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ANSWER,5

[db:作者] 2025-06-28 20:02 5hhhhh 2240 ℃

  井川秤斤论两似地打量著秦野,大概已经察觉他就是自己曾怀疑过的「新男人」。真芝心想,他总不至於在工作场所乱来吧,却还是担心这个狡狯的男人会像以前那样轻率行事。

  (他到底想怎样……)虽然佯装是偶遇,不过真芝知道他肯定是看到自己的慌忙状才跟了出来。

  两人虽在同一办公室上班却分属不同部门,想到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意下,真芝就满心不悦起来。井川之所以如此纠缠不休,大概是自己昨天的言论刺伤了他无聊的自尊心。

  然而真芝压根不想让秦野无辜受牵连。

  他没有天真到以为秦野可以原谅自己,但一想到昨晚那纤细手指拥住自己的感觉,真芝不禁私心妄想能够重建两人的关系。

  而跟秦野约好晚上碰面,也是打算为以往过分的行为道歉,如果他肯原谅自己。才有办法继续前进。

  但一看到井川,真芝不禁在心底嘲笑自己的一厢情愿,只能苦涩地咬著下唇。

  一方面,秦野虽然发觉真芝怪异的神情,却不动声色地跟井川打招呼。

  「你好,我叫秦野。……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

  接过井川的名片,上面的名字让秦野心头一惊,但仍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

  (被他发现了……)觉得胃一阵发冷的真芝,窥伺著—旁秦野的侧面,却看不出他的心思,不晓得他看到这个导致真芝对自己施暴的名字,心中做何感想。

  「……原来就是他。」

  微带忧郁的秦野低声说。听不出语气里有丝毫责备的真芝更觉羞愧,却也知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而点点头。

  没发现真芝心中纠葛的井川,仍是无礼地把秦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不好意思,请问您在哪里高就?」

  「——井川!」

  听到井川毫不知客气的问题,秦野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瞪了濒临发飙的真芝一眼后,回答「托儿所老师。」

  「哦,原来是保父……难怪。」

  虽然不知他口中的「难怪」是什么意思,不过井川轻蔑的表情已道足一切。

  井川向以追求一流企业为目标,对于他人相异的价值观一律采取否认态度。一想到他擅自定位秦野,真芝不快地皱起眉头。

  他一定在心中以相同尺度衡量比较过就职于全国知名企业的自己,跟只是一介保父的秦野吧。无法否认自己也曾有过那种差别想法的真芝,仿佛自身丑恶被摊在眼前般,几欲作呕起来。

  「……秦野,你下午班不是快迟到了?」

  真芝像庇护秦野似地横在两人之间。秦野仍旧云淡风清地点点头。

  遭到如此失礼的对待还能不为所动,真芝对他的好感愈形加深。

  只是,纵使秦野个性温和,感受到陌生人如此明显的敌意也不可能完全不反击。

  他半挑衅地用著真芝从没听过的柔软声音说:「是啊,那就……晚上见了。」

  光是这样就足以让井川脸色大变。吃惊的真芝虽然苦笑在心里,却对秦野游刀有余的态度感到佩服。

  「嗯,晚点见。」

  真芝也配合地用相同频率回答——明知井川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会意的秦野一副「真拿你没办法」似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去。

