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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18,4

[db:作者] 2025-06-26 06:30 5hhhhh 9900 ℃

  走舸接近芦苇荡,萧遥逸满面春风地下了船,拽着程宗扬的手腕过去,一见面就笑道:「易兄,我们又见面了。哎呀!云大小姐,刚才大小姐力斩妖人,让小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丹琉脸色不善,「少啰嗦!这是怎么回事?谁出动的水师?」

  程宗扬甩开萧遥逸,「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半个时辰前,咱们小侯爷亲自带领禁军攻进内宫。宫里的妖人已经被清除干净。小侯爷的意思呢,你们把陛下交出来,让他带走,往后就没有你们的事了。」

  突然间又杀出一个对手,而且是手握禁军、水师大营两大强军,少陵侯世子的小侯爷,秦桧和吴三桂不禁面面相觑,易彪和云丹琉则勃然变色。

  「程头儿!」易彪叫道。

  「叛贼!」云丹琉一点都不含糊,踏前一步,手中的偃月刀发出一声龙吟。

  程宗扬叫道:「我只是传话的!这事跟我没关系!」

  程宗扬朝秦桧使了个眼色,秦桧七窍玲珑,立即明白过来,上前一步把云丹琉挡在身后,正色道:「小侯爷!江山社稷,唯有德者居之!如今晋祚未绝,陛下虽然失德,但临川王英明勇决,又为先帝所爱,亲贵无比……」

  「秦兄歇歇吧。」萧遥逸客气地打断他,秦桧的口才他早就领教过,如果长篇大论的辩争下来,只怕月出东山才能分出输赢--还不见得是自己赢。

  萧遥逸明智地说道:「会之兄,算你赢了。」他摸了摸鼻子,无赖地说道:「但我不打算认输,你看怎么办?」

  秦桧两指拈住胡须,深邃的目光望向天际,沉声道:「秦某夜观天象,天命所归,正在临川郡……」

  「你省省吧!」萧遥逸叫道:「这一招我也会啊!天已经不早了,咱们就别废话了!那废物我要定了!划下道来吧!」

  吴三桂腾地站出来,几乎顶着萧遥逸的鼻子厉声道:「吴某还怕你不成!」

  萧遥逸意识到自己碰上硬茬了,程宗扬这两个手下以前看着还老实,这会儿拉出来都不是好鸟啊。他求救似地小声道:「程兄?」

  程兄咳了一声,「会之啊,我看小侯爷说得也有理……」

  秦桧义正辞严地说道:「主人此语大谬!小人虽然身份低微,亦不敢苟同!天命有常,只可顺迎,岂能逆取?」

  秦桧劈头盖脸一通忠君报国的大道理,把程宗扬堵了回来。

  这死汉奸,说得跟真的一样。看来不用云家出面,这就够小狐狸喝一壶了。

  程宗扬耸了耸肩,朝萧遥逸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萧遥逸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程宗扬无辜地说:「小侯爷,大家都是体面人。不管什么事,都该讲道理对不对?」

  萧遥逸连连点头,「那我就不讲道理一回吧。」

  萧遥逸身形一晃,从秦桧和吴三桂两人中间穿了过去。秦桧和吴三桂相顾失色,他们俩肩膀相隔距离不到半尺,就是侧着身也难挤过去。可萧遥逸就那么穿过去,连两人衣角都没碰到。

  萧遥逸俯身朝晋帝衣襟抓去,旁边的云丹琉长刀呼啸而出。别人也许不知道萧遥逸的真功夫,但她被封穴道还是萧遥逸出亲手解开,昨夜在宫中一战,更见识了他玄奥莫测的身法,一出手便用上十成劲力。

  萧遥逸袖滑出一截莹白的龙牙,「叮」的挡住刀锋。

  云丹琉玉齿咬紧,双手虎口剧痛。萧遥逸也脸色微变,胸口微微一震。

  程宗扬想起来小狐狸还受了两处箭伤,真打起来,未必能讨得好去。眼看云丹琉长刀再次攻出,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会儿自己插手,那叫找死。很可能云丹琉给自己来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先把自己劈了再说。

