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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魂 - 16,1

[db:作者] 2025-06-24 21:12 5hhhhh 6410 ℃

           第十五章 昔年倩女今长恨

  夜幕深垂,玉兔东升,华云龙疾如闪电,奔向金陵。他先至「医庐」,拜见了「江南儒医」余尚德夫妇,始才知道余昭南等「金陵五公子」因他之被掳,业已分头追查他的行踪而去,蔡昌义虽然负责坐镇金陵,但「江南儒医」已有三天不见他的影子。

  华云龙得知「金陵五公子」的动向以后,一方面深深感激「金陵五公子」急人之急的侠义行径,另一方面,也深深为蔡昌义的安危担忧,唯恐蔡昌义碰上九阴教的人,被九阴教的人劫去。因之,他勿勿进了一点饮食,取回宝剑行囊,问明了蔡昌义的住处,辞别余尚德夫妇,直奔东大街。

  蔡昌义住处原是当年金陵王高华的府邸,高华一脉虽已式微,但宅第依旧,气派不减当年,怎奈府中仆婢亦不知蔡昌义的去向。据一位姓谷的管家相告,小主人三日未归,他家的主母与小姐,也已于三日前外出游历去了。

  华云龙自然不知这是「元清大师」的安排,离开东大街蔡府之时,心头不无惑然惶恐之感。但他纵然惶恐,却并不着急,因为他离开那座神密的宅院,心中早已决定午夜再去探看「九阴教」的动静,如果蔡昌义确实被九阴教的人劫走,届时当可获知端倪,然后相机救人也不为迟,此刻他身在金陵,不觉便又想到了「怡心院」的贾嫣身上去。

  他生成拈花惹草、随处留情的性格,这一次在江湖上行走,见到的几个女人无一不在他惦念之中。尤其这贾嫣身份特殊,言词闪炼,她向仇华泄露了他的底细,又在三日前的凌晨,见到她的马车由鼓楼方向驰向闹市,因之他心中既有惦念,也有疑惑,此刻不过酉末时分,离午夜尚早,于是便信步朝夫子庙行去。

  他走进一条巷子,来到「怡心院」的西边,瞧清四下无人,纵身越过院墙,转弯抹角,来到贾嫣居住的楼房。那座楼房灯光明亮,他在远处便见云儿倚栏眺望,但仔细瞧了一阵却不见贾嫣的影子,也不见楼上另有他人走动,等了一会,那情况仍无变化。

  华云龙眉头一皱,暗暗忖道:「贾嫣呢?贾嫣到哪里去了?若是应召外出,云儿应该随行,如今云儿仍在,楼上也不像有客的样子,难道……难道……」

  华云龙心头一紧,人朝东南方向窜去。东南有一栋精舍,那是在另外一座院落之中,看去似与「恰心院」不相关联,但却有门户可通。他由一扇虚掩的便门走了过去,顿时便见一辆金碧辉煌的小巧马车停在精舍的门前,那驾车的郝老爹赫然在座。他心头方自一凛,已听贾嫣的声音脆声道:「郝老爹,马车套好了没有?」

  郝老爹敞声应道:「启禀小姐,马车早已套好,只等小姐上车。」话声中灯光摇曳,一名婢仆执灯前导,贾嫣陪侍着一位紫衣美妇,袅袅婷婷由精舍走了出来。

  那紫衣美妇长裙曳地,云鬓雾鬟,容颜极美,看去三十出头又似二十五六,究竟有多大岁数,却是瞧她不准,华云龙呆得一呆,那名婢仆已自打开车门,恭送两人登上了马车。

  郝老爹马鞭一挥,马车已自辘辘而动。华云龙急切间计无可得,贴地平窜,窜上了马车的后辕,继而身子一伏,一头钻入车厢之下。他身法轻如飞燕,捷如狸猫,当真是草木不惊,不但未曾惊动那名婢仆,便连车上的人也是一无所知。

  华云龙潜伏在车厢之下,但闻车声辘辘,却不知车行的方向,更不知他五叔身在何处,但知马车经过一段漫长的石板街道,然后行驶在黄泥土道上,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光景,马车驱向山道,再过了顿饭时刻,始才戛然停止。他判定车上的人业已离车而去,方始悄悄地钻了出来。