  「——请等一下。」

  完全不顾及身处公共场所,井川居然强拉住秦野的手。

  「喂!」

  「……你跟贵朗是从何时在一起的?」

  不理会真芝的制止,井川仍旧以鄙视的态度质问秦野。

  没想到井川居然会在公司大门口问这种私事,真芝不禁目瞪口呆。

  然而秦野却不动声色地淡淡回答:「跟你没有关系吧?放手。」

  井川满脸嘲讽的表情,不屑地回了一句「关系?」

  「井川、你有完没完……!」

  无视真芝慌张的声音,依旧抓著秦野手腕的井川继续说:「当然有关系,我跟这家伙交往这么久了,对他的新男人当然得表示点关心才行。」

  井川厚颜无耻地对真芝扬了扬下颚,示意自己话中的「这家伙」就是他。

  「喂、你……!」

  「真芝!」

  沉默半响的秦野镇定制止真芝後,一脸啼笑皆非地看著井川叹气。

  「您是井川先生吧?」

  「是啊。」

  「我不知道你跟真芝有过什么关系。」

  秦野沉稳地继续说。

  「但我没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井川瞪著有双意志坚强眼神的秦野。

  「我可以走了吗?我这个保父可没有多余时间浪费在连礼貌也不懂的人身上。」

  敌意如此明显的台词让井川脸色大变,他失态地继续逼问秦野。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礼貌吗?」

  「难道还有别人?」

            秦野也挑衅般地回答:

  「秦野……」

  「干嘛!」

  秦野瞪著慌张起来的真芝,却发现围观的人似乎愈聚愈多。他不耐地看了那些人几眼,满脸不服地闭上嘴。

  「你怎么也跟著吵起来了?I「对不起。」

  真芝搭上他的肩膀,秦野觉出那传送到自己掌心上的体温。这时才终於找回自己,他无奈地叹息後微笑了一下。

  「——!」

  仅仅这点小动作,就让井川明了自己已无介入余地,他神情扭曲地咬菩下唇瞪视两人。

  看到他僵硬的表情,真芝知道自己对他的爱已然消失,也对怎么会跟如此肤浅的人交往过感到後悔。

  (我真是白痴……)跟旧情人藕断丝连,还把秦野给牵扯进来,连在公司门口这种公共场所发生争执都搞不定。

  总之得快点让秦野离开这里。真芝正要开口之际,旁边却突然传来声音。

  「真芝、井川,你们在做什么!」

  那严厉的声音彷佛为这场闹剧划下了休止符般。

  「你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吗?赶快回自己办公室去。真芝,你下午两点跟K公司有约吧?准备好了没有?」

  「镰田部长……」

  面对上司严厉的目光,井川收敛了几分,真芝才跟著松了口气。

  「非常抱歉,我马上去准备。」

  举凡经过的人大概都知道他们有所争执吧。

  年过四十岁的镰田部长,身材此真芝还要高大。而独特的威严戚除了拜头衔所赐外,更不能不提那傲人的身高和近乎无机质的端正容貌。

  「吃过午饭再准备吧。——嗯?」

  井川一向穷於应付为人刚正不阿且对同事平等以待的镰田,只好再瞪了秦野一眼准备退场。但此时扬起的镰田声音却让他止步了。

  「……喂、这不是秦野吗?」

  平常声音缺乏抑扬顿挫的镰田忽然喜悦地叫了出来。

  「你是秦野吧?最近怎么样……!」

  「好久不见了。」

  但秦野却对照般地反应相当平淡,脸上甚至浮现些许苦笑。一旁的井川瞪大了眼睛,连真芝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看到镰田出现这样的表情,如此休闲而私人的神态就算在公司里,也没几个人看过吧?

  「你们——认识吗?」

  如果两人是旧识,当初秦野知道自己任职的公司时,为何没有显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你们认识啊。」

  被镰田反问的真芝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见秦野自然地接过话。

  「我们是在居酒屋喝酒时偶然认识的,应该算是酒友吧。」

  (……秦野?)

  秦野太过自然的语气更让真芝一头雾水。

  尽管彼此还不太了解对方,不过好歹也来往了半年。在真芝的认知里,秦野是个随性而自然的男人。刚才针对井川而发的辛辣语气虽然让他吓了一跳,却不意外。

  真正让他讶异的是,秦野竟然能如此顺口地对镰田撒谎,他忍不住要怀疑眼前的男人真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人吗?

