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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孤剑沧海盟(全) - 6,2

[db:作者] 2025-06-25 21:52 5hhhhh 9310 ℃

  匆匆嘱宫凌飞等查视沿途卡上帮众有无损伤后,自己转身带着数人疾转环碧山庄,臂肘两处伤口鲜血不断滴下,迎着夜风一吹,格外刺痛入骨,右手一抱左臂,猛往前窜。

  还没到山庄,宫天丹途中即发现三三两两敌党,倒在山涧,树边,屋角……等等都是,似是被点穴道。

  宫天丹愈想愈是心惊,直觉来人功力之高,得未曾有,随命手下抬往囚禁,一路奔着,一面想:「谁?这人究竟是谁?」这念头,盘旋在宫天丹脑际。

  回去内院,见自己老伴正与爱媳说笑,不象有什么惊动白发鸠杖婆叶寒霜见宫天丹负伤,慌得立起,叫道:「老山主,伤得怎样了?」

  宫天丹略一挥手,含笑道:「没有怎样,敌人全打退了,我现在要找俞先生去,回来再细谈吧。」转身才走来书斋。

  俞云听完俞不禁连声道:「神龙见首不见尾,信如其人乎?」老山主宫天丹伤口敷药包扎已毕,谢了几句,起立作别去。

  且说出得环碧山庄宫天丹这座人宅子,向右拐,一条乌石砌成的上山梯阶,迂问九折,不下于千数百步,直达山腰,在古木参天的树丛中,隐藏着一座二层飞丹流檐,重朱松紫的九回阁。

  这晚,阁上朝东的一扇落地隔门呀地开了,步出一个须眉苍白的老人,面上皱纹垒起,形容憔悴,似是受了无穷的岁月煎磨,负手立在镌花护拦前,仰望云天悠然凝神,在一轮明月照射下,显得格外苍白无神,忽然长叹一声,道:「十年了,这是一个不短的岁月,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桑梓故土,何日可以再见?自己做错了事,逼得出走关外,依人篱下为生,现在悔又何及。」

  这老人就是翻天手洪葛万,他在这九问阁已是消磨了整整十年,往日的傲骨雄气,于今消磨殆尽,有时难免有脾肉重生之感,但又有何法可想?每晚他必在楼前沉思,今晚,月色倍明,不禁有眷恋故土长思,追忆往事,宛如昨天。

  洪葛万正在凝思之际,突闻身后忽起了一声微响,练武人特别是耳目聪灵,就知其人,暗翻双腕,霍地转身猛扑,果然不愧翻天手之名,掌风到处,两扇落地隔门哗啦塌下,整个九回阁震得颤抖不定,但却不见半个人影。

  洪葛万空着双掌惊疑发呆,忽又在耳边起了一声冷笑道:「好俊的掌力。」声音虽如同蚊蚋,可是震得耳膜发闷。

  这一来,洪葛万惊得不可以笔墨形容,疾忙窜前一步,转身一看,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只见面前方着一条黑影,从头以下,俱都是黑绸遮没,仅露出双眼,那目光如利剪般,令人不寒而粟,洪葛万惊叫了声:「你是谁?」

  那人冷笑了声道:「洪葛万,你做梦也不知我是谁?」

  话犹未了,突然伸腕,洪葛万本想亮开双掌乘势猛劈,说时迟,那时快,猝见那人向前一长身,不知怎的,自己双腕竟被擒住,立时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奇痒奇麻,袭涌全身。

  洪葛万这时泪汗交溶,涔涔滴在楼板上,那人双手三指一松一紧,又继续说道:「现在,我告诉你吧,叫你死得甘心,我只问你,当年暗袭追魂判谢文有没有你参与,实话实说,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洪葛万一听,象是五雷轰耳,眼前直冒无数金星,颤声道:「怎么……你就是……你是谢文什么人?」

  那人狠声道:「我是什么人,三湘地带我们曾见过一面,谅你也不曾忘记,我就是谢文背后所负的孩子。」

  洪葛万更是惊惶失措道:「什么,你们竟没死,那武功山中一大一小尸体,又是谁呢?」这时的他,好象忘却了制脉的疼苦,又回到沉思中。

  那人嘿嘿冷笑,笑声中蕴藏着无尽的愤怨,阴森,笑定才道:「不错,少爷还没死,这是你们意想不到的吧,少爷来此就是索回这笔旧债,我只问你,同你参加暗袭的两人,住在这环碧山庄的何处?还有当年参加暗袭的有些什么人?」

