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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前傳】31完結篇(雲龍吟1發售中),6

[db:作者] 2025-06-28 21:29 5hhhhh 4420 ℃

  最前面的军士骇然止步,被后面涌上来的军士,顿时跌倒一片。

  程宗扬一把伸到朱老头衣服里,将那枚银铢硬抢出来,顺手在他衣服上擦干净,揣进自己口袋,板起脸道:「凝羽呢?」

  朱老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哆哆嗦嗦指着他道:「重色轻爹啊!」

  「我轻你一脸!爹你一脸!死老头!你在南荒好端端的,抽的什么风跑这儿来了?」

  朱老头脸上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欠揍的猥琐表情渐渐消失,他唇角挑起,露出一个得意而又高深莫测的笑容,「小程子啊,我给你看个戏法儿……」

  一时间程宗扬有种错觉,死老头身上葛黄色的布衣变成一袭蟒袍,凛然的气势犹如尊贵的王侯。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惨叫。连日来的厮杀,程宗扬早听惯了战场上的各种惨叫和哀号,但耳边的惨叫声却让他有种陷身地狱的感觉……那是无数个惨叫声同时响起,声音中充满惊愕、痛楚、恐怖……然后又仿佛被一柄剪刀同时剪断,戛然而止,没有半点余音,就直接成了空白。

  程宗扬头皮发麻地看着自己身侧,从殇侯站的位置一直到数里外的江畔,伸出一条笔直的死亡之线。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深入敌阵,周围被数不清的宋军重重包围,然而此时,所有踏入死线的宋军,都仿佛被一根无形的手指一举在地面上抹去。

  无论是刀手、盾手、枪手,还是神臂弓手、铁甲重兵、骁骑精锐……全部以同样的姿势扑倒在地,宋军严密的阵型被划出一个笔直的缺口,自己的视线越过重重尸首,可以毫无阻隔地一直看到大江辽阔的水面,看到江畔一艘挂着火红旗帜的楼船。

  殇侯肩背一挺,佝偻的身体仿佛凭空高出一尺,方才那个猥琐的朱老头消失无踪,眼前的老人虽然还穿着那件破旧的葛袍,却如同布衣王侯,散发出逼人的傲气。

  鸩羽殇侯从江畔登岸,一路行来,已经在沿途布下剧毒。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之中,举手间千军辟易,这等煞气,不愧是天下毒宗。

  程宗扬吸着凉气道:「这是什么毒?太狠了吧?」

  「毒物聚而不散,画地为牢,中者立仆,不过是雕虫小技。」殇侯傲然道:「本侯敢在你面前献宝,岂会用那等俗物?」

  话音未落,那条死线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已经被毒杀的宋军尸首开始挣扎蠕动,然后一具接一具爬了起来。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那些毒发的宋军已经改变模样,盔甲下的肉身变成乌青色,肌肉凹陷,骨骼外凸,仿佛一具具直立的僵尸。深陷的眼眶内,眼球因为干涩而缩小,瞳孔却扩散到极限。他们以古怪的姿势挺起身,然后蹒跚着扑向最近的活人,无论他们是敌寇,还是刚才与自己一道并肩作战的友伴。

  所有宋军都被眼前一幕惊呆,几名宋军来不及反应,就被毒尸咬中。受创的宋军士兵发出的嚎叫声蓦然断绝,他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黯淡,肌肉一条条附着在骨骼上,迅速干瘪枯硬。

  咬中他们的士兵把毒素传播给同伴,便仆倒在地,新化成的僵尸再次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同伴。最初中毒的只有数百人,接着他们把毒素传给同样数量的友伴,然后又是数百人……

  那些毒尸不断跃起、咬中同伴、然后倒下,接着一批新的毒尸重新跃起。死亡的阴影在宋军阵列中迅速扩散,越来越多的宋兵成为毒尸,四处追逐周围的活人。

  「这……这是什么怪物?」

  「还记得你在南荒时,说过一种『病毒』吗?」

  程宗扬疑惑地说道:「我说过吗?」

  「本侯浸淫毒物,天下奇毒莫不熟识。唯此病毒之术,闻所未闻。」殇侯说道:「本侯苦思多日,你走后不久,本侯想起当年在太泉古阵搜得一具僵尸,忽然突发奇想,从它血脉中提炼毒素。」

  说到这里,殇侯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虽然费尽周折,却终于让本侯炼出一种奇毒。此毒无色无味,一旦进入血脉,便令人生机尽丧,无智无识,然而中毒之人尸身腐而不坏,行动与常人无异,而且肢体血脉尽化为尸毒鼎炉。若有人被毒尸咬中,即刻化为毒尸。」

