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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妖传】第一至第二十回 合集 - 2,3

[db:作者] 2025-06-25 21:52 5hhhhh 5110 ℃

  然而云炫双手黑焰缭绕,气力大得异常,一杆枪舞得虎虎生风,四人兵刃不时被他砸得脱手,只得轮流跳出圈外,拾了长枪再加入战团。云炫虽舞得凶猛,终究不成章法,若不是仗着玄狼宝甲,早就被扎成蜂窝。

  蓝倩雪见他危急,欲要相救却苦无灵力,只得在一旁叫喊,但众人杀得眼睛都红了,根本不听。

  只听一灵獒弟子斥道:「撒手!」云炫左手右手各中一枪,再也拿捏不住,长枪脱手掉落。他正手忙脚乱,却听玄狼声音喊道:「接剑!」一把紫莹莹的宝剑掷了过来。云炫劈手接过,见一名灵獒弟子攻来,顺手一剑劈去,那人横枪格挡,不料那生铁枪杆竟如麦秸一般,被云炫轻轻一划,连人带枪都劈做两段。

  云炫被鲜血溅了一脸,呆如木鸡。耳旁几声惨叫,却是玄狼料理了那些灵獒山庄的长枪手。他拿着剑,颤抖着对玄狼道:「你……你害我杀了正教弟子!」玄狼左肩鲜血淋漓,渺着右目兀自流泪不停,哈哈大笑道:「你不杀他,他却杀你!人家只把你当妖,你却自认什么正教弟子!笑死人了。」

  蓝倩雪一眼认出他手中宝剑正是自己家传的璇玑剑,惊呼道:「你哪里来的这把剑?你杀我弟弟么?」玄狼道:「杀了有什么稀奇?我又不怕杀正教弟子。谁来杀我,我便杀谁!」蓝倩雪只有这么一个幼弟,从小便与她亲厚。登时美目发红,滴出泪来,咬牙道:「你杀了我弟弟,我和你拼命!」一头便撞向玄狼。

  玄狼遇袭,正自焦躁,怒道:「都是你惹的追兵,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一掌劈出,蓝倩雪横飞出,撞向一块大石。云炫救之不及,惊喝道:「不可!」

  却见灰影一闪,一人疾若狸猫,将蓝倩雪接住。那人一身灰布道袍,长髯飘动,手执一柄拂尘。他见蓝倩雪只是昏厥,便将她轻轻放下,抚髯徐徐道:「妖怪放肆!可认识道爷潜渊子否?」玄狼刚要说话,却见道人身后奔来数骑,皆是劲马健儿,当前一人目光炯炯,一看便知是硬手。

  他心中道:「娘的,今天什么日子,捅了马蜂窝么?若是老子一个,打不过便跑。现在拖着一个累赘,却是麻烦得很。」

  见敌人慢慢围上,他对云炫道:「先别管你正教妖道,存了性命再说!你今日如死在这里,必然背上妖怪恶名,恐怕连你师兄也难以做人!谁要杀你,你就杀他!就算你是正教弟子,也是这般道理!」

  云炫被他喝醒,见四周的正教诸人望着自己皆满眼敌意,恨不得立刻诛杀。他一身冷汗,心道:说的没错,我今日若死了,谁来给我洗刷冤屈?背着个妖怪的恶名,黄泉底下如何见爹爹和娘?

  他握紧璇玑剑,眼神露出寒光,道:「好吧!我不去杀别人,但谁要杀我,先问问这剑!」玄狼哈哈笑道:「好男儿敢作敢当!正该如此!」

  那潜渊子见他们在重围之下,依然谈笑风生,不禁也佩服对手的胆色,便对身旁那目光炯炯之人道:「罗贤弟,小心。令师弟恐怕已遭不测。」那人正是灵獒双俊中的罗西鼎,他接到丘焕,蓝狄的飞鸽传书,即刻赶来,如今却不见师弟丘焕,只怕他已凶多吉少。

