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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鲤】知君意

小说: 2025-08-20 15:12 5hhhhh 8870 ℃

“臣启奏……”

朝堂上的声音,大抵都是这样的,文武百官要为自己或百姓谋利,一言一行牵涉颇多,不可妄言臆断,于是便变得平静而呆板,若非真正可怖之事,是不会让这大殿多一点水花的。

诚然,这并无不妥,利国之道好比是众人推着车轮前行,要紧的是安稳,不可急退,不可冒进……然而,这也只是所谓太平盛世时的境况罢了。

至于眼下,这朝上启奏圣上的群臣与其说是镇定,不如说是轻蔑,也有些战战兢兢的,却也不是对着圣上,而是对着圣上手边那黑帐中的人。

——这鲤家的天下,已经是岁家的了。

他们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自先帝驾崩、岁家次子摄政以来已有二十载,当今圣上不过是个徒有龙相的傀儡,此事已成共识。事已至此,也谈不上所谓“对圣上无礼”了,所谓当朝议事,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不求有利可图,但求保全身家性命。

毕竟那摄政王杀伐果决,早前出任的,乃是军师一职,纵览全局、运筹帷幄,奇策频出,大军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彼时于那岁氏而言是捷报频传,而这大殿之上的群臣,不过如待宰羔羊。

至于此时与彼时,又有何区别?

摄政王治下,严刑律法,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人头落地。于群臣而言,自彼时至今日,刀俎仍是刀俎,鱼肉仍是鱼肉。

反观那所谓当今圣上,不过是个登基前未闻其名的皇子,不,说到底他真的是皇子么?看那副总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实在没有半分帝王之后的气质。更别说那条大摇大摆的尾巴,那分明是鱼的尾巴,和龙毫无干系。

再者,也从未有人见过圣上的角。

先帝尚在世时,每当大狩祭天或举行大典,先帝与皇子们均会脱去冠饰,露出龙角,以示正身,亦是向神与众人表明,他们才是这国家真正的主人。

然而,自新帝登基之后,再无大狩,亦无大典,无论丰年荒年,皆是如此。

于是关于圣上并非先帝子嗣的流言便愈发盛行,有些保守的,认为他是摄政王从民间寻来的先帝私生子,为的是谋求正统之名;有些激进的,认为他只是个与先帝长得稍有些相似的乡野村夫,摄政者令其高居天子之位,不过是对朝中百官乃至于先帝的羞辱。

更荒唐的是,如今朝臣所侍奉的圣上,甚至没有名字。

他登基时,不称尊名,只称一个鲤字——此乃皇姓,不疑有他。

然而仔细想来,这做派未免过于随便,仿佛那姓氏只是用来堵住众人之口,勉强自称正统,却又实在敷衍,令人难以信服。

话虽如此,这些闲言碎语若是传到圣上或是那摄政王耳朵里,多半还是要落得个杀头的罪名罢。可不知当今圣上是否确实略有耳疾,纵使流言传播甚广,仍无一人因此遭难,因而那种种揣测便愈发猖獗。

也有人猜测,这是否意味着那垂帘听政之人并不在意所谓正统与否。倘若由此想来,也确有预兆:圣上即位二十载,未有妃嫔册封,亦未有子嗣,自最后一位先帝爱妃离世已有十余年,后宫再无其主,如此看来,待当今圣上辞世,摄政王便可堂而皇之地将帝位据为己有。

归根结底,能容许鲤氏的王朝再苟延残喘一代,在岁氏看来或许已是足够仁慈。

而至于这将亡之国究竟由何人主事,大抵无关紧要,也无从关切了。

身在局中者,仍是身不由己。

“李先生,你明天还来吗?”食坊的乌萨斯问道。

“看情况吧,”李先生压了压头上的帽子,笑了笑,“若无琐事缠身,我会再来的。”

“您府上事务繁忙,想必也是位贵人。”食坊掌柜收了铜钱,听着他俩闲话,随口跟了一句。

“事务繁忙倒不假,但说来惭愧,李某经手的倒不多,”李先生叹息一声,声音里却还是含着点笑意,“只是诸多杂事全由内人管理,也不好听吧。”