  程宗扬表情古怪地瞪着他,「侯爷,你挖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僵尸?」

  「那具僵尸质如枯木,如今已然被本侯炼化,片肤无存。」殇侯谓然长叹,「可惜此毒质地未纯,毒素一去,尸首随即崩坏,而且播迁五次之后,毒性便即失效。唔,还大有改进的余地。」

  「不用改了!这样就很好!」程宗扬叫道:「你要把它再改进一下,不出一年,整个六朝就没活人了。」

  殇侯哈哈笑道:「设若如此,本侯足以名垂青史,死而无憾!」

  「人都没了,还垂个鸟啊!先说好,你要敢乱改,我立刻翻脸!你炼出多少毒,我都让你自己吃下去!」

  殇侯哼了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刘宜孙与张亢幸运地躲过一劫,随即与王信合兵一处,试图反攻,然而楼船上下来的一队黑衣人,轻易就粉碎了他们的攻势。这支隶属于殇侯的近卫队数量虽然不多,实力却不在星月湖诸营之下,又是刚投入战场的新力军,兵锋极盛。刘宜孙和张亢竭尽全力,也没有来得及组织一次有威胁的攻势。

  当第四批毒尸出现,宋军再也无法维持阵型,所有人都拚命后退,躲避那些可怖的行尸,乱成一团。紧接着,远处的金明寨升起一片大火,这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顷刻间,整支大军像雪崩一样垮了下来,士兵们潮水般退散,战场上到处是扔下的军旗、武器、战鼓,还有战殁者的尸首。

  随着星月湖法师身死,兽蛮营好不容易才摆脱陷土诀,但刚投入战场,宋军溃势已成,即使秦翰之能,也无回天之力。他收起蛇矛,森然道:「改日再领教孟上校的双戟!回师!」

  程宗扬捡了条性命,也不敢再犯浑跑去追杀,他立即下令撤退,与侯玄等人会合。

  武二郎挺胸凸肚地过来,肩上扛着那个兽蛮武士,活像一个豪勇无双的打虎英雄。但看到战场上那些到处追逐活人的毒尸,堂堂二爷也变了脸色,恶狠狠大啐了一口,「什么鸟玩意儿!」然后左右瞅了瞅,撒丫子就跑。

  程宗扬对秋少君道:「看到了吧,这叫横的怕愣的,愣的怕傻的,傻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那些根本没命的。」

  秋少君朝着武二郎的背影叫道:「暴徒!人渣!没胆鬼!」

  「得,你就是那愣的。」

  …………………………………………………………………………………

  程宗扬一入城,便迎来一片喝彩声,桓歆叫道:「程兄!有你的!兄弟在上面看得清楚,好身手啊!」

  石超扯住他的衣角,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余惊未肖,浑身肥肉都是抖的,张了半天嘴都没说出话来。

  张少煌一手搂着程宗扬的肩,一把推开石胖子,「让让让!一点眼力价都没有!赶紧着备热水!瞧程兄弟这身血,都够开染坊了。」

  谢无奕好整以暇地朝殇侯拱拱手,「这位是?」

  「我们盘江程氏的长辈!程老爷子!」

  这小子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姓给改了,殇侯拿绳勒死他的心都有,脸上却不动声色,微微颔首,那份威严的气度,让人肃然起敬。

  忽然光线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城门处。孟非卿缓步走到殇侯面前,相距还有数尺,两人之间的空气便发出气劲交击的暴响。

  孟非卿停下脚步,先收去护体真气,然后拱手一揖到地,「多谢侯爷恩义。抚养紫姑娘十五载,此恩此德,我等没齿难忘。」

  殇侯哼了一声,翘起下巴,鼻孔几乎扬到天上去。程宗扬一手扯住殇侯,一手扯住孟非卿,笑道:「吴大刀,瞧瞧谁来了?去准备一桌上好的席面,我要好好给老爷子接风洗尘!」说着一边给孟非卿施了个眼色,让他把这件事交给自己处理。

  直到所有的士卒撤回城中,斯明信和卢景才连袂返回。他们两个本来准备刺杀夏用和,见到宋军伏兵四起,情知中计,两人都是胆大心狠之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闯入金明寨,将所有的攻城器械和军中存粮付之一炬,烧得干干净净,逼得宋军不得不退兵。

                第八章

  程宗扬笑道:「这里没有碧玉盘,也没有黄金碾,侯爷先凑合一下,等我发了财,咱们再换好的。」

  殇侯换了衣物,一袭黑色的华服,广袖博带,头上戴着一顶束发的高冠,哪里还有半点朱老头的影子?