  「那您跟秦野是怎么认识的呢?」

  一旁的井川忍不住直接发问。

  「对了,你们都不知道吧。」

  镰田接下来的回答更让两人惊愕到话都说不出来。

  「——秦野五年前曾任职於本公司,应该是刚好跟你们擦肩而过吧。他的表现非常优秀,如果继续留任,或许会成为你们的上司。」

  「——啊!?」

  「……镰田先生,你太过奖了。」

  秦野苦笑著回答。但真芝相井川都知道,镰田不是个会夸大其词的人,亦即这番话的可信度相当高。

  想到刚才自己瞧不起秦野的态度而脸上一阵青白的井川,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而真芝更不用说,也受到某种程度的冲击。

  「真的好久不见了,我还常跟江木聊到你呢……好像从结生子的三周年忌日后就没见过面了。」

  「很抱歉这么久没跟你们连络……谢谢你们还常去拜祭她。」

  眼前说著完全陌生名字的镰田以及稳重应答的秦野,看起来是如此遥不可及,他连插嘴的余地也没有。

  即使发现镰田提及结生子这名字时,秦野瞬间露出异样的神情,却也不能在此时马上发问。

  更不用说三周年祭日这几个字了,他完全被排除在状况外。他只是直觉地意识到,秦野离开公司的原因一定跟这个叫「结生子」的女人有关。

  「江木也常抱怨寂寞,你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仿佛老友叙旧般的镰田抱住了秦野的肩膀,虽然只是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但那种近乎目眩的冲击却让真芝明显察觉自己的妒意。

  「是啊……不好意思,我也该走了。很抱歉打扰你工作。」

  「我才不好意思把你留下来了。……你多保重,有空真的要常来。」

  秦野点点头,脸上浮现出连真芝都难测其意的笑容。

  「打扰了。」

  「……啊、」

  秦野明明看向这里,眼神却像虚无地望著远方。

  「——我是来赶人回去的。……你们还不赶快回办公室去?」

  有股莫名空虚感的真芝听到镰田略显尴尬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否则他可能会不顾一切冲动地上前拥抱秦野。

  「……你居然不知道?」

  真芝无视井川充满恶意的嘲讽声。

  这个人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也有自知之明的井川静静地转身离去。

  还没从冲击中回复过来的真芝,连井川离去都没有察觉。

  秦野愈走愈远的背影也没有回头的迹象。

  今早那个拥抱明明让他抓住了什么啊——。

  (……秦野,你究竟……?)好不容易才决定坦诚以对的真芝,顿失平衡似地觉得一切部已来不及了,只能久久呆立原地无法动弹。

  无精打采地熬到下班时间,真芝一反早上精神奕奕的模样,拖著疲惫的身体踏上归途。

  那件事之後,幸好有镰田在一旁帮忙,不然真芝完全没自信能够好好应付客户。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还是菜鸟,也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但他希望起码能把辅助的工作做好。

  没想到一到客户那里,不是忘了把秦野送过来的资料拿出来,就是解说到一半才发现与内容不符,简直就是一塌糊涂。

  「……非常抱歉。」

  一走出客户公司,镰田的一句「你心不在焉吧?」让真芝冷汗直流。然而比起怠忽的歉意,他更对满心直想追问镰田跟秦野关系的自己感到悲哀。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公私分明?」

  镰田的语气虽不严厉,却也够让真芝抬不起头来了。

  「……算了,你待会儿有事吗?」

  「……没有。」

  真芝迟疑了一下,想到先前跟秦野说好的约,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

  若以现在的精神状态去见秦野,他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也不敢保证心绪不安的自己不会直接诉诸暴力。

  看到一脸茫然的部下,镰田停顿了一下说:「有时间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喝酒?」

  「啊?」

  镰田应该不是那种安慰型的上司,不过真芝也理解,他是那种会默默帮部下收拾烂摊子的人。

  「没想到你会认识秦野……你能告诉我他的近况吗?」

  看到镰田脸上又出现那种难得的微笑,真芝强自按捺下的五脏六腑好似要翻腾起来。

  「我无所谓。反正没有事。」

  终究克制不了想更了解秦野的欲望。真芝脸上浮现公式化的笑容。

  「欢迎光临。」

  镰田带著真芝来到一家小居酒屋,入口处的门帘画著一尊「韦小天」。掀开这扇褪色的蓝染门帘,镰田对著留胡子的年轻老板吩咐「随便给我们几道小菜。」

  「您常来这里吗?」

  「是啊,是熟人带我来的,这里的味道还不错。」

  一名长发服务生端来冷酒后。两人开始不著边际地聊起来。

  「对了——」

  心知彼此想说些什么的真芝单刀直入地开口。

  「秦野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对两人都相当熟悉的镰田沉思半响问道:「……你们的年纪有差,个性也完全不同,怎么会认识?」

