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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梦缘 - 3,1

[db:作者] 2025-06-16 11:19 5hhhhh 7110 ℃

            第五回群奸设谋倾寡妇

  朝来酒,困悠悠,怕梳头;残红剩绿,撩动一腔愁。

  帘外景,镜里影,去如流;到底思量,何计把春留。

              右调《相见欢》

  且说王嵩回到家里见了母亲,只说安可宗同他娘子往岳丈家去了,故此回来看看母亲。

  李氏道:「这一向读得些书么?」

  王嵩道:「园上清净,极好读书。」

  李氏不胜之喜。这一夜,王嵩才到家里,不敢出门。夜间独自在房里睡,忽想:这两夜,两个女人陪宿,那顺姑娘只在灯下影了一影,也算标致了。鲍二娘竟不知面庞如何?好似做梦一般。刘寡妇没了丈夫,和我通情,还是没奈何,这安家几个女人,个个有丈夫的,为何这等没廉耻?安兄待我甚厚,他的继母不比父妾,也不好去奸他。况且年纪大我一半,怎好同睡?论来不该在这馆了。

  只为家中淡泊,不舍得这束修,将就过去,再作区处。那刘寡妇待我不同,明后日该去看看她了。三言四语的回想了一会,忽然睡去。梦见一群恶狗赶来咬他,手持木棍打去,那狗越咬上来,陡然惊醒。细思这梦必有缘故,不在话下。

  到了第二日,存儿来请。王嵩只说馆里请他。辞了母亲,前赴巫山云雨,依旧打从后门进去。卜氏这番再不比前番了,说出要嫁的话。

  王嵩道:「你的标致不消说是第一了,蒙你这般恩爱,也愿娶你。只是秀才家,娶个寡妇做正室,怕有是非。提学道不是好惹的。」

  卜氏道:「再嫁的对赠也对赠不着的,我虽是女人也晓得几分,难道要你娶我做正室?我情愿做你的偏房,待你娶过了正室,慢慢娶我做小,是我心里情愿的,不消疑虑得。」

  王嵩道:「既如此,自然从命。」

  卜氏扯了王嵩,大家跪在月光之下,双双赌了个誓,一个必嫁,一个必娶。

  再不许负心,一连住了五夜,才别了回家。

  正走到门首,刚刚安家小厮来请,道:「大爷回来了,请王大爷过去。」

  王嵩也不进自己门,竟一直往馆里去。安可宗在家,那班不长进的女人,只付些东西传消息,不敢十分放肆。坐了十来日,王嵩回家一两日,倏忽两个月过了。鲍二娘忍不住,叫自己房里婆子做了脚,半夜打从屋里爬过园里来,只一个夭桃在园相伴。安可宗又进去了,大着胆跑到王嵩房里来。王嵩实实未曾识面,退缩不前。

  鲍二娘道:「我是鲍二娘,不消慌得。」王嵩才放胆看她,却也生得俊俏。

  一双俏眼,满脸的笑,好不有兴。

  王嵩作了个揖,问道:「门关了,打从那里来的?」

  鲍二娘说:「是爬墙来的。」王嵩道:「万一有人知觉了,怎么好?」

  鲍二娘道:「咱爷五日一轮,在媚娘房里五夜,我房里五夜,再不乱走的。

  家里事是我管,不消愁得。「

  王嵩道:「是便是,天气冷了,切不可披霜冒露,有伤玉体。此后,须慎重些,左右我明年还在府上读书,有日子亲近哩。」

  鲍二娘妖声妖气逼近身来,只管要弄。王嵩见他骚发,十分火动了。况经过卜氏的手,不怕妇人的了,与鲍二娘到自己床边,替她脱了裙裤,自己也把裤子脱了。提起她的两腿,在灯光之下,把阳物插进。回头看那出进,兴高力猛,任意大杀,不像个十六岁的小官了。

  弄得鲍二娘快活难当,亲亲乖乖、哥哥爹爹的,没一样不叫唤出来。弄到二更,云收雨散,王嵩劝她爬墙进去,鲍二娘不禁籁籁掉下泪来。

  王嵩问她缘故。鲍二娘道:「我主人为富不仁,专要放债盘人,加一起利,没有银子送他,就要将田房准折,凭你卖老婆、卖儿女,他也不饶分毫。儿子是前妻抱养的,比爹略略好处,女儿是他亲生的,你前番受用她一夜了。