  殇侯喝了口茶,「凝羽一切都好。叶媪见她资质甚佳,动了收徒的心思。这次来也是想问问你,让凝羽拜入叶媪门下如何?」

  程宗扬喜动于色,「这是好事啊!还用问我?」

  「哼。那个傻丫头,怕你不高兴,让本侯亲自过来传话。」

  「辛苦侯爷了!」程宗扬给殇侯续上茶水,笑道:「侯爷这趟来,不会只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本侯此行是为了赴约。」

  程宗扬想起黑魔海巫毒两宗每二十年的祭典,只不过……

  「侯爷,你不是蒙我的吧?你们定的时间不是今年立秋吗?现在才正月,差着七八个月呢。」

  殇侯板起脸,「当然还要看看你的生意。」

  程宗扬笑咪咪道:「正好说到生意了,我正想着找侯爷商量呢。」

  「……就是这样,」程宗扬把目前的情形说了一遍,拍了拍手,「我把本钱全都投到江州这一战了。如果胜了,大家发财;如果败了,赔的底儿掉不说,单是负债都能把咱们压死。」

  听说程宗扬大手笔从云氏借了二十多万金铢的债,还从晴州拿了两百万石的粮食订单,不算孟非卿从陶氏借的债务,仅程宗扬自己负债就不下五十万金铢,这样的数字以殇侯的城府,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做的是什么生意!还未开张,便赔了这么许多?」

  程宗扬笑道:「侯爷,玩毒你是行家,做生意我恐怕比你强点儿。本来我只有六成把握,侯爷既然来了,这笔生意我便有了十成把握!」

  殇侯沉住气,淡淡应了声,「哦?」

  程宗扬嘻皮笑脸地说道:「黑魔海二十年大祭是在秋天,现在时间尚早,侯爷既然没什么事,不如在江州多待两天,日子不用长,最多两个月。」

  殇侯看了他半晌,忽然大笑起来,「好你个小子,居然想让本侯来替你守江州?你也不想想我黑魔海与岳鹏举的恩怨!江州陷落,星月湖尽灭,本侯高兴还来不及,你竟想让本侯和岳贼旧部合作,真是痴心妄想!」

  「侯爷不肯帮忙也没什么,到时候赔钱,侯爷只用拿出来一成就够。」

  「你自家的生意,让本侯赔什么钱!」

  「喂,别忘了咱们是合股,赚钱你拿一成,赔钱你拍拍屁股走人?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殇侯气极反笑,「五万金铢--也罢!五万金铢买星月湖旧部数千条性命,很合得过!」

  「五万是底价。算上利息,至少得十万。另外,我们都商量好了,真要抗不住,大伙儿就全部撒腿跑人。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所以说侯爷,你老想看笑话,恐怕是看不上了。顺便我给侯爷算算账:江州要失陷呢,您老人家的负债是十万金铢,加上原来的股份和珠宝生意的投资,差不多净赔十七八万。然后我还要养星月湖这一两千号人,每月起码得一万多金铢。侯爷承担一成,每月付款一千金铢。如果有伤病,数字还要再高点儿。」

  不等殇侯发飙,程宗扬又道:「如果江州守住,这笔生意赚十万金铢,侯爷拿一成。江州每年的商税一半划入咱们盘江程氏,等于侯爷每年能拿到江州商税的半成。一出一入,算下来侯爷的赢亏是二十万金铢的现款,另加每年三万金铢的进出。」

  殇侯眉头拧紧,一手摸索着膝盖。

  程宗扬又重重加上一枚砝码,「侯爷若留在江州,我便能腾出手去做我的粮食生意。最多两个月时间,江州之事便全部了结。到时我先陪侯爷去一趟太泉古阵,找两件合适的东西,然后一同去赴二十年大祭之约,怎么样?」

  看着殇侯脸色稍霁,程宗扬又笑道:「如果还不够,再给侯爷加点儿料。琵琶花精……」

  殇侯衣袍轻震,「叶慈?」

  「她现在叫慈音。我们俩还有笔生意要谈,」程宗扬双手一摊,「可惜一直抽不出空啊。如果侯爷肯帮忙,我就想办法让大伙儿见一面。」

  殇侯终于意动,「两个月!江州城!本侯的人不逾城池半步,星月湖的人即便尽数死在城外,也与本侯无关。两个月之后,无论到时是否解围,你都要依约而行!」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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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搞定殇侯,程宗扬心情大好。没想到死老头会炼出这种奇毒,如果宋军没有相应的手段,江州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剩下的只是怎么利用战争赚钱的问题。

