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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1-73) - 7,3

[db:作者] 2025-06-27 05:52 5hhhhh 3750 ℃

  「呜……」

  她低低呻吟一声,臻首垂得更低,屁眼儿又箍着我那根一吸一吸地吮动。

  我心间如火如荼,干冒凤威,悄然潜动,「干」着她的屁眼儿。如此心惊胆战地试着动了几下,见她向后伸着的手,揪着我腰侧的衣裳一扯一扯,合身软软的前扑,胸乳贴压着桌面,翘着屁股挨忍,竟未生怒阻拦。

  我又惊又喜,猫腰前倾,贴着她后背,在她耳旁细喘:「好姐姐,这样……这样你说好不好?」

  「不可以……好胀……啊……要……要撑裂了……呜!」

  跟她嘴里说的正好相反,我尚迟疑未动,她的后臀倒顶了过来,密实纠结的局面被打开,尘根前端艰涩地向内深透,又滑进了少许。

  「啊……轻点……人家疼死了……好麻!」

  明明是她在动,却叫我轻点,真是没法论理,但我闭目享受,也顾不上去理会了,只觉深进少许后,她的菊眼的抽搐又起,仿佛行道中途,喘气稍歇,却箍得我一阵酥爽,说不出话。

  「不能再动了……啊……啊!」

  她一边低声哀泣着,一边却不停地使力,臀部向后受阻,她玉腿惊战战地打着颤,推劲兀自向后传递,雪白的臀儿便渐渐摇起撅高,交接处登时顶劲角抵、剑弩拔张,让人透不过气,这要命的角力当即将两人逼至绝境。

  「啊!」两人齐叫。

  僵定片刻,她又哀唤了一声,似乎再也难以承受了,终于松劲落了下来,不停的张嘴喘气,菊眼儿也一阵收缩。歇了一时,她仿佛想要退却了,抬仰臻首,直腰半起,里边却如加了搅力似的,她蛇腰挺起一半,便难胜其重,陡又掉落,跌得柔若无骨、绵绵伏伏,匍匐半晌,她眯眼回望,脸儿如火烧般的大红大艳,喘息不止。

  「疼不疼?」

  「死人……」

  「那我……」

  「你……你只轻点……」

  得奉纶音妙旨,我心下大喜,猴着身儿,掀腰摇臀,缓缓地抽动,在这误入的桃园,汲取异样的快感。

  她红着脸儿,扭首咬牙,回观那出入之势。随着我抽动,她花容扭曲,眉间一皱一舒,檀口张合,神气迥异往常。对床第之事,本是圆熟老练的她,此际却显得荏弱不胜,娇怯难支。

  我心火熊熊,敌体战战,屏息静气,只觉身虽在此,却有魂临异境的不真实之感。这种违背天理人常的事,没干多久,就使我两腿哆嗦、满头大汗。

  她的臀形浑圆,在软腰后鼓饱地翘起,臀肌摸上去,本是极滑的,此时却在颤栗中绷起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用力……大力点……啊呀……好酸……」

  真是疯狂的妇人,分明疼得浑身发颤,却要于痛楚中捕追那致命快感!

  我被她痴迷失神的模样感染,奋力驱鞭,深进猛出,居然于火热密围中,有几下,鼓捣得顺畅起来。

  「啊……肏坏了……被你肏烂了!冤家你好狠!啊……好疼!」

  有一下我显然戳得过深了,她脸色发白,唇角打颤,发抖的手揪着我腰边,使力拽扯,呼痛喊停。停了一会,她紧力揪扯的小手从我腰边掉落,在交接处周遭细细地摸了一圈,惊道:「小冤家!你竟把那根全弄进去了?」我举头粗喘,半晌才能吐气说话:「姐姐的后庭,又紧又热,真是迷死人了……」

  「先……先别弄了……这会儿……难挨得很……」

  「嗯……」

  我倒无所谓,即便不动,停在内中,任由她的菊眼,过得片刻便痉挛似一阵吸动收紧,也是妙味无穷,美不可言。

  我喘气稍歇,将手探她肥牝,只觉泉眼汩汩,滑溜湿手,那水儿流得竟比往常为甚。上方明明紧紧地插着一个密洞,这里却还敞着一个淫湿泛滥的骚穴,如此古怪情景,令我不禁面皮起麻,喘道:「好姐姐,你这骚水……这骚水竟流了这么多!」