  萧遥逸呼了口气,「大小姐好功夫。」他给云丹琉解穴时,对她的修为深浅早已了如指掌,却没想到云丹琉劲气透入刀体,与偃月刀蕴藏的力量合而为一,使她可以施展的力道提升了近一个级数,自己一时托大,险些吃了大亏。

  「停!」程宗扬厉声道:「打个屁啊!那边怎么回事?」

  远处隆隆的鼓声突然停止,无论是楼船、艨艟、斗舰,还是走舸的桨棹都同时击入水中,接着逆向一扳,疾驶的船身像被钉住一样停在水上。

                第六章

  一叶扁舟离开楼船,舟上一个白袍男子负着双手,后面跟着两名亲随,泛水而来。他四五十岁年纪,鬓角华发初生,颌下一丛长须墨染一样乌黑,双目犹如紫石,神情不怒自威。舰队上林立的军士望着他孤舟驶过,都鸦雀无声。

  「这是令尊?」程宗扬看看舟上的男子,又看看萧遥逸,嘴里啧啧两声。

  萧遥逸嘟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长得像我娘不行啊?」

  程宗扬同意地点点头,「你娘肯定是个出色的大美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深居简出的少陵侯。看到那些士卒的眼神,他才明白萧遥逸哪里来的信心。那些士卒如同最忠诚的士兵望着自己的统帅,眼中充满崇慕和热情。仿佛只要他一个手势,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他去死。原来萧侯在晋国军中的威望,才是小狐狸最大的本钱。

  萧遥逸哼了一声,望着扁舟的眼睛露出一丝关切,显然萧侯亲自出面,在他意料之外。

  扁舟靠近画舫,舫上的仆从连忙放下舷梯。梯尾还未触到舟上,萧侯一脚踏出,仿佛踩到虚空中的台阶般悬空升起,接着从容踏在梯上。

  舫上诸人被王茂弘一喝,与桓大司马一道主张废帝的大臣都面露尴尬,讪讪不敢作声。这时见到白袍男子上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施礼,「萧侯爷!」

  阁中诸人纷纷迎上去,只有王茂弘、谢太傅、侍中王文度坐着不动,连桓大司马和周仆射也起身向那男子揖了一礼。

  少陵侯萧道凌踏入精阁,淡淡向众人还礼,然后拱手道:「谢太傅,丞相大人。」

  「坐吧。」王茂弘揉了揉眼睛,慢吞吞道:「萧侯好雅兴,天高云淡,来湖上踏秋。」

  「踏秋不敢。」萧侯道:「不过整日睡思昏沉,今日突然兴起,欲寻人对弈一局。」

  谢太傅拿起一柄羽扇慢慢摇着,「不知萧侯欲与谁人对弈?」

  「当然是执棋之人。」

  萧侯旁若无人地走到精阁一角。这边一名门客正与王处仲对弈,盘上黑白混杂,门客一条大龙被黑棋围杀,局面岌岌可危。见萧侯过来,那门客连忙起身施礼,垂手退到一边,王处仲却抱着一个美妓,注视着棋盘,似乎不知道对面已经换人。

  萧侯袍袖一拂,盘上百余枚棋子「呼喇」一声被一举清空,却留下星位黑白相对的四枚座子,就像刚摆上一样整齐。而本来黑白混杂的棋子被他一拂,在盘下分成两处,黑者纯黑,白者纯白,丝毫不乱。

  王处仲头也不抬地说道:「萧侯既然持白,便请先行。」

  「枯弈无趣,不若赌上些彩头。」

  王处仲怀中白光一闪,那支莹白的龙牙锥从怀中跳出,「叮」的立在案上。

  萧侯淡淡道:「这点彩头未免太寡。不若将你身边的粉头一并押上。」

  王处仲慢慢抬起头,冷冷道:「江山输你又何妨?讨这粉头,却是休想。」

  座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职位最高的王丞相、谢太傅、桓大司马、徐司空、王侍中、周仆射都不作声,众人也都知趣地闭上嘴巴。