  这时洪葛万好象得了极大解脱一样,喃喃自语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今晚我得此归宿,一切恩怨自了……」于是凄然一笑,说出两人就在环碧村中,长象,年龄,居屋,一一说明,至于当年共同参加暗袭之人,只吐出清风帮五人之名,其余的均不知情,说后,即闭紧双目等死。

  那人微叹了声道:「成全了你吧。」突翻腕向洪葛万胸前点了一指,洪葛万应指倒下,九回阁上掠下一条黑影,转瞬消失在树林中。

  第二天一早,洪葛万、王绥、黎样三人暴毙的汛息,立时传遍了环碧山庄。老山主亲身前往查视三人死状,只见三人都是周身无半点伤痕,象是中了极阴的手法点穴死去,除九回阁楼上两扇隔门倒塌外,其余并无一丝打斗之痕迹。

  三人均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能手,来人身手之高,可算罕见,不禁忆起宫凌飞回山所说的话,暗道:「难道是追魂判谢文所作的么?看来前晚暗中相助自己的也可能是他,这人行事端的不可思议。」

  这件事,象一个不可解开的死结,长时期困扰着老山主,洪葛万三人无故受了人家的毒手,又在自己环碧山庄中,照江湖道义来说,无论如何都要查出被谁人所害,代报此仇。倘前晚暗助自己的与昨晚之事同为追魂判一人所作,那又怎么办呢?现在未查明以前,不如实行外紧内弛之计,不了了之。便与其子宫凌飞暗暗商量,派出数拨人马查访可疑的人,来踪去迹,但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时日匆匆,又是一月了,长白山中,瑞雪纷纷,这环碧山庄,满山,满谷,都是粉妆玉琢,银光夺目,天气也真冷。雪是早停了,随着凛冽的朔风飘落了一夜,足足积了一尺深,等太阳出来时,雪面上已结了一层薄冰,阳光被积雪吸收而散发冷气,因此,寒冷更甚于落雪之时,呵气如雾,很快就变成肉眼无法辨清的水滴,弥漫在空气中。

  俞云穿着一件貂皮大褂,厚厚的扎脚皮裤,双手拢在袖管内,站在院外眺赏雪景。只见他眼珠儿一转,好象肯定了一件事,重重地咳喇了两声,回在书斋,叫了声:「品儿。」

  品儿在侧廊边蹲着烧茶,一面围炉取暖,听见先生叫唤,长长地应了一声:「先生是叫我么……品儿来呢。」嘟起小嘴,提着一壶开水,跨进屋内。

  俞云抬头说道:「品儿,你去看看老山主闲着没有,如没事,请老山主过来一趟,就说先生有事与他老人家商量。」品儿应着出去了。

  不一会,老山主跟着品儿走了进来,雪白的银须上沾了无数水珠,一见面就笑道:「俞先生,听品儿说是先生有事,要我过来一趟,不知何事?」

  俞云笑道:「是学生动了思乡之念,想与山主告假,南回一探祖茔,来年三月正准时返山,未知老山主意下如何?」

  宫天丹大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怀念乡梓人之常情,不过现在天气太坏了,再过不久就是大雪封山之期,路上怕不好走,我们武林中人倒无所谓,只是先生是个文人,不如明年开春再走。」

  话没说完,俞云就接着说道:「老山主这番盛意,学生感激不尽,只是归心似箭,倘要明年开春再走,学生也不会启齿了。至于怕路上不好走,那学生倒不在乎,跑江湖的人对这种天时变幻无常,已是司空见惯了。」

  宫天丹见俞云一定要南回,也不好再勉强劝阻,于是笑道:「既是俞先生一定要走,宫某倒未便再说,但请宽留三日,以便小孙女秀云与老师饯行。」

  俞云忙推辞道:「老山主,用不着这么费事,反正学生明年三月尚要来此,又不是从今一别,永无见面之朋,学生看来,老山主还是免了吧。」

  老山主立起笑道:「我意已决,俞先生不必多礼。」缓缓走出,俞云恭送至房门外。

  幸亏有这三日之留,俞云解救了老山主一步杀身危难。一连两日,不是老山主设宴祝饯,就是老夫人,接着又是少山主少夫人。在赴少夫人宴时,少夫人胎腹已然高高隆起,俞云一眼瞥见,面上微露惊容,宫凌飞看在眼里,不禁起疑,便问其故?俞云微笑沉吟不语。