  连护法腰肢像折断了似的,欲起无力:「……还不是你闹的!」

  我掌心一处,似乎有物热融融的便欲滴落,指尖一捻,却是她的两片湿软火热的阴唇,不由合掌贴上,摩了一摩,花苞之水,转瞬湿腻了掌心。

  连护法被我这番掏底,弄得娇喘吁吁:「莫闹了……羞死人……什么都给你玩遍了……」

  她这般一说,我反而动得更厉害了,五指齐动,将她花底拨弄得花蜜糊糊,体气淫香,上逸鼻端。我手上摸动着,忽然想起,不由喘笑:「是了……第一回见你时,我还记得你下边有毛的,怎地没隔几天,你帮我试毒那次,这……这里就寸草不生了呢?」

  「你……你才发现?——我拿药去了它。」她脸上还散着方才憋劲之后的娇红,回转头来,似乎很在意地,眼儿不眨一瞬,问道:「有好呢,还是……没有的好?」

  「都好……我都喜欢。」我含糊应着,又摸玩了一会,不由好奇,喘问道:「这里……真能拿药去干净了?」

  「本门弟子……都有炼药的功课,我炼的药就是这个,前阵子才弄好,里服外敷……不须两日,便能如初生婴儿,去得光光净净!」

  我想起陆小渔喜欢,还曾让蓝蓝将毛剃去了。剃去留根当然比不上这样光净滑溜,浑如天成,便涎脸道:「好姐姐……你有这般神药,不如赏我一些罢?」

  「小冤家,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

  「我也不管你拿去干什么,还记得上回……」连护法扭了扭屁股,咬着唇,狐媚地回头乜我一眼,脸色红扑扑:「你是怎么拿到『碧落花魂』的?」

  我愣了一愣,面上发热,呐呐道:「小淫妇,你又想作怪了?」

  「人家想要嘛!」连护法媚眼如丝。

  上次向她讨要「碧落花魂」时,这骚妇竟然摆足了架子,要我扮作她儿子才肯赐药。结果我由入怀叼奶的幼儿、爬身耍闹的孩童,直扮到大屌儿子,成为霸气十足、挥鞭虐母的「肏娘贼」,十足将她肏了个底朝天,她方把「碧落花魂」乖乖交出。

  想起那番耍逗光景,以及她敞衣露怀、掀乳摇臀的浪劲儿,我亦不免心下暗动。

  「啵」的一声,我将尘根拔了出来,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洞,红嫩细致的菊眼,兀自咻咻吸动,仿佛还冒着暄腾的热气。

  「娘……」我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唤,叫过一声后,恍然间思及王氏,她那白花花、嫩松松的屁股仿佛便在眼前,我一阵喉干,尘根楞头愣脑,寻到那淫水繁盛的桃源洞口,轻挨浅磨:「娘,孩儿要进来了。」

  「进哪里?」她气息奄奄的,脸上是迷醉的红。

  「娘哪里痒,我就进哪里。」

  「那你还不快来。」

  「也要娘肯才行。」

  「娘不肯,岂不熬坏了我儿的身子?」

  「那娘是肯了?」

  「娘不肯又怎样,这么大的儿子,娘也管不了你了……啊!」

  假意儿逗着淫话,撩拨得心热,我猛力一耸,尘根全军覆没,双目失神中,仿佛又见王氏檀口惊呼、被我插得花容失色的样子。

  「娘,孩儿真进来了……」

  这般呓吐着痴语,我愈发入境,欲念迷糊交织,感受愈发强烈。

  从由密实紧热的菊眼中出来,刺进这口水汪汪的骚穴,顿觉格外松美轻快,我当即大进大出,干得连护法淫声浪语,迭唤不停。

  「啊……娘的儿哟……你实在贴心,娘哪儿痒,你偏往哪磨,快快的……娘要……要尿出来了!」

  我捞着她大白臀儿,纵骑冲营之际,忽听鸟羽扑扇之声,「剥剥」地撞窗片刻,从上方气窗飞进一只信鸽,绕室飞了一圈,鸟爪停落在连护法发髻上,又扇翅一掠,跳至桌上,「咕咕」地叫着,勾头甩脑,乌眼珠子盯着连护法潮红发痴的脸儿看。

