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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花全 - 7,1

[db:作者] 2025-06-24 21:13 5hhhhh 6140 ℃

  第七章竹逸先生

  车辚辚,马萧萧。一条滚滚黄尘,沿着大路远去。右首疏林间,忽然像魅影般闪出两条人影,那是两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婆。一个戴着黑绒包头,身穿蓝布夹袄,一张脸上布满了直条皱纹,一手挽着一只竹篮,却用一块旧布覆着,不知篮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生成一张马脸,双颧耸起,不但耳朵上戴着一副大金环,满头都插了珠翠,六寸金莲,穿了一双大红绣花鞋子,连手上也拿着一方尺许长的大红手帕。

  两人走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她们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姑六婆中人物,缝穷婆和刘媒婆。三姑六婆,只是江湖上人对她们的通称,把九个不同类型的人物——三个「姑」和六个「婆」扯在一起。

  三姑,是道姑、尼姑、药姑,都是白道中人平日不相往来。只有六婆,才是邪派人物,原先也并不相识,但在江湖上成了名之后,因为同是六婆中人,臭味相投,就从此结成一党。这六婆是:缝穷婆、卖花婆、王牙婆、阎佛婆、刘媒婆、孙虔婆。从她们结为姐妹,自成一党,尤其各有一手独门绝技,在大江南北,黑白两道中,只要提起六婆,可没人敢招惹她们。

  闲言表过,却说两人闪出疏林,刘媒婆眨着三角眼,楞楞的道:「这小子会不在车里?难道会是传闻失实?」

  缝穷婆哼道:「无风不起浪,如果车中没有旋风花,李天群三个大男人何用雇一辆马车?」

  刘媒婆道:「但车上明明没有人。」

  缝穷婆道:「这也许是李天群使的障眼法,他们可能有人中途下了车。」

  刘媒婆一怔道:「皖西三侠不是都在车上吗?」

  缝穷婆一脸皱纹中绽出诡笑,缓缓说道:「李天群不是有一个女儿吗?她人呢?」

  刘媒婆三角眼中异光闪动,说道:「申大姐是说他女儿把那小子带走了?」

  缝穷婆道:「我看八九不离十。」

  刘媒婆道:「但那姓南宫的小子武功高出李天群女儿甚多。」

  缝穷婆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问道:「老五,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出来?」

  刘媒婆眼珠一转,不觉呷呷尖笑起来,说道:「美人计,没错,这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还亏他李天群是皖西三侠之首,为了……呷、呷,居然不择手段,要他女儿使美人计。」

  缝穷婆哼道:「你以为白道中人,就不存凯觎之心?堂堂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席长老,不是也轧上了一脚?」

  刘媒婆道:「申大姐既然认为李天群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咱们就找他小丫头去。」

  「刷」,这是极其轻微的声音,响声起自两人身后。缝穷婆沉喝一声:「什么人?」身随声转,一下向左旋出,转过身去。刘媒婆也不待慢,几乎是同时转过身去。

  两人的目光也一起投注到一个人的身上,这人就面对着她们站在林下。那是一个穿绿色长袍的小老者,古铜脸,颔下留着一把白髯,看去神情极为诡异。这人能在缝穷婆、刘媒婆两个高手不知不觉问到了她们身后了,一身武功造诣显然极高。那么方才极其轻微的那声「刷」敢情是他故意弄出声音来的了。

  绿袍老者那张古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朝两人拱拱手道:「真对不住,老朽惊动两位大嫂,打扰两位的谈话。」

  缝穷婆目光直注,冷冷的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绿袍老者含笑道:「老朽刚来,二位大嫂谈些什么,老朽怎会听到?」