“何出此言,您内人这般贤淑,也是一大幸事,”掌柜像是听乐了,“如若不然,您也无暇到此闲游了。”

“哎,少贫嘴,”李先生摆摆手,向门外走去,“掌柜的再拿李某逗趣儿,李某下回就改去城西那家食坊,不来掌柜这儿了。”

“不敢不敢。”

这种闲话,在京城里算不上罕见,言谈之间也总是带着笑的。可等李先生出了门,看见门边那丝若有似无的黑烟时,脸上的笑容却冷了一些。

“您曾许诺过,我来食坊时不会跟着。”他目不斜视,一边走,一边丢下这句话。

那黑烟对他话中的冷意不以为然,极其迅速地从门边攀附上他的颈侧:“我没进去。”

李先生脚步未停,沿着大街向城中行去:“但您仍旧跟着……是李某有什么让您费心的地方么?”

“城西那家食坊,”黑烟停顿了一瞬,又续道,“兼营勾栏生意,你是不会去的。”

“我是不会去,还是去不得……”李先生拐进了一条小巷里,看着小巷深处一扇被青藤掩去半边的红木门,叹了口气,“还望摄政王三思而后言。”

他颈侧的黑烟离开了他,落在那扇木门上,伴随着吱呀作响的声音,木门打开,现出一条小径。

有人站在门边——是那为他开门的人,黑烟盘盘绕绕,没入了那人的手心里。

“既然结果相同,又何必在意细枝末节,”那人看向李先生,“圣上既然不选妃子,自然也不会流连勾栏。”

“若是被听着了,我便记你大过。”当今圣上——自称“李先生”的鲤——看了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才算松了口气,稍弯下腰,迈入那扇被掩在青藤中的小门里。

而后红木门吱呀呀关上,这便算是已到宫中了。

这本是后宫宫女们出入宫廷的小门,而今既然后宫已无妃子,宫女们也都改换任职场所,不再由这扇小门出入,只有某位鲤氏遗嗣被允许经由此处前往宫墙之外。

“圣上只记我大过,却不判我欺君之罪?”为他开门的人这样说着,话音里却毫无惧意。

那也是自然,毕竟这宫墙之内,即使没人认得他的脸,也都认得那身衣服……黑底金线,纹五爪龙,是摄政王才有权加身的样式。

“若是要判,您有几个头够落地的?”

“你当真想知道?”

“免了,朕不太想考究你的脖颈有多硬。”鲤摇了摇头。

尽管他是名正言顺的当今圣上,但他极少自称“朕”,一是没人听他用这层身份说话,二是他自己也不习惯——二十年了,依然不习惯。

他不是储君,甚至早早地离开了皇宫,自然也没想过自己能继位,被摄政王要挟着登基后又鲜少用这个自称,只有极少数场合才会拿出来嘴贫一下。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过是摄政王的傀儡,他自己又怎会不知。

“今夜于何处就寝?”摄政王问道。

“御膳房。”鲤抬脚就往偏殿走去。

摄政王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宫中人口日益稀少,御厨就寝的小室恐已久未打理,不如先命人打扫一番。”

“朕自会洗锅,不劳你费心。”

“原是陛下自有安排,臣逾越,”摄政王顿了顿,稍快两步,与鲤并肩而行,“只是既然圣上有此意,臣也应自备碗筷。”

“……你是晚膳吃少了?”鲤皱了皱眉毛,怎么着,这人还真想吃他的肉?

“无人佐餐,实为乏味。”对方平静地回道。

这话要被人听去,恐怕免不了被当成止小儿夜啼的“摄政王吃人”小故事蓝本。

“……明日我会在宫里。”鲤叹了口气。

说来诡异,他在登基仪式前三天才认识对方,知道这是敌国军师、未来的摄政王,鲤氏和鲤氏的国家都将落于对方掌中。然而岁氏的军队在对方治下军纪严明,未有烧杀抢掠之举,百姓未受其害,皇族却几乎被杀尽,朝中重臣皆尽身死,先帝也在被俘后郁郁而终,最后只剩下几位先帝的妃子和鲤,一个连名字都不再为人所知的皇室末裔。