  「去!」

  我挥臂驱斥,连护法却忙伸手,将跃开的鸽子扑住,微抖着手从鸽腿上解着绑缠的信笺字条,后方的挺耸将她的手儿推得一时前一时后的,定停不住,费了老大功夫,她方将布条解下,也不便看,拳在掌心,勾头埋脸、有气无力地趴伏着身子,专意领受我的淫枪浪棍。

  「啵哧、啵哧!」

  壶中摇浪声声,连护法嘤嘤呜呜的,已说不出话,身软如绵,腰身沉沉的往下滑坠。

  我扶了扶她白臀,见方才开辟过的菊眼,紧皱皱的红得可爱,从下方拔了出来,连汤带水的,指着她屁眼深锥猛钻,连护法在底下如蛇乱扭,一时进去了,她倒不动了。有了淫水润滑,紧干的密洞也能像模像样地进退拖拽,如此来来回回地换洞抽插,直将她干得体无完肤,才将她干醒了似的,泣叫:「啊……小冤家……你真狠心……娘不行了……娘要给你插肿了!」

  远远的,我感觉泄意就像一个巨浪打来,双手兜起她绵乎乎的腹部,猛力插了几下,双腿发抖,失声喊道:「娘……我要没命了……」

  连护法急忙趴低腰身,将雪白的屁股撅得高高的,回首盯望我面庞,张着嘴儿,大口喘气,摆足了势子承受。

  「唔……」

  隔了一会,当我在她体内急喷而出时,她身儿亦软了下去。我一边喷射,一边抽出,将她臀上、腰背、裙衣涂污得到处都是。

  我整个人松了下来,跄退两步,软软地坐于简陋的木榻上,纵欲逞凶之后,心念发飘,空空荡荡,感觉灵力四散,人都迟钝了几分,不由暗道:「有违天理人常的事,果然不益修为。」然而,同时又有一种自我放纵、不受道戒条框约束的快意,身子懒洋洋的,睨视着眼前所有的一切。

  连护法静静趴伏了一会后,乌发松散、目湿脸晕的,起身整衣收拾,迈开腿时,却不由踉跄了一下,想是那后庭之创,不便于行。她面色一红,略一偏首,见我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瞧,神情中更有了异样的娇羞,讪讪的,侧过身,拔了拔耳旁散发。

  我见她手心处白白的一闪,应是那鸽子送过来的信笺,虽没想打探她门中秘事,但正好撞见,不由好奇:「什么东西?」

  连护法微笑不应,展开看了,面色登时大变:「冤家,坏事了!上回送你的『碧落花魂』,你究竟用在何处了?」

  我心上一跳:「怎么?」

 

            第五十二章 魂系双身

  「本门正在追查这事!」连护法皱眉道:「全真教有个道士叫云真子,前些日,突然狂症大发,击杀数名全真弟子,逃出栖霞观去。有全真弟子说,云真子乃是在贾府受挫,回观后闭关运气疗伤,治而不果,才有此变的。全真教怀疑他受人暗算,中的是『碧落花魂』,于是问到本门头上。」

  顿了顿,抬头望我,又道:「在贾府中毒,又是『碧落花魂』,岂不是我的嫌疑最大?小冤家!『碧落花魂』我可没用,难道是你用了?」

  得知云真子癫狂,我心下大快,但「碧落花魂」怎么使出的,连我自己也是稀里糊涂,事到如今,料想也瞒不过她,便道:「不错。云真子深夜闯逼内苑,肆行无礼,我与他冲撞之际,也不知『碧落花魂』怎生用出去的。」当下,将花魂先是消而无踪,后又满室异香,奏效退敌等等说了一遍。

  「小冤家!你原说危急时对付贾府仇敌之用,怎地用在了全真道士身上?本门与全真教两派向来交好,必彻查此事不可!」

  连护法顿足道:「那花魂无形无状,无时不刻均须有所归依,外裹的蜡丸,要待用时方能捏破,你不小心弄破蜡丸,花魂应是沿气脉进入你体内了,只是你体内带有阳毒,花魂只能委屈隐忍,潜伏未动,故此你丝毫不觉,等你与云真子气劲相接,花魂当即进了他体内,忍受你的毒息许久,一朝得释,花魂恐怕要加速侵染噬攻,难怪云真子这么快便发作……」