  宫凌飞见状,知道必有缘故,大急问道:「俞先生你尽管直言无妨,咱们武林中人没这多忌讳。」

  俞云笑道:「少山主你可应了一句老话,不关心倒无所谓,一关心则太乱。学生在未说明以前,先要与老山主夫人道喜,来年定可含饴弄孙了。」

  这一言吐出,可乐坏了两老两少,只有秀云挽着小辫子,仰面不住的问俞云道:「老师,什么叫做含饴弄孙?」

  俞云笑道:「傻孩子,你明年有个胖弟弟抱,难道你不欢喜吗?」

  秀云一听有弟弟抱,不禁拍着小手叫道:「喜欢,喜欢……」跑在他母亲的身前,指指母亲大肚子,天真地问道:「妈,这里面藏着是弟弟吗?」众人不禁抚掌大笑,少夫人粉颊上涌起无限娇羞。

  俞云这时正色向少夫人道:「少夫人,这一月来,可曾与人动过手没有?」

  少夫人不由呆住,半晌,才轻轻摇首道:「我不曾与人动过手……是了,十日以前我与少山主试过招,莫非动了胎气……」

  俞云笑道:「胎气倒没动,只是胎儿易了位置,分娩时可有点难产,这个既然让学生看见了,总有法可想,少山主,你晚上到学生屋里来,学生教你一套调整胎盘的手艺,再服上几帖镇胎补血之药,准保无事。」

  宫凌飞闻言一喜;说道:「俞先生德意町感,宫凌飞也没什么答报,这样吧孩子出世,就认你做寄父如何?」

  俞云微笑道:「学生有那这种福气,到时只要多吃几个红蛋就够了。」

  一言未了,老山主突然厉嗥一声,身子连座椅仰面翻倒,俞云面色疾变,双肩猛振,坐着的式样不变,嗖地直由天井中拔出,宫凌飞随着跃上,俞云身形已在数十丈外的山坡上,那俞云前面有三人正在拼命逃窜,那一片耀眼欲花的雪地上,格外清晰。

  宫凌飞心中暗暗吃惊,数月来,一直都没瞧出俞先生是个满怀绝学的奇人,他这伪装是有缘故,但是他对环碧山庄只有恩,无一丝不良居心,却为了何故?他一面想着,脚下未曾停留,反自加紧;放眼过去,只见俞云已赶出三人前面,翻身拦截,手法之奇,身法之诡,前所未见,等宫凌飞赶到时,三名暗袭老山主的人,已然悉数点倒雪地。

  前云抬头见宫凌飞赶到,便急急说道:「学生还要赶回施救老山主,这三人烦少山主带返拷问来历吧。」说着,身子已闪至七八丈外,几个腾落,业已隐没于庄中,宫凌飞不禁看得骇然,现今武林中轻功盖世者,不过才五丈左右,这算什么身法,一晃就是七八丈开外,看样子,他还未用上全力,拿自己一比,更不用说了。

  俞云返回内院后,见他们只急得忙得团团转,老山主已被老夫人闭上穴道,抬进卧房睡在榻上,这时散布于宅外千山帮内外三堂主及身份颇高的香主,均闻信跑来探亲,一问老山主竟是受人暗算,都欲山外追赶来人,被俞云拦阻笑道:「三名贼人全被少山主点到,稍时也就到了。」说时走到床前,只见老山主牙齿紧闲,双目凸出,浑身冷颤不止。

  老山主夫人叶寒霜脸带忧容道:「老先生,老婆子竟走眼了,看不出你是个奇异士,老山主中了最阴毒的白骨寒风掌,听说此掌无法救治,现在虽被老婆子闭上要穴,也延续不了多少时候。」说着,凤目中流下两行清泪来。