  不喜欢家主公,偏好寻趁别人,却也不得其便,镇日长吁短叹,寻死觅活,她和我却合得来;她继母余五娘,自从娶来,我主人就不喜欢。你在此只怕逃不脱,但若上了她的手,咱们就不能亲近了。「

  王嵩道:「前日她叫婆子送东西来,约我夜间说话,我只推家母唤我,竟回去了。如今你家大爷在馆,料不来缠我,就是二娘美情,我岂不知,也得要慎重些。倘或败露,我就安身不牢了。」

  鲍二娘道:「我也在此不久长,三房四户的,了不得我的终身。大爷若做了官,救拨了出去,也是无量功德。」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又弄了一次。约有四更了,鲍二娘才爬墙过去。

  临别说:「再隔半月,我来会你,若你要用什么,可叫夭桃进来取。」

  王嵩送她过墙去了,才解衣安寝。心上想道:有家主公的,尚然如此,怪不得刘寡妇偷我。从此把妇人看得冷淡些了,只是勤谨读书,思量做了举人进士,娶了桂姐为妻,卜氏为妾,也够快活过日子了。

  有诗为证:

  文字自己好,色是别人姣。男女喜淫奔,总之互相嬲。

  你道我便宜,侬曰便宜少。风流一瞬空,快活从何讨。

  聪明冰雪人,闲情一笔扫。

  且说王嵩虽然好色,因见安家妇人淫荡,倒把偷情的念头冷了一半,只念念不忘卜氏,想去与她会会。别了安可宗,回家见了母亲,次日寻着了存儿,走脚通风,又进去住了两夜,才到安家园上来,索性读了半月书,已是十二月了。

  虽然披铺盖在炕上睡,到底园上寒冷。安可宗要他搬前面屋里去,王嵩怕那些妇人,越发来缠个不了,未免生出是非,推辞道:「不消搬移了,再过几日,大家收拾过年,小弟也告辞回去。正月立了春,就不十分冷了。」

  又过了六七日,王嵩收拾了书籍,把房锁好。请出安伯良来作揖谢了。安伯良道:「明年先生几时来?」

  王嵩道:「元宵后,但凭老伯抹好日子,小侄就来。」

  安伯良扯住不放,毕竟要留他吃些酒,点灯送回。王嵩只得开了房门,再坐半日。

  正在房里静坐,只见夭桃拿出几件东西说:「是奶奶们送大爷的。二两一对银子,是大奶奶的。临清绫子一疋,折果子银二两,是鲍二娘的。手帕一方,荷包一个,是王媚娘的。」王嵩只收了鲍二娘所送,其余的再三不收。夭桃去了又来,苦苦要收他了。王嵩把一两银子赏了夭桃,东家酒席已完,吃了一会酒,将及点灯,王嵩谢了自去,不在话下。

  且说卜氏当初守寡忍耐性儿,倒也不觉怎的,自从搭上了王嵩,到了腊月,孤孤凄凄,反觉难过。虽然存儿有一两遭儿,心里却不甚喜欢,便有苦无了。除夜吩咐存儿,再三强王嵩到家,要与他辞年。

  看官,你道怎生唤做辞年?临清风俗,到了这一日,不论长辈、同辈,凡至亲至友,定要到门一次,谓之辞年。新年初一二,又到门一次,谓之拜年。卜氏只是要会会小王,借此为由,指望与他弄弄。王嵩只得进去,同卜氏吃一会酒,酒到半酣,着着实实弄了一遭。阴阳二物,也就辞了一辞。一更多天,王嵩才回去,被李氏说了几句,王嵩也不敢言语。那知存儿再三求告,卜氏只得又与他弄了一遭。

  有一曲《挂枝儿》为证:

  小贼囚,你为何也来罗唣。他方一遭过,你又一遭。

  是娼妓家要我把糟来跳,奴儿没了主,似墙花乱乱抛。

  小贼囚,若不要你走脚通风也,怎肯和你嬲。

  且说王嵩到了新年,年初一往学里拜了文庙,投谒师长名帖。回来就到冯贡生家拜了姨父姨母的年。又见表妹作了揖,在他家过了午,顺便投了安家两个名帖。到家已是申牌时候。初二初三该拜的,回拜的,都走回了。存儿路上撞见,原约定初四进去。

  这一日,在家侍奉母亲,直至抵暮。只说刘家吃酒,我自回家,不消家仆来接。悄悄打从刘家后门进去,卜氏打扮得花枝招展,绣带飘飘,真个仙子临凡,人间少有。

  有诗为证:

  莫道前生西子家,名妆国色斗春华。

  娥眉不锁嫣然笑,翠袖轻扬映碧纱。

  王嵩在灯下见了,爱得如天仙一般。也不顾瑞儿、存儿看见,上前搂住,叫声:「心肝刘奶奶,真个嫦娥出现了。」

  卜氏变了脸,道:「我已将身许嫁,便是你的人了,如何还称我是刘奶奶?