  说到这,连护法突然愣眉痴眼的,定定地停住,半晌不则一语。我赔笑道:「谢天谢地,『碧落花魂』竟有挑肥拣瘦的雅癖,简直跟人一样,实在是太神奇了!」

  「『碧落花魂』为何有个『魂』字?它本来就是……」连护法随口答着,忽地眸中一亮,抓住我的手道:「啊,我想通了!你的阳毒有解了!」

  「怎么?」

  「若有『碧落花魂』在体内,它必定不许阳毒扩散,久而久之,或能将阳毒一点一点地驱去体外也未定!」连护法似乎一时间将门中追查花魂的事都忘尽,兴奋地笑道:「旁的毒药倒也罢了,『碧落花魂』不会去理会,如今『长相思』酿变的阳毒,被你特异的功法吸收入内息,两毒均在内息盘亘,以『碧落花魂』性子,定然设法消解阳毒!」

  「嗯,那么最后就只剩下『碧落花魂』了!」

  连护法一愣,笑容凝结,眼色瞬即黯淡下来,喃喃道:「唔……是呀!」

  想来她这些日真的时刻都在替我的解毒设法,才会一时忘形,我心下感动,安慰道:「罢了,小淫妇,我的体毒并不要紧,慢慢再设法也不迟。你们太乙派追查『碧萝花魂』一事,我这里却有个说法,累不到你头上。」

  「哦?」

  「你可以说,我的『碧萝花魂』并非得自你手中。」

  「冤家,那『碧萝花魂』,只本门护法以上职司的人才会有,你不是取自我处,却得自哪里?」

  「据我所知,真武教玄武使李道长就有,此事所知者颇众!」

  听我说了其中缘故,她又惊又喜,喃喃道:「也不知是否行得通。」

  「源头乃是贵派掌教吴仙姑,她当然心中有数,祸乃自种,还怎么查?」

  连护法点头道:「嗯,那李元其以自身之体侍养花魂之法,听来匪夷所思,但熟知花魂的人,却多半会相信。」

  「那不就成了?」我心上一松,道:「是了,你昨日去了哪里,今日跟矮胖子见过没?」

  「没有,我也才刚回府。」说及滑稽的矮胖子,连护法不禁脸上露笑,道:「怎么?他找我有事?」

  无知觉的人真是幸福啊。看她笑得跟迎春花似的,我不由心生感慨。

  还记得师尊曾说过,无知则无觉,不知道的事物恰似不存在。红尘扰乱,对定力不够的修道者来说,如同魔窟,其中最大缘故便是,身临所见,世事万象,定力不够则不能无动于衷。

  故此,修道之初,最好是在深山僻地,所谓眼不见为净,心如水镜,不则一波,方能体察天地之微,从而心存天真,返璞归初,做回灵兽般的「真人」,天为父,地为母,坦坦然,为自然之子,仰受天地灵气的恩沐,如此,方能窥大道之门径,埋灵根于身。

  如今想来,我在青阳山的那些日子,过得真可谓是无知无觉了,虽然年至十六,犹如玩闹不倦的孩童,懵懵懂懂、自在快活得像山中的猴子。

  其实,神龙一门既于这人世立足,与外边岂能全无瓜葛?就说那元棋经,事关全真教秘辛,外敌找上门,乃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师尊始终缄口渊默,从未吐露口风,许多事便如「不存在」一般。

  霎那一念,往生如潮,我忽然感觉,以师尊向来崇儒入世的性子,未必甘于僻居青阳山修炼,师尊到青阳山之前,已然窥道有成,也不必如修道之初那般畏避红尘。那么他居留青阳山十多年,多半是为我们几个不成材的弟子了。再深而想之,过往种种,师尊为我们所付的心力,又何止这些呢?

  「喂,你发什么愣?」

  我倏然一醒,暗想连护法此际的「无知觉」,乃是有险不知,与我们师兄弟几人受师尊恩蔽的「无知觉」,全然不可类比。于是舔了舔唇,将怨憎会的事,来龙去脉,一一说了,未了,劝道:「小淫妇,你还是尽早避一避吧。你躲入贾府,哪知这里才是怨憎会虎视眈眈的目标?」

  「不,没找到渡劫石,我绝不能回去!」

  连护法一慌过后,却面色决然道。

  我心下生起一丝烦躁不耐,搞不清这些女子怎么用脑筋的!按说,她到贾府寻找宝贝,难得正好遇上我这假主子,肯睁只眼儿闭只眼儿,能找到便找到,找不到也就罢了,如今大仇上门,还不有多有远逃多远,却怎么这般死心眼呢?