  刘媒婆问道:「你是什么人?」

  绿袍老者暗笑道:「老朽只是敝主手下的一名管事而已。」

  刘媒婆又道:「你主人是谁?」

  绿袍老者笑了笑道:「主人就是主人,老朽只是主人手下一名管事,怎敢称呼主人的名号?」

  缝穷婆道:「你来此何研?」

  绿袍老者口中「哦」了一声,忙道:「老朽只顾说话,差点误了大事……」

  缝穷婆心中一动,不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大事?」

  绿袍老者目光打量着两人,问道:「二位大嫂,可是缝穷婆,刘媒婆吗?」

  缝穷婆道:「你问这干吗?」

  绿袍老者:「老朽是专程找二位来的。」

  缝穷婆道:「你找咱们有什么事?」

  绿袍老者喜道:「两位大嫂果然就是缝穷婆、刘媒婆了。」

  缝穷婆道:「你还没说找咱们有什么事?」

  绿袍老者道:「老朽只是主人手下一名管事,自然是奉主人之命来找二位的了。」

  缝穷婆道:「你主人找咱们何事?」

  绿袍老者道:「主人有什么事,老朽自然不敢多问,他吩咐老朽来找二位,老朽就来找二位了。」

  刘媒婆道:「你主人总交代了你什么话吧?」

  绿袍老者道:「是,是,主人交代老朽,要见见二位,老朽是专程来请二位的。」

  缝穷婆道:「你的意思是咱们随你去。」

  绿袍老者连连拱手道:「劳驾、劳驾,务请二位大嫂枉驾一行。」

  缝穷婆当然想得到这绿袍老者看来武功极高,那么他主人的武功,自然更高了,只不知他主人究是什么人?一面冷然道:「你主人要见咱们,自该由他亲自来见咱们,为什么要咱们去见他?」

  「哦。」绿袍老者张开了口,发出哦声,这表情好像缝穷婆不该这样说话的,接着说道:「主人是何等人物?他要见的人,自然由老朽领着去晋见,主人怎会亲自来呢?」听他口气,他的主人果然是一位大人物。

  缝穷婆嘿然道:「老婆子无求于他,为什么要去?」

  绿袍老者一脸惶急之色,怫然道:「大嫂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主人金令,言出如山,二位怎么可以不去?」

  缝穷婆道:「咱们不去呢?」

  「不成。」绿袍老者口气极为坚决,说道:「二位非去不可。」

  刘媒婆尖笑道:「你能强迫我们去吗?」

  绿袍老者道:「主人交代老朽的事,老朽非办妥不可,不然如何向主人交差?」

  刘媒婆手中红巾朝绿袍老者一甩,呷呷尖笑道:「你怎么能请得动咱们两个老婆子的呢?」她是用毒的行家,这红巾一甩,当然使上了毒。

  绿袍老者鼻子掀动,朝空中闻了闻,忽然笑道:「刘大嫂用的是唐门随风散,这点毒如何毒得死老朽,就是唐门最毒的七色散也难不倒老朽。」刘媒婆想不到他还敢向空中去闻,而且还一口叫出自己使用的是唐门随风散,心头不觉一惊。

  缝穷婆左手一伸,朝刘媒婆连连摇手道:「老五,看来他果然是不怕剧毒的了。」她手是朝刘媒婆摇的,但五根手指却领着绿袍老者的眼神晃动,一面徐徐说道:「这位管事说得没错,他主人交代他来请咱们的,咱们如果不去,他如何去向主人交差呢?依老婆子看,咱们老姐妹两个就跟他去见他主人也好,老管事你说这样可好?」

  绿袍老者点点头道:「是、是、是极,二位那是答应跟老朽去了?」

  缝穷婆一脸皱纹都绽起了笑容,说道:「老婆子答应去,自然去了,不过你管事先请在大石上坐息一会……」她的话声又柔又轻,好像哄小孩睡觉一样,有着催眠作用。

  「好,好。」绿袍老者道:「老朽就坐下来等你们。」他果然依言在附近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

  刘媒婆呷呷笑道:「行了,他」脉宗「、」幽囚「、」血阴「三处穴道已中了我的迷魂针,现在可以问问他的主人是谁了?」

  绿袍老者忽然站起身来,说道:「谁说老朽三处穴道中了针?」他这一站起,只见从他绿袍胸腹间,缓缓钻出三支比绣花针还细的钢针,一点一点的长了出来。好像是从他身上把针推了出来一般,话声刚刚说完,三支三寸长的钢针,已经全露出来了。

