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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冤家全 - 24

[db:作者] 2025-06-23 16:32 5hhhhh 6490 ℃

                     第二十四回一枝梅空设鸳鸯计

  《卖花声》今日北池游,荡漾轻舟。波光潋滟柳条柔。如此春来春又去,白了人头。

  好妓好歌喉,不醉无休。劝君满满罄金瓯。纵使花前常病酒,也是风流。

  一枝梅,乃梁上君子的绰号。大凡到人家偷了物件,就于失主壁上画一枝梅花而去。其失主晓得盗者是一枝梅,总呈告捕,皆无能捉获。以此偷儿俱敬服他一点直气,再不累及诸人。就是应捕,也皆赞叹的。

  一日,又去盗了现任副使衙中金银首饰、细软珠宝,约值千金,竟于卧房上画了一枝梅花去了。副使衙中次日起来,失了千金对象,见画一枝梅于房内,着令手下忙请府县,都到私衙议事。说起一枝梅偷盗,罪不容诛,乞贵府贵县严比捕人,限三日内解到府。

  县官闻知失盗,俱各不安,回到衙门,把一班应捕概责廿板,限三日之内捉获一枝梅,如怠缓,重责五十,决不姑宽。

  众应捕一齐慌了道:「怕没别处搜寻,怎倒在老虎口里夺食。如今大家分头寻觅。」

  却寻到第三日,那里有!祇见一枝梅立在府前道:「小弟恐累哥们今日受责,我今出头,等你们请功。我若坐在牢里之时,说过夜间要救我出来。此道如若不依我说,后边不来搭救你们。」

  大家一齐说:「依你,依你。」

  一枝梅把捕人先见知县,知县转送于府,府主实时解道副使一见贼人解到,咬牙恨道:「大胆奴才,快快还我赃来。」

  他说:「老爷在上,物件都在。小人是一枝梅徒弟,那日老爷衙中失的,果是师父偷去。他道为官的贪赃坏法,凌虐小民,剥民脂膏,充为己用。故此偷去,仍散于贫穷之辈。若论一枝梅手段,神仙也捉他不住。他能剑术伤人,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如今老爷再试他,少不得几日之间,还到老爷衙中来也,」

  副使见说,倒吃一惊:「世间有这般狠贼,把他且监在牢里,待捉了一技梅,一总处死」。

  应捕带了出来,一齐怨怅道:「承你好情,出来自认。怎生到官,又说这般大话。」

  一枝梅道:「我今日出来,是救你们的打。我说谎是救我身的打。」

  应捕道:「他如今又去寻一技梅,那里还有!」贼曰:「不妨,我今日进监去坐。

  三日后,晚间放我出来,我自出脱你们也。」应捕一齐买酒请他吃了。一到监中,牢头俱各请他道:「好汉,好汉!」

  到三日后,牢头悄悄放他出来。他走出县前,一竟去了。一虎跳进副使衙中,带一胡须,头带九华巾,腰间插一把利剑,把副使卧房内残灯挑起,将壁上画了一枝梅花,又往县里牢中去了。副使亲眼看见听见,前日说一枝梅能取人首级,故个敢声张,反惊得魂不附体。

  次日出堂,即差人往县监里取出小贼道:「你果然不说谎,咋夜亲见一枝梅是一胡子,一物不取,仍画一枝梅花去了。据你说,他本事高强,你的手段如何?」

  那贼道:「老爷在上,强将手里没弱兵。今老爷试取便了。」副使吩咐取一把酒壶来,祇见一个门子,取了一把无盖一技枝瓶的酒壶,副使就于上面画了几个花押道:「今晚将此壶放在我卧房幕子上,你盗得到手,明日放你。」贼曰:「乞老爷令人押起,方可为之。」就着四个应捕押起他带了出衙。