  鸩羽殇侯答应援手,让孟非卿也大出意外。岳帅一生只栽刺不种花,能得罪的人基本让他得罪光了,如今竟然是黑魔海的人伸出援手,孟非卿怎么也想像不到。

  程宗扬笑道:「老头别的本事我不清楚,用毒可是大宗师。现在有张侯他们的部曲,殇侯的近卫军,再加上武二郎,实力恐怕比刚开始还要强些。江州这边能安定下来,我明天立刻去筠州,顺利的话,二月中旬赶到临安。届时正是青黄不接,粮价腾贵,我再好好点把火,从宋国身上狠狠斩一刀,将来几年大伙就吃喝不愁了。」

  孟非卿十指交叉,沉思良久,然后道:「你若去临安,有个人,也许能给你帮上忙。」

  「谁?」

  孟非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六个月前,我们接到消息,宋国皇城司的人盯上了晴州的齐云社。皇城司的人一路追查,后来赵誉也漏了底细,不得不和徐永一道离开雪隼团。提供消息的人说,皇城司已经调集人手,专门对付岳帅的旧部,行动时间本来是订在这个月。」

  按时间算,孟非卿接到消息,应该正好是自己遇到谢艺前后。当时谢艺已经在南荒,星月湖无法联系上他,以致于龙骥殒落南荒。接下来便是星月湖旧部赶在皇城司动手之前,结束十余年的隐忍生涯,重新集结。

  孟非卿道:「你如果去临安,要小心皇城司。据称贾师宪已经下令,从刑部和军方抽调了不少好手。」

  程宗扬皱起眉,自己去临安是作生意,如果后面跟上一群皇城司的密探,那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消息可靠吗?」

  孟非卿毫不犹豫地说道:「可靠。宋国这次行动很隐秘,除了皇城司内部,只有太师府和军方的高层知道一些。」

  程宗扬吃了一惊,「你们在宋国高层有卧底?」

  孟非卿露出一丝苦笑,「也算不上。所以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那个人从十余年前就向我们提供情报,但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现在只能告诉你,那个人提供的情报质量极高,能力也非常强。我们猜测,他应该是岳帅的信徒,只是岳帅蒙冤之后,故交全被清洗,他也不好暴露身份。」

  程宗扬道:「老大,你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去找他帮忙?」

  「临安明庆寺内,有座五岳楼,楼后是放生池,池旁有祈福的榜帖,那人有消息便会贴在榜上,你如果有事请他帮忙,也可以在上面留言。他能帮得上,自然会帮。」

  「公开的榜帖?那还怎么保密?况且你们在临安那么多人,怎么会找不到他呢?」

  「明庆寺的祈福榜帖,是香客用专门的福纸写下祈福的内容,投入福箱中,由寺中的僧侣逐一张贴到榜上。没有人知道是谁投的福纸,根本无从查起。」孟非卿道:「那人会在祈福帖内暗示每次放置情报的地点,你只用记住,他的祈福帖每次都是以君子二字开头。」

  「那好,等我到了临安,试试看能不能与那人接上头。还有,」程宗扬明知道是废话,还是叮嘱道:「殇侯在江州的事,最好不要向外透露。」

  孟非卿笑道:「殇侯的仇家不比我们星月湖少,你可小心了。」

  「我就知道!跟你们打交道我只有吃亏的份。」程宗扬一肚子牢骚地说道:「保不定哪天我被人做了,都找不到喊冤的地方。」

  …………………………………………………………………………………

  「筠州粮食今日市价,每石一千三百文。」

  水镜中一个中年文士的影子渐渐清晰,秦桧神情悠然地说道:「昨日盘账,我们手中存粮超过三十万石。购买粮食、粥棚施粥以及民夫的工钱,耗用资金一共九万三千金铢,合每石六百二十铜铢。」

  虽然知道死奸臣和祁远很能干,但收粮三十万石,还是超过了自己最好的预期,程宗扬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筠州粮价原本每石三百文,依公子的吩咐,连日来逐步提价,等挂出八百文的价格,不只筠州,周围十几个州县的大户都前来售粮。因为我们都是现款交易,给的又是金铢,那些大户都乐意和我们交易,价格也压下不少。原本成本还要高一些,但当日从常平仓白捡的一批粮食,成本才能降到六百多文。」秦桧又道:「不过这些天收到的粮食少了许多。」

  「哦?」

  「如今筠州户户都在囤粮,不只原来卖粮的大户现在又大肆收购,连城中的居民每家也要买上三五石回去。」秦桧微笑道:「传言官军在江州大败,贾太师勃然大怒,更派大军前来围剿。筠州人心惶惶,都道粮价要涨到每斗两百文。」