  他一眼望见玄狼左肩创口,道:「那老妖肩头上分明中过丘焕之箭,我来斗他!」潜渊子点头道:「多多小心,我去收拾另一个。」

  云炫见潜渊子缓步朝自己走来,看他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他心存一丝侥幸,说道:「潜渊子道长,我不是妖怪,我是正教弟子。」

  潜渊子一声清笑:「既然如此,快快扔下剑来。」

  云炫见他语气柔和,喜道:「你相信我的话?我撤剑你不杀我么?」

  潜渊子依然不紧不慢道:「人妖殊途,除恶务尽!你若撤剑,贫道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玄狼骂道:「才夸你好男儿,你就卑躬屈膝!再这样,咱们妖道都不收你这号窝囊废!」

  罗西鼎道:「妖怪休要嘴硬,待会定要你跪地求饶!」玄狼嘿嘿笑道:「大家不妨试试,看谁跪地求饶!」

  罗西鼎不再说话,便是一拳击出,玄狼喝道:「来得好!」也是一拳。他身高臂长,拳头竟后发先至,罗西鼎丝毫不躲,砰的一声,被玄狼重重击中。

  玄狼一愣,胸口上也吃了罗西鼎拳头。俩人皆是身形晃动,气血翻腾。玄狼道:「原来你也是练不坏之躯的!」

  罗西鼎冷笑道:「你那小小妖术,也敢妄称不坏?今日我要生生将你打成肉饼!」

  玄狼见他狂妄,心中来气,便说道:「好!今日便与你赌赛一番,有本事别躲!」两人咬紧牙关,不躲不避,一拳拳尽往对方身上打。他俩打铁似的,乒乒乓乓,你来我往;又拳拳到肉,好如和尚撞钟,金铁之声不绝。一旁的人竟看得呆了。

  云炫握紧了剑,望着潜渊子道:「你不信我,我无话可说。我却不能这么让你给杀了!」

  潜渊子淡淡道:「我本就存着伏妖的打算,也不怕费些功夫。你动手吧。」云炫额上青筋隆起,知道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口中却说道:「不!你不杀我,我就不杀你!」

  潜渊子长啸一声,笑道:「好吧,我这就杀你!」拂尘一抖,万千丝绦笔直如枪,径自射向云炫胸口。云炫圈剑一挡,璇玑剑乃上古宝剑,潜渊子拂尘虽也是法宝,却依然当不得璇玑剑芒。

  潜渊子之前没注意他手中宝剑,此刻目光一瞥,情知不对,连忙撤手,但为时已晚。拂尘虽未被云炫一剑挥做两段,但还是有数百根拂丝被剑气所浸,纷纷断落,风雪一卷,飞得到处都是。

  他这拂尘上的丝绦乃西域麒麟上等尾丝所制,珍贵无比。遭此折损,当真令他心都碎了,饶是他气量再好,也将一张白净面皮憋的涨红。他大叫一声:「气煞我也!」将拂尘望后领一插,双手箕张,喝道:「归来!」那散落风中的根根断丝仿佛有生命一般,跳跃而起,笔直如针,凝在半空。

  潜渊子斥道:「去!」断丝如一蓬银针,满天星雨般直射云炫。云炫慌忙舞剑抵挡,只听嗤嗤细声不绝,玄狼宝甲虽然坚韧,亦然挡不住那细如牛毛的银丝穿过。云炫啊的一声大叫,奇经八脉各个重要穴道之上,俱被银丝直透而入,璇玑剑把握不住,掉了下来,轻插入地,直没至柄。他中针之处冒出细细血流,虽然出血不急,但满身皆是,登时将他变得血葫芦一般骇人!