  绿袍老者继续道:「至于你们要问我的主人是谁?去了不就知道了吗?你们瞧,老朽不是连马车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吗?」

  缝穷婆、刘媒婆惊然一惊,急忙后退了两步,两人并肩站定,暗自运功戒备。绿袍老者也没理会她们,只是撮口发出一声哨声。接着只听蹄声得得,车轮辘辘,果见一匹黄骠马驮着一辆篷车,迅快的奔驰过来,一直来到绿袍老者身边,才行停住。

  绿袍老者拍拍马颊,含笑道:「累你久等了,咱们就可以上路了。」回身朝缝穷婆、刘媒婆两人笑了笑,招呼道:「二位大嫂可以上车了。」他好像两人一定会上车的一般。

  缝穷婆、刘媒婆都是从小姑娘就闯荡江湖,几十年来,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真还是第一次遇上。尤其这位绿袍老者不怕剧毒,不惧「摄心术」,迷魂针打中穴道,还会自动从体内钻出来,岂不使人感到莫测高深?

  现在两人心知今天遇上了扎手人物,就在绿袍老者向她们招手之际,两人不约而同刚的一声,亮出兵刃来。缝穷婆从竹篮中取出来的是一柄两尺的金铰剪,双手一分,金铰剪变成了两把金刀,刘媒婆从身边取出来的是一支尺许长的鱼肠剑。

  缝穷婆冷声道:「老头,看来你果然有点门道,但咱们两个老婆子也不是好惹的。」

  绿袍老者朝她们笑了笑道:「二位大嫂何必动刀子?老朽是奉命来请你们的,动刀动剑多不够意思?」口中说着,人影一晃,快得如同魅影,一下就闪到两人中间。缝穷婆、刘媒婆一身武功原也不弱,但她们连人影都没看清楚,已被人家制住穴道,遑论出手了。

  绿袍老者一手一个,抓起两人,转身走近马车,把她们放入车厢,然后跃上前座,伸手一抖缰绳,黄骠马立即洒开四蹄,拖着篷车,绝尘而去。

  李小云飞出车厢,落到地上,眼看南宫靖也跟着飞身落地,这边就叫了声:「喂,快跟我来。」双足一点,纵身往林中投去。

  南宫靖心智被迷,你要他跟着你走,他就一路跟着你走。李小云因爹再三嘱咐,这一路上务必要小心,不可丝毫大意。她当然也知道江湖上有许多成名高手都在找他,爹这一着乃是调虎离山、金蝉脱壳之计,虽然把所有追踪他的人都调开了。但这一路上,爹和二叔、三叔都不在这里,他又中了人家迷药,没人可以商量,好歹都要自己一个人应付,这份担子,可着实不轻。

  李小云平日跳跳蹦蹦的人,这回可十分谨慎,一路穿林而行,只是低头疾走,连话都不敢多说,怕被人家听到了。穿出树林,已是王山山后,这时也差不多是马车抵达前山,谢东山和暴本仁交手的同时。出了树林,李小云心里更觉紧张起来,走在树林子里,还没人看到,出了树林,现在是大白天,一旦遇上了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了。差幸王山是荒僻的山野,山前有一条大路,多少还有车马经过,山后只有樵径,根本很少有人迹。

  李小云依照爹说的路径,遁着小路往南,心头只希望早些赶到八公山,是以脚下丝毫没停,一路提气奔行。回头看去,南宫靖不徐不疾的跟在自己身后,任凭自己奔行得,多快,他都没有落后半步。如果自己没和他说话,他也不会和自己主动的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后。

  李小云心头不禁升起一丝怜惜,暗自忖道:「这次只要刘转背给他易了容,没有人认得出他是谁了,爹就可以找人解去他的迷药了。」

  中午时分,已经赶到八公山下。李小云依着爹口述的路径,找到一条小溪,他们涉水而过,就沿着小溪行走,约莫走了一里多路,果然看到一片竹林,林间有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其实这不能称它小径,那只是经常有人践踏,竹林间依稀露出竹根来,很像是小径而已。

