[[rb:お祭りのあと> 祭典之后

炉子上煮着咖啡。

男人总是骄傲地炫耀着雨林的气候更适宜种植这些令现代上瘾喜欢的作物。

可可，或是大麻。

我喝完了早餐的橙汁。

特斯卡特利波卡不在的时候，米克特兰帕就会显得冷清。

说起来，如果要用具象一点的词来描述“dream spa”的话，最贴切的大概就是俱乐部了——要交高昂的会员费的那种。

除了一般人能想到的那些豪华设施以外，最出人意料的大概要属私人鱼塘了。特斯卡特利波卡有时会把用鱼竿钓上来的鱼作为早上的加餐，他问过我要不要一起，虽然当时答应了，不过至今我都没有实际操作过。

反而是另一侧的游泳池，那个似乎更能符合自己对休息的理解。

图书馆任何时候都开放着，无论何时都只有我一个人。

出去一直走的话就会到达只有迷雾和篝火的地方，那里是最最真实的米克特兰帕，是距离现世最近的地方，也是离活人居住的世界最遥远的地方。无论呈现出什么模样，冥界终究还是冥界。

我把书和玉米卷饼拿到了篝火的边上。事实上只需要支起一个架子，我就可以在这里享受一个人的烧烤。

特斯卡特利波卡在的时候从来不会想到要这么做，一个人待久了则突然想起了自己“生前”的爱好，野营和露宿，在自然的声音中入睡，曾经是我爱做的事。虽然酒店的床通常都很舒服，哪怕是在地球白纸化之前，我都更中意睡在帐篷或是吊床里的感觉。不用担心野兽，只要不是恐龙之类的大型远古生物，一般来说只要再睡前支起魔力屏障就足够保证一场安稳的睡眠了。

我还拿了特斯卡特利波卡平时喜欢的龙舌兰酒和辣椒酱，迦勒底的“出差”时长时短，然而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米克特兰帕那些便不再重要。反正“不久”之后，那个男人就会回到这里。而且通常都会先经过这个处于通道口的迷雾空间。

往篝火里添了几块干燥的木头，烈酒在我的胃里翻腾，从外套里翻出一个小小的记事本，我想起来那是自己曾经用来记录用的——随手翻开一页，那是属于米克特兰某一天的日记。

*

最初来到这个异闻带的时候，米克特兰还不是米克特兰。

不如说，我对这里的一切都还不甚了解。差不多完成了最初的勘探和准备工作之后，我进行了那只此一次的召唤仪式——正如后来的迦勒底一行见证的那样，南美洲传说中的神明：特斯卡特利波卡成为了我的从者，他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降临，并与我达成了共识。

我们结为了伙伴——用他的话来说，大概是兄弟吧。

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没有那么熟。

在梅兹蒂特兰的天文台，从类似人类先知的希基克那里了解到了关于这个地底世界的一切，陨石、迈雅、米克特兰、人工太阳、迪诺斯……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理解了自己来到这个异闻带的意义，那是和[[rb:原型 > archetype]]的那个“我”似乎有所关联的“命运”。

特斯卡特利波卡在一夜之间建起了墨西哥城，不过我还是决定前往奇琴伊察附近的遗迹，想要亲眼目睹一下关于文明的痕迹——或许没能在那场事故之前造访玛雅的神庙是我过去的遗憾，所以即便非常清楚这里并非泛人类史，却仍然有着多余的好奇。

阿兹特克的军神似乎对我的行程不感兴趣，特斯卡特利波卡只是说了句“你最好带上雨具”，完全没有要同行的意思。他身旁的伊斯卡利用一种困惑不解的表情看着我，似乎不能明白我们为何总是分开行动，或许也从未理解“御主”和“从者”的关联模式。

就像用肋骨做出人类那样，伊斯卡利也是被特斯卡特利波卡用类似的方法制作出来的下一任王，如果没有智慧果实或是诱惑的蛇，他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明白这些吧。想到了这则比喻背后的宗教意义，于是我并没有把这个泛人类史熟知的故事说给伊斯卡利，而是照特斯卡特利波卡说的往车子的后备箱里添了件雨衣，便自顾自地出发了。

那时的我只是想去亲眼看看“太阳遍历”，并没有考虑过这个米克特兰真实的面貌或是地理环境之类的事情。

从一处爬满藤蔓的废弃遗址中出来的时候，太阳似乎已经移动到了地平线的附近，未曾预料的是，当在茂密的树林里行走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迷路了。

