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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三弄全 - 56

[db:作者] 2025-06-23 22:46 5hhhhh 6450 ℃

              第五十七章 救美

  霎时之间,魏元心里乱成一团:「梁吟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南阳秦知县那里吗?」凝望着梁吟,那对澄净的双眼中柔情洋溢,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郝一刚瞄了王山一眼,见他神色铁青,不禁暗自叫苦,忙陪笑着道:「王大人,这位姑娘当真是美如天仙,难怪……难怪连魏少侠都看得一时失态了。」徐也怕王山藉机发作,一边暗骂魏元不懂礼数,一边笑道:「是啊,这女子确实是美得当代无匹了。魏公子,你刚才说了「梁吟」二字,难道这位就是杭州的梁吟姑娘吗?」

  魏元却全没留心旁人说了什么,奔上前去,紧紧握住梁吟双手,说道:「梁吟姑娘,你……你怎么会到了这里来?」梁吟脸上露出极其温柔的神情,微一低头,轻声道:「我想见你。」魏元心中怦地一跳,道:「什么?」

  梁吟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这……这事情始末,一时也说不清……」

  忽听王山怒声叫道:「姓魏的刁民,你在撒什么野?快给本官退下!」

  魏元猛然清醒,心道:「梁吟姑娘明日便要被这小人送给皇帝,我在这府中与她相见,处境可凶险得很。」当下低声道:「咱们先离开这地方。」梁吟未及反应,魏元脚下踏开轻功步法,拉着梁吟,便要夺门而出。

  蓦地两道身影自身后追来,迅捷无比地越过两人,挡在门前,正是葛元当和卫高辛。卫高辛冷冷地道:「姓魏的,在我皇陵派面前,怕容不得你说来便来,说去便去。」王山也大声喝叫:「来人啊,快擒下这刁民!」他虽知葛卫两人是皇陵派中人,与朝廷大有关系,但眼见两人都手无寸铁,魏元却佩带有剑,自也不知高手过招,兵刃未必可决胜负,唯恐两人挡不下魏元。他已向皇帝报称明日将进献美人,倘若梁吟被魏元带走,可是欺君之罪,这时自然惊急万分。

  转眼之间,无数武士自府中各处赶了过来,团团包围住厅堂内外。魏元环顾四周,心道:「这些卫士不足为患,只是这两个守陵使不好对付。」倘若他孤身一人,纵然情势险恶,脱身机会总大得多,但他要同时救出梁吟,便困难得多,不禁暗自皱眉。

  梁吟低声道:「魏公子,你先别管我,让我留下,你先逃走再说。」魏元哪里能够答应,低声应道:「他们明天要把你送进皇宫,献给皇帝,现在不出去,可就没机会了。」梁吟大急,悄声道:「你……你先脱身要紧啊,慢慢再想法子不迟。他们要把我献进宫里,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魏元心道:「这话虽然不错,但是那王山定会加紧防守,只怕更加难救人了。」当下拔剑出鞘,向葛、卫两人说道:「两位想考较在下的功夫,可与这位姑娘无关,我们换个地方再比过如何?」卫高辛冷笑道:「你自身难保,还想救人,当真是异想天开了。你别想耍花招,接招罢!」话一说完,卫高辛嘴边两道细胡突地高翘而起,双眼圆睁,乾瘦的脸皮忽然显得精神瞿霍,如弦紧绷,衣袍却向内急缩,直往身上裹贴,扭曲得皱摺无算,全身衣物像化做了皮肤的一部分般。

  众人见了卫高辛这等模样,尽皆惊异,只有葛元当不动声色。魏元心下吃惊,暗思:「这是什么功夫?可古怪得很了。」心知这一番交手无可避免,当下解下文武七弦琴,交给梁吟,低声道:「请姑娘替我拿一下。」梁吟接了过来,轻叹一声,说道:「魏公子,你……你要小心啊。」魏元微微一笑,道:「姑娘放心。」

  卫高辛右掌猛地虚抓而起,喝道:「小子,看招!」身影如电一晃,来势奇快,右掌五指并拢,当堂直戳魏元胸口「紫宫穴」。魏元左掌一翻,格住卫高辛右腕,甫一相触,魏元陡地气血翻腾,守势竟硬生生地被震了开去。但卫高辛这一招也因而偏向,稍稍擦过魏元左肩头,厉劲登时撕下几片碎布,磨出血来。

  魏元大感骇异,心道:「这卫高辛内外兼修,手臂上的功夫非同小可,非得注意不可。」肩膀仅被劲风伤及皮肉,毫不影响魏元身手,长剑连连刺出,正是「指南剑」绝艺。卫高辛见他剑势沉凝稳重,简而精准,以实无雪儿架势,而大显摧坚之力,亦不敢小觑,暗道:「这小子不简单,在我「神兵手」招数逼迫之下,出手还如此沉稳。他能挨黄仲鬼一招太阴刀,内功必然不凡,我可不能疏忽了。」拆招之馀,也凝神察看魏元剑法中的精义。