  两人穿行竹林,走了一箭来路,前面已经豁然开朗,那是一片数亩大小的圆形草地,中间盖了一幢三楹竹屋。四周都是翠竹,包围着竹屋。竹屋前面,有一道竹篱,编竹为门,除了鸟声啁啾,寂无人声。李小云听爹说过,刘转背隐居八公山,不是熟人,不见外客,自称竹逸先生。

  凡是称呼他刘先生的人,一例不见,因为他住到八公山之后,就以竹为姓,但你若称他竹先生,他也不会见你,因为称他「先生」或是「大爷」的人,还是外人,如果是老朋友,就该称他「竹兄」了。所以你去的时候,要叫他竹二叔,就可以见得到他了。

  李小云脚下不停,一直走到竹篱甘前面,才行停住,口中叫道:「竹二叔在家吗?」

  她喊声甫出,就见从竹屋中走出一个青布衣杉的中年庄稼汉子,一直走近篱甘,问道:「姑娘找什么人?」

  李小云道:「我叫李小云,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庄稼汉子打量了她一眼,打开竹篱门,说道:「姑娘请进。」

  李小云说了声:「多谢。」和南宫靖一起走入篱门,又随手掩上了。

  庄稼汉子领着两人进入竹屋,那是一间堂屋,编竹为墙,屋中器具也都是竹子做的,打扫得纤尘不染。庄稼汉子道:「二位请稍坐。」说完转身自去。

  过了一会,才见一个童子托着茶盘走出,把两盅茶放到竹几上,说道:「二位请用茶。」

  李小云道:「多谢了。」

  小童道:「不用谢,不知姑娘二位来找师傅,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我是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小童又道:「姑娘从那里来的?」

  李小云道:「龙眠山庄。」

  小童道:「二位请稍后,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李小云道:「多谢小哥。」

  小童没有多说,转身往里走去。这样又过了一会,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传了出来。那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子,头戴黑布包头,身穿蓝布大袖夹袄,一双脚却是男人一样,是个大脚婆。李小云原以为出来的是刘转背,慌忙站了起来,那知出来的会是一个老婆子,听爹说刘转背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不知这老婆子是什么人?

  老婆子走出堂屋,就朝两人含笑道:「二位请坐。」她抬抬手,就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李姑娘找竹先生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不知对方是谁,自然不愿说出来意来,只是恭敬的道:「我们路过这里,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老婆子口中哦了一声说道:「竹先生宿酒未醒,二位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就请吧,二位来意,等竹先生醒来,老婆子自会转告的。」她居然下逐客令了,那就是刘转背不肯相见了。

  李小云眼看自己已经说出龙眠山庄,她还不肯延见,心中不禁有气:「哼,爹还说从前救过他的性命,原来竟是忘恩负义之徒。」心里这一生气,脸色也就极为难看,冷声道:「老婆婆最好进去把竹二叔叫醒了,告诉他一声,我奉家父之命,带来一件东西,要给竹二叔亲自过目,所以我必须见到竹二叔。」

  老婆子听得一怔,连忙点头道:「既然如此,姑娘且请宽坐,老婆子进去叫醒他问问。」

  李小云道:「老婆婆请便。」老婆子三脚两步的急急往里走去。

  又过了一会,才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手拄一支竹杖,从里面缓步走出。这人中等身材,瘦削脸、颧骨微突,双目深邃有光,嘴上留着两撇胡子,颔下也留了疏朗朗的胡须,貌相清癯有神,他朝两人颔首一笑道:「李姑娘要见老朽?」

  李小云在他走出之时早已站了起来,闻言赶紧跨上一步,拜了下去,口中说道:「侄女李小云拜见竹二叔。」

  这人当然就是自号竹逸先生的刘转背了,他左手微微一抬,含笑道:「请起,姑娘不可多礼。」

  李小云下去的人,忽然被一股无形力道托着站起,心中不觉暗暗惊异,忖道:「他内功竟然比爹还要深厚得多。

  竹逸先生看她愕然神色,微微一笑道:「坐、坐,老老朽不喜俗礼,姑娘请坐了好说。」李小云和南宫靖一起在下首两张竹椅上落座。

  竹逸先生也在椅上坐下,含笑道:「姑娘是天群老哥的千金?天群老哥可好?」

  李小云欠身道:「谢谢竹二叔,家父托庇粗安。」

  竹逸先生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令尊要姑娘来见老朽,还带来了一件东西,给老朽过目,不知是什么东西?」