  又去吃酒,应捕笑曰:「你真真会弄手脚,今晚之事,怎生为之?」一枝梅道:「你管我做甚!」吃酒散了,应捕放他自己行为。

  到了三更时分,预先办下猪尿泡一个,空节竹竿一枝,带在身边,悄悄上屋,揭起天窗一看,见那把酒壶摆在桌上。他把尿泡缚于竹竿头上,搠在壶瓶肚里,将口布往竹竿吹下气去,那尿泡涨得漫大,将壶轻轻提起,取了上屋。副使一看,壶已不见,四壁端然不动,心下称奇道:「此贼祇宜善识,若是加刑,一时怀恨,性命难保。」

  坐下早堂,祇见应捕带了偷壶之贼,当堂送上壶瓶,花押一些不动。道:「好手段,好手段,放你前去。以后不许在我地方扰乱。如下次拿住,决不宽恕。」

  一枝梅磕了一头,竟出来了。一班应捕大笑,竟扯下他往酒肆中吃酒去了。

  酒席中间,应捕道:「我的贼爷爷,以后依老爷吩咐,别处寻些生意罢。」

  一枝梅道:「我今往别处寻些勾当,再不来累你们了。」正是: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

  且说浙江湖州府长兴县,有一宦家张朝相。他父亲在日,因他是独养儿子,不忍以严法加他,读书长成十六岁,文理略略粗通。料难取进,欲要与他纳监,有志未行。其年,娶妻陆氏,夫妻二人正好快活。不期父母双亡,丢了巨万家财与他夫妻享用。该下田地产业,交与管家张才掌管,其内助全亏陆氏一力承当。

  张朝相其年已廿五岁了,尚无子嗣,每欲置妾生子,况陆氏青年多病,有心非一日矣。

  其年夏初之际,有一汉子,领了十五六岁一个女子,到在门首道:「有一急用,将此女来卖,或当亦可。」门上报其原故,朝相与陆氏走出厅前道:「领进来看。」那汉子领了女子进来,朝相夫妻抬头一看,见那女子: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螺,挑四颗腰娜。小小金莲步洛波,教人奈尔何。

  朝相夫妻看罢道:「好一个女子,你要多少银子?」那汉道:「此女就是两个银子也还增得些。祇因在下一朝急用原故,又没个中人,祇要银十两也罢。」

  朝相道:「也使得。你姓名家乡说与我听。」那汉子道:「在下姓梅,行一,去住无定踪,终日间吴头楚尾,也是个四海为家的人。这女子名号端英,今年十六岁了,他祖籍松江华亭人氏,是我养妹,余者不必问了。快取银子与我去罢。」

  陆氏向内取了一封银子,交付丈夫。朝相道:「梅君,银子在此,你可收下。

  几时来看你妹子?」梅一道:「这也难期,看便道:就来。」叫声请了,往外就走。

  陆氏领了端英到房中,着他坐下道:「你姓甚么,父亲作何生理?」

  端英道

  :「父亲路布,中成化十六年庚子科举人。曾在贵府归安作教,因亲母早故,娶了后母,连生两个兄弟,父亲得病故了。后母日逐凌辱奴身,梅一兄目击其毒,一时侠肠,欲带奴到家。闻他家又有几个恶少年,恐有不便。故此着奴奉侍郎君娘子度日而已。」

  陆氏道:「原来是好人家女儿,我当另眼相看,放心便了。」

  朝相道:「你女工针黹可晓得么?」端英道:「奴身自幼习学女工,至于翰墨书史也会看来。」陆氏道:「既会针黹,在我房中做些女工便了。」就有心要与丈夫为妾,遂于房中后轩安床坐起。正是:奇鸟遥传喜信来,郁葱佳气满蓬莱。