  王茂弘长叹一声,「四哥,何当如此?」

  王处仲赋闲多年,这时在座的依稀有人想起,王处仲是王茂弘的族兄,年纪还在王茂弘之上。王茂弘已经是六十许人,可王处仲的外貌却比他年轻了二十岁不止。

  王处仲举觞,扬首饮干,然后抄起龙牙锥,在唾壶上击节高歌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铜制的唾壶被龙牙锥击成碎片,苍凉而豪迈的歌声在湖上远远传开。王处仲一手握着龙牙锥,一手拥着美妓,长声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王处仲长歌不绝,意态豪放,怀中浓妆的美妓扬起脸,露出崇拜而爱慕的眼神。

  身着白衣的萧侯盘膝坐下,淡淡道:「座中善弈者颇众。驸马此局败北,不知下场的是太傅,还是丞相大人?」

  谢太傅从容道:「此局谢某只是旁观,萧侯尽可随意。」

  「侍中大人呢?」

  王文度背上露出汗水的痕迹,良久道:「我太原王氏诗书传家,不善弈道。萧侯与驸马孰胜孰负,文度观局而已。」

  萧侯紫石般的目光停在王茂弘身上。

  王茂弘似乎苍老许多,满头白发萧然,低叹道:「四哥,何当如此?」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王处仲冷冷道:「大丈夫既不能流芳百世,亦复当遗臭万年!」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好!好!好!」

  远处响起零零落落的掌声,鼓掌的却是桓大司马,「萧侯!此局不若我与驸马对弈!」

  「桓兄好意,萧某心领了。」萧侯沉声道:「丞相大人?」

  王茂弘不再言语,拿起切肉的炙刀,割下衣袍一角,推到王处仲面前。

  王处仲不动声色,向萧侯道:「请!」

  萧萧侯用食、中二指拈起一枚白子,「呯」的拍在棋盘上,落在正中的天元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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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遥逸脸色难看之极,骂道:「妈的!此王爷非彼王爷!原来是琅琊王家的四爷!」

  程宗扬也大感意外,「是王处仲?真的是他?他有什么实力?」

  「州府兵是他组建的!他手下的荆州兵,实力不弱于禁军!」萧遥逸沉着脸道:「我说那些人怎么都是荆州口音。王处仲领兵时就擅长水战。我早该想到,老阉狗敢在宫里对付大小姐,肯定是准备好要动手!只不过让我抢先了一步。」

  萧遥逸紧盯着画舫。后面秦桧向易彪使了个眼色,悄悄把晋帝移到另一条船上。萧遥逸明知道他们在背后捣鬼,也无暇理会。

  看着天元的白子,王处仲冷冷道:「不过一座空宫,难得萧侯如此热心。孰不知老子五千言,讲得不过治国以正,用兵以奇!」

  王处仲屈指一弹,一枚黑子在空中划了个圆弧,点在白角三三位的禁手。

  随着王处仲黑子落下,旁边一个紫脸汉子拿出号角,举起用力吹响。芦苇荡中随即驶出十余条长舟。

  那些长舟高度只有斗舰的三分之一,用来划船的棹孔几乎紧贴着船沿,上面的船舱高度不过两尺,两端翘起犹如飞鸟,船体的宽度只能供两人并坐,船身通体用桐油浸成黑色,外面包着厚厚的水牛皮。这此长舟高度、宽度都不能与水师的战舰相比,长度却毫不逊色。细长的船身伸出无数黑沉沉的桨棹,就像一条在湖面划行的蜈蚣。