  这时已近午夜,但见冷月清辉,面前是一座荒凉的道观,郝老爹兀自高居前座,似在全神戒备。他蹑足绕过一侧,拍去身上的尘土,暗暗忖道:此刻再去查探九阴教的动向怕已来不及了。忖念中飘身上了道观屋脊,只见后院燃有灯亮,于是他循灯光扑去。

  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叹息一声,道:「紫玉,你不该来的。」

  「紫玉」两字,令华云龙瞿然一震,急速忖道:那美妇就是方紫玉么?一面惊疑,一面相妥一处隐秘的窗口,在窗棂的棉纸上戳了一个小孔,贴上右眼,朝那燃灯的房内望去。

  那是一间简陋的道房,一名肤色如玉、容貌极美的道姑盘膝坐在云床之上,她身侧另有一位相貌清癯的老年道站相陪,贾嫣端端正正的拜伏在地,那位紫衣美妇则是一脸恭敬,侍立在美貌道姑的面前。

  只听老年道姑轻咳一声,道:「恨道友,方姑娘既然来了,你就请她坐下来谈谈吧。」

  被称「恨道友」的美貌道姑漠然道:「谈来谈去,不过是尘世间的事,长恨看破红尘,束发为道,此心早如止水,与她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但闻方紫玉激动地道:「姑娘……」

  「恨道友」截口接道:「贫道长恨,早已不是你家姑娘了。」

  方紫玉凄然应道:「是,道长。」

  自称「长恨」的道姑作了一个肃客的手势,道:「你请坐,不提往事,咱们随便谈谈吧。」

  方紫玉双目噙泪,泫然欲泣道:「是,道长。」

  长恨道姑淡然道:「不要一味应是,往事已成过眼烟云,你又何必徒自悲伤呢?请坐吧,眼前有事你请坐下讲。」转脸一顾贾嫣,又接道:「嫣儿请起来,长跪在地,贫道不敢当的。」

  方紫玉饮泣就坐,贾嫣伏地再拜,然后盈盈起立,侍立在方紫玉身后,神色凄然,欲言又止。方紫玉抬起衣袖,拭去滚动的泪珠,顿了一下,道:「道长,紫玉创建姹女教的事,准备不日开坛,昭告天下武林,特来请示道长的指示。」

  华云龙闻言一凛,越发凝神谛听。

  但见长恨道姑眉头一蹙,道:「开坛立教,何必请示贫道呢?」

  方紫玉道:「紫玉承蒙道长收录抚育,又传予姹女心经,一身所受,何啻再造之恩。没有道长的话,紫玉不敢擅自做主。」

  长恨道姑微微一顿,道:「贫道若未出家,这开坛立教之举,贫道倒是不甚同意,如今一心向道,这些尘世间事,我也管不了许多了。」

  万紫玉忽然急声道:「姑……道长请放心,紫玉不会与华家为难的。」

  长恨道姑倏忽肃然道:「你……」

  方紫玉惶然接口道:「紫玉该死,紫玉一时情急,忘了道长的告诫。」

  长恨道姑倏喟然一叹,道:「贫道也落言诠了,其实事成过去,纵然再提,也不致再扬心波。」语声一顿,忽又接口道:「你忽然急于开坛,莫非与华家有关么?」

  方紫玉惴惴然道:「是,不……不是。」

  长恨道姑再次蹙紧眉头,道:「有话你请直讲,不必再有顾忌。」

  方紫玉定了定神,道:「道长有所不知,司马大侠夫妇已经被害了。」

  长恨道姑身躯一震,倏又镇静地道:「是称九名剑的司马长青夫妇么?」

  方紫玉将头一点,道:「正是司马长青大侠夫妇,他夫妇暴毙在洛阳家中,伤痕同在咽喉,乃是兽类噬伤而死,凶手留下了道长当年使用的标记。」

  话犹未毕,长恨道姑神色剧变,目光如炬骇然问道:「你是说碧玉小鼎?」

  长恨道姑骇然问出此话,华云龙几乎失声大叫:「玉鼎夫人,她就是玉鼎夫人。」其实当方紫玉激动的称呼长恨道姑「姑娘」时,他心中便有所疑了,只因据他所知,玉鼎夫人早已亡故,遗书就在他怀中,因而未敢断定。