恨吗?自然……或许是恨的,然而正当乱世,鲤氏也不过是被岁氏盯上的其中一国,鲤早前经商,游走四方时已见惯世态炎凉,面对家族惨案,心中竟也生不起更多的愤怒。

再者,他离开皇宫,自然也有原因,尽管这原因必然是罪不至死的——可事到如今,他又有何力量来证明,此处应有法理呢。

总之,他对摄政王,对岁家的次子,自然是恨的,然而这恨意于世人看来却又过于浅薄,好似他不是被敌国的军队杀死了父兄,而只是家里进了一只野猫,在昂贵的地毯上落下几个洗不去的印子。

若他的情感未曾淡薄至此,他又怎么会活到现在呢。

……但是,他还得活下去。

为了那些能在鲤氏治下延续更久的东西,他不得不活下去。

于是二十载转瞬即逝,长生的岁氏未有变化,在当年的战争中活下来的人却老了,见证过历史的人和历史都在散去,过去的一切都在被替换,鲤也成了老鲤——尽管并没有谁敢如此僭越地称呼他。

他依然是鲤,这个国家最后的主人,这个家族最后的子嗣。

“我命人去问过了,”摄政王翻了一页书,“梁大人身体抱恙,这几日不会来宫中。”

“劳您挂念。”鲤打了个哈欠。

梁大人,梁洵,他少时的伴读,后来也考取功名入宫为官,可惜当时鲤早已不在宫中,后来再相见,却已物是人非……这都是旧话了。

今日早朝时没看见梁大人,他便多看了那位置两眼,没成想倒给这人惦记上,甚至还帮他过问几句。

说来好笑,若不是对方愿意帮他过问,他大概是没办法知道梁洵近况的。那些官吏大都不把他当回事,这宫中只有御膳房的人最听圣上的话,原因却是圣上做饭比御厨好吃,要是传出去,说不定这王城的路上还会伴随着笑声多出几颗大牙。

可是官吏不拿他当回事,他却得把该做的事做好。

鲤只穿着里衣坐在摄政王床边时,对方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搁了书册,极自然地将他揽在怀里。

——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摄政者治军时军纪严明,治国时也照此例,可对待岁氏军队的做法,在对待百姓时总归是行不通的。

这一点,其实对方未必不懂,但很可惜,鲤知道对方希望当今圣上用什么办法让摄政王在治国之策上做出妥协。

他拨开对方掩住半边面目的长发,吻对方那只鲜少示人的异色眼睛。

对方的手解开他的衣衫,带着赏玩的意思抚摸平日被遮盖在层层衣袍下的胸腹。鲤氏是龙,身上是有鳞片的,对方喜欢抚摸那些鳞片的边缘,鲤总疑心他会不会因此被划伤手指,可情潮汹涌时,鲤也顾不了那么多。

他只能依附于对方,以期对方能对他的国家……他们的国家,更宽容些。

若是那些传播流言蜚语的人见过此时的鲤,大概是会惊讶的。那条自鲤身后延出、与摄政王的尾巴纠缠的,分明是一条龙尾,三色相间,流光溢彩,与朝堂上所见那条略显灰暗的鱼尾完全不同。而在那低垂着、为情潮折磨而失神的面目上方,在鲤的发间,又分明是一双鲤氏的龙角。

他把那些都藏起来了,因为对方不希望这些被群臣看见。他不需要臣民的信任,对方也不需要他拥有那些。

他不能,再给这个国家任何还能迎回旧主的希望。

而他自己的,关于自己的那些希望,那些有关于重回自由、远走高飞的幻想,也在这高烧般的情潮中被逐渐碾碎,融化,再不知去向。

二十载以来,这样的事究竟发生过几次呢,鲤也数不清,丰年时少些,荒年时多些,最严峻的一次,他几乎夜夜与对方同寝而眠,接连数日,直至对方愿意松口,放出国库最后一点余粮。

彼时的对方倒并未惊讶于他对此事的坚持,反而惊异于他竟然知道国库还留有多少余粮。

“……我怎会不知道呢,”鲤伏在对方肩头叹息,“朕姑且也是,一国之君。”

这句话有多重呢,重到他无权查阅账簿,却将一切耳闻之数牢记心中,如此所计之数,竟与事实相差无几。

又或者,该庆幸对方治下严明,贪腐之事不见踪迹,否则,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就不是鲤能算出具体数额的了。

那日之后,他发了高烧,对方却也不以为意,仍旧与他同寝同食,他不解地看去,对方只回道“岁氏并非常人,不会沾染寻常病痛”。

并非常人……既然如此,对方真的需要他这样的傀儡,又真的需要他献出这点“代价”么?