  潜渊子恼他毁伤自己法宝,出手无情,喝道:「我今日偏不杀你!让你生不如死!戮之!」他话音才落,那插在穴道中的上百根银丝拼命搅动起来,云炫痛入骨髓,狂吼一声,虽双目血红,身上却无半点气焰冒出。

  原来,他筋脉穴道被银丝所截,正如道道堤坝,隔断流通,一身妖力被蓄在身体各处,无法奔腾交融,连用都没法使用,自然冒不出气焰来。

  灵獒山庄一派的法术,本以追踪机关为主,但罗西鼎天赋异禀,自小就修炼金刚不坏之功。在天山围猎时,又碰巧杀了一头千年妖蟒,他剖蛇胆而服,更是不避锋刃。若玄狼在全盛状态,倒是可以和他一决高下。但他一轮激斗之后,有伤在身,气力不如罗西鼎精纯,两人数十拳打过,他已渐渐不支。

  见云炫危急,玄狼更是心烦意乱,想着偷偷封印对手,罗西鼎修为和他不相上下,封灵法咒竟然不能生效。慌乱间吃了罗西鼎重重一拳,将他防护打破,哇的一声吐出血来,单膝跪倒。

  潜渊子见玄狼倒地,知道今日己方大获全胜,也不再留手。他闭上双目,凝神默念长咒,雪花漫天,被他气势所逼,丝毫不能靠近他的身体。

  罗西鼎笑道:「如今是谁跪地求饶了?」踏前一步,见玄狼拼命挥拳击来,他毫不在意,说道:「强弩之末,还要嚣张到几时?」一拳重重击出。

  玄狼中拳,又是一口鲜血,身子斜斜飞出,倒在云炫脚下。潜渊子听得众人一阵呼叫,知道罗西鼎已经得手,他口中念咒完毕,大呼一声:「破!」然而才喊出半声,小腹一凉,一把紫莹莹的宝剑自腹斜插而入,从他口中穿出,将他舌头也斩做两截。

  他脖子被宝剑所顶,不能低头,想转头去看罗西鼎时,终于眼前一黑,就此殒命。罗西鼎却怔怔的站着,脸色惨白,心口插着一根噬魂箭,血泉已经喷得枯涸,仍不断从箭尾吹出串串红色泡沫来,他身前热血一汪,融入白雪之中,形成一个血池。

  原来玄狼见那噬魂箭厉害,便藏了一根在身上,最后一拳时捏在手中,罗西鼎见胜券在握,不疑有诈,被他暗算得手。他借着罗西鼎拳势飞扑到璇玑剑处,拔剑就刺潜渊子。潜渊子原以为罗西鼎已完全压制对手,丝毫未防,全力施咒,那宝剑锋利,破空无声,竟被他一剑给杀了。

  这一下波诡云谲,形势大变。玄狼一脚踢开潜渊子尸身,仗剑而起。阴沉沉的目光望向一旁观战的南宫和灵獒子弟,森然笑道:「老子这边二对二,胜得不费吹灰之力。还有谁不服,尽管上来!」

  众人早被眼前惨景吓呆,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连灵獒都被玄狼放出来的妖煞所逼,夹着尾巴伏在地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逃!」马蹄声疾,犬吠呜咽,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连蓝倩雪都抛下不管了。

  玄狼见众人跑得影子都不见了,这才一跤跌倒,喘息不已。他刚才拼命放出气势,其实已是勉强之极,就算蓝倩雪苏醒过来,也能夺过璇玑剑,将他杀了。

  玄狼调息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去看云炫,只见他中了潜渊子最后的大咒,透体银丝在体内各处要穴爆了开来,将他筋脉穴道全都炸的支离破碎,已经奄奄一息了。即便将来活过来,多半也是废人。

  玄狼叹息道:「有条命就好了。何况现在依然是一根手指也没少。」牵过罗西鼎的马来,将云炫放在马上,他看了一眼蓝倩雪,心道:追兵为她而来,就把她留下好了,免得乌头苍蝇似的纠缠不休。他两番大战,体力消耗急剧,好不容易爬上马鞍。扬鞭催马,在雪地中留下歪歪斜斜一行蹄印。

  片刻之后,罗西鼎的尸身砰的一声摔倒。大雪在这个时候恰好停了。

 第八回

  待蓝倩雪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远处,一支马队正疾驰而来。

  雪光刺眼,她眯起眼睛眺望,只见一骑遥遥领先,马背上的骑士正焦急的向前方张望。她一眼便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她的丈夫南宫星!