  谁知萧史知音客,悄得秦姬到凤台。

  陆氏每每劝丈夫道:「端英十分才貌,你何拘腐过甚,早生得一男,早一年欢喜。」

  朝相道:「我的心里说,你正在青年,自然有孕,何消忙心。」

  陆氏道:「你还在睡里梦里,每夜不见我身子是火炭热的,况且月经前后无准,焉有孕来。遇这般病症,多因是误了你,还自做些主意方是。」

  朝相见妻子说的都是真

  语,便觉心中酸楚起来,也每每向后轩把端英挑逗,端英亦知其意,遂取花笺拂了写道:失翅青鸾似困鸡,遇随孤鹤过湖西。

  春风桃李空嗟怨,秋月芙蓉强护持。

  仙子自居蓬岛境,渔郎漫想武陵溪。

  金铃挂在花枝上,未许流莺声乱啼。写罢粘于壁上。陆氏进轩闲语,偶抬头见了此诗,已知丈夫挑逗,未曾着手。出来见了朝相道:「你几时曾与端英取笑来?」

  朝相曰:「何曾。」

  陆氏笑曰:「他题诗先招成,你还要胡赖。」

  朝相曰:「诗意怎么说?」

  陆氏念了一遍道:「已是肯的。祇要你再迟迟。」

  朝相曰:「何以见之?」

  陆氏说:「渔郎漫想武陵溪,漫字明说了;未许流莺声乱啼,未字已明说了。」

  朝相曰:「他若不肯,诗句怎样回?」

  陆氏说:「滞货,他若不肯,题个渔郎休想,不许流莺了,看你这般夯滞,祇欠读书。」

  朝相道:「我书虽未博,学已成章,奈何我命中无金紫之荣,读他怎么,岂不闻:布衣空惹洛阳尘,头白金章未在身。

  命运不该朱紫贵,终归林下作闲人。「陆氏道:」你既不为文,还须习武,岂可虚此一生。「朝相笑道:」这阵上杀伐之事,一发不愿为之。在家丰衣足食,肥马轻裘,紫蟹黄鸡,山肴海味,称不得是个山中宰相!怎教我担惊受怕,草宿露眠,白白送颗头与人讨赏,岂不闻:频年烽火八边愁,裘马平生非贵游。

  莫笑谈兵向樽俎,书生端不为封侯。「陆氏笑道:」岂不闻男儿立大节,不武便为文。

  「朝相曰:」岂不闻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

  「陆氏大笑道:」我身子懒得,不与你对了。偕你做些甚么?「恰好季秋天气,天香飘过,黄菊舒金。

  那后园里万树芙蓉,有一种一日白,次日浅红,三日黄,四日深红,此乃印州木芙蓉也。又有种早间白色,晚作淡红,名曰醉芙蓉。种种各异,不可胜数,即令置酒于后园亭上,请了妻房陆氏并端英,一齐往园中玩赏。

  九月江南,触处金风散锦,一时木落,满林玉树淡妆。牡丹未许称王,蜀葵纔堪作使。朱唇得酒,薄晕生颜。翠袖卷纱,新红衬肉。千堆锦绣,剪绒绿地春光,万斜胭脂,泻出银河秋色。窥墙映沼,类桃李之无言;鉴月拒霜,化雁鸿之有信。上苑睡醒金埒,西湖香载兰舫。薛媛井边,渍堪作纸;楚臣江上,制不成衣。二八倾城,下蔡女郎之笑;三千望幸,阿房宫女之心。

  但于秋水澄波,不向春田怨晚。绮罗队里,追虢国之宵游;丝管风情,宴吴王之春殿。折枝并蒂,插向净瓶。探得孤芳,将游远道。闭户人怜卧病,涉江客费相思。若使出有壶觞,每置一秋醉赏。更得居无风雨,尚贪半夜同眠。陆氏叫:「端英,对此名花,正宜欢赏。你何郁郁不乐,莫非怀想云间之意么?」端英道:「妾闻花间坠泪,非韵人所为。念想高情,实怀酸楚。」朝相问曰:「为何一时这般苦楚,却为何来?」

  端英道:「妾有一事,藏之久矣,欲言不言,实难启齿。但人多耳目,又恐泄漏真情,等静夜相商,方无别虑。」朝相见天已晚,吩咐收拾,大家齐出园门。

  到了卧房,秉起红烛,遂摒去男女。自己拴了外门,夫妻二人着端英坐下,问他因着何事至于泪流,幸勿隐讳。端英曰:「妾实松江路布之女,原为继女,日夜凌辱。一夜,有贼入房,隐藏已久。初来本心,实欲偷窃。因母亲是夜把妾十分毒打,此贼一时顿起不平,大喝一声,把母亲踢倒,飞挽贱妾而出,直至嘉兴饭店安歇,妾间其因,他说「我本是一名窃盗,一枝梅便是。昨晚实欲窃盗尔室,祇因尔母将尔毒打,即起一时不平之心,带汝前来。」妾恐遭他淫污,跽泣求归,一枝梅笑曰:」汝误矣,我虽然为盗,所得之物,实不自留。而有所得,随济贫苦人也。实有锄强扶弱之心。今救你出来,不过一片热肠,焉有他意哉。