  双方一交上手,魏元已知对方武功高绝,实是难操胜算。所幸卫高辛已听闻黄仲鬼未能一招击杀魏元,又见魏元伤于太阴刀后复原奇速,心中有所顾忌,暗想以黄仲鬼之功力,魏元尚能承受,自知功夫不及黄仲鬼,面对魏元,自也不敢大意,出招未曾进逼太过,魏元仍能支持。他却不知,魏元虽以文武七弦琴的妙用化解太阴内力,但那只是内功应用之奇法,本身内功并非当真深厚得能与太阴刀相抗。

  两人斗了一阵,卫高辛见魏元并未再出厉害招式,忌惮渐去,「神兵手」中种种凌厉悍恶的招数逐渐使将出来,两只手臂上样式变化多端,并则似凿,弯则若钩,肘底抛,扫指如刀,彷佛化作万般利器,魏元的剑招渐渐有所不支。

  郝一刚在一旁看着,尴尬无比,要他上前帮魏元应敌,那是绝不可能,一来他武功远不如卫高辛,二来他一旦助了魏元,便是摆明了和王山作对,他可不敢拿一家性命开玩笑。但若不加援手,道义上太也说不过去,两相权衡,毕竟自保要紧,当下也就闷不吭声。

  猛听卫高辛喝咄一声,右掌一式「斧钺势」劈砍过去,魏元正待挡架,卫高辛招数陡变,转掌伸指,变斧钺而为羽箭,去势赫然快了数倍,魏元抵御不及,腰侧中指,「嗤」地一声,一股鲜血直冲出来,地上出一条血印。魏元忍痛退开,长剑对正卫高辛追击来势,阻得一阻,再起架势,未被卫高辛一举击败,心中却暗暗焦急:「这样下去,最后定然落败无疑。他的武功变化繁杂,要以指南剑破解,也难以应付他双手不同的变招。」

  一瞥眼间,忽见梁吟端坐就地,将文武七弦琴自琴囊中取出,拨弦欲奏,弦上却无丝毫声响。魏元虽处险境,仍忍不住想道:「梁吟姑娘虽有武艺,可那只是一些花拳绣腿,弹不了文武七弦琴的。若在丧命之前能再一闻梁吟姑娘的琵琶曲,虽死无憾。」刚想到这里,心中陡然一惊:「不对不对!没能救出梁吟姑娘,那是最大的憾事,可要死不瞑目。就算要死,也得先救了梁吟姑娘,现在还不能就此言死!」

  想到此处,魏元精神陡长,斗志大增,内力鼓汤,将卫高辛施展的诸般猛招一一接下。卫高辛暗哼一声,一招「倒钯势」压向魏元顶门,道:「死到临头,还不肯痛快些?」魏元让开一旁,险险避过,笑道:「前辈想必打得十分痛快。」卫高辛一怔,怒道:「贼小子!」手下险招层出不穷,魏元舞剑防守,竭力抵御。

  眼见魏元又渐处下风,忽听一阵琴声扬起,铮铮,昂扬奋发,众人听着,都是精神一振。魏元一怔,侧目一看,竟是梁吟弹奏着文武七弦琴,手法轻巧,全无窒碍。

  魏元大感惊疑,叫道:「梁吟姑娘,你怎么能弹这琴?」梁吟道:「开始弹不起来,拨拨弦就行了啊,怎么了?」魏元心下惊奇,一时无暇多想,耳听这一首曲调,正是诗经中的一首「无衣」,乃是一首极其雄壮的军歌。

  只听梁吟不住弹奏:「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矛戈,与子同仇……」

  这一首波澜壮阔的曲子,由梁吟这一个柔弱女子弹来,竟是另一番风貌,韧而不衰,隐然透露一股刚毅不挠之意。魏元苦战之下,听闻此曲,不禁精神百倍,心中暗暗感激:「梁吟姑娘虽然不懂武功,也能和我并肩作战。

  以二敌一,我岂能输给你卫高辛!」霎时之间,内力忽长,剑法绵绵密密,一点剑尖化作满天星斗,指南剑路数大变,一把长剑如化千军干戈,漫山遍野而来。

  卫高辛吃了一惊:「这小子的剑法怎地全然变了?」他原已摸清指南剑的招数,攻守自如,现下魏元剑招蓦地截然不同,惊骇之下,竟有些手忙脚乱,险些中剑。

  梁吟原先看魏元败象毕露,心急如焚,心道:「魏公子如果身遭不测,那是因我而致,我的这些武功……但……我怎能袖手旁观?」她心急之下,忽地灵光一闪,想到魏元精擅乐理,当即欲以琴曲为其助势,心道:「我只能做到这样,也许根本帮不上忙,但总是唯一能尽之力。」

  不料一弹之下,琴弦分毫不动,亦无声响。梁吟一怔之下,再试几次,均无效果。她心里暗想:「魏公子这琴真有些不同,看来不是能用强来演奏的。」于是手法放柔,若有似无,竟然能发微音。她欣喜之馀,拂指更加轻巧,竟然以极其微弱的力道,奏起了武学高手方能弹奏的文武七弦琴,琴音却甚是清越,不因力微而弱。