  真芝下了决心回答:「大概半年前吧……承蒙他照顾醉倒的我。」

  真没有说谎,只是若被继续追问就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了。幸好镰田并未太过留意。

  「后来向他道谢之后,我们偶尔会约出来喝酒……。所以要说到他的近况,我只想得到他好像正在制作才艺表演要用的服装。」

  或许是真芝略带玩笑的口吻奏效了吧,镰田原本僵硬的表情也随之缓和下来。

  「只要他一切顺利就好……。原来他真的当了保父……」

  镰田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耐不住性子的真芝明知自己的语气听来有点焦急,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开口问:「我一直不晓得秦野原来曾是公司的职员,也不知道您跟他认识……」

  「嗯……不好意思。」

  没行问答真芝的田开始默默喝起酒来。

  看到他难得出现犹豫的表情,真芝心想自己是否太直接了,镰田的口风很紧,他不知道究竟能从他门中探出多少关於秦野的事。

  (要是乱动歪脑筋,让他起了戒心就不好了。)看著默默喝酒的镰田、真芝老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不知是因为急著想得知秦野之事,还是即将发生什么的预兆。

  他只知道如果错过这次,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得知秦野的真面目。

  再加上「结生子」这名字竟让秦野出现动摇的表情,真芝更加陡然不安。

  他之所以不敢直接询问秦野,是因为害怕。他害伯万—秦野像对镰田那样,也对自己露出邪飘忽不定的笑容,他一定会受到伤害。

  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急於保身的胆小鬼,但就是自知以前做了多少过分的事,他才不想放过任何了解秦野的机会。

  「这……不是该由我口中说出来的事。」

  真芝过於直接的发问,直到镰田喝了第三壶酒後才传来回应。

  「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的。」

  像是看出真芝的有嘴无心,不似有醉意的镰田忽然笑了。

  「之前的事……你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吧?」

  知道紧张一刻就要来临的真芝极力佯装平静,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是啊……我听到什么结生子的二周年祭日……」

  镰田又沉默下来。真芝也不敢催促地喝著无味的冷酒。

  「结生子她……」

  吐出一口疲累的叹息,镰田苦涩地继续说。

  「……是秦野的亡妻。」

  镰田的话让真芝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亡妻?)

  「江木是我高中的学弟,也就是结生子的父亲。」

           满头雾水的真芝讶异回问:

  「请,请等一下……请问结生子小姐几岁呢?」

  「她是在五年前往生,我记得是——二十八岁。」

  「咦?可是您不是说江木先生是您的……学弟吗?」

  现在的镰田是四十几岁,往回算的话应该是三十七、八岁吧。如果是他高中学弟,那应该更年轻才对——「结生子是江木的养女,应该说是像兄妹一样,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从镰田压低的声音可以判断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想透露太多别人的私事罢了。

  「是吗——」

  无论如何,收一个跟自己只相差十岁的养女—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真芝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他只能默默地听下去。

  「对我来说,结生子就像妹妹一样。她是个好女孩,所以我才会介绍给秦野。」

  轻轻诉说起往事的镰田彷佛离真芝非常遥远,那种表情让他不知如何排遣。

  他知道这话题是自己提起的,事到如今只能硬著头皮听下去,他紧握住自己颤抖的膝盖。

  「秦野也苦过一阵。他刚考上大学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而母亲也在两年後跟著过去。」