而在那之前，这片区域已经下过了一场雨。

突如其来的雷声将我的思绪打乱，在毫无规则可言的雨林中寻找出口是愚蠢的，于是当我抬起头的时候，顺着雨水映入我眼中的只是另一座和刚才规模差不多但又显然不是同一个的废墟。

杳无人烟。无论是智慧型迪诺斯还是其他什么生物，一路上除了那些奇异的昆虫和植物，我不曾遇到过一个会说话的。

脱下雨衣放在一旁，我为了躲雨，在已成废墟的神殿中央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就在我脱下多少还是被淋湿的外套打算晾在某个雕像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了过来。

“真是场大雨啊。”伴随着轰隆的雷声，特斯卡特利波卡出现的同时，墙上的烛台在一瞬间被点上了火。

叼着烟的男人歪嘴笑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

“只有五分钟的记忆……兄弟，如果不是编故事的话，你还真是不走运。”

“倒也没那么严重。”我如实地回答道。

“但你显然忘记了过来的路，不是吗？”

“是没记下。”我想告诉面前的人，记忆短暂和健忘并不是同一回事，但看着他那张脸好像就失去了辩解的兴致，[[rb:那个人 > 神]]即便听了我关于身[[rb:世 > 份]]的自白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胸口，就像是能看到某个用肉眼无法观测的、和外宇宙相连的空洞那般。“反正你会过来。”我索性把衬衫也脱了下来，虽然有点冷，不过总比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要好。况且有全能神在的话，把衣服烤干应该只是轻而易举的附属品吧。

“你小子，胆子是真不小。居然要让神来接你回去。”

“你也可以不管我。”

“喂喂，你也太自由派了。再怎么说如今我也是你的从者，这点程度的关怀还是会做到的。”特斯卡特利波卡缓缓吐出一口烟，“不过，相应的费用我还是要收取一下。”

“什么费用？”

“你想让雨在天黑前停下吗？不管的话应该会一直下到明天早上吧。”靠着石柱，特斯卡特利波卡用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说道。

“你想要我怎么支付？”

“看你能付给我什么。”神向我伸出两支手指勾了勾，细长的手指充满了蛊惑。

思考了几秒，在走向对方的时候，我打开了魔术回路。

*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和人接吻。

和男人更是绝无仅有。虽然理解这是正确且合理的补魔方式，尤其当对方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从者，无法遵照普通方法降世的神级高阶英灵，他的肉体几乎和人类没有区别，所以普通情况下魔力的供给，生理接触是最好的方式。

但接吻仍是接吻，这一行为的定义并不会因为目的而发生改变。

我伸出舌头，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嘴里有一种甘苦的烟草味。陌生，却并不让人排斥——本来自己的味觉就说不上特别灵敏，即使是苦味，其实也只有最初的那么一下而已，很快就被快感取代了。

“……你小子挺厉害嘛。”男人舔了舔嘴唇，“非常棒，这魔力涌进身体的感觉。”透过橙色的太阳镜片，我看到对方略微睁大的眼睛——他平时不怎么仔细看人，加上墨镜就更加肆无忌惮，只有在近距离的时候才能观察到特斯卡特利波卡微妙的表情变化。他的确对大部分的事物都漠不关心，无论是自己造出来的城市还是下一任王，用人类的话来说他看起来时刻都在耍酷，但事实上他确实是个无情冷酷的神，这样的形容甚至可以当做一种称赞。

“够了吗？”第一次的亲密接触难免令人亢奋，但更多的是生理上的激动，我能感受到自己变快的心跳，其他方面倒是和平时差不多，并没有太多的感想。

“魔力的话我本来就无所谓。只要在这米克特兰，随处都能找到于我有益的能量场，不需要你的补充也完全足够。但是嘛……”男人突然手指，在我赤裸的身体上轻轻划动，黑色的指甲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刮过我的乳首，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双脚似乎并没有接收到相应的信号，连一步都没有挪动。

我有些发愣，看向对方细长的手指。

“我已经爱上魔力的滋味了，刚才这点根本不够。”食指和中指变成了整个手掌，特斯卡特利波卡开始抚摸我的身体，“来做点浪漫的事情吧，反正刚好在下雨。”他和我交换了位置，一边让我背靠石柱，一边已经将手往更下方游走——我能猜到他的意图，事实上那正是另一种更为有效的黏膜接触式补魔，比接吻还要强力很多倍。