  「好舟!」萧侯瞥了一眼,「此舟载士不过二百,却有桨棹一百六十支,操戈而战者不过二成,如果奇舟,亘古未见,不知何名?」

  王处仲道:「迅疾如飞,漂水如凫。是名飞凫。」

  萧侯拈子老老实实将星位的白角长出,看似笨拙地应了一手,「驸马误矣。兵事即国事,当用兵以正,破敌以奇。」

  萧侯身后的亲随挥舞旗号,停在湖心的水师舰队重新响起鼓声,六艘艨艟、十二艘斗舰,三十余条走舸从两翼分别驶出,迎向飞凫。

  水师摆出堂堂之阵,艨艟在前,斗舰在中,走舸在后,但在接敌时却生出变化。右翼一艘艨艟首先临敌,放出第一箭的却是紧随其侧的走舸。

  那些小船不断加速,像鸥鸟一样驶过艨艟、斗舰。最前面一艘走舸上,一名士卒弯弓朝飞凫射去。飞凫船体狭窄,在起浮不定的水上更不易射中,但那士卒一箭射出,正中船首彩绘的雀眼。水师士气大振,鼓声越发雄壮有力。

  芦苇荡中驶出的飞凫只有十二条,每三条为一组,静默地在湖上行驶。距离最前面的走舸只有四五丈时,领先的飞凫突然转向,将船身横过来,对着疾驶的走舸。

  「绷」的一声闷响,飞凫船舱的圆孔中飞出一支长弩。弩首状如巨斧,弩杆却极短,就像一柄大斧重重劈上走舸。被击中的走舸摇晃了一下,船体裂开一道缝隙。

  走舸的士卒都是从军五年以上,至少经历过一次战斗的老兵。见状立刻擂鼓加速,赶在沉船之前登上敌舟。舵手用力扳动尾舵,将直行的走舸也横过来,调整成易于士卒登舟的角度。

  走舸与飞凫迅速接近,在船体相邻丈许的时候,两船已经平行。走舸的士卒拉出钩梯,准备钩住敌舰,登舟肉搏。

  忽然飞凫邻近走舸一侧的桨棹放弃划水,桨手齐喝一声,一半用棹桨撑住靠近的走舸船身,另一半同时击出,拍打走舸的桨棹。这时才看出飞凫的桨棹呈现出黑沉沉的色泽,是因为在容易折断的部位都包着精炼的镔铁。

  飞凫一侧桨棹就有八十支,走舸一侧只有十五支桨,两船相遇,高下立判。几乎是第一轮攻击,走舸一侧的桨棹便尽数折断,船体更被飞凫伸出的桨棹推得倾斜。舸上的士卒纷纷攀紧船栏,稳住身体,这时飞凫船舱的矛穴、射孔中弩矢齐飞,在不到一丈的距离内,朝舸上的士卒射去。

  走舸上射出第一箭的弓手用脚蹬住船沿,两手张弓,瞄向敌舟。但飞凫船体完全封闭,军士和桨手都躲在舱内,只有箭孔中疾射出的弩矢。走舸属于轻舟,船体重量不及飞凫三分之一,近距离的对射中,不住有士卒中箭落水,更加剧了船体的偏移。脚下的船体被桨棹顶起,慢慢向一侧倒去,那名弓手拚命拉弓,朝箭孔射去,接着船体倾覆过来。弓手在落水的刹那竭力一蹬,躲开船体的重压,忽然背后一阵剧痛,被一支弩箭射穿肩胛,无力地朝水底沉去。直到这时,他仍未看见任何一名敌人的面孔。

  后面一艘斗舰直逼过来,利用自己方正坚实的船头,朝飞凫拦腰撞去。

  飞凫一侧桨棹收起,灵巧地一转,避开斗舰的撞击,与斗舰并肩而行。斗舰虽然是二百人的大舰,桨数却远远不及飞凫。很快,斗舰内侧的桨棹同样被飞凫的铁桨击断。舰船失去一侧动力,再举桨划水,只能在湖上打转,不得不停止划动。斗舰的戈手纷纷挺出长戈,试图钩住飞凫。但飞凫表面蒙着结实的水牛皮,急切间难以撕开。