  「你不用担心我,倒是有件事,我要提醒你。」连护法见我沉默不语,道:「听说,你在东府已娶了陆家小姐过门?你要小心!陆幽盟并非大善人,连你那个新妻陆小渔,你也得防着点呢!」

  她不提陆小渔还好,一提陆小渔,我顿然想起,她与陆夫人结仇,乃是杀害了人家的儿子,是非曲直先不论,陆小渔是我的新妻,换句话说,连护法岂非是杀害我小舅子的凶手?陆小渔眼看便要入府,再叫我藏一个杀她弟弟的仇客在身边,于情于理,怎么都说不过去。

  她的这番告诫,在我耳中听来,不无挑拨离间之味,更加重了我的反感。

  「你……」

  我定定地瞧了她一会,思绪极为复杂,与她有过合体之缘,何况刚刚又新有后庭之亲,实难对她硬下心肠,迟疑一会,并未接她的话头,只道:「别傻了,保命才是最重要!你再好生想想吧——那渡劫石是什么宝贝?值得你如此干冒奇险?」

  「对你其实也无须隐瞒,但渡劫石的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连护法似乎也从我神情语气中品出些异样,垂睫一瞬,又抬起面来,脸上掠过一丝凄伤,轻抚了一下我的脸,从怀中掏出一瓷瓶药,连带一张纸笺,一道递给了我,强笑道:「这是你要的药,连方子也一并给你了。」顿了顿,又低声道:「我的事,你就莫管了。」

  「你……好自为之罢!」

  我心下甚乱,适才被勾起的对青阳山往事的忆想,也还未散尽,脑中迷迷乱乱的,涩声留下这么一句,便拉开屋门去了。

  外边的院子,此时被斜阳照得一片静谧的黄,王氏在房内睡觉,那丫鬟小芹没在院中活动,这个院子就显得格外悄静。地上新落的枯叶,被秋风轻吹着,随着我迈步踏行,扬起一阵,歇落一阵,如簇拥着我前行一般,我胸臆泛起莫名地伤感,忽然一回头,窗扉那处,连护法的粗布青影一闪便隐。

  「啊,她正看着我呢。」

  我心上掠过一阵微微的酸楚,人的感觉,瞬息而变,适才两人亲密得死去活来,恨不能揉为一体,此际却有无言的隔阂,横亘在两人中间,但我也无力多想了,关于青阳山的怀想,始终郁停着在我胸臆,杂乱难言,纠缠不清。

  这种心沉沉的感觉一直延续,直至我到了王氏房中,犹未从中出脱。

  王氏醒来不久,脸上犹带着初醒未散的困色与娇红,愣怔怔的,神色不像惊察了睡中之事,但脸上还是有暧昧难明之处。两人都有些迟钝不灵,遭了梦魔似的。我发呆片刻,问道:「娘,睡得可好?」

  「大白天的,做了个梦……」王氏脸上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红:「醒来后头却有些昏沉,筠儿,你方才却了哪里?」

  「园子里走了走,今儿风不大,落叶却格外多呢。」

  「风虽不大,却也是时候了,娘儿时,常听师傅们讲,这时节的风,叫『秋刀子』,要将满树的叶子都剃光了呢!」

  两人说了些闲话,用过饭,我便道安辞出。一出院门,劈面一阵急风,吹得我身衣后扬,我全身一凛,索性顶风逆行,反觉着一点丝丝快意。

  方才还在讲今儿的风不大呢,想来我于王氏房中说话时,风势转急了,夹带「呜呜」呼啸之声,吹得外边不见半点人影。

  到了园内,正望见前阵子我登临远眺、发现赵燕非踪迹的那棵大树,枝叶微黄未凋,苍郁依旧,在风中傲然地瑟动叶片,挺拔威立,不折一弯。

  我心中一动,足尖轻点,身子斜飙而起,停落树巅,提劲踏叶,身随枝动。

  此际,远处最后一道斜阳的光照倏地收去,清冷的暗色俯临大地,府内已有几处点起烛灯,躲在屋内的人对外边刮着的大风毫无所觉,各房声息零落,宁静祥和。

  ——无知觉便果然不存在么?