我重新环顾了一下周围，毫无疑问这应该是一座神庙。布满灰尘和厚厚蛛网的墙壁上若隐若现着底下的壁画，大理石的表面雕刻着暂时无法解读的纹样，外面是伴着雷鸣的暴雨，我看不见太阳，只能看到室内摇曳的火把的光芒像是某种生物祖先的残影。

无法辩驳或是诉说什么，此刻我能做的似乎只有向面前的神献出自己。

特斯卡特利波卡，他用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性器。

葱郁的树叶在大雨中轻轻颤动。

*

特斯卡特利波卡拥有一双令人安心的蓝宝石般的眼睛。

像往常一样皱着眉头，当我醒来的时候只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身上盖着毯子，看来对方回到这个属于他的冥界乐园已经有一会了。我坐起来，脑袋还有些昏沉。

或许我不应该喝他那些龙舌兰酒的，对我来说可能还是有些太猛烈了，甚至都有了做过梦的错觉。

篝火的声音使人安心，我似乎很容易在这睡着——比起在柔软的床上，似乎在自然中我总能睡得更好。

从过去开始就是这样，这大概也是我想要露营的理由吧。太过安静的地方反而会增加毫无必要的联想，即使是似乎并非一般人类的我，只要被赋予了[[rb:灵魂 > ghost]]，似乎就难以逃脱这一类的根源性遐想。

特斯卡特利波卡说，万物皆有灵。即使原本的我在存在法则上被进行了调换，但只要我有心脏，就一定会有灵魂存在。

——我知道你心脏的滋味。

神曾经如此向我保证。或许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彻底抛开了心中最后一丝芥蒂。无论自己是否是人类，但至少是一个战士，和那些游荡在米克特兰帕的灵体一样，我们曾经具有相同的信念，都曾拥有过有着自主意识的生命。

接受了这些概念之后，我便经常会放松到睡着。

“卡多克让我带了这个给你。”男人像魔术师般地伸出手，手心里突然多了一只精致的盒子。

带着疑惑打开，我发现那是一盒象棋。

“规则和玩法迦勒底的人已经告诉我了，之后你有兴趣的话我也可以来当你的对手。”从另一只手又变出一张卡片似的东西，我顺势接过，发现那是藤丸立香手写的明信片——当然并没有贴邮票。

出于传统还是想要给我寄新年贺卡和礼物，所以就让波卡哥代劳了，希望你能喜欢——卡片的背面大致写着这样的话，以及英文的“Happy New Year”。我抬头看了看特斯卡特利波卡，他怂了怂肩，正理所当然地抽着烟观察我的反应。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边正在放寒假的意思吗？”我把卡片和袖珍象棋收到一边，胡桃木盒子里的棋子发出悦耳的碰撞声，那的确是我曾经和A班的同僚进行过的小游戏，即使那时的对手并不是卡多克。

“差不多吧，总有人给我塞奇奇怪怪的食物，我也一起带回来了，还有据说很棒的日本酒，晚点你也来尝尝。”

熟悉的烟草味飘散在迷蒙的薄雾里，我感受着身旁人的气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柔软，而我就像身处在巨大的棉花里，整个人轻飘飘的。

“所以，你是在这里等我吗？”特斯卡特利波卡不知不觉间靠了过来，他或许已经知道了我暂时还不想回到那个更像“家”的地方，不拿烟的那只手搂着我的肩膀，神又开启了话痨的模式。

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用手指摩挲着象棋盒的侧面。

“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嗯虽然回来得有点晚了，反正人类那边的时间在这里也不做数，总之作为我的战士，愿望还是可以许的，神会满足你。”

“是吗？”

“当然！”特斯卡特利波卡皱起了眉，像是在抱怨我的疑问句。

“初吻。”

“？那是什么？”

“就像我当初对你做的那样——第一次在树海的废墟里。”

“噢，你说那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搂着我肩膀的手突然松开了，然后重重地捶了我一下。“那是你第一次和人接吻？”

“我不知道。我的记忆有限，不记得在那之前是否有过其他的。”

“真敢说。”特斯卡特利波卡掐掉了烟，“把眼睛闭上，戴比特。”

我自然照做了。

如云朵般轻柔的吻，从神的唇间缓缓落下了。

那是一种会令人上瘾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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