  两条走舸冲过来,拦在飞凫前方,配合斗舰的攻击。飞凫一侧桨棹抬起,另一侧的桨棹奋力击水,转向闪避。趁飞凫航速略慢,斗舰的戈手用长戈刺进飞凫舱身的穴孔。更有十几名勇悍的士卒咬住短刀,跳上飞凫船身。

  飞凫狭窄的矛穴中伸出数支长矛,朝无法防御的斗舰戈手攒刺。不多时,钩住穴孔的戈手便被刺杀殆尽,剩下的也扔下长戈,朝后躲避。飞凫甩开只能打转的斗舰,迅速脱离,但船体也被十余名士卒攀上。

  由于飞凫船舱完全封闭,攀到舱上的水师士卒只能用力砍开牛皮、舱篷,同时飞凫中的军士也无法出舱,由于矛穴射孔都开在船体一侧,更难以攻击船顶的敌人。

  后面一艘飞凫加速驶来,与前船擦肩而过。已经绞紧弦的弩弓从飞凫射孔伸出,攀在舱上的士卒惨叫着被背后袭来的劲弩刺穿身体,一一坠入水中,鲜血顿时染红了清澈的湖面。

  萧侯的白角被黑棋侵入,双方杀得难解难分。黑棋着法诡异而凶狠,由三三位禁手打入,在白角辗转腾挪,大有掏空白角之势,将以奇用兵的诡诈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

  居于劣势的走舸不再强攻飞凫,转而寻找敌舰的空隙,利用速度打乱那些飞凫的阵型。另两艘斗舰同时逼来,左右夹住最前面一条飞凫。

  王处仲冷笑道:「萧侯故技重施,不怕重蹈覆辙吗?」

  萧侯淡淡道:「只怕驸马技穷。」

  说着萧侯白子一个小尖,顶在黑棋隙处。

  藏在芦苇荡中的飞凫都是王处仲的精锐私军。晋国水道纵横,水军才是决胜最重要的砝码。这支飞凫军是王处仲一手打造,针对晋国水师的舰船训练多年。斗舰一接近,立刻矢石齐飞,攻击舰上的士卒,同时桨棹齐举,利用特制的铁桨全力打击对方的桨棹。

  内湖水军争战,风力对船只的影响有限,而船帆更易被敌军火箭攻击,因此大多数舰船都没有张帆,全靠桨棹操控行驶。一旦桨棹折断,就等于丧失了战斗力。飞凫的桨手与军士的比例是四比一,这样畸形的比例却将桨棹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两艘斗舰的桨手奋力操桨,从两面夹攻飞凫。飞凫放开一侧的对手,全力攻击另一侧的斗舰。那艘斗舰小心地保持距离,避免桨棹被飞凫铁桨击断,但拉开距离的同时,舰上戈手全无用武之地,飞凫舱体封闭,外覆牛皮,只用狭小的矛穴射孔向外攻击,斗舰上的弓手对飞凫的伤害微乎其微。

  在湖上追逐里许之后,两艘斗舰渐渐慢了下来,毕竟斗舰只有六十名桨手,而飞凫的桨手足有一百六十人之多。飞凫收回一半桨棹,减慢速度,让桨手保持体力,同时利用船上的弓弩射杀斗舰暴露的士卒。

  右侧的斗舰猛地一顿,桨手反向击水,由前驶转为逆行。飞凫在惯性下向前冲出半个船身。就在这时,飞凫上的军士们看到令人恐惧的一幕。斗舰背后,一条船首尖挑的艨艟以极快的速度破浪而来,犀角般的船首正对着飞凫的舰体。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飞凫在湖上确实占尽优势,一对一,甚至一对二,水师的斗舰、走舸只有挨打的份,换作结构相差不大的艨艟也强不了多少。但水师也不是傻瓜,他们立刻改变战术,利用一条斗舰作掩护,遮挡飞凫的视线,在飞凫进入位置后突然减速,露出后面直冲过来的艨艟。