  她本以为此生无缘夫妻团聚,此刻重逢,竟宛如梦中一般,顿时哽咽起来,跌跌撞撞跑向南宫星。

  南宫星远远看见,声嘶力竭的大喊:「倩雪!」他嫌马跑的还够不快,跳下鞍来,提起灵力,发足疾驰。片刻便到了蓝倩雪身边,一把将她柔软的身体揽入怀中,忍不住流泪说道:「老天有眼,让我终于找到你了!」蓝倩雪心内百感交集,索性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放声大哭。南宫星登时又爱又怜,柔声安慰。他夫妻二人紧紧抱着,互诉相思之情。

  南宫远天和雷麓驰径直去查看罗西鼎和潜渊子的尸身。原来南宫和灵獒众弟子被玄狼吓跑,迎面正碰上南宫远天一行人,他们这一支人马由于南宫星拼命催促,收到飞鸽传书前,在岔道上跑的最远,所以来得也最晚。

  雷麓驰生平最得意的弟子便是罗西鼎和丘焕两人,听得跑回来的众人说二人皆被那妖怪所害,气得须发赍张,五内俱焚。此刻抱起罗西鼎尸身,见他心口中箭,全身鲜血被人尽竭而亡,禁不住双手颤抖,热泪盈眶。

  南宫远天见潜渊子的尸体怒目圆睁,满是诧异不忿之情,便轻轻抚上他的双目,心道:潜渊子本是见义勇为,却这般惨死,我需得给长真门下一个交代。见雪地之中一行马蹄印往北边去了,他一声号令:「上马!追!」

  众人驰马奔出数里地,又见白雪之中伏尸累累,雷麓驰寻了片刻,找到了丘焕尸体,见他噬魂箭袋全数射空,颈椎被敌人以重手法折断,早就死得透了。他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却听有人喊道:「这里有人还没死!好像是蓝公子!」

  南宫远天慌忙过去,果然见蓝狄口鼻流血,被一头灵獒压在身下。他肋骨断了数根,倒在雪中半日,手脚都浸的冰凉,只有心口还余着一团暖气。南宫远天立时握住他手掌,将灵力传递过去,护住他的心脉。蓝倩雪见弟弟未死,又惊又喜,双目垂泪,对南宫星说道:「星哥,幸好弟弟没死,咱们即刻回去吧,需将他好生调养,不要落下暗疾来。」

  雷麓驰闻言大怒,厉声道:「回去!南宫夫人,如今你能安然无恙,可知为何?全凭着这些子弟不眠不休的驰援,又为你力战而死!你怎能说回去二字?难道不应该为他们报仇么?」蓝倩雪被他一喝,无言以对,满面羞红,落下泪来。

  南宫远天见雷麓驰把紫红脸皮都气白了,说到底终究是自己的家事,累得他如此伤心愤怒,不由狠狠瞪了蓝倩雪一眼,大喝一声:「留下两人照看蓝狄,其余人全数上马!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诛杀此二妖!以祭英灵!」

  南宫星见众人疾风般追杀去了,连忙跳上马背,却见妻子站着不动,便道:「倩雪!父亲既然已经帮你解封灵力,你也需得去助力才是。这一次我们欠了别人好大的一笔人情!」蓝倩雪正在想道:我本欲放你一条生路,却差点让众人对我离心。现在大家恨不得生吃了你们,我却再也不能为你求情了。她心中有些酸楚,见丈夫催促,慌忙答应一声,翻身上马,跟着南宫星去追马队。

  马背之上,她思来想去,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咬紧了嘴唇,手指抓在长剑剑柄之上,狠狠鞭马飞驰。