  俞云安慰老夫人道:「学生那算什么奇人,老夫人见笑了,宫老山主这点伤学生倒能治得,不必担忧。」

  一眼瞥见宫凌飞匆匆进来,便道:「少山主,好手法,不出十招就将三人制住,学生衷心佩服。」

  宫凌飞闻言一愕,但立即会过意来,知他不愿外人知道他会武功,笑笑不言趋在俞云身前,望了望老山主,皱眉向俞云间道:「家父伤势先生能治么?」

  俞云点点头,悄声道:「少山主,请陪着帮中官主诸人等大厅上去,切不可吐出俞云会武。」

  宫凌飞也低声答道:「我知道,怎么那三人穴道我怎么解不开?」

  「等救了老山主后再说吧。」俞云眨眨眼低声说。

  宫凌飞又道:「那么家父……全仗先生了。」于是宫凌飞招呼众人去到前面大厅,这卧房只剩下老夫人,少夫人、秀云,及俞云四人,门外尚立着一人,那就是品儿,他幼小的心灵中,不由懊悔自己数月来一直伴随着老先生,怎么一点都未瞧出老先生竟是一个奇人,不禁狠狠敲了一下自己脑袋。

  二个时辰过去,只听屋内发出老山主宏亮的笑声,不言而知老山主伤势全好了。品儿听了,一阵风似地飞跑至大厅报与宫凌飞知道,俞云也接着走出,回到书斋。俞云坐在躺椅上,头枕着二臂茫然出神。忽见门帘一动,探进一个头来,霍地又缩回去,俞云笑道:「小猴儿,要进来就进来,不要在门外装神弄鬼,小心我会剥你的皮。」

  品儿红着一张脸走了进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道:「先生,你老这么会装,竟不给品儿一点好处,真忍心嘛。」

  俞云哈哈大笑道:「小猴儿,何前倨而后恭?」

  品儿急道:「先生,品儿也没有对你老不恭嘛。」

  俞云见他发急,笑了笑,正色道:「品儿,你先别着急,我来年三四月必定返此,那时自有好处给你。」话一落完,宫凌飞已步进室内,品儿慌忙趋出,俞云即教导宫凌飞怎样调整胎位,又匆匆写下三帖药方,继将三个暗袭老山主的贼人被制穴道解法说了,宫凌飞喜匆匆走出。

  第二天一大早,老山主两夫妻过来相谢俞云,随笑道:「看来那晚霍山二叟来时,也是先生解救的么?」

  俞云但笑不言,老山主接着又笑道:「那么洪葛万等人,宫某猜测,定也是先生所作,不然,他们三人都是夙负盛名的数一数二高手,换在别人,恐怕不能如此轻易得手。听小儿说,先生功力之高,世所罕见,这样,宫某就肯定了先生所为。」

  俞云猛然二目精光逼射,笑道:「不错,这些都是学生所为,莫非老山主要替……」

  宫天丹连忙挥手笑道:「老先生请不要误会,冲着你,宫某天大的事情都可以承担,只是奇怪宫先生怎样与他们结下仇隙?难道先生与追魂判有渊源么?」这时,宫凌飞两夫妻也步了进来,相谢俞云。

  俞云听老山上之言,不由深深感动,凄然一笑道:「学生与追魂判谢大侠渊源很深,此中情由目前暂不能说出,只要老山主等应允代守秘密,将来,总可以知道。」

  老山主哈哈大笑道:「老先生,咱们相处这么久了,还信不过我宫天丹,只要你一天不松口,我就一天不会吐露,这话别再提了,老先生,咱们论一一个忘年之交,总可以吧?」

  俞云竟摇摇头道:「学生太年轻了,应该是以子侄之礼称呼才是。」

  老山主不禁抚掌大笑道:「我看你也是四十开外,怎可以说是年岁太轻?」

  俞云哈哈大笑,用手往耳边一揭,揭下一张皮面具来,众人定神一瞧,俞云竟是个年甫弱冠的俊美少年,宫凌飞急指着俞云道:「你……阁下莫非就是盛传大江南北的怪手书生么?」俞云很快的又将皮面具套上,笑笑,不语。

  老山主又是一阵爽朗大笑,说道:「这样一来,忘年之交越发是论定了,我斗胆称你老弟台吧。」

  俞云笑道:「老山主虽然是降格论交,那少山主叮就为难了,我看还是一切照原吧。」

  老山主笑道:「咱们各交各的,谁管凌飞怎么称呼。」

  俞云对此也不说什么,便又旧事重提道:「学生今日要告辞南归了,来年老山主抱孙之前,学生必到此叨扰一杯水洒。」

  老山主见他去意甚坚,概然道:「老弟台,你要南归,老哥哥也不再挽留,只是来年你一定要来,老哥哥这环碧山庄就无异是你的家了,无论何时,你爱来就来,爱去就去。」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柄令箭,上刻雪山,白鹤各一,交在俞云手中又道:「这是本帮代表崇高地位的信符,只要本帮所辖之境,执着可以通行无阻,又凡遇本帮门下有什么轨越行为,可替老哥哥执法,清理门户。」