  李小云伸手人怀,取出爹交给自己的一方玉佩,站起身,双手递去,说道:「家父要侄女带来呈给竹二叔看的就是这方玉佩了。」

  竹逸先生乍睹玉佩,双目不觉陡射精芒,急急问道:「令尊要姑娘持这玉佩来见老朽,可是龙眠山庄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看他神情,似是极为关切,心中暗道:原来他对爹极为关切,方才倒是自己错怪他了。一面说道:「谢谢竹二叔的关心,庄上没有什么事,家父要侄女来拜见竹二叔,只是有一件小事,想请竹二叔赐教。」

  竹逸先生缓缓吁了口气道:「没事就好,老朽因令尊是皖西三侠之首,若无重大事故,绝不会要姑娘持卧龙玉佩来见老朽的,哈哈,老朽真是多虑了,好了,姑娘快把玉佩收起来吧。」李小云只知这方玉佩是爹常年佩在身上之物,却不知道它叫做「卧龙玉佩」,闻言就把玉佩收入怀中。

  竹逸先生含笑问道:「姑娘可知这方玉佩来历吗?」

  李小云道:「侄女不知道。」

  竹逸先生道:「这方玉佩,原是老朽之物,那是三十年前,老朽在龙门场附近,遭几名仇家围攻,被暗器打中双足,扑倒地上,背上也中了一记内家重手法,几乎丧命在荒郊,差幸令尊路过,救下老朽。老朽因这方玉佩,刻的是一条卧龙,令尊卜居龙眠山,正好符合令尊的庄名,就以此佩相赠,令尊当时还坚不肯收,老朽曾说:李大侠救命之恩,不是区区一方玉佩所能报答于万一,但李大侠不妨权且收下,他日有用得着老朽之处,只要着人持玉佩来找我,纵是赴汤蹈火,老朽一定唯命是从,所以方才姑娘出示玉佩,老朽还以为龙眠山庄发生了什么事了。」说到这里,口气一顿,一手摸着疏朗朗的花白胡须,抬目道:「好了,现在姑娘可以说来意了。」

  李小云因爹嘱咐过自己,只管把此行经过,告诉刘转背,毋须隐瞒,这就把爹接到旋风花的帖子开始,一直说到爹要自己领着南宫靖来至八公山为止,详细说了一遍。竹逸先生口中噢了一声,说道:「老朽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走动,也没人和老朽说江湖上事,旋风花这件事,很可能又会引起一场极大风暴,其实像令尊已是花甲以上的人了,早该息隐林泉,不用再插手去向江湖上的事了。」言下深有感慨。

  李小云正待开口,突听外面有人高声说道:「请问刘仲甫刘先生在家吗?红灯教宁教主特来拜侯。」

  竹逸先生听得脸色微变,急忙说道:「宁胜天找来了,你们快随我来。」说完转身往里行去。

  李小云急忙招呼南宫靖,跟着他走去。竹逸先生推开一间房门,说道:「你们先进去,老朽出去应付一下。」

  房间不大,但却极为幽暗,李小云、南宫靖急步跨人房中,竹远先生随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砰」声入耳,李小云突觉脚下一沉,好像踏上了翻板,一个人迅速往下沉落,几乎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等到双足落地,已经跌堕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之中,她站定下来,定了定神,急忙叫道:「喂,南宫靖,你在那里?」