  这时,长恨道姑的声音已经再度传出,道:「司马大侠与云中山华家的人交非泛泛,他夫妇同时遇害,不知落霞山庄采取何种行动?」华云龙轻贴窗棂,从那小孔中再度朝房内望去。

  只见方紫玉脸带戚容,道:「由于那碧玉小鼎的缘故,落霞山庄的人怀疑道长就是血案的主谋,眼下白君仪的儿子名叫华云龙,奉命在江湖上侦缉元凶。」

  长恨道姑微显激动的道:「果真如此,华天虹竟不亲自出马么?」当此之时她不为自己辩白,却自激动地问及华天虹何不亲自出马,华云龙耳闻目睹之下,不觉满头雾水,好生不解。

  只听方紫玉忿然接道:「华大侠如今享尽齐人之福,怕是早将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这话除忿忿不平之外尚有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华云龙乃是天生情种,对于嫉愤之情感觉特别敏锐,闻言越发瞪大眼睛,凝神视听。

  长恨道姑喟声一叹,道:「老太君一生端正严谨,如今事涉血案,贫道与华家已是恩怨难分,她老人家差遣孙儿下山查访,正是她贤明之处。」听到此处,华云龙心绪大为激荡,对长恨道姑不觉倏生同情之心。

  只听长恨道姑深深一声叹息,又自接道:「适才你讲白君仪的儿子奉命在江湖上缉凶,可知他目前身在何处么?」

  方紫玉道:「前些日子,他曾与江南儒医之子同至怡心院查究嫣儿的底细,如今听说已被教主掳走了。」

  但见长恨道姑猝然一惊,道:「你是说九阴教主?九阴教主到了金陵啦?」

  方紫玉将头一点,道:「正是九阴教主。紫玉听说他被掳,立即发动门下明查暗访,直到目前为止,仍不知九阴教主落在何方。」

  长恨道姑微一吟哦,忽然说道:「这孩子倒也乖觉,他能去找九阴教主,总算被他找到对象了。怎奈九阴教主诡谲多智,心狠手辣,如今重临江湖,必有所为,那孩子落在她的手中,不但一无所得,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只听方紫玉道:「据紫玉查访所得,司马大侠遇害之事,牵连极大,不是九阴教主一人所为。但因凶手留下道长的标记,落霞山庄的人,总认为道长涉嫌最重,依紫玉之见,道长似有加以表白之必要,免得替人受祸,有损清誉。」

  华云龙暗暗叫道:「不要表白了,我已深信与你们无关。」

  但闻长恨道姑低声一叹,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贫道已是方外之人,毁誉算不了什么。况且贫道早有遗书致奉落霞山庄,当年的玉鼎夫人去世多年,碧玉小鼎与贫道已无关联,就让他们自求解答去吧。」

  华云龙感情特别浓厚,听到这里,但觉热血沸腾,几乎忍不住冲进房去,揭开她的行藏,劝慰她一番。差幸他教养有素,临机尚能沉住气,念头一转,想到「玉鼎夫人」如今号称「长恨」,茹恨之深,不言可知,倘若莽莽撞撞,唯恐激起她的反感,弄巧成拙,因之强捺心神,往下听去。

  只听方紫玉轻轻一声叹息,道:「道长如此自苦,真是所为何来?」

  但见长恨道姑凄然一笑,道:「你又何必为我兴叹,你说不与华家为难,却又念念不忘创立姹女教,用意何在,不也与贫道的心情一样么?」

  方紫玉脸上忽然升起一片红晕,俯首亢声道:「紫玉乃是谨遵道长的谕令,如若不能,我真恨不得掀起漫天风雨,且看他如何善后?」

  长恨道姑失笑道:「事实上,你却是处处维护落霞山庄哩。」方紫玉红晕更浓,欲待抗辩,却又无话可说。

  那位老年道姑久未言语,此刻忽然低声一叹,道:「这便是前世的冤孽,咱们身为女子,一旦情有所钟终身便难忘怀。恨道友,江湖怕是要从此多事了。」

  长恨道姑讶然回顾,道:「道友另有所见么?」

  老年道姑道:「事实至为明显,司马大侠并非泛泛之辈,便是贫道也知他与落霞山庄交情深厚,他夫妇同时遇害,岂非向云中山华家挑战么?如今九阴教主重临江湖,据方姑娘所说,好似另有他人与九阴教沆瀣一气。」