  如怀此心,碎尸报汝。「妾遂放心随他。又到湖州,妾又言曰:「承侠士救奴,终日朝燕暮楚,并无了期,怎得一安身之所方可。」他道:」为尔思之久矣。

  我有同伙十二人,皆江湖好汉,俱在太湖。我若送你至彼,反又落在火坑中了。

  我一路上访得长兴张家,极其富丽,将你先卖他数两银子,你在他家,视其动用黄白之物藏于何所,待初冬我来,先通你消息,约在某日要妾为内应,如期开门,直入取物而归,为妾作妆资,再配人家。「妾自来,见郎君、主母等待妾如亲生,妾之后母待妾如奴婢,今蒙侍赏名花,当此隆思,一时想着初来之意,怎忍为之。

  泪出痛肠,不能自止耳。「朝相夫妻见说,二人慌了道:」贤妹如此,怎生是好?

  「端英曰:」郎君、主母勿忧,奴宁拼死以谢主人,决不忍为妾而害主人矣。

  一枝梅虽系绿林,实存赤胆,是日如来,郎君当盛开一席于后园,相敬如宾,待妾道及高情,郎君再奉白金三百与彼,决不相受。可保永无虞矣。「陆氏道:」

  贤妹之言是也,自古凶拳不打笑面,老虎何尝吃好人,祇须以礼待之,料然亦无事矣。「朝相见妻子分剖,心下豁然。仍着端英床头取酒,三人酌至鸡鸣,各皆熟寝。

  不觉光阴捻指,又是初冬。门上传说,端英姐家内有人来了。朝相见说,忙至后轩,遂道:「贤妹,梅君到了。」端英连忙出来道:「郎君先出去,迎他到此相见。」张朝相整衣相见,分宾主坐下,待茶已毕,延入后房。端英相见,一枝梅举眼一观,见端英依然处子,反生得白胖了许多。端英开口便道:「张郎君早知梅伯是一江湖侠士,别后思慕,想至如今。闻初冬到来,终日两夫妻藏酒盼望,酒肴已列后园矣。」

  一枝梅听闻,心下生疑:「为何他倒晓得我?就知我的本来面目,也不该如此恭敬,且看他怎生样光景。」祇见朝相恭恭敬敬,请到后园,端英随后一同坐下,开口说:「蒙君救拔,此恩粉骨难报。不期张家郎君,曾与先君在归安学中交厚的契友,一闻奴身是路布之女,便如亲生一般看待。此二人恩,犬马不忘也,故说起救拔高情,如救己女一般,故此恭候非一日矣。此一杯酒,待妾为寿。」

  竟自拿酒杯满满斟奉,双膝跪下。一枝梅连忙亦跪道:「妹妹缘何行此礼。

  快快请起。」端英跪着道:「还求恩赦前情,全奴犬马之心。」一枝梅道:「是了是了,再举初心,天地不容。」端英再拜而起,朝相便敬大杯,端英也频频而劝道:「梅恩人,若醉了,在此园亭上安歇。」一枝梅道:「再领三杯吾当别也。」

  张朝相苦苦相留,端英十分强屈。一枝梅道:「我业已许你保全了,今有一班弟兄,在于东门外等我回音,若再等待,彼必走来,反觉不便矣。」朝相进内,忙取出白银三百两,一盘掇了,送与梅君,一枝梅道:「是你的一团好意,我已尽知,不然一分也不受。但有伙计在彼,一时没了盘缠。」他便向盘中取了两绽,放在袖中,又连吃了三杯,叫声:「请了。」竟往外走,二人忙忙随送至大门外,一溜风去了。