  可见你的心儿不真,咒儿是假。「

  王嵩忙道:「没曾过门,只得权叫了一声,以后竟称为王奶奶何如?」

  卜氏才欢喜了,摆上许多肴馔,大家饮酒作乐。王嵩两杯落肚,那里忍耐得住,亲亲热热,搂搂抱抱,收拾上炕睡了。乘着酒兴,两个颠狂了一夜。

  王嵩怕新年不在家,母亲嗔怪,说道:「我且回去,索性初九初十,有了灯的时节,我只说朋友们请灯节酒,住在你这里四五日,倒也不妨。」

  卜氏道:「我初十夜里,准在此悬望,住到十五日放你回家,去陪婆婆过元宵,好么?」

  王嵩依旧是五更去了。王嵩心上,还只记挂未婚的妻房桂姐。趁着新年,又到冯士圭家拜望了两次,也只见得桂姐一遭。

  光阴似箭,已是初十日了,白布巷一带点起花灯,直点到丁字巷南首,好不热闹。王嵩一心一念,要赴巫山云雨,那里还来看灯。这时节是轻车熟路了,竟走到刘家门首,天色尚早,亏得卜氏盼望佳期,坐身不定,在后门看街,急忙忙放了他进去。远远有人走来,几乎被那人看见了。

  卜氏同他到房里,问道:「你今夜为何恁早?」

  王嵩道:「我想着你温香软玉,那里还坐得住?两只脚只管要走来了。」

  卜氏道:「我的亲哥哥,咱两个难分难舍,早早娶了我去罢。」

  酒也不叫饮,饭也不吃,手扯着手,先在凉床上弄起来了。那时小瑞儿已被二啦三的吩咐过的,都不避他了。只是存儿有些拈酸,却不敢怎的。王嵩从这日进去,一连住了好几日,每日均在房中作乐,又无闲杂人进房,如夫若妇,好不肉麻。

  到了十三之日,也是合当有事。两人正在房里说说笑笑,忽然瑞儿在房门口叫道:「奶奶,大房里大娘来了。」

  卜氏慌叫王嵩躲过。那侄儿媳妇带着一个大丫头,已走进房里,竟看见小王了。卜氏只得叫声:「侄儿过来,和我的侄媳妇作揖。」

  王嵩晓得是假说侄儿,遮掩过去,深深作了个揖。看那女子略像曾见过一面的,却又想不起。

  卜氏道:「侄儿在外房坐坐,我还有话要说哩。」

  那女子向卜氏福了四福,道:「听得这里好灯,特到叔婆家来看看。」

  卜氏道:「这里是有灯,白布巷里还盛哩。」

  那女子道:「先到叔婆这里看看,若还叔婆高兴,同到二叔公那白布巷里走走。」

  卜氏道:「我近日有些病,老是不耐烦,因此咱侄儿来问病,大娘在此吃些饭儿,自到二叔公那里去罢。」就叫小瑞儿快看茶来。

  你道这女子是谁,就是刘大房大儿子的娘子,安伯良的女儿顺姑。王嵩只在灯下影得一影,认不真切,顺姑却同鲍二娘看得分明。况且同睡了一夜,时常摹拟了小王模样。思思念念有个认不真切的么?心里想道:明明是王郎,却假认做侄儿,谁知已受用他一夜过了。我在此碍眼,趁着轿子在此,不如别了。自到二叔公那里去罢。

  就立起身来,道:「五叔婆既不同去,恁媳妇趁轿子的便,竟去了,不劳赐茶。」

  卜氏巴不得他去,就道:「不吃便饭,难道茶也不吃杯去。」

  顺姑只得吃了茶,告别出来,心里气忿不过,暗道:「赛潘安的王郎,都被他占住了受用,如今我偏要叫破了他。」走到外房,卜氏也只得随送。王嵩见那女子出来,也立起了身,不敢看她。