  话犹未毕,方紫玉已自接口道:「那是玄冥教。年来玄冥教的徒众往来江湖无恶不作,紫玉暗中留神,发觉这些人武功别具一格,近来已经由暗转明,渐渐明目张胆了。」

  长恨道姑不觉惊道:「啊!那玄冥教教主何许人也?」

  方紫玉道:「玄冥教教主始终未露面,他手下人却有同名同姓的无数仇华,在各地滋生事端,据说这次司马大侠被害之事,便有一个仇华参与其中。」

  长恨道姑激动地道:「无数仇华?那是冲着华家来的?碧玉小鼎,那显然又是九阴教主的阴谋。她窃取贫道的标记,妄想引贫道露面,俾以利用贫道往日的渊源,设计陷害华家。贫道身在方外,再也不愿介入江湖恩怨之中,让他们斗法去吧。」

  只见方紫玉神色一凛,急声道:「那华大侠的事,道长当真不管了么?」

  长恨道姑忽然浩叹一声,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紫玉,创你的姹女教帮助他吧,贫道心血已枯,再无气力了。」

  方紫玉惶惶恐恐,嚅嚅接道:「这……」

  长恨道姑举手一挥,截口接道:「去吧,往日是贫道疏忽,竟不知你对华天虹也有情,及待省悟,已经无能为力了。如今贫道只能劝你,爱其所爱,不必定有所获。你昔日颇有男儿气概,好好创一番事业,以慰晚景吧。」至此,华云龙不觉泪眼蒙蒙,伏在那窗棂之上,宛如失去了知觉。

  半晌,华云龙从迷惘中惊醒,但觉眼前一片漆黑,房内熄了灯,方紫玉师徒不知于何时退走了。此刻,他心中仍有凄凉哀婉的感觉,默默的离开道观,奔向荒山。他一面暗忖,一面游目四顾,自言自语道:「天将黎明,歇一忽儿再讲,反正空想无用,我只要多动脑筋,未尝不能独挽狂澜,铲除妖氛……」他找了靠墙的一张石凳坐了下去,顿时使将一切置诸脑后,专心致志的行起功来。

  这日晌午,他腰悬长剑,斜背行囊,再度到了金陵。他由通济门进城,在一家「万隆」客栈落脚。这一次不投「医庐」可知经过一番思虑了。梳洗用餐毕,换了一身绛紫色湖绸紧身衣裤,足登快靴,肩披同色斗蓬,将那色泽斑驳的古剑系在腰际,又将三个药瓶及那串珍珠妥藏怀中,唤来店伙计,交代了一番,然后装作游客的模样,信步出店而去。

  他已盘算过了,眼前的金陵,暗中如同风云际会一般,「九阴教」的人到了金陵,「玄冥教」也有人在此,再加薛娘主仆,贾嫣师徒,以及自己结识的「金陵五公子」。设若摆明了干,必将是哄动武林的一桩大事。

  不过,他明白「金陵五公子」不在金陵,薛娘主仆如果听话,必已远扬,贾嫣师徒的「姹女教」尚未开坛,目前当不致于轻易地表明意向,「玄冥教」不过两个「仇华」及其属下而已,眼前这一仗暂时打不起来,便是打起来,自己的力量也嫌单薄。

  他虽佻达,却不莽撞,几经思虑,觉得有几件事必须先做:

  第一,蔡昌义的行踪必须先查清楚,如已被「九阴教」所掳,应该先救人,然后设法与「金陵五公子」聚齐。

  第二,「九阴教」教主是否仍在那座庄院?自己走了以后,她将采取何种行动?她曾传谕通知「玄冥教」的人会商对付他们华家之策,眼下的情势又如何?

  第三,他对司马长青的案情,大体上固然已经明白,但因「玉鼎夫人」语焉不详,譬如说碧玉小鼎为何会被「九阴教」教主盗用,「九阴教」教主又如何与「玄冥教」的人勾结行凶等等关键,仍是想它不通。如有可能他想见一见「玉鼎夫人」,或是与贾嫣师徒恳切地谈一谈。

  因之,他投店,他漫游,一来是避免为「江南儒医」招来祸患,二来也是为了隐秘行踪,保持行动的灵活。他更为几件必须要办的事安排了次序:想见「玉鼎夫人」倒不急,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查探「九阴教」动向最好是在晚上,免得打草惊蛇,让他们提高警觉,目前还是关注一下「金陵五公子」的下落。他心思缜密,半日之间,好似成熟得多了。