  陆氏初闻一枝梅报说来了,便抖倒在床,起来不得。端英与朝相走到床边道:「去了,可起来。」陆氏道:「起来不得了。」便从这一日病重起来。医人无效,卜问无灵,端英衣不解带,日夜搀扶,犹如至亲骨肉一般,难得好意。不期这病一日重加一日,初然发嗽,嗽久成哑,渐渐如灯尽油干一般,寂然隐了。张朝相大哭起来,一门大小男女,无不痛哭。端英如丧考妣一般,累死累活的大哭。

  自古死者不可复生,哭之无益。张朝相未免治丧料理,出殡安葬。方纔完事,此时亲友就来说合亲事。张朝相一力固辞回道:「尚无百日之期,安有重婚之理。」

  一面着人打听华亭路家,还有何人宗族,并端英曾有许亲事否。

  张才一竟往松江进发,到了华亭进城,访问指引,在登科牌扁门楼内便是。

  张才遂问,贴邻道:「路举人一个女儿,后妻生两个儿子,后妻将女儿打骂不止,七月中夜里走出一个好汉,把女儿抢去了,未知下落。如今二子长成了。」

  张才听了实信,竟自回家,复了主人。张朝相道:「我恐端英非是路布之女,或已受某家聘定过的。今根脚已清,便浼本宗长兄为媒。」竟选十二月廿七日黄道良辰,娶为填房,完成大事。端英已觉欢喜,至期双双燕尔,合卺于飞。有诗赞曰:秦女新添五夜香,宫花光映领巾长。

  胸前带得宜男草,莫误卿卿学太常。

  又曰:夙缘有喜晤今期,鸾凤喈喈戏采帏。

  惟愿绸缪山海固,双飞双宿共还啼。

  至次年十月,端英分娩,生下一个儿子。朝相十分大喜。弥月之时,诸亲欢庆,置酒相待。又过二年,又生一子,夫妻好生快活。

  后来端英到了三十岁,同了丈夫带二个儿子,往松江娘家而来。晚母还未晓得,二个兄弟竟不认得。及至说起前因,方知是女儿女婿。端英下拜后,甚是惭愧。又着二个外甥拜了外婆娘舅,一时间骨肉团圆。大排筵宴,一家亲邻庆贺,席上说出一枝梅之事,俱道:此人乃昆仑手段。一人说:「还可比着许虞侯的伎俩。」又说:「就是《紫钗记》黄衫豪这般爽快。」又说:「还像古押衙死里求生的计较。」有人说:「他的女儿又不是死的。」内中口快的说:「若那夜不挟得去,少不得要打杀了。」大家欢笑而散。张家夫妻住了十日,辞别归家,二边往来不绝。

  这回小说,特意翻案做的。一部全无,正有二十四家。前边二十二回,俱是欢喜冤家。独此一回乃圆满这事,罢了冤家欢喜。比如一枝梅盗了冤枉官的金银,府县官把捕人打了二十,限三日内定要,如没有还重责。这些应捕为他打了又寻不着,恨他家七世冤家。他三日复立在府前等着。捕人解官,众人一见如得珍宝,好生欢喜。后来解到道衙。

  副使失了千金,心中恨他如醋,恨不得食肉寝皮,岂不是个恶冤家。反被一枝梅把厉害一言,道着害怕,反不追究赃物,把贼放了,岂不欢喜?比如继母,前边凌辱,岂非冤家。今日重逢,好生欢喜。比如一枝梅带端英一节,原为蓄意劫掠,岂非冤家,至未后竟致冰释,反为退盗,好生欢喜。

  如有世人两相仇恨,做了一世冤家,到后来或因小事解冤释结,亦是欢喜。

  今特借此一回小说,如幽谷生春之意,看传者当作如是观,处世者亦当作如是观。

  总评:一枝梅巧计穿窬,八路垂涎金帛。继母鞭笞,雄心奋激,效虞侯之窃章台,寄西氏而吞吴室。端英花间泪零,心中恻隐,巧释绿林,金汤彖室,是一奇子耶,完成笔段巧矣!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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