  顺姑立住了脚,向王嵩福了一福,道:「王大爷我去了。」

  卜氏听见「王大爷」三字,红了脸,不敢则声,勉强送了侄媳妇上轿,三步做了两步移,急忙忙进房来问王嵩,道:「为何咱侄媳妇,认得你是王大爷,这也奇怪。」

  王嵩道:「我略有些面善,却不认得是谁,为何她认得我?」

  卜氏十分疑惑,又怕漏了风声,不好意思;你一言,我一语,再想不着。

  王嵩道:「虽是侄媳妇,却是谁家的女儿?」

  卜氏道:「是天桥安家的女儿。」

  王嵩道:「是了,是了,我在安家处馆,她在爷娘家认得我的了。倘若对他爹爹、哥哥说了,怎好意思。」

  卜氏道:「我为了你,怕不得许多羞,只是咱大伯道我没见,看相咱们的家私,若漏了风声,做出事来怎了?要我嫁人,我便嫁了你。只是你目前又不便往来,不要叫我想煞了么?」又想了一想道:「咱小兄弟极爱姊的,待我慢慢把我心上事与他商量,咱两个且自欢乐再处。」

  正是:

  要图地久天长,那怕风吹雨打。

  莫说王嵩又和卜氏弄了两夜,十五侵早才回家去。被母亲李氏骂了一场,也就罢了。且说顺姑看了灯,这晚回去,只想重见了情郎,思思念念好不难过,阴户骚骚痒痒,夜间搂住丈夫以求解火。丈夫把小小阳物硬着伸进她阴户里,着实猛捣狂耸,指望弄得她欢喜,那知她心里有个人儿,歪着头,扭着身子,凭他弄了一会儿,长吁短叹的睡了。

  她和丈夫不好,和婆婆却好。第二日,一五一十,把五房奶奶留王嵩秀才在房,见我进去,只说是她卜家侄儿,谁知在咱爹家坐馆,难道我不认得的话,尽情说了。婆婆又和她公公说了。思量借此为由,要她嫁人,不怕家私不是我的。

  这刘大原是没用的光棍,自己家私已败了大半了。专一与一班无赖丘茂、王三、李大同谋合伙,诈人东西,骗人酒食。

  这日就寻了丘茂一班人商量这事。

  丘茂道:「去年曾晓得你五奶奶勾引王秀才,我留心在意,也打听了十来遭的,再不见一些影响。如此既有这话,咱们守着你二房的前后门,等小王进去,拿住了他,亦有何难。只是你老人家面上,不好看相。」

  刘大道:「什么相干,第五兄弟是我继母所生,原和我不投,管什么体面不体面!」

  李大道:「拿奸不好?小王是东昌府太爷、临清州大爷,考第一名心爱的门生,常常还叫他说分上哩。咱们拿了奸,府里、州里,为小王面上,反将咱们难为起来,怎么样处?」

  王三道:「大哥说得是,不如把你五奶奶整日整夜,留小王在家奸淫作乐,写了一张,不消那个出名,只写『邻舍公具』四字,旧城、新城贴上百来张,你只当揭了几张没头榜,去和他哥哥讲理,催她嫁人了,岂不全美。若是嫁了王秀才,越发妙了。他前程干系,怕那先奸后娶的话,定服重重处财礼送大伯,分些与咱兄弟们喝酒。」

  刘大拍手道:「妙,妙,妙!明日寻个会做会写的,快写起来,大家夜里分头贴去。」

  正是:

  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

  评:玲珑宛转,节节相生,化工手段也。妙!妙!

            第六回书生塔下且藏形

  帘纤几点伤情雨,可怜酒醒愁千缕;何处玉楼人,安排梦里身。

  痴魂忙碌碌,苦恋芙蓉褥;惊醒小灯前,阿谁在枕边。

              右调《菩萨蛮》

  这一首词,说那害相思的茶前酒后,衾畔枕边,没一刻不魂牵意惹,是这回的总话。

  且说王嵩混过了元宵,虽然提学道升任去了,不来岁考。安伯良要儿子用心攻书,十六日吉期,就请去坐馆。安伯良第一夜盛席款待,依旧请冯士圭过来,大家吃酒。

  席间冯贡生道:「今年岁考,只怕明年录科,还是一个宗师,分明岁科一般的了。古人说得好,『一年之计在于春』。你二人三六九须做二篇文字,每月十六日,在我那里同学生联会作文,我便好立笔批阅了。」