  此刻,他信步漫游,东张西望,来到了江干下关。金陵眼下是明朝的都会,也是水陆码头。下关一带,车马不绝,商旅如潮,另外有三多,那是镖局多、客栈酒肆多、茶楼楚馆多。

  这下关一带,其繁荣不下于城内夫子庙,大街之上,除了商贾行旅,船夫脚衙之外,到处可见高一头、阔一臂、横眉瞪目的好汉,这些人横冲直闯,斗殴滋事,如同家常便饭,公门的捕快,只要不出人命,竟也视若无睹。

  华云龙在那熙来攘往的人丛中转了一转,不见特殊扎眼的人物,便向一座不大不小的茶楼踱了过去。一个茶博士迎了上来,哈腰打躬道:「少爷请,楼上有雅座。」华云龙将头一点,登上二楼,选了一个临窗的位子。

  茶博士急忙搬动桌椅,阿谀道:「嘿嘿,这窗口面临长江,空气清朗,比雅座更好。爷,您喝什么茶?」

  华云龙信口言道:「普洱。」

  茶博士干笑一声,道:「您老来自滇边吧?嘿嘿!其实普洱不如武夷,武夷不如君山,君山不如龙井。龙井的毛尖,那才是茶中珍品。爷,您老泡一杯毛尖试试如何?」

  华云龙目光一抬,笑道:「你对茶很有研究?」

  茶博士微微一怔,哈腰道:「爷夸奖。」

  华云龙脸色陡沉,道:「我要普洱。」

  茶博士又是一怔,蹑嚅道:「这……这……」

  华云龙朗声大笑,道:「这什么?普洱缺货,是么?」

  茶博士一脸尴尬,连连作揖道:「是,是,普洱缺货,爷海涵。」

  华云龙大笑不已,道:「既然缺货,何须饶舌,你倒很会做生意。」

  茶博士满脸通红,垂目道:「大人不记小人过,爷见谅。」

  华云龙轻轻挥手道:「去吧,随便什么茶,我都喝啦。」茶博士想不到他如此好说话,抬目一楞,随即哈腰告退,匆匆下楼而去。

  这一刻,楼上的茶客均纷纷向他望来。一者是他劲装佩剑,体形伟岸,目光熠熠,英气逼人的缘故,再者,为了选一杯茶,他竟调侃了店伙一顿,旁人只当他寻事惹非而来,因之格外惹人注意。须知白昼饮茶,大半俱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这种人不但喜欢起哄,而且专门好称英雄,强替别人出头,美其名曰谓之打抱不平,不料华云龙随和得紧仅是打个哈哈而已,那就不免令人失望了。

  华云龙气派极大,目光在众人脸上一转,便自去望窗外,悠然自得地欣赏那浩瀚的江水、往来的船只。

  「二哥,此人身手不弱?」

  另外一个清朗声音道:「嗯,此人英气朗朗,神仪内蕴,是个内家高手。」

  华云龙虽在眺望江景,但他乃是有为而来,两人的谈话,他听得一字不漏。

  就在这时,茶博士端来一壶香茗,他回过身来,啜了一口,趁机朝那声音来源望去。但见茶楼一角,面对面坐着两个三十左右的汉子,其中一人虬须绕腮,颊上老大一条刀疤,另一人体形瘦长,眉心一颗黑痣,两人同是短装打扮,身带兵刃但却风尘仆仆,戚容盈面,一副焦灼不安的神情。他朝两人望去,那二人也正向他望来。