  只听南宫靖的声音在身边应道:「在下就在这里。」

  李小云伸出手去,摸到南宫靖的身子,口中恨恨的道:「这老贼……」

  南宫靖道:「上面有人在说话。」

  李小云侧耳听了一会,一点也听不到,这就问道:「你听到了什么,快告诉我。」

  南宫靖道:「先是一个童子声音说:」家师外出未归,尊客有何贵干?「」

  李小云道:「那是方才送茶给我们的童子了。」

  南宫靖道:「是的,后来有一个苍老声音问道:」尊师去了那里?「」

  那童子道:「家师三天前出去的,好像是到黄山访道友去的。」

  那苍老声音又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小哥有没有听尊师说过?」

  那童子声音道:「没有,家师出去了,没有一定的时间,有时十天,有时半月才回来。」

  那苍老声音道:「那好,老夫不打扰了。」

  李小云道:「这苍老声音,一定是苍龙宁胜天了。」

  南宫靖茫然道:「他没有说,在下就不知道了。」

  李小云问道:「现在没有人说话了吗?」

  南宫靖道:「他们已经走了。」

  李小云道:「他既然走了,竹二叔应该把我们放出去才对。」

  南宫靖道:「有人来了。」

  李小云道:「你说他们又回来了?」

  南宫靖道:「不,这人就在我们上面……」只听「砰」的一声,上面有人关上了门,这一瞬间,只听嘶的一声,有人从上面跃落下来。

  李小云一手按剑,喝道:「是什么人?」

  只听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是老朽。」接着「嚓」的一声,亮起火光,竹逸先生手中拿着一支火筒,已在室中点起一盏油灯,含笑道:「方才宁胜天来得突兀,显然是冲着你们来的,老朽一时来不及和姑娘说明,因为上面这间房里,进门三步,装有翻板,只要把门关上,翻板就会下沉,这里和上面不过三丈来高,你们自然不至于摔伤,就不虑被他们找到了。」

  李小云道:「竹二叔事前没有说明,真把侄女吓了一跳呢。哦,竹二叔不是要小童告诉他,你出门去了吗?万一给他看到了怎么办呢?」

  竹逸先生听得一怔,说道:「老朽和宁胜天说的话,你怎么会听到的?」

  李小云道:「侄女一句也听不到,是他告诉我的。」

  竹逸先生惊奇的看了南宫靖一眼,说道:「这上面隔着一道厚重的石板,可以把声音完全隔绝,他如何会听到的?」

  李小云道:「但上面说的话,他真的听到了,那童子告诉宁胜天,竹二叔三天前就到黄山访道友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一定,有时十天,有时半个月,对不?」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一声道:「不错,老朽想不到这位南宫靖老弟年纪不大,内功居然竟有如此精纯。」

  李小云道:「竹二叔,我们是不是可以上去了?」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不成,宁胜天虽然离去,但只怕他未必肯信,你们住在这里最是安全不过,不妨多住几天,也好了却老朽一桩心愿……」

  李小云急道:「但爹和侄女约好了在寿县等我们的。」

  竹逸先生含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老朽会亲自去告诉他的。」

  李小云道:「竹二叔……」

  竹逸先生没待她说下去,就接着道:「令尊要你陪他来,只要老朽为他易容,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但老朽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希望姑娘能在这里多留几天。」

  李小云道:「竹二叔有什么事呢?」

  竹逸先生道:「这件事也是老朽唯一的心愿……」目光一动,说道:「来,你们也坐下来。」这间地窖之中,除了一张木桌,和两条板凳,就别无其他的东西,竹逸先生已在对面一条板凳上坐了下来,李小云和南宫靖只好坐在另一条板凳。

  李小云问道:「竹二叔有什么心愿呢?」

  竹逸先生微微叹了口气道:「老朽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在这里一住二十年,孑然一身,从未有人上门……」

  李小云奇道:「竹二叔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那……」

  竹逸先生忽然笑道:「你说那个看门的庄稼汉、小童、还有老婆子?姑娘没听令尊说起过老朽的外号?」

  「哦。」李小云睁大双目,忍不住哈的笑出声来,说道:「那都是竹二叔你一个人扮的?」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道:「老朽昔年人称刘转背,转个背,人家就会认不出来,何况老朽进来了再出去,你自然看不出来了。」