鲤昏沉的大脑并不能想出这类模糊问题的答案,终是不再思考,投身梦乡。

梦里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将他包围,像是冰,像是水,像是对方那比常人更为冰凉的皮肤。

待高烧退去,不知为何,对方对他的态度较之前更温和了些,甚至允许他在闲时出宫遛弯。

再后来,就变成现在这副怪异状况了。

他们似乎是朋友,似乎偶尔也扮演爱人,似乎是平等的,又似乎是对立的,似乎什么都可以是,又什么都不是。

在足以将一切思维都化去的情潮之后,也只余下空虚和恍惚。

他在恍惚中听见对方说话,仍是平静的,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混乱一般。

“你照顾的那几个孩子,”对方说,“要不要接进宫里来?”

“……您从哪儿知道这个,不,算了……太麻烦了,在外边,他们会更轻松些。”鲤喘了口气,他不太想知道对方那些法术的探知范围究竟能到何处,他其实并不在意自己被对方监视,反而更不满于对方这副完全不在乎被他发现监视行为的态度。

他在外边养了几个孩子,却不是希望他们能做到什么,而是出于一些私心。

反正,他这辈子大概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槐天裴要与我兄长比武,你大概也知道了,”对方抚摸着鲤的脊背,“兄长已非军伍之身,比试只按武林规矩。”

“……嗯。”槐天裴与梁洵同样,与鲤从小相识,可与之不同的是,槐天裴已失去音讯许久,只把女儿交托给鲤照顾,最近突然有了消息,却是要和岁氏长子比武。

鲤自然是心焦的,但他从未对摄政王提及,却不知对方究竟从何处知晓这些他在意的事。

“还有担心的?”对方低低地问道。

“今日,”鲤勉力抬了抬眼皮,从脑海里捞出最初让他坐上对方床沿的那个目的,“早朝时,运河水道疏通之事……”

“我知道,”对方又拍了拍鲤的后背,“既是你开口,便宽限些时日。”

“纵是无法按期完工,你也不能杀他们头。”鲤低低地念道。

“不会。”

“……好。”听到答复,鲤终是放下心来,睡去了。

岁氏的次子看着怀中昏睡的人,呼出一口气。

怀中人是个怪人,也是他所看重的人。明明是亡国之君,却总有些怪异的担当;为那些人做了无数的事,却又不希望他们知道;言行总让人以为他把摄政王当做昏庸暴君,却又在这种时候笃定其会信守诺言。

不过,摄政者也确实没有违背过承诺。

毕竟,仔细想来,于此地,对方和他能看到的事情大都一样,只是对方的做法更温和些,既然想要的结果一致,他自然也不会拘泥于用对方的办法还是自己的办法,但鲤总觉得他有些不知变通……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否则,这游龙即使身披枷锁,也不会安分地留在他怀中。

只可惜,这样有趣的东西,却只能在这个国家养着,而不能带回去。

若鲤不在这里,鲤便不再是鲤了,摄政王对此心知肚明。

鲤知道一些事,却唯独不愿意去考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当了二十年的摄政王。

若是需要傀儡,也不必耽搁这般长久的时间。春秋二十载,想让鲤因故离世的办法要多少有多少,可他偏偏跟鲤以这样的关系相处了二十年,亡国之君仍然活蹦乱跳,甚至还有心思跟他贫嘴。

——起初,他确实是想要一个傀儡,岁氏需要新的领土,却不需要一国怀有复仇之心的人民,寻一个非君之君,让这国家看到旧主的无能,大概更能接受新主到来。

于是他找到了鲤,一个不在宫中长大,甚至不被群臣所知的皇子。

他没有对鲤抱有什么期望,然而鲤却比他想像得,要更有趣些。

这般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但愿,更长久一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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