  华云龙并无以貌取人的习气,目光一触,顿时微微一笑,道:「两位兄台若不见弃,何不移驾一叙?」因为一句话,已激起侠义的心肠,他竟忘怀了此行的目的,主动招呼别人了。

  两个汉子犹豫了一阵,终于端起茶具,走了过来。瘦长汉子抱拳一拱,道:「区区骆振甫,这位是区区三弟,姓马名世杰……」

  华云龙还了一礼肃容道:「在下白琦,两位坐下谈。」这是他暗中的决定,凡遇未明底细的人,一律暂用假名。骆振甫与马世杰道了「久仰」,分别在他两侧落坐。

  三人寒暄一翻,华云龙向他们打听「金陵五公子」的消息,马世杰悄声道:「他们正在找一个人。」当下食指沾水写出了三个字——华云龙。

  华云龙蓦然见到自己的姓名,不觉凛然一震,华云龙歉然一笑,道:「两位兄台幸勿见责,在下正是华云龙。」马、骆二人怔了一怔,彼此相顾,似乎仍难置信。

  华云龙只得又道:「在下原是被九阴教教主所劫,昨夜脱险归来,曾经见过余老前辈,虚名相见,也是逼不得已。」

  于是骆振甫、马世杰带领华云龙去找「金陵五公子」,出城不多时,在一处树林边就碰上了蔡昌义与李博生、余昭南等人,大家聚在一起攀谈。华云龙一一抱拳作礼,道过久仰,然后一顾蔡昌义,说道:「昌义兄,我脱险归来,却是遍寻不获,你到哪里去了?」

  蔡昌义嚷嚷道:「还说哩,你找我,我又何尝不在找你,练了三天武功,再到你囚禁之处,你却不翼而飞了。」

  华云龙不胜诧异,讶然问道:「怎么?你知道我被禁之处?」言下之意,有点不太相信,因为蔡昌义乃是性子急躁义薄云天的汉子,既然早知他被禁之处,断无不出手救人之理,纵然变得聪明了,知道一个人力量单薄,不足成事,那也不会不闻不问,独自跑去「练了三天武功」的。

  余昭南与李博生也不敢相信,两人都是目射神光,讶然地望着他。蔡昌义却是一无所觉,仍旧话焉不忿地道:「当然罗,如若不然,我怎会快马传讯,找博生兄他们从速赶回。」

  李博生恍然而悟道:「这样讲你差人传讯之时,尚不知华兄已经脱险罗?」

  蔡昌义突然道:「如今魔劫已兴,前天晚上,我就见到玄冥教的人与九阴教教主窃窃私议……」

  提起「九阴教」主,华云龙不觉精神一振,接口问道:「你在哪里见到他们窃窃私议?」

  蔡昌义突然意兴遄飞地扬一扬目,笑道:「就在你那被禁之处的前院啊,前天晚上,我见到的可多啦。」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你究竟见到些什么?何不爽爽快快地讲?」

  蔡昌义道:「我当然要讲,我问你,有一个姓高名泰的前辈,你可认得?」

  华云龙道:「可是一个身躯雄伟,气派恢宏,却又眉清目秀的人?」

  蔡昌义将头一点,道:「正是,正是,年纪大概三十五六。」

  华云龙道:「我认得,那是周一狂周老前辈的传人,武功是家祖与家父传授的,我称他叔父。怎么样?你见过他了?」

  蔡昌义神采飞扬地道:「非但见过,还见他轻轻一掌,就将那九阴教教主打回老家去了。哈哈,那气派真是令人羡慕。」

  华云龙瞠目一怔,暗暗忖道:怎么回事?「九阴教」教主死啦?高叔父的功力突飞猛进了么?他心中生疑,口中说道:「你讲清楚一点,最好从头讲,免得把我弄糊涂了。」

  蔡昌义道:「这有什么糊涂的?就这么一掌嘛。」他左臂一抡,作了个抡臂出掌的架式,李博生的鼻梁险险遭殃。

  李博生向后一仰,伸手握住他的左腕,道:「不要比手划足,你讲九阴教教主可是死啦?」

  蔡昌义讪讪然收回手臂,道:「没有死,是回老家去了。」

  余昭南接口笑道:「我明白了,九阴教教主被高大侠一掌击伤,如今回老巢养伤去了,对么?」

  蔡昌义忙加解释道:「你讲对了一半,回老巢倒是不错,但她并未受伤。」

  愈解释愈令人不解,九阴教主既未受伤,像她那样雄心万丈的人,怎会突然回到老巢去呢?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你这样讲,咱们愈听愈迷糊,还是从头讲起吧!譬如九阴教教主与玄冥教的人议论些什么?我那高叔父又如何碰上九阴教教主?九阴教教主如何被我高叔父一掌打回老家去了?那时候他又身在何处?等等,一桩一桩慢慢地讲。」

  蔡昌义先是一怔,但见众人一个个瞪着眼睛瞧他十几双眼睛全有迷惘之色,因之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从头讲。」

  他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道:「前天晚上,我由钟山之巅,练武回来,那时候约莫戌初时分,心想三日不见不知你境况如何?因之也未进城,便自沿着山麓西奔,到达你那囚禁之处。」目光移注华云龙,继续说道:「你知道,那座庄院,三天前我已去过,那时你被人倒转身子,吊在树上。」