  安伯良道:「若得冯先生如此鼓舞,教训小儿,后来寸进,怎敢忘却父师恩德、良友琢磨,决当重报。」说罢,大家痛饮一番,方才散了。

  从此三六九作文,早起晚歇,愈加勤谨。

  过了数日,王嵩正在书房里,批点苏东坡的文集,夭桃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说道:「街上矮墙有人贴着一张纸,来往人看了,有的说是为王大爷的,小的悄悄揭了来,送与大爷看,不知是说些什么?」

  王嵩接在手里,却是张没头榜。上面写道:

  丁家巷街北,刘五秀才死了。有妾卜氏,生得美貌,年纪又小,不肯嫁人。又不守寡,日夜与王小秀才通奸。我等邻居,本当捉住禀官,但思小王年幼,尚图进步。若一到官,前程不保,可怜他母亲苦守一场。

  我等不忍为此,今后小王不上门,卜氏自改嫁,即付之不言了。若恋恋不舍,必然同众捉奸,决不轻恕,先此告知。

  众邻公具。

  王嵩看完了,惊得面如土色,话也说不出了。

  夭桃道:「小的不识字,上面说些什么?」

  王嵩道:「你家爷与大爷不知道么?」

  夭桃道:「谁和他说?」

  王嵩道:「你可旧城、新城都看看去,有一张,揭一张,都替我揭了来。每张赏你一个钱,莫与人见。」

  夭桃自应了去。那知刘大只要惊那寡妇,逼她嫁人,原贴得四五十张。新城贴得多些。他的好朋友刘子晋见了,各处替他揭去,一张也没了。

  小寡妇门首倒有两三张,存儿揭进去把与卜氏看,卜氏大骂道:「这定是欺心大伯听了他媳妇子小歪刺骨,做出这没头榜来逼我嫁人,要吞占我这份家私。

  我拼得不要,嫁了王郎,也了我终身大事。只是王大爷晓得不晓得?又不知在家里、在馆里。存儿你替我拿了一张,两处去寻他,叫他快快来商议!「

  存儿拿一张,应了自去。

  谁知旧城也有十多张,被黑回子家揭了一张。晓得女婿与小王是同窗朋友,现在他家处馆。吩咐小厮:「你快拿与你姑爷看。」

  小厮竟送与安可宗了。安可宗与王嵩原是极过得好的,看见这一张,吓了一跳,急忙忙走到王嵩房里,说其缘故。

  王嵩道:「夭桃方才揭一张进来,小弟正央他各处去看了。安大哥是哪里见的?」

  安可宗道:「妻父那里送来的,旧城里都有。想是贴得极多了,怎么好?」

  正说着,只见夭桃来回话,道:「一个新城里,都走遍了,只揭得三张。」

  言之未已,听见刘子晋来,慌忙请入。拱手后,才晓得新城里贴的都是刘朋友揭了。又谁知旧城里也有,三个人正商议这事,外面又传话,说:「王奶奶教一个半大不小的管家在外求见。」

  王嵩想道:「咱家并没小厮,毕竟是存儿了。」

  王嵩怕几个朋友在旁,不好说话。自己走出来看,果是存儿。存儿说明了来意,又说:「奶奶请大爷快快去商议。」

  王嵩道:「了不得,他们写的,说要拿奸哩。只好冷几时再作计较。急忙半年、三个月,我决不敢轻入虎穴。多多拜上你家奶奶。」

  王嵩只道瞒过了刘、安二人,谁知他二人跟在背后,已都听见了,扯扯王嵩道:「我两人和你异姓兄弟,不消瞒我,你说个明白,好替兄计较。」

  王嵩道:「惭愧,惭愧。小弟蒙刘寡妇要嫁作偏房,一时昏惑,做了这事。

  如今也只索罢了。不是小弟亏心负义,外面张扬了,怎好再去妄想!「

  刘子晋道:「这也还有商量。」对存儿道:「回去跟奶奶说,嫁了王大爷,就是咱们嫂子了。如今只该收拾了细软东西,回娘家去;有爹娘跟爹娘说明,没爹娘同弟兄说明,住一年半载,冷一冷,就好明公正气的嫁人。王大爷也就好央媒说合,娶回家了。」