  封闭在飞凫舱内的桨手听到指挥官惶急的大吼,「右列停桨!左列全速!舵手右转!」

  上层的攻击舱内,几名什长嘶叫着:「举矛!举矛!」

  棹孔透入的阳光被一片阴影迅速遮住,一名奋力操桨的棹手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一支犀牛角般的铁角从棹孔上方飞过,接着飞凫坚固的船体发出一声碎裂的震响,被桐油浸过的舱板猛然凹陷过来,湖水带着折断的长矛涌进船舱,紧挨着他的一名同伴来不及呼叫,就被包着铁皮的船首碾碎。

  艨艟船速极快,飞凫竭力调整航向,但狭长的船体来不及转弯,就被艨艟巨犀般的冲角狠狠撞上。再结实的船只被艨艟冲角撞上也免不了破损,何况飞凫为了机动性能,收拢了船体的宽度。木屑纷飞间,整条飞凫被撞成两段,装着斧矢的巨弩,混乱的桨手、军士从断口飞出,又被艨艟坚固的舰身碾进水底。

  艨艟驰过飞凫断裂的船体,扬长而去。船尾的巨弩转动着,瞄向后方一条飞凫。伴随着隆隆的战鼓声,一名军士调整好方位,迅速作了个手势。后面那个膀大腰圆的军士挥起重锤,砸下牵弦的木楔。

  比长矛还要夸张的弩矢呼啸而出,从飞凫舱顶射入,射杀了一名军士和两名桨手之后,在吃水线以下的船体透出尺许。

  飞凫没有作声,沉默地从同伴断裂的船体间穿过,狼一样尾随横冲直撞的艨艟。

  艨艟船尾的巨弩不断发射,飞凫两侧一百六十支桨棹像蜈蚣一样划着水,在湖上疾驶,迅速拉近距离,使艨艟架在船尾高处的巨弩失去射击角度。

  在接近艨艟的一刹那,飞凫的矛穴刺出数支锋利的铁铲,像狼牙一样咬在艨艟舰体上。飞凫船体极矮,艨艟居高临下,本来易于攻击,但两船接近之后,艨艟的攻击孔比飞凫的船体高出数尺,只能向下攻击飞凫坚固的船篷。而飞凫攻击孔几乎比艨艟的棹孔平行。

  飞凫伸出的铁铲撕开艨艟舰体的生牛皮,然后朝裸露的木料泼上火油。飞凫十余只箭孔同时闪起火光,接着火箭流星般飞出,艨艟舰体立刻燃起一排火焰。

  飞凫不再理会着火的艨艟,减速、摆舵、转向,一气呵成,同时将旁边一艘走舸撞得倾斜过去。

  程宗扬与萧遥逸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惊愕。

  忽然旁边响起一声怒喝,「艨艟上的指挥官是谁?如此无能之徒,立刻斩了他的脑袋!」

  吴三桂是骑战的行家,对水战是彻底的外行,这话只能听着。秦桧道:「艨艟亦属尽力,奈何敌舰来去如风,防不胜防。」

  云丹琉道:「艨艟船坚弩强,正该与敌舟正面交锋。破敌一舟,便即远颺,以往并无不妥,但此时敌舰船速是它两倍以上,仍墨守成规,将船尾让给敌人。指挥者全无应变之道,死有余辜!」