  俞云椎辞再三,只得接受了,于是束装就道,依旧坐着山兜出去,老少山主双双送至山口,依依不舍,洒泪而别。这俞云到底何人,不言可知正是谢云岳。

  雪,鹅毛般撒下,漫天飞舞,朔风呼呼不停地怒吼,原野上一片银白,望去无际无尽,景色凄凉无比。这时,并州道上冲来一骑快马,马上人差不多伏在马背,上,手中长鞭不住的绕绕挥霍,催着坐骑陕走,那马鼻头冒气如云,四蹄翻飞,踢得地面雪块激起,经过之处,都显出一溜马蹄迹痕,可是雪下得太大了。不到一会,又自盖上,依然一片银白。

  驰了将近半个时辰,遥遥望去,依稀前面是一小村,只因大雪遮没之故,不穷极日力是无法看清,马上人长吁了一口气,辔头一勒,那马登时脚程放缓,那人拍拍马背,自言自语道:「看样子,今天已不能赶抵山阴了,只有到前面小村打尖,让你休息休息,饱餐一顿,明儿再走。」那马好似听得懂人话似地,昂首晃了两下,「希聿聿」一声长嘶,竟白放快脚程疾驰而去。

  马上人正是俞云,即是谢云岳,他仍是化装中年文士,应以化名才是。自离了千山环碧山庄后,直接就至察北牧场飞云手吴奉彪处,住了三天后,便又登程入晋,吴奉彪赠了一匹追风神骏,预计路程取道张家口,直奔大同,再经怀仁,走山阴,入雁门关,抵太原。

  一过怀仁,天时已近申刻,他想晚上赶至山阴,不料路径被雪遮住,加上天色灰茫茫的,不分南北东西,在雪地上兜了几个圈子,总觉不是正路,这一来,已是延误了不少时刻,心内惴惴不安,幸亏遇上一队在外经商的返籍过年商贾,经他们指明去山阴方向后,这才快马加鞭,一路飞驰,若天色一暗,就寸步难行了,自己虽然不怕,马匹非要冻饿而死。

  他目光极为锐利,瞧见远处有数条黑色横线,知那是人居屋檐,雪虽大,却不能尽都盖遮,不免心中一喜,情绪也为之一松。

  驰至近前一瞧,原来这是一座小集镇,总共不过才有四五十户人家,第三家门首檐下悬了块木牌,被风吹得摇晃不停,瞧清了那是「旅安客栈」后,才抖羁近前下骑,店伙想是听见响铃声,跑了出来拉住马匹,哈腰笑道:「客官,外面风大快请进内面吧,我们有极好的炕房,包住包喝。」

  俞云略一颔首,交待了马匹要用上等食料后,才揭开门帘,飘身入内。进门后,一间大屋里,已有十几人分居案头正在吃食,屋中开掘了一个土炕,烧着火柴兽粪,火焰熊熊,只觉暖洋洋地一室生春;那火炕当中,由梁上悬下一只大铜壶,在烧热水,壶嘴呼呼的吐出缕缕热气。

  俞云拣了一个空位坐下,店伙殷勤地过来招呼,问他要些什么,俞云即要了一壶汾酒、一份羊肉泡馍,两斤牛肉。

  他一面吃着,一面用目光扫望了屋内每个人一眼,屋内大多为商贾之流,面红红的,一半是火光照映之故,另外还是三杯落肚,经热气一熏,酒性都涌上了脸,只有坐在对面墙隅的瘦小汉子,神情甚为可疑,两道眼神贼溜溜地不住偷看着邻位上两商人,他不禁拿目光移向两商人身上。

  只见两商人衣着富丽,可是眉目之间威棱毕现,虽然低声相论谈笑,等矮小汉于不注意他们时,脸一亡浮出一丝冷意,仅是这么一瞬,却瞒不住俞云锐利的目光,他暗忖道:「莫非这两人都是武林好手乔装的,这里面大有文章,可有得好戏看啦。」