  李小云道:「但竹二叔假扮童子,身材就不一样了。」

  竹逸先生拂须笑道:「雕虫小技,那不过是」缩骨功「罢了,并不足奇……」他口气一顿,接着说道:「老朽这点伎俩,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老朽孑然一身,如今年事渐渐老去,如果没有一个传人,岂不要把我这一门技巧,带进棺材里去?但如果所收非人,适足以为害江湖,这就是老朽始终没有收徒的顾虑所在……」

  李小云点点头道:「竹二叔说得不错。」

  竹逸先生掀须一笑道:「但方才姑娘来了之后,老朽这一宿愿可以得偿了,姑娘是天群老哥的千金,天群老哥昔年救老朽一命,最巧的是姑娘奉令尊之命,持了卧龙玉佩而来。须知这方玉佩原是昔年先师之物,三十年前老朽奉赠令尊,岂不是三十年前就种下了因?才有今日之果,哈哈,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学老朽的这点薄技?」

  李小云听得喜出望外,说道:「竹二叔肯教我易容术吗?」

  竹逸先生道:「易容并不难,以姑娘的天资,有三天时间,就可以学会了。」

  李小云道:「要练到转个背就变成另外一个人才难是不是?」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那是手法,并不足奇。」

  李小云偏头道:「那是练缩骨功难了?」

  竹逸先生道:「缩骨功只要懂得诀窍,有百日工夫,也可以应用了。」

  李小云道:「那么最难练的是什么呢?」

  竹逸先生道:「内功。」

  李小云道:「易容术让要练内功吗?」

  竹逸先生道:「易容可以分作两种;一种是给自己脸上易容,要使旁人看不出丝毫破绽来,一种是临时给别人易容,那就非内功到了某一程度,再辅以熟练的手法,使对方在你举手之间,就被你易了容,依然一无所觉,才算成功。」

  李小云道:「这怎么可能呢?」

  竹逸先生微笑道:「不信你瞧瞧就知道了。」举手朝李小云迎面拂来。

  李小云赶紧肩头一侧,避了开去,但觉一阵微风拂面而过,伸手朝脸上一模,并无异样,就问道:「竹二叔是不是给侄女已经易了容呢?」

  竹逸先生从大袖中取出一面比手掌略小的铜镜,递了过去,含笑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小云自然不信,接过铜镜,就着灯光朝脸上一照,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镜中的自己竟和南宫靖长得一般无二。刚才微风拂面,就会换了一副面貌,这不是神乎其技,不觉惊喜的道:「竹二叔,你会变戏法?」

  竹逸先生说道:「你现在用双手掌贴着耳根,朝前轻轻一搓,就可以把它揭下来了。」

  李小云依言用手掌贴着耳根,轻轻朝前一搓,果然感到有一层极薄的东西,被自己搓了起来,这就缓缓的把一张面具揭了下来,一面兴奋的道:「竹二叔,这手法很难吗?」

  竹逸先生道:「这叫做」李代桃僵术「,是易容中最难的一种手法,譬如有三个敌人围攻你,你只要准备好两张面具,一张是你自己的面貌,这可以平日就准备好的,另一张你却要在和他们动手之前,稍稍拖延时间,择定其中一人,就在袖中替他在另一张面具上易容,这就非平时练习纯熟不可。然后右手把你自己的一张,运用技巧,覆上他的脸去,就和老朽方才给你戴上面具一样,左手同时把他的面具戴到自己脸上,在这一瞬间,你就变成了他,他也变成了你,形势岂不立时改变了,但这一手法,必须以内功为基础,要使面具四平八稳的覆到对方脸上,不但如此,而且你也要学会他的声音才能收效。」

  李小云把手中的面具还给了竹逸先生,说道:「这要多少时间才能学得会?」

  竹饱先生道:「内功一道,如能勤加修习,有三年时间就差不多了,但老朽只要你在这里留上二天,老朽可把诀要传给了你,你可以回家去练习,这三天之中,第一步,你先学一般易容和变声之术,这个并不难,有二天时间,大概差可应用了,第二步,你只须把内功口诀和手法口诀背熟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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