  秦野伤痛的过去让真芝呼吸困难。

  「他们两个都非常憧憬有个家——而我跟江木都还是单身,无法给他们家的感觉。」

  真芝的心脏愈跳愈快,额头也慢慢冒出冷汗。他满脑子都被镰田述说的往事占据了。

  「结生子和秦野都有双寂寞的眼睛——但都是好孩子,所以知道他们要结婚时,我真的很高兴他们终於可以得到幸福。」

  镰田有点哽咽起来。真芝看不见他低下的脸,但可以想像那双锐利的眼眸想必开始氤氲了。

  苦涩慢慢从真芝舌根深处扩散开来,他点上一跟烟,止不住颤抖的双手让烟熏雾了眼睛。

  「……结、结生子小姐她……」

  吸了几口烟後真芝问道,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部无法置信。

  「是怎么死的?」

  镰田又不说话。

  「镰田先生?」

  「……给我一根。」

  跟真芝要了一根烟後,镰田深深吸了一口才低声回答。

  「是车祸。」

  镰田那充满虚无的声音让真芝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再也无法控制肩头的颤抖。

  「……她抱著刚出生的孩子,被边开车边睡觉的司机撞飞。」

  搔乱著自己头发的镰田嘴角扭曲,看起来比平常老了好几岁。

  真芝後悔了,自己不该挖掘出别人的最痛。

  (——我……)不能再问了。

  「当时的秦野刚好跟我一起出差——因为他刚买了新房子,必须努力工作。没想到就在隔天……」

  真芝这才痛切地知道,自己是如何把感情强加诸在秦野身上。

  「……那秦野他……」

  在凝重的沉默後,真芝伸手握住喉咙才不至於让声音失控地问。

  镰田又喝了一口冷酒,颤抖地道出痛苦的回忆。

  「秦野他……没能送走结生子,只有江木在她身边而已。」

  吞下的酒好似烈火般烧灼著真芝的喉头。

  (——我到底做了什么?)在说话当见也没停止喝酒的镰田有点半醉了,真芝猜想他或许至今仍无法接受结生子车祸丧生的事实。

  一想到秦野当时的心情,真芝就忍不住心头一窒。

  镰田叙述的只是表面事实,而且极力隐忍对於秦野及结生子的怜悯与悲伤。

  但真芝却彷佛可以想见真确的画面。

  恋家的两个人好不容易可以携手共创未来,却又被无情的命运硬生生给天人永隔。那是多么痛苦悲哀和悔恨的感觉啊?秦野那种透明又虚无的眼神,或许就是从失去结生子那刻开始形成的吧。真芝甚至敢断言自己的判断八九不离十。

  秦野曾经死过一次,就在失去结生子的那一瞬间。

  而镰田接下来的话,也为真芝的想法适时做了注解。

  「之後的秦野就跟行尸定肉一样,别说无心工作了,连夜晚都无法成眠——有好长一段时间必须求助于心理医生。」

  镰田已经不是在说给真芝听,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尽管很想大叫「我不想听了」,但真芝只能拚命控制那种不得不听的压力。

  「他在结生子的葬礼过後三个月离职,终日惶惶不知所措,但是真芝,你也知道人总得活下去。」

  很残酷吧?真芝怀疑镰田这句话是针对自己而发。

  他弄错了秦野的坚强。他不是不会受伤,也不是内在坚强的人。

  而是他受过的伤太深,才能忍受其他的伤痛。或许他根本不觉得那是痛苦。

  真芝强忍著欲呕的感觉,他已经看不清镰田的表情,只能追逐著他的声音。

  「谁都帮不了他,就连我和江木也无能为力……後来他还是靠一己之力站起来了。」

  「……只靠自己?」

  真芝喘息地问。

  「瘦了一大圈的他以保父之姿来找我,说要连自己孩子的份,一起疼爱那些小孩……」

  镰田倒抽一口气地掩住脸。

  「还说都第三年送她走了……已经习惯了……」

  再也忍不下去的真芝捂著嘴站起来。

  「对不起……」

  顾不得跟上司吃饭才吃到一半,真芝狼狈离席。他只想将沉淀体内的污秽全部吐光。

  「唔唔……」

  (——我……)他吐到胃都开始痉挛,满脸的眼泪鼻涕,连全身毛孔都渗出汗水。(——我对他做了什么?)