  两商人话声越来越高了,说得兴致高时,便又纵声大笑。忽见门帘一动,立时涌进一股寒风,火苗即往内偃,再又上腾,舌焰比前更旺,更盛。

  风后面接着进来三条大汉,他们进来以后,头一步就四面张望了望,一眼望见矮小汉子及两商,面色一动,便又互望了望,再用手弹除身上雪水,其中一人笑道:「咱们仨喝西北风也喝够了,想不到这儿还是个好去,来咱们喝上两盅,也好挡挡寒气。」话声带着极深的豫省口音。

  其他二人耸耸肩笑笑,似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一侧身,就靠着门口的座儿坐下了。矮小汉子见了三人,眉梢一动,又自低首,双手撕那馍饼,俞云看在心里,心想:「这三人与那矮小汉子,分明是同路,却装作不识,这倒是极好玩的事。」

  那两商人在三个汉子进来时,竟然似未觉察,反而把话放开了,这种肆无忌惮的态度,令俞云也为之不禁摇头。二商都是四十上下年岁,一个圆脸庞眉,朗目似水,颁下疏落落的一部短髭,身着一袭玄狐皮袍,两手一拢,搁在台上说起话来总是笑嘻嘻的。

  另外一个长长脸儿,但不瘦削,五官停匀,三绺长须,穿着一袭白狐皮袍,袖口襟角尚露出一圈雪白毛尖,显得清风绝俗,肘支着案上手掌托着下颔,凝目静听那圆脸说话,另一手中指在案上横七竖八涂抹。

  只听那圆脸放声地说:「邱兄,开典当的有一句老话,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小弟当这朝奉五年了,承敝东另眼看待,一年所赚,足够四五年全家温饱了,还有什么不知足,只是天降其福,不受反祸。」

  「有一日,一个落拓王孙公子模样的人,手持着一条珠串,说是要典两万银子,永不赎回,敝东看了看摇头不要,小弟力言值得,但是敝东还是坚持不要,那人急了,减价一万五,敝东仍然不要,那时小弟说话了,既然东家不要,那么自己就买下来,反正值得这些银子,敝东笑笑也不反对。」

  「小弟即并出即期庄票,算是自己要下来了,等那人走后,敝东说,那珠串实际不止此数,最少怕也要十几万两才够,只是来路不明,似是大内之物,将来恐有麻烦,所以坚持不要。你既不怕,也许财星落到你头上,也未可知。小弟回房去,仔细一瞧,嘿,真不得了,怕不价值连城,那上四个小珠不算,单只四颗大珠,每颗俱是无价之宝。」

  那长脸接口笑道:「这内面怕有说处?」

  圆脸的一拍大腿道:「谁说不是,四颗珠子各有其异处,所吐出光芒色彩也不一样,红、紫,蓝、白,各不相同。」

  那长脸的又接口笑道:「李兄,讲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说出它的好处。」

  圆脸的哈哈笑道:「别着急,话总要慢慢说出来呀!单拿红珠来说吧,它的异处就是能解百毒,不管中毒多么重,只要一口气在,红珠含在口里,刹时毒气全拔存珠中,另外三颗称叫避火、避水,避邪,连上红珠避毒,人称龙官四宝。小弟买下后,幸亏还无人查问此珠串来历,这不作出了,小弟终身富裕吗?」说着又是一阵冷笑。

  忽闻一声轻微的冷笑,继又低声讥讽道:「明儿个就要挺尸荒野,还有心情打什么哈哈。」

  俞云听说倏然一惊,知是那后来三人中之一所说,两商听见不禁眉头一剔,但又刹时平复,圆脸者笑道:「邱兄,要见见世面吗,待小弟取出。」

  那长脸者忙摇手道:「这等珍罕宝物,怎可在大庭广众显露,此时别忙着,到了地头再看不迟。」

  又只听得声如蚊蚋之冷语:「什么地头?这羊家集就是你们尽头处。」两商似是并未听见,反而谈得比前格外兴高采烈。

  最初把俞云也搞得昏头昏脑,后来他详为推测,才恍然大悟,大概这两商贾乔装,怀有重宝,被贼党缀上了,瞧出二商身怀异学,迟迟不敢动手,只是一路缀着,一面飞信邀请同道,看来明日这羊家集外,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心想这二商也太会做作了,与自己一比,差不了多少,双方都暗中点明,只差叫破。