  文武七弦琴之名,除了因文王、武王所制之弦,其实更包含文武二道之用。魏元以内力奏琴,是依武道。梁吟柔顺之手法,却是文道。此法连任剑清也未曾领会,魏元自也不知,梁吟更不明了。此时魏元在琴曲鼓舞之下,剑法竟渐渐雨琴音交应,变化横生,文武交会,却是无人能所预料的。卫高辛吃惊之馀,竟然逐渐额头见有些许汗珠。

  一时之间,大厅中剑芒飞舞,琴音悠然,卫高辛连连变换招数,指掌纷错,犀利无匹,魏元耳际不住响过呼呼风声,每一招都足以断筋裂骨,威力骇人。

  然而魏元不但未见劣势,反而越斗越顺,凭着指南剑的强劲真力,顺应梁吟所奏之曲调,剑法开阖,越发气势纵横,灵动万状。此时魏元所施展之招式,已非他所曾学过的任何剑法,融合着文武七弦琴的音律,由曲意而化剑意,连魏元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剑会如何使出,卫高辛更是瞠目结舌,全然看不出个端倪来。

  梁吟弹琴之际,一边留神着两人交战,眼见魏元渐渐扳回败象,卫高辛脸色惊疑不定,不觉心中欣喜,暗道:「总算能对魏公子有些帮助,这就好了。」她可不知,此时魏元所使的剑招完全由她的琴曲引导,已是和卫高辛之间的胜败关键。

  魏元也察觉了其中奥妙所在,凝神聆听梁吟的琴声,攻守进退,面临强敌,神态竟是渐转从容,剑法一招比一招幻异莫侧。以梁吟在音韵上造诣之高,岂能让人未听尽曲便知后调?但听音调起伏流动,剑路来去无兆,「嗤」地一声,卫高辛胸侧被扫过一剑,伤虽不重,却已鲜血淋漓。

  卫高辛剧痛之下,勃然大怒,喝道:「小鬼!」右掌五指箕张,「挠爪势」直扑魏元中路。魏元感应曲调,顺着一下高音腾跃半空,但听脚下「喀啦啦」一串急响,一张紫檀木屏风被卫高辛抓得四分五裂。王山大怒,骂道:「老家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损毁咱府上的东西!」卫高辛充耳不闻,又是一掌劈去,未中魏元,却击碎了一个白玉水瓶。

  魏元见卫高辛出手大现猛恶,额上浮现青筋,显是心浮气躁,当下更是全心体会琴韵,将之融会应用于攻守趋避之中,当真如行云流水,得心应手,方圆丈许之内剑气万道,令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这琴剑合攻实乃武学中未有之奇,卫高辛武功再高,也不能与之抗衡,稍一疏神,立时连中三剑,血染厅堂。

  斗至此时,卫高辛已知万万无法抵御,但觉对方所使招数浑无常理可循,自己多年武学修为,竟瞧不出半点门径,不禁面如死灰,心中只是想着:「如何破招?如何破招?这倒底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剑法?」心神一分,更是难以招架,陡地双腿剧痛,已各中一剑,立足不定,仰天便倒。

  蓦地葛元当急冲而出,拉住卫高辛后领,倏地将他扯开一旁,沉声道:「好小子,果然有本事。」魏元停剑不加追击,昂然道:「葛前辈也要出手了么?」葛元当眼中光芒闪烁,亮如夜枭,良久才道:「老夫若要杀你,又有何难?然而这里却不是老夫该出手的地方。」说毕,横抱起卫高辛,转身飘出门外,如是足不点地,风送轻烟般地出了大厅。王山又惊又怒,叫道:「回来,回来!」但却不闻一声回应。

  葛元当退走得如此容易,倒颇出魏元意料之外。梁吟一曲已然奏完,起身将琴交给魏元,微笑道:「魏公子,小女子的琴艺能入耳么?」魏元接过琴来,躬身一揖,笑道:「姑娘过谦了,方才的曲子,比之琵琶不分上下,在下能克敌制胜,全靠姑娘援手。」梁吟微笑道:「魏公子取笑了,弹首曲子也能和人比斗取胜吗?」

  魏元微微一笑,心道:「这事一时也说不清楚,且先按下。皇陵派两大高手已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置琴入囊,道:「梁吟姑娘,我们走罢!」轻轻抱住梁吟纤腰,往厅外奔去。众武士见了一场恶战,无不目瞪口呆,目光与魏元一交,立时吓得魂不附体,哪敢上前阻截?只是王山连声怒骂叫嚷,不能摆明抗命,当下装模作样地呼喝一番,刀剑舞动,白光森森,声势甚大,就是差不敢往魏元招呼而已。

  魏元内息疾转,步履轻快流畅,转眼间已奔出府外,抱着梁吟左拐右绕,心道:「京城之中,有何处可让梁吟姑娘藏身?」一时之间未能想到,忽见街角树下停着一乘空骡车。魏元灵光一闪,赶上前去,一个纵跃进了车里,叫道:「大叔,麻烦请到广宁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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