  程宗扬心道:有种你去打啊。瞧瞧云丹琉的刀,没敢说出来。可脸上的表情却被云丹琉看得一清二楚,那丫头美目顿时寒光大盛。

  程宗扬打了个寒噤,厉声道:「小侯爷!看着我方将士浴血奋战,程某恨不能手刃敌寇!在此旁观,于心何忍?不若我等立刻回船,居中调度!」

  「不错!」萧遥逸一把拽住程宗扬,「且看我们兄弟并肩破敌!」

  如果云丹琉眼中的怒火变成实质,自己早已血溅七尺。程宗扬顾不上和易彪道别,就和萧遥逸跳到来时的走舸上。

  这位大小姐脾气太火爆了,动不动就拎着大刀砍人。程宗扬心里嘀咕道:那丫头脾气是坏了点,但身高腿长,肩宽腰细,胸脯够高,屁股够圆,扭起来还是很过瘾的……

  「喂!小狐狸,你干嘛?」

  程宗扬擦了把口水,突然发现走舸并没有返回舰队,而是正对着疾战的飞凫就冲过去了。

  「居中指挥不是白瞎了咱们兄弟的手段吗?要打就在最前面,亲临矢石,一决生死才过瘾!」

  「你疯了吧!要打咱们也换条船吧?这走舸不够它撞一下的!我看飞云、盖天那两条还凑合,咱们随便选一条好不好?」

  「我觉得这走舸就挺好,又快又稳。」萧遥逸一脸认真地说道:「楼船看起来威风,其实一点不好玩。你想啊,好几千人待在一个大船壳子里面,又是马粪又是人尿的,单是汗臭就能熏死你……」

  远处的艨艟已经火光冲天,数十条战舰同时展开搏杀。敌军的飞凫又被击沉一艘,但水师已经有一条艨艟、两条斗舰燃起烈火,在湖面熊熊燃烧。另外还有五条走舸倾覆,更有两条斗舰被飞凫击断桨棹,失去行动能力。

  看着飞驶如风的飞凫,程宗扬一颗心仿佛直线掉到胃里,石头一样沉甸甸又冷又硬。天地良心,我对战争一向只有旁观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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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盘上角落的争夺已经蔓延到全局,王处仲掏空半个白角,然后从白角沿低位跳出,在盘上四处挑起烽火,搜刮实地。萧侯不忙不乱,白棋一边应对黑棋的攻势,一边与天元的白子遥相呼应,构建起强大的外势。

  湖上鏖战方殷,双方舰只在湖上往来搏杀,飞凫收拢阵型,形成一个紧凑的三角形,撕开水师两翼舰队的包围。水师则以艨艟冲乱飞凫的阵型,利用数量的优势,以两条甚至三条斗舰围攻一条飞凫,走舸则以主舰为中心,往来穿梭,分割敌阵,攻击敌舰,或者救援己方落水的士卒。

  一条飞凫被走舸围住,舸上的士卒蚁附在走凫上,用铁凿挖开船体,在其余飞凫赶来救援之前,飞凫船体已经进水,缓缓沉入湖中。后面两条飞凫甩开斗舰的纠缠,从两侧将来不及撤出的走舸围住。狭长的船体矢石如雨,三条走舸只支撑了半盏茶时间,就尽数沉没。

  接着两条艨艟并肩冲来,将一条飞凫撞成三截,另一条飞凫则抓住机会侧过船身,在两艨艟之间狭窄的缝隙间穿过,同时将一条艨艟船体破开一道丈许长的裂缝。

  「十二条飞凫,与六条艨艟、十二条斗舰和三十六条走舸不分胜负。」萧遥逸道:「王处仲好手段!」

  程宗扬数了数,这次水师一共出动了飞云、盖海两艘楼船,艨艟十八艘,斗舰三十六艘,走舸数量更是超过一百条,大小舰船一百六十余条,包括桨手和士卒在内,出动的军力将近一万三千人。这样的实力足以纵横五湖,可面对十二条飞凫,在击溃半数敌舰之后,自己也附出了四条艨艟,七条斗舰和二十余条走舸的代价,总折损将近两成。

  「看起来王处仲要退了。」

  「十二条飞凫,不过两千四百人。」萧遥逸摇头道:「王处仲敢觊觎帝位,实力绝不止这么一点。五千人,这个数目还差不多。如果我没猜错,芦苇荡里至少还有十二条飞凫,等着我们的中军。」