  安可宗道:「有理,有理。刘大爷金玉之言,你快回复奶奶去。」

  存儿去了。

  王嵩拉了刘子晋,再到园上,商量长便。三人坐定了,刘子晋道:「此事,安老伯知道不知道?」

  安可宗道:「家父没人对他说,竟不知道的。」

  刘子晋道:「如今王嵩还该闭影藏形些,过了半年三个月,又不怕他了。安因之须对令尊说宗师将次到了,在家读书到底有些不清净。北门外,塔底下有个祠堂,十分宽展,又十分幽静。同了王嵩搬移到那里看书,更为有益。令尊自然依允,因之为了好朋友,便离家几时。若想嫂子,又好不常的回来住住,岂不甚妙。就是小弟再过些时,也带了些盘费,趁读几日书,同做些文字。只怕因之不要小弟来。」

  安可宗道:「如此极妙。今晚小弟就对家父说了,择日便去。刘兄何须带盘费,都是小弟支值,只祠堂房子,小弟与守祠的不相熟。刘兄借得三间便好。」

  刘子晋道:「既如此,小弟认了租屋,托在相爱,不带盘费津帖了,连小廝也不带一个,越觉清净。只是二兄先去,小弟且在城里打听打听,刘家可有人说话,好代为周旋。」

  王嵩谢道:「二兄为小弟如此用心,真所谓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不知何以为报?」

  安可宗道:「且到祠堂里坐定,咱们三个人,结为兄弟,做个桃园三结义何如?」

  王、刘都道:「承兄不弃,极妙,极妙。」

  正是:

  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

  果然,安可宗向父亲说了塔下读书的话,又得刘子晋肯去租房,果然竭力用功,图个大进。安伯良十分欢喜,取历书,拣了二月初一日大吉,打发一个买办的大管家,一个粗做的上灶管家,小厮夭桃随身服侍,热热闹闹,往塔下看书。

  只有王嵩心里有事,又不免想念卜氏,有些孤凄不乐,要回家向母亲说知。又怕在丁家巷走动,被人算计。

  只待这月尽,一日,才教夭桃说:「提学来了,大爷同我家大爷,搬到塔下神祠堂里看书,明早叫你老管家跟去认认路,好来通信。」

  李氏道:「静室看书,极好的了。明早叫老儿来跟,相帮搬搬书也好。」

  到了初一日,安可宗吩咐家僮,把书箱行李,尽情都搬到北门外祠堂里,王嵩独自一间房,最苦是第一夜,好不难过。

  有一套《相思曲》为证:

                绵绽道

  文缘逾,悔当初,春风识画图,盟誓怎莫锄。意煎煎,

  活疼活痒模糊。

  费思量,蓝桥玉杵,枉辛勤,珠箔珊瑚,明月盼人孤。

  更凄凉,好花风妒,花星照也无。笑看花,刘郎前庭,

  只落得渺渺独愁予。

                普天乐

  荡魂丝,兜不住,拥情波推不去。冷金猊扯泪流苏。

  独成灰,拨尽寒炉,更初闷余。这离愁,未知甚日消除。

                古轮台

  好支吾,黄昏时候,把眼揩枯,三星翻凑参商数。

  未关门,空对着,剩枕馀衾,浅檐低庑。

  明柳香花,两相辜负,迷离醉态有谁扶?把春光尘土,

  谁信道,溷堕新红,泥沾轻絮,飞惊彩凤,啼残杜宇,

  划地暗踟蹰。相思奴,自挑情檐自胡涂。

                尾声

  好姻缘,无凭据,怎捱得朝朝暮暮。教我乱结愁肠,恁样梳。

  莫说王嵩在塔下读书,没心没想,思念卜氏。那卜氏的思念王嵩,更是一日三秋,不知掉了多少相思的泪,想那存儿回的话,正不知几时才会得王郎。

  忽然一日,坐在房里恹恹害病,丫头小瑞儿跑进来道:「三舅爷来了!」

  卜氏立起身来,只见他兄弟卜三官,缓步而入,作了个揖,卜氏让他坐了。

  卜三官道:「二姊姊晓得外面许多口舌么?」

  卜氏道:「这定是恶大伯做下计较,逼我改嫁,要占我这份家私。我决不与他干休!」

  卜三官道:「干休,干休!他倒拉了兄弟们,到我家来上复,袖里取出邻舍没头榜,道:」守得便守,守不得,何苦出乖露丑。『教我弟兄们做不得人!「

  卜氏道:「如何如何,我说是他的计较,要我转身哩。我偏不嫁人,他怎么了我?」

  卜三官道:「不是这般说,他们廿七八就来的,大哥不好轻易复他。昨夜同我商议,说二姊姊才二十多岁,日子正长着哩。若是守得,便好,不要落入的圈套。我与二姊姊过得更好,故此自己走来,问二姊姊的心里,不要瞒我,才好商议。」低低的又道:「小王来走,有这话没有,你兄弟不是外人,须明说好。」