  秦野。那背负著沉重悲伤的男人,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的男人。而自己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又强迫了他什么?想到只被个无聊男人甩了就愤世嫉俗的自己,真芝真觉得自己没用到极点。

  (温柔还是比较舒服……)秦野在自己臂弯中说过的话在真芝脑中回响,那纤细的背脊究竟打过多少战役?

  「……秦野……!」

  他好想立刻一头撞死。要是能痛苦而死也算是向秦野赔罪吧。他无法忍受自己怎么还在呼吸。

  秦野根本不可能为真芝所伤。一想到自己才了解他多少,竟会有这种傲慢的想法,真芝就觉得坐立不安。

  在拥有清澈诚挚双眸的秦野面前,自己就像个幼稚的孩子,真芝彻头彻尾地感到羞耻不已。

  「秦野……」

  自己真的是个大傻瓜。如今才知道就算无耻也罢,他都不想放掉秦野。

  他的全心全灵都深受秦野所吸引,然而仿佛撕裂心肺般的自觉却告诉他,自己不该再见秦野。

  只因他绝无法成就秦野所想要的幸福,即使能成为恋人,却无法拥有家人。

  (——我不要。)一想到将来可能有哪个温柔女性会跟秦野共组家庭,而不是自己时……

  (我不要、不要——我不要!)光想到秦野抱著某人的瞬间,真芝就嫉妒得胃像要燃烧起来。深知自我独占欲与善护的真芝,不禁嘲笑自己连这么想的资格也没有。

  然而一想到秦野那柔软的笑容,真芝就什么也无法想地蹲在地上哭泣起来。

  秦野应该会接受这样的自己吧,或许他早就已经接受了也不定。

  正因为如此。

  他才不能让那么温柔的人,卷进自己只是趁虚而人的不安定感情里。

  他好想杀掉自己那颗肤浅的心——但却做不到。

  在焚身般的痛苦中,他满心只有对秦野的爱。

  在担心的镰田来寻之前,真芝都只能为自己的愚昧哭泣而已。

  自从真芝断绝音讯之後,仿佛早预料到的秦野也带着微微不安的心情,度过已经半年不曾有过的安静、孤独夜晚。

  纵使称不上是交往,但真芝从来没有爽约过。只是从送资科给他,也就是见到镰田那天後,他就音讯全无了。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月。

  才艺表演结束後,原本灼热的阳光渐渐柔和下来,气候也变得秋高气爽起来。

  最後一次见到真芝的那个早上,听著他在自己耳边的低语,的确让秦野抱著些许暧昧的期待。

  那真挚的声音和前所未见的腼腆表情,都让秦野预感有什么即将改变,且毫不怀疑。

  他还以为那天晚上真芝一定会来质问关於镰田所提到的事。他知道真芝是个直接的人,一定会把疑问化成言语表现出来,而自己也已经想好了答案。

  从镰田口中听到结生子的名字时,秦野在惊讶之余也加道,总有一天该把这件事告诉真芝。

  但那天晚上他并没有来。

  「……师……」

  隔天,想打个电话给真芝的秦野才愕然发觉,虽然知道彼此的电话,他们却从来没打过。两人都是口头上约时间,然後几乎整晚腻在一起。

  「老师……?」

  电话真是不可思议,虽然是极其方便的联络工具,但一旦错过时机就很难再使用。

  也被制约的秦野终日闷闷地等著电话,晚上也无法熟睡。而无法入眠的原因还有一个。

  「老师……小裕要尿尿啦……」

  「啊!?」

  直到被扯袖子秦野才回过神来,眼前一个小男生局促不安地站在自己桌边。

  现在是午睡时间,四周传来园童健康的呼吸声。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带你去厕所。」