  他们所骑之马,都是南宫家的上等良驹,四蹄还加装了流星飞踠,骑士念动口诀,马速可提高三到四倍,奔腾起来,气势逼人。

  玄狼见天气渐晚,便不停催马直行。那北国之地,还不到晚饭时分,天色就开始晦暗起来。正行走间,忽然感觉身后杀气浓烈。回身看时,雪原上出现一簇黑点,眨眼间便可辨出是马队,再片刻,蹄声如雷,竟连骑士的面目都清晰可见了。

  他虽吃了百宝囊内好几颗珍贵丹药,又一直在马背上调息吐纳,恢复了不少气力。但见敌人去而复返,定是有了极厉害的强援,玄狼重伤之下,再也不敢试缨,只好拼命逃亡。然而他哪里懂得南宫家控马的奥妙?只知扬鞭催马,逃了不到一柱香时间,便被追上。

  雷麓驰恨透了玄狼和云炫,看到敌人就在眼前,话也不多说,扬手就是一把飞斧,只奔玄狼背心,玄狼见斧头挟着风雷之势,拉起云炫直接滚落。只听骏马一声短促悲嘶,马头已被削落,无头身躯奔驰了数十丈才歪歪倒下。

  南宫远天见雷麓驰动手,拔剑清啸而起,离着数丈便一剑斩向玄狼,玄狼不及站起,抱着云炫骨碌碌一阵翻滚。南宫远天的剑气斩在地上,便是一道尺余深的长长纵口。众人见玄狼滚地葫芦一般,便一拥而上,策马去踩。玄狼生怕云炫被踩死了,将他裹在怀中,任凭铁蹄在自己背上头上一顿乱踏。他之前受了伤,乱蹄之中又重重挨了几下,禁不住嗓子发甜,口角迸出鲜血。却不肯从那烈马怒蹄中闪躲出来。

  南宫远天喝了一声:「此妖奸猾无比!马队散开!待我来收拾他!」众人听得号令,乱纷纷勒马欲散到一边。忽听马嘶不断,坐骑暴跳不已。原来玄狼铁爪伸出,见马就抓,将马背马臀抓的皮开肉绽,骏马吃痛,不听号令,马队乱做一团。玄狼藏身其内,寻常弟子去攻他,他浑不在意,一手抓一个扔在脚下。

  雷麓驰气得须眉倒竖,欲要杀他,但此刻人仰马翻,乱得不可开交,玄狼尽混在幢幢人影之中,正是投鼠忌器!此时南宫星夫妇恰好赶到,见到一团混乱,方知人多也有人多的不便。

  南宫星正要拔剑上前,忽听风声大作,一条黑影哇哇大叫,直奔自己而来。原来是玄狼将一名灵獒弟子当作暗器,向他掷来,他慌忙用手去接。玄狼气力极大,他虽接住那名弟子,却坐不稳马鞍,抱着那人从马屁股后滚了下去。

  南宫星只听父亲一声大叫:「星儿小心!」紧接着就是几声呼喝闷哼之声,他刚把那晕过去的弟子推开,脖子上一凉,已架上了一把璇玑剑。只听玄狼厉声道:「都退后!」双指一点,登时将南宫星灵力又给封了。

  原来玄狼混乱中瞥见南宫星赶到,知道他虽实力不济,却是南宫家的重要人物,便瞬间抓起身下三名正教弟子,分别投向南宫远天、雷麓驰和南宫星,趁他们救人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袭南宫星。但他抱着云炫,终究身法慢些,半空中被南宫远天赶上,虽制住了南宫星,却被南宫远天将云炫抢了过去。

  南宫远天认得爱子脖子上横着的正是蓝家的璇玑剑,他知道此剑厉害,立刻喝令道:「且住!」众人被他喝止,场面一时僵持。

  玄狼哈哈大笑,道:「有劳诸位如此厚爱,相送至此。铁背玄狼拜谢了!这里哪一位说话管事,请吱个声!」

  南宫远天见玄狼狡猾无赖之极,己方势如破竹的追杀,被他胡搅蛮缠之下,竟成此僵局,恨得牙都咬碎了,便道:「你的伙伴也落入我的手中。大家一命换一命!」

  玄狼见云炫软绵绵被他捏在手里,心中想道:「雾真人说这小子于我道有重大干系,若不是为了他,我又何必连番苦战?需得想个什么办法将他捞回来。」口中却笑道:「看你一把胡子,怎么如此糊涂?你看你擒住那厮,筋脉尽废,还不知道死活呢。怎能和南宫星翩翩佳公子相提并论?我数到三,你将他给我掷过来,要不然,这剑太重,我又被你们乱马踩伤,可保不准手会抖上一抖!」当下森然数道:「一!」