  我心中某处隐隐作痛,意守孤独,任由游思发散,直到身周模糊的夜色渐渐降临。

  ——师尊,你就像这棵庞然大树,遮天蔽地,给了我无知觉的十六年,弟子如今才领悟您的深恩啊。

  天色更暗,若是我能离身观照自己,想必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年轻面孔,而看不清脸上欲哭无泪的神色吧。

  缄默与黑暗中,我不知转了几多心念,又一阵风吹过,我衣袂轻扬,顺势提劲轻身,踏枝踩叶,一步一步地迈步前行,如履平地,到了伸展的枝叶边缘,我一脚踏空,提足的姿势却是凝而未变,身儿直落,「咚」的一声,踩得地面似乎摇动,回劲沿足而上,满身被震得一痛,我却稍不停留,脚下变劲,身子飙飞而前。

  「是谁?」

  附近赶过来一个全真道士,掠近拦截,严声喝问。

  全真道士,到哪都是这副嚣张的嘴脸么?掠过中我迅疾地瞥了一眼,并未作答,前飞不止,那全真道士出手欲拦,我陡然加速,发掌吐劲。

  「你……」

  「噗!」

  一掌印实,他眼儿瞪大,再也发不出声,身子飞跌丈外。

  第一次杀人,我看也没再看一眼,径自前掠。

  我内息奔腾,心魂入境处,一时没入地面,一时高飞半空,身影时隐时现,转瞬到了自己的院外。

  「嗖嗖嗖嗖!」

  奔得过急,正欲收势停身,长长的篱笆竹围陡然射出一排如急箭般的东西,我不暇闪避,扬袖挥挡,那东西却非硬直的,软软的沾上身。

  「什么鬼东西?」

  我一边运劲护身,一边提袖细看,黑黏黏的,污了满身。正疑思间,只听胡九在院内大声呻吟,莫非有敌来袭?

  我闪身进院,只见胡九独自一人躺在院内一张卸下的门板上。

  「少主吗?咳咳,中招了是不是?那是十妹摆弄的东西,哎呀,你进自家院子,跑这么急,又动什么内息呢,这可不触动机关了?」

  「他们几个呢?」

  「出去办事了,篱笆上那个『现形水』,是师妹午后安设,专门用以对付隐身者的。隐身须提动内息维系,只要一近这个院旁,『现形水』射出,隐身者便成污狗了,一时半会,『现形水』是弄不掉的。」

  「这鬼玩意有没有毒?」

  「放心,十妹不肯轻易使毒的,喏,她房中桌下那些枯叶,便是去污药,你拿去沐身吧。」

  「你趟在院中干嘛?」

  「吹风啊,我以秋风之凉,吹我的热怀……啊!少主,踢人可不好,何况我身上还有伤……」

  「哼!东府有那半个诗人就够了,你居然也想凑热闹……」

  「呜呜,冤枉啊,打死我也不愿冒酸,这是三郎的原话,他说我的内功路子与旁人不同,宜『以秋风之凉,发散热怀』,如此,伤才好得快!」

  我已不愿多搭理他了,取了药,吩咐小萍、小菀送来热汤,沐身更衣过后,宋恣几人已回来了。

  京东人语风尘仆仆,一脸很辛苦的样子道:「啊,总算没有白走一趟呀!」

  宋恣道:「十妹猜得对,术士一旦择地,必精心布置,不愿轻易挪窝,那两名蛇山术士还呆在老地方,已经被我们料理了!」

  躺在院中的胡九不甘寂寞,隔门哇哇插话:「很好,很好!这次突袭斩去了怨憎会的爪牙,若能激怒怨憎会,现出形来,则更妙了!无须拐弯抹角,弄什么婚仪诱敌那么麻烦,大伙儿痛痛快快地手底见个真章!别他娘的捉什么迷藏!」

  宋恣微笑道:「这些术士们鬼门道真多,若非十妹技高一筹,应对豁如,要除去他们还真棘手!」

  京东人语道:「我还是初次见霍姑娘下手这般狠,招招狠辣,压根未给对方丝毫喘息机会,一迳将对方扑杀送命!」

  霍锦儿始终未正眼向我,此时略带扭捏,其声婉转,轻声道:「那也是因人而为,蛇山术士花样很多,又出手阴毒,若给他们片刻缓手机会,咱们的人就会有所损伤,再说,蛇山术士,日趋下流,为祸不浅,下回再教我遇见蛇山余孽,也是照样狠施杀手!」

  我未应片语,每个人狠施辣手,都有自己的道理,就如我方才击毙那全真道士,本来并无多大必要,只不过是我一时的心证而已。

  ——师尊,我定要为你仇!