  华云龙何尝知道,但他也不解释,微道:「讲下去吧,细节不必说。」

  蔡昌义才又接道:「我径奔后面的独院,不料树上无人,院中也无灯光,当时,我以为你出了意外,心中一急,便想抓个人来问问,但我领教过他们的武功知道他们俱都不凡,故此我行动特别谨慎,小心翼翼地朝那前院掩去……」

  余昭南听到这里,不觉暗暗失笑,忖道:你也知道小心谨慎么?这倒确是异数。心中在笑,口中催道:「讲快一点,不重要的不必讲。」

  蔡昌义瞪了他一眼,始才接道:「那前院大厅之上,灯火通明,从窗户中望去,但见人头攒动,竟然不下二十人之多。当时我心中想道:莫非正在询问云龙弟么?这样一想,我顿时热血沸腾,忘了顾忌,脚下一点,就待冲向大厅……」

  忽听马世杰失声叫道:「啊呀,那可泄露行藏了。」

  蔡昌义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行藏若是泄露,往后的事如何知道?」

  顿了一下,又自接道:「我有时性子很急,那时却心中一动,暗暗忖道:不对,若是正在询问云龙弟,我这样闯去,救得了人么?因之我强自镇定,又复悄悄地掩了过去,爬上了一棵榆树,俯身下视,朝那厅屋中望去。」

  李博生点一点头,笑道:「不错,粗中有细,若能随时警惕,咱们也就完全放心了。」

  蔡昌义眼睛一瞪,道:「不要打岔。讲到要紧关头了。」李博生眉头一扬,闭口不语。

  蔡昌义接道:「原来那厅屋之中,席开两桌,乃在大宴宾客,其中一个红脸白髯老者,独踞客席的首位,九阴教教主则在另一桌首位相陪,其余九阴、玄冥两教的属下,彼此穿插而坐,情谊极为融洽,倒是不见云龙弟的影子。」

  华云龙道:「那红脸白髯老者,是玄冥教的教主么?」

  蔡昌义道:「不是,那是玄冥教的总坛坛主,复姓端木,名字不知道。」

  华云龙道:「所谓窃窃私议,那是宴会以后的事了。」

  蔡昌义道:「不,就在酒宴之间。」

  华云龙失笑道:「酒宴之间,怎么叫窃窃私议呢?」

  蔡昌义道:「唉,窃窃私议是我讲的。我藏身的榆树距离大厅两丈有余,又隔着一层窗户,他们讲话时高时低,我听不清楚,在我来讲,这不成窃窃私议了么?」此话一出,大伙顿时哄然大笑起来。

  蔡昌义眉头一蹙,沉声喝道:「笑什么?这个不算好啦!难道他们闭门密谈商议那偷鸡摸狗、为非作歹、伤天害理、制造杀劫的事,也不算窃窃私议么?」

  众人越发想笑,但因听到「伤天害理,制造杀劫」几个字,知道事涉机要,也许已有重大的发现,因之人人忍住笑声,闭口不语。

  华云龙当日自愿受缚,任凭梅素若将他倒吊起来,主要的原因,便是想要探听「九阴」与「玄冥」两教如何勾结?如何对付他们华家,以及有关司马长青夫妇被害的详情。

  如今司马家的血案固然不必全力追查,但那两大邪教勾结的内情,却仍一无所知,此刻听蔡昌义这样一讲,他不觉心神一凛,急忙接道:「好啦,不必在字眼上推敲了。讲下去,你听到些什么?」

  蔡昌义眉头一皱,道:「真要命,紧要关头,他们就把声音放低,偏偏听不清楚。」

  华云龙道:「拣你听到的讲吧。」

  蔡昌义道:「总括起来,不外五点:第一,他们设法对付华家。第二,他们曾提到玉鼎夫人。第三……」

  华云龙又是一凛,道:「他们想对玉鼎夫人怎样?」

  蔡昌义道:「这是那端木坛主讲的,他请九阴教教主设法找到玉鼎夫人,目的何在?我却未曾听到。」

  华云龙暗暗叹一口气,道:「好啦,请往下讲。」

  蔡昌义道:「第三,玄冥教准备于六月六日开坛,说什么要请九阴教鼎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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