  蓝倩雪适才晕厥,不知云炫重伤。此刻见他气息奄奄,全身浴血,不由吃了一惊。心内想道:他竟如此重伤,还能活么?她本来一颗芳心,不断在云炫和丈夫之间摇摆,但见到云炫这副九死一生的垂死模样,必然不能在他身上再有什么念想了。她本来就极善于在瞬息间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现下如何取舍,心中登时有了决定。

  只听玄狼又数了一声。南宫远天爱子心切,慌忙道:「慢!我答应便是。」正要将云炫掷过去,蓝倩雪知道玄狼诡计多端,得了云炫说不定还要加害丈夫,着急起来,一剑指在云炫心口说道:「公公休叫他骗了,此人对他极其重要!」又对玄狼喝道:「妖怪休得胡言乱语!快快放了我丈夫!要不我一剑杀了他,看你怎么和魔君交代!」铁背玄狼倒吸一口冷气,望向蓝倩雪,只见她粉面上笼着一层寒霜,确是动了杀机!

  云炫虽然重伤,此刻神智犹在,身周种种变故,皆听在心里。见一把利剑抵在自己胸上,便艰难睁眼,望向蓝倩雪。

  蓝倩雪和他目光一触,想起他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来,心肠忽然一软。然而心内又想: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如今我已回到南宫家,再不是和你浪迹天涯的时候了。她脑中浮起和云炫交颈缠绵的情景来,忍不住又深深看了他几眼。但云炫遍体鳞伤,神情委顿,满身血污,再不复之前的英俊挺拔,她看了两眼,竟生出厌恶来,咬牙暗道:我丈夫善妒,姊姊留你不得!反正你眼看活不成了。不如索性将性命来成全姊姊吧。

  云炫见她眼中柔情一闪,转瞬又冰冷决绝。大概猜出了她的心意,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只无力的垂下头去。几滴清泪,坠落尘埃。

  玄狼见这美妇心如蛇蝎,忍不住嘲讽道:「小妞,你用剑指着夜夜欢好的情郎来讨丈夫。我老狼可是生平头一次见啊。罢罢罢,还是你厉害!速速把你那半死不活的小情人送过来,我便还你丈夫!」

  南宫星一路紧追不舍,最担心的即是蓝倩雪失贞。重逢以来他就反复逼问,蓝倩雪只说自己节烈抗拒,妖怪又逃的惶急,得以保全贞洁。他虽半信半疑,但心中总算舒坦了不少。此刻听玄狼当着众人如此大喊,又见妻子脸色雪白,多半是有那一档子事。他登时气得七窍生烟,不能自已,大声喊道:「倩雪!你若清白,就一剑杀了他!」

  蓝倩雪被玄狼道破,心中一片慌乱,又被丈夫一喝,心道:今后还想在南宫家做人,势必如此了!一声清呔,挥剑便刺云炫心口。玄狼大惊,但那里来得及救援?