  在二商来说,即明白表示他们如非有过人的武功,那敢在大庭广众中炫言无忌,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明日如敢伸手,那你们就无异于自寻死路。

  拿贼党来说,冷言讽语,也是暗中点明我们这方能手也到齐了,羊家集外明日就是你们两人埋骨之地。

  双方都是弦外之音,只把屋内食客们弄得莫明其妙,二商的意态飞扬,旁若无人,三大汉凶神恶煞,仅瞧出双方都有点异于常人外,别的就不知了。晋省住民,大都质朴勤勉,他们那会猜出这类扛湖凶杀,即或能,也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希聿聿」一声长嘶,俞云倏地一惊,那不是自己的马吗,这贼人向自己动上了念头,那准是找死,霍地起身,大步迈出,一掀门帘,既瞧出雪地上站着四人,其中一人拉者自己追风神骏,这匹马好似认出不是主人,倔强得很,四蹄乱踢,跳跃个不住。此时雪是停了,凛冽的西北风,一阵阵地呼啸,密密的云层无尽的飞移,天边映出一圈昏暗月环。

  那牵马的贼人高喝一声,道:「好畜牲。」举起右掌就要劈下,突闻风声掠耳,倏地一惊,蓦觉自己的右掌被另外一只手托住,不禁发呆。

  原来俞云一见贼人竟举掌要劈那马,不禁情急,足下猛点,施展师门绝技凌空步虚身法,一晃即是十数丈,人未到,手先出,就托住那贼右掌猛沉之势,只因四贼发觉来人身法奇快,竟未瞧出人自何处而出,是以呆住。

  俞云微微冷笑道:「好马人见人爱,你即爱此马,也得问问马的正主儿,肯让不肯让,岂可效那鼠窃之行,难道是你不成材的老子教你的吗?」

  偷马的贼人,心惊来人身法之快,又知是马的正主儿到了,未免心中有愧,此时听得俞云挖苦,不由气往上撞,竟也回声冷笑道:「咱老子就是你祖宗,老子见着心爱的东西,就要伸手。」话尚未完,「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挨上一个大嘴巴,登时嘴肿起老高,牙床半边松动,一手护着肿脸,呵呵出声。

  只见俞云笑道:「老子专爰打人嘴巴,见着不顺眼的,也就要伸手的,不是吗?」

  偷马贼被挨了嘴巴后,疼还犹自可,只觉眼冒金星一阵发黑,半晌才还原,只闻他一声虎吼,右手一翻,明晃晃。的钢刀已掣出鞘,趁着势子就迎头劈下,俞云微微说了声:「你是找死。」

  右掌五指一张,迎着刀尖就拿,把贼人吓了一跳,心念未动,钢刀早被俞云捏住,俞云左掌起处,那贼人巨大身形猛被震飞,在呼吼的北风中凌空翻了十几个筋斗,「卟」的一声响,落在「旅安客栈」门前积雪中,挤压向外的积雪,刹那间,又把贼人身形埋没,这一掌俞云是用了巧劲儿,只令贼子带三分伤。

  俞云掌飞偷马贼后,手中五指一挤夺下钢刀,又复一放,那钢刀已断成四五片,继又对另外三贼笑笑。

  另外三贼本是负有任务而来,见同伴心喜此马要趁手牵去,三人不想多惹是非,多方劝阻之时,俞云及时赶来,被俞云一手轻功震住,及至同伴被震飞,想出手又来不及了,此时见俞云望着他们直笑,三人脸上立时挂不下去了,本想出手,只因若在今晚又惹下是非,瓢把子怪罪下来,这份刑罚,可够受了,不由同时打个寒噤。

  其中一人冷笑道:「我那同伴虽然不对,却未伤害你的马匹,你为何出手伤人,今晚我们还有事在身,这场过节,我们记下了,最迟后天;我们就要找回,让你多活两天吧。」

  俞云暗暗生气,心想:「本来是你们偷马不对,还论什么过节,找场?」心念至此,不由气往上冲,情不自禁单掌往三贼面前一挥,三贼立时像断厂线的纸鸢一样,翻飞出去七八丈外,俞云也不看他们死活,掉头牵马就走。

  这一掌把另外的一批人,惊得日瞪口呆,原来俞云窜出门外时,那后来三大汉及两商人也听见马嘶声,又见俞云窜出,即知有点不对,同时起身跟出门外,剩下食客们茫然随着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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