  小裕还算是比较听话的孩子,不过要是让他尿出来而哭泣的话,可能会吵醒其他孩子。

  (糟糕糟糕……)秦野抬起头来,迎视到坐在斜对角的同事调侃的目光,只好回以尴尬的笑容。

  「嘘…嘘……好了,尿好啰。」

  把小裕抱回教室哄他睡著之後,秦野坐回自己的位子,看到摊在桌面上的保育日记竟然一片空白。他抬头看看时钟,午睡时间已经过了好半响,这段时间自己居然部在发呆,他不禁摇头。

  (这样下去怎么行……)秦野拍拍自己火烫的脸颊。

  失眠的另一个原因,简单来说就是欲求不满。被真芝点燃火种的身体,已无法再回复往日那种平静的状态。

  光是想像就足以让自己胸前一阵麻痹,秦野轻轻屏住呼吸。此时闹钟也正好响起,他下意识抖了一下肩膀。

  「大家起床罗。」

  听到才二十几岁的同事叫孩子们起床的声音,秦野摇摇头,拿起笔重新跟保育日记奋战。

  然而无论怎么想专心,满脑子仍旧充斥著真芝,他只好把保育日记带回家写。

  秦野的不眠之夜仍在持续中。

  刚开始他还以为真芝在忙公事。毕竟自己以前也曾是那家公司的职员,况且那天又被镰田知道了他跟自己相熟的事,再怎么样也不能像从前那么频繁往来。

  然而不安却与日俱增,加上那天明显对自己有敌意的井川,对秦野来说又是另一威胁。

  那是个有如模特儿般高挑的英俊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人生顺遂、从不知失败为何物的男人。

  当天他会那么挑衅,其实是看穿了井川眼中对真芝的执著。一旁的真芝虽然露出不耐且不悦的表情,但秦野还是无法揣测出他的真心。

  或许只要一个契机,真芝就会跟井川旧情复燃而把自己抛在一边。

  (我会不会太任性了……)以前根本巴不得真芝早点玩腻自己哪,秦野边自嘲地笑,边觉得腰问隐约骚动起来。

  到了这把年纪还搞自慰虽然丢脸,但不这么做的话,满心都是对真芝不安和存疑的秦野找不到其他发泄的管道。

  他真的厌倦了自己吗?还是真的跟井川重修旧好了?挥之不去的想像在秦野脑中迅速蔓延开来,更加深了那椎心般的痛楚。

  在工作时间甚至疑似发情导致身体不适,还被园长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结生子……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秦野在心中默默向亡妻道歉。

  他并未忘却失去结生子时的绝望与痛苦,只是不再沉溺其中罢了。

  当初他疯狂地把有关结生子的东西全部丢掉,一旁的江木只能哀怜地看著他而没有阻止。

  然而江木和镰田,甚至连当时的秦野自己都没发现,他跟结生子之问其实是以超越恋爱的感情所联系的。

  秦野从结生子口中得知,她其实爱著养父江木,但秦野却不在乎地表示愿意结婚。

  他是爱著结生子的,跟她有过肉体关系後,也觉得两人的骨肉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孩子。但那只不过是两人过於憧憬「家族」所孕生的产物。

  结婚之後,秦野跟结生子的性生活极为淡泊。他们在婚前没有越界,结婚怀了孕之後甚至也很少接吻。与其说是夫妻,两人的感觉还比较接近姐弟。

  美貌的妻子很让秦野引以为傲,也想就这样携于共步人生路。然而对秦野始终温柔的她,却似乎保持著点距离。

  (小幸……谢谢你。对不起……)这种感觉大部分出现在她去见养父的时候,有点生疏却依然温柔的结生子让秦野忍不住爱怜。正因为知道结生子认定自己的恋情永远无望成就,所以秦野更觉得她无需道歉。他喜欢爱恋著江木的结生子。那种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燃烧著激情的狂野眼神,甚至可以用官能来形容。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