  然而那剑戳到云炫心口,却被护身宝甲挡住,不能再进寸毫。蓝倩雪略略一怔,挥剑便刺云炫头颈。

  只听玄狼大叫:「你杀我也杀!」南宫远天一声惊呼,放下云炫纵身飞扑,原来玄狼将南宫星猛力掷向山壁,他慌忙去救儿子。玄狼疾若星火,掷人时同时发动,一跃过去将云炫扑在怀中,背上中了蓝倩雪一剑,当的一声,火花四溅。

  雷麓驰大吼抢上,一斧劈向玄狼,与他斗在一处。不一时,南宫远天,南宫星,蓝倩雪纷纷加入战团。其余众人修为不够,远远站着掠阵,防着玄狼逃脱。

  南宫家翁子媳三人皆是一般心思:今日若要保存南宫家体面,需得将此二厮尽数杀之,不留活口!出剑狠辣无比。

  玄狼仗着璇玑剑锋利,苦苦支撑。南宫星见自己攻不破玄狼不坏之身,剑招便尽往云炫身上招呼。玄狼只得以身体帮云炫接剑,局面更加岌岌可危。他见形势转瞬间崩坏,已到了他生平最险恶的关头。便将云炫往地上一掷,璇玑剑风车般狠狠一转,将众人逼退几步。南宫远天见他泼皮拼命一般的死战,虽是勇悍,却破绽大出,长剑一晃,剑芒闪动,玄狼大吼一声,双目已被刺瞎,血流满面。

  他突然一声大嗥,两只眼睛睁得如同血窟窿般,放出冲天妖气,竟惹得满天彤云密布,朔风夹着大雪,扑打得众人迎风难以睁眼。

  雷麓驰大叫一声:「小心!他要现本相!」

  原来所谓妖者,乃草木禽兽、金石器具等物吸天地之灵气所化。得道者脱去本相,修成人形。然而维系这人形,始终要耗费一部分妖力。故妖如在危急时现出本相,不但是将最后一丝潜力都逼出来应敌,而且本相不受人形约束,正是自己真实形体,战力随之暴增。

  只不过既然得了人形,却以本相战斗,实在凶险无比,一旦受伤则直接损坏元体,不知要多少年才能修炼回来,如若战死,更是形神俱灭,不入轮回,万劫不复。故如果不是实力比敌人强得太多,故意现本相戏耍;便是存了与敌人破釜沉舟,誓死周旋的悲壮之忾。

  一旁围观的灵犀、南宫众少年健儿甚少见过如此战斗,一边担心,一边兴奋不已:「妖怪要现本相了!」

  「师父活活把他打出原形了!」

  「哈哈,这才叫衣冠禽兽,终于原形毕露!」

  南宫远天和雷麓驰都参加过平妖之役。当年,他们在月华殿外,伏击妖道残部,众妖见陷入重围,大势已去,纷纷现出本相,虽在敌人十面埋伏之中,依然将正教杀得元气大伤,损失惨重,数个门派就此断绝。他二人深知此战凶险,慌忙喝令南宫星等人远远退开。各自将门户守得严谨无比。

  只见风雪急骤,一只长约数丈的苍青巨狼立于雪地之中,将云炫紧紧护在身下。巨狼双目鲜血淋漓,四肢健壮有力,利爪锋锐,森森獠牙间口涎不断滴落,一声凄厉狼啸,声传百里。骏马闻声咴咴哀鸣,屁滚尿流,四蹄颤抖。灵獒目露畏惧之色,不敢发出半声。

  半空之中,停着一辆华丽马车。只听车内一个少女声音,问道:「是什么声音?」赶车马夫恭恭敬敬道:「回禀小主人。好像是昙宗的人在和正教相斗。」车内一个少年登时喜道:「时先生,同道有难,我们速去救援。」

  那少女斥道:「明琅,不许胡乱指挥!时先生,你觉得要去救援么?」那赶车的时先生笑道:「昙宗的事,咱们不用去管。风雪这般大,还是回去吧。」那少女嗯了一声,沉吟不语。少年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忤逆姊姊和时先生,只得作罢。马车缓缓启动,凌空而去。

  雪原之中,玄狼正和南宫远天、雷麓驰厮斗正酣。他中了南宫远天数道真溟剑气,虽划得皮毛绽开,血流如注,却并非重伤,雷麓驰的风雷斧也难以将他重斫。他幻为巨狼之后,虽双目不能视物,却反应机敏,爪击撕咬,凶猛异常,数次将南宫远天和雷麓驰逼得狼狈后退。