  卜氏红了脸,道:「亲兄弟面前怎好瞒你。」说了这句又住了口。

  卜三官道:「有没有,怎又不说明?」

  卜氏半吞半吐了一会儿,只得应道:「羞人答答的,只管问他怎么?只是我心里,决定要嫁他的了。若不容我嫁他,一条汗巾悬梁自缢,连亲兄弟也不得见面了。」说着便哭,哭个不住。

  卜三官道:「怎么了,怎么了?刘大还说不许嫁小王哩。你倒这般坚执,咱们一父母生出来的三个,见你这样光景,心中何忍?我细细想将起来,你如今只该把卖得的东西,逐渐儿卖了,一二百亩小米子田,与这所房子,是刘家门里分授的,再卖不得。就是房子装摺,卖得的也卖它几件,收收拾拾完了,才悄悄把箱笼搬回咱家去,搬完了才和他说,叫轿子接你到咱家。

  只说慢慢女家拣亲,男家受聘,明公正气,不怕他怎的?嫁小王不嫁小王,也慢慢的商量。我明日和大哥回拜他们,只说女人见识,怎好真说!伤了兄妹姊弟情分,从容计较了,再来回复。大约年纪小小的,多半是改嫁,当为了当,如此好么?「

  卜氏才收住了泪道:「你念亲姊弟的情分,商量得极好,只是我到底要嫁王家的呢。」

  卜三官道:「你好忒混帐,慢慢的再处,难道是你亲兄弟不肯么?」

  卜氏道:「他是天下的才子,我若嫁了他,将来定有好处。兄弟你若成就了我,你姊姊替你磕头。」

  卜三官道:「晓得了,我且回去。」

  卜氏再三不放,留他吃了饭,才别了自去。

  卜氏送兄弟到门首,见兄弟走得远了,呆呆的立着,恰巧小王走来,也不可知。立了一会,叹了口气,打帐进去。见一个起课的瞎先生,手里摇着课筒,走到门首来了。卜氏叫存儿叫住,引到厅来,要他起课。

  卜氏拿着课筒,对天祷告,问:「小王可得成婚?」接着,要问他平安;又问:「他几时得来?」

  瞎先生问:「上姓?」

  卜氏道:「是王。」

  瞎先生把卦轮算一番,又问:「卜什么事?」

  卜氏道:「问婚姻的。」

  瞎先生道:「好六合卦,必然成就,只是螣蛇治世,见迟些。」

  卜氏道:「那人平安么?」

  瞎先生笑起来,道:「奶奶,咱晓得哪个『那人』?」

  卜氏道:「问新郎。」

  瞎先生道:「一卦里哪里问得许多事。若论螣蛇治世,不像来的,门合卦又是到底来的。」

  卜氏取出课钱,打发了瞎先生去后,没精打采,走了进去。

  有一曲《挂枝儿》为证:

  手执着课筒儿深深下拜,扑簌簌止不住泪珠儿下来;

  祝告他姓名儿,就魂飞天外。一问他好不好,

  再问他来不来,总只问两个的终身也,须是好歹无更改。

  卜氏进了房,昏昏沉沉,像个要睡的一般,靠在桌上。只听得有人走进来,抬头一看,却是心上的王郎。

  卜氏立起身来,问道:「你为何今日才来,教我几乎想煞了。」

  王郎道:「我已做了官了,不怕他奈何了我,如今我来娶你去,同享荣华、受富贵,不枉了我守着你,你又守着我,心如铁石,各不相忘。只是一件,我今年是十九岁了,不要还认我是十七岁的。」

  卜氏不明白这句话,问道:「十六也罢,十九也罢,你说它怎的?」

  王郎道:「你久后自知。」

  卜氏听说中了,不怕他们人,觉得欢喜了,扯他去交欢,忙把裤脱了。卜氏久旷的人,觉得阳物一插进去,里面就连连丢了。正弄得高兴,忽然存儿跑进来道:「不好了,刘大爷领了邻舍,进来拿奸哩。」王郎一闪就不见了。卜氏陡然惊醒,却是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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