  「少主。」京东人语嘻嘻而笑,道:「听说你中招了,『现形水』的滋味如何?」

  「夜了,各位辛苦,早些回去歇息!」我站起身来,淡淡道:「往后有何行动,至少先禀知我一下罢?」

  几人讶然相望,支吾片刻,均仓皇告退。

  他们篁夜归来,兴冲冲向我呈告战绩,不无邀功的意思,其事表明,他们心目中还是当我是东府之主的。但东府群龙无首惯了,行事有一出没一出的,自作主张,有无我这个东府少主都一样,如此下去,毕竟成不了气候。

  我误中「现形水」,故意借题发挥,表露不快,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威望未立,想要他们这帮老江湖俯首听命,自然很难,只不过以此提点他们一下,不要老将我当个年少无知、徒有名分的摆设。

  毕竟无知无觉的日子,有师尊恩赐给我就够了。何况世事变易,人总有自己长成大树的一天,再也不能在他人的庇护浑浑噩噩、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了。

  他们几人走后,我吹熄了烛火,以冷水洗了洗面,躺在床上,睁眼无眠,直至凌晨,方朦胧入睡。

  全真道士园中弃尸的消息,次日才传开。全真道士们查出死者乃受「丹气」击腹而亡,遂认定是身具结丹修为的怨憎会高手所为。

  没有一人哪怕半点怀疑到我身上,想来昨日厅中相斗,情势混乱,无人留意到罗侍卫那半声含糊的「丹气」二字。

  我的掌劲,两番被指认为「丹气」,那就不由我不加以深思了。对自己的内功修为,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莫说离结丹尚远,连蕴变成丹所需元气的三成都达不到,内息之所以被频频误认为「丹气」,应是那青阳丹气所含的特性。吸纳的外气有丹性,毕竟与自己修炼到结丹的程度相比,境界不可同日而语,那仅是「像」,却非「是」。

  换了之前的虚荣,我或许早拿这似是而非的丹气向师兄、师姐们炫耀了,如今却只有深觉惭愧。

  那全真道士也算没白死,至少府中众人警于此事,大为紧张,调整了布防,之前只是针对怨憎会的隐遁术及他们大举攻袭时,大家议定如何协力应对,其他方面,府内高手,仅将注意放在府中要紧的目标,如贾似道、胡氏、大夫人、两位公子等人身上。

  现下却重新作了分派,全真道士负责前院三进正房,包括贾似道、胡氏、大夫人的居处,雀使门下负责棋娘院子周围,也就是园子东南一带众姨娘所处的别苑,东府几人责无旁贷,很自然地将两位公子划入守卫范围,连带挨得较近的齐管家等仆从,也在职责之内。

  各处的巡守夜值,必有高手领护,不再任由小喽罗瞎走。外围的院墙,由霍锦儿、雀使门下布置,铺设了法障,又在四处布下群鸟察敌告警,入府之关,则由全道道士与贾府护院把持,不让外人混入府中。

  我对东府几人也作了分工,霍锦儿重在设防,宋恣重在巡察,京东人语则兼任联络外事,留意东府那边的消息动静,另外召来宋恣的两名弟子侍侯重伤的胡九。

  宋恣与京东人语听了我的分派,未露声色,只点头告退,霍锦儿离去时,却抬眸暗窥了我一眼。

  「霍姨,有劳了。」

  陡然与她目对,我一时难以受她眼波之亮,不由冲口打破了闷局。

  霍锦儿却已转身,未作应答,只身背略微迟疑了一下,便低头出屋了。

  贾府上下纷扰了一日,到了晚间,传来陆家的消息,婚仪定在三日后举行。

  众人枕戈待旦,时刻留意事变。

  当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霍锦儿几乎占据了我梦境全部——不是淫梦,而是她无所不在,逼得我透不过气。醒过来时,她的身言举动,犹历历在目,宛如近在咫尺,这种感觉实在奇怪,难道她夜里在练什么鬼功,搅扰得旁邻都睡不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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