  「说的是!」程宗扬精神一振,「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了,咱们也该等等吧?至少让后面的兄弟上来啊。」

  「不用急,」萧遥逸安慰道:「咱们一旦被围,他们肯定拼了命地往上冲,你拦都拦不住。」

  程宗扬抓住他的肩膀,叫道:「死狐狸,你仔细看看!他们还有六条船,一千多人!你这一条四面漏风的破船,上去送死吗?」

  「安啦!顶多是船翻了,被他们围着打,程兄放心,我水性好得很。从这儿游到湖岸,我都不带喘气的。」

  程宗扬摀住胸口,难受地说:「我有点晕船……先让我下去好不好?」

  萧遥逸恍然大悟一样说道:「程兄,我突然发现你很胆小啊!」

  「何止胆小!实话告诉你!我这会儿肝都在颤!你是亡命徒,我可是有家有业的正经商人!」

  萧遥逸笑嘻嘻看着程宗扬发飙,然后道:「岳帅当年跟你差不多。不过一上阵就好了,那只墨镜呢?把墨镜戴上你就不怕。」

  程宗扬一拍额头,「我怎么把这事忘了?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拿了墨镜马上就来!」

  「没有墨镜也行啊。」萧遥逸搂住他的肩膀,「程兄不是想要光明观堂那个小粉头吗?打完这场,咱们就去把她绑来,让你好生快活快活。」

  「你拉倒吧!」想起小香瓜,程宗扬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奶奶的,不管谁输谁赢,自己可千万不能死啊。

                第七章

  白棋凭借强大的外势,将一块黑棋眼位破尽,逼得黑棋弃地逃生,形成围杀黑棋大龙的局面。

  萧侯淡淡道:「治孤不易。驸马小心。」

  王处仲拿着一枚黑子沉吟良久,然后道:「卿卿,且歌一曲。」

  王处仲怀中的美妓抬起脸,嫣然一笑。晋国世家出游,身边多有伎乐随行,王处仲拥美而坐,众人都不以为意。这时看清美妓的面容,不禁一片哗然。

  谢万石像见鬼了一样惨叫一声,王文度比他好些,指着美妓厉喝道:「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美妓眉枝修长,虽然施着厚厚的脂粉,仍能看出她曾经的端庄和高贵。有人认出她的面孔,在旁边窃窃私语,「这不是庾氏吗?」

  庾氏是晋帝皇后,一年前暴病身亡,已经安葬多时,只是这一年来晋帝不怎么理事,一直没有上谥号。没想到会在画舫上,以王处仲家妓的身份重新出现。

  「无耻之徒!」一名大臣拿起手板朝王处仲打去。

  旁边一只湿淋淋的手掌伸来,抓住他的手腕。古冥隐青衣滴着水,眼神像针一样又尖又细,被他阴冷的眼锋一扫,那大臣满腔的义怒顿时化为乌有。

  「王处仲!」王文度怒喝道:「你这等禽兽之行!哪里还有半点礼法!」

  王处仲冷冷道:「礼法岂为吾辈所设。」

  谢太傅摇着扇子,徐徐道:「世上相似之人甚多,侍中大人定是认错了。」

  王文度醒悟过来,如果认定眼前的美妓就是皇后庾氏,必然大起风波,为晋国颜面着想,就算王处仲公然说出来,他们也只能抵死不承认。

  王茂弘在旁低叹不语。谢太傅道:「古公公在宫里多年,曾经服侍过襄城公主,这位歌妓是否与公主颇为相似?」

  古冥隐佩服地看了他一眼,垂手说道:「这歌妓不仅面容与公主如出一手,而且胸前更有红痣一处,与公主一般无二。驸马自公主过世后,便忧思成疾,直到遇见这位歌妓,才知公主已经转世,自此爱如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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