  斗了数百合,南宫远天见玄狼每每占上风时并不进逼,只是死死守在原地,白白错过许多大好机会。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些什么。雷麓驰恰好也看出端倪,低声道:「此妖只护着他身下那厮,是故不敢扑击我们。南宫兄,我有一计。」当下嘴唇微动,低声向南宫远天说了计策。

  南宫远天颔首道:「好计!我先去攻他!」一声清啸,发出三道真溟剑气,玄狼挥爪卸了两道,那第三道剑气却直奔云炫而去。他不及化解,低头去挡,直斩得他额上血花四溅。他大怒之下,听见南宫远天跃在半空,后腿一蹬,人立起来,如剑利齿狠狠咬去。

  南宫远天正是诱他出击,见状袍袖一摆,飘然而退。雷麓驰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立刻掷出一索,套中云炫右足,运劲回夺。玄狼发觉不对时,云炫已落入雷麓驰手中。他登时狂怒,暴跳起来,朝雷麓驰方位扑了过去。

  却听咔嚓一声脆响,右前足竟落入一个巨大兽夹之中,那兽夹乃雷麓驰炼制的独门法宝,平时小如芥子,使用时根据野兽体型变幻大小。一旦夹中,立刻落地生根,丝毫不松。

  玄狼目不见物,中了陷阱,那钢夹弹簧强劲,锋利夹齿一直咬到他骨骼上,痛得他不停狂嗥,拼起全身力气来挣,又哪里挣得动半分?

  正教众人见他中伏,欢声雷动。几个弟子拿了长枪就去搠他,却被玄狼怒吼着挥爪击飞,南宫远天和雷麓驰剑劈斧砍,玄狼无法躲避,浑身浴血。

  此时月上中天,月光之下,一头巨狼被死死困在雪地之上,剑光如瀑,斧钺雷鸣,尽往他身上招呼,更兼那长枪攒刺,弓弩劲发,将他伤得皮开肉绽,鲜血四溅。巨狼挣扎不开,声声怒吼,将雪花都震的散了。

  雷麓驰尚嫌杀的不快,想起丘焕的噬魂箭来,便叫道:「南宫公子,你返回丘焕战死的地方,寻他的噬魂箭来,此狼妖用噬魂箭杀我弟子,我也要他死在丘焕箭下!」

  南宫星答应一声,又舍不得妻子,便叫道:「倩雪,一块去。」蓝倩雪知道云炫玄狼必死,竟一刻也不愿意与那垂死少年待在一起,答应一声,策马随丈夫去了。

  雷麓驰又劈了几斧,这才停手喘息道:「南宫兄,待会箭来,你可不要和我抢,我要亲手射死这孽畜。」南宫远天笑道:「这个自然。不过雷兄刚才一阵乱劈,可惜了一张好狼皮。」两人心情舒畅,相顾大笑。

  忽然听得弟子惊叫:「快看!妖怪他……他……」竟是惊骇得不能言语。耳中只听得格格咬噬之声不绝,回头再看玄狼,见他不断用利齿啮咬自己中夹之伤足。牙齿与骨骼摩擦之声森然,让人闻之心胆俱寒。

  雷麓驰大惊道:「他要断足脱困!赶快杀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玄狼咬断右足,顺着他的声音一个猛跃,雷麓驰魂飞魄散,躲闪不及,被他咬在咽喉之上,玄狼巨首一摆,雷麓驰脖子上一个硕大血洞,登时毙命。

  这巨狼野性大发,扑入人群之中,大肆扑咬,一时间惨呼不绝,鲜血四溅,染红飞雪。南宫远天见众人顷刻间被他屠戮殆尽,情知不妙,将剑架在云炫脖子上,喝道:「你还要这小子性命么?」

  玄狼闻言掉头,冲着他的方位低声咆哮不止。南宫远天见雷麓驰被他循声咬毙,不敢再做声。提着云炫,运起灵力,双足漂浮在雪地之上,缓缓后退,竟是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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