  每斗两百文,那可是每石两贯的高价。自己当初最好的预计也没有这么多,程宗扬大笑道:「死奸臣,是你放的谣言吧?」

  「不敢。」秦桧一拱手,洒然说道:「前几日滕知州为防止饥民大量涌出,前来粥棚视察,当问及粥棚是否还能支撑?属下答曰若粮价超过每斗二百文,就难以支撑。滕知州闻言良久不语。这番话却被民夫听到,流传出去。滕知州可以作证,流言实与在下无关。」

  传个谣都这么技术,程宗扬真觉得把秦桧放在筠州大材小用了。

  「奸臣兄,有你的!」

  秦桧哈哈一笑。

  程宗扬道:「从明天开始,全力抛售粮食!三十万石卖不完,能卖多少是多少!」

  秦桧收起笑容,讶然道:「看眼下的情形,粮价至少要冲到一千五百文,此时出售,莫非江州有变?」

  「有。」程宗扬道:「宋军准备与江州方面和谈了。」

  「和谈?」水镜里秦桧差点儿跳起来,这可是个爆炸性消息。一旦和谈的消息传出,粮价肯定暴跌,可宋军怎么可能与江州方面和谈?

  程宗扬笑嘻嘻道:「宋军当然不会,但我们可以去谈嘛。」

  秦桧才智高绝,一听就明白过来,抱拳道:「属下佩服!」

  跟聪明人不用废话,程宗扬道:「我明天离开江州,届时萧刺史会亲自去宋营和谈。宋军营中乏粮,又新遭大败,城中去和谈,他们肯定求之不得,就算还想打,眼下也要装装样子,拖延时间,等后方运来粮食再动手。这个消息传到筠州,大概要三四天时间。和谈扯皮,等宋军养足元气,来来回回最少要半个月。你们在筠州争取把粮价打压到每石六百文,然后再全力收购。」

  「属下明白。」

  程宗扬又嘱咐道:「卖给官府的要少一些,免得引起怀疑,另外,可以想办法拉拉昭南的关系,卖一批粮食给宋国。」

  秦桧一点就透,笑道:「若是昭南哪位封君肯卖一大批粮食给宋国,眼下焦头烂额的滕知州必然长出一口气。我们程氏商会在中间牵线,身份也水涨船高,公子好计策!」

  程宗扬交待完筠州的事,接着马不停蹄地与张少煌、星月湖诸人以及殇侯见面。首先是与张少煌商谈入股盘江程氏的细节。那些世家公子对入股并不在意,只当是小打小闹,但程宗扬有信心把他们都拉到自己已具雏形的商业航母上,给他们一个惊喜。

  听说程宗扬要离开,张少煌万分不舍,待听到程宗扬要去临安,张少煌顿时来了精神,无论如何也要让程宗扬在临安多待几日,等他作为晋国的使节赶到临安,两人好好乐一场。

  程宗扬满口答应下来,拍胸脯保证先摸清临安的风月场所,到时给他安排几个绝色。

  接下来与星月湖诸人的商谈因为包含了大量作战的细节,耗时最长。整个经济战的基础是星月湖大营的安全,如果江州被破,所有的算计都没有意义。只有江州方面在战场上占据主动,自己才能从中渔利。

  程宗扬深刻认识到,对于投机商来说,最重要不是掌握内幕消息,而是有能力制造内幕。只要江州还在,就算晴州所有的大商会联手与自己在商场搏杀,自己也有把握打赢这场商战。

  萧遥逸对程宗扬提出的和谈极有兴趣,宋军固然亟需休整,星月湖大营的损伤也不轻。如果不是多了一千五百名部曲和殇侯的势力,现在就该考虑退路了。能借和谈的机会休养几天,对双方都有好处。

  侯玄等人对程宗扬准备远赴临安也无异议,与宋军打到这一步,两边都已经明白,宋军想打下江州固然不易,星月湖大营想在战场上破围也难比登天,现在看来,由程宗扬当初提及,众人闻所未闻的经济战,如今倒最有成功的可能。

  殇侯的座船停泊在西门码头,他一入城就把一半西城划为禁地,那支曾经参与狙杀龙神的黑衣近卫队驻扎其中,戒备森严,让程宗扬怀疑老头究竟干了什么缺德事,这么防着被人刺杀。

  老头一袭黑衣,头戴玉冠,风骨峥嵘,真有几分傲视侯王的气势。最重要的交易两人已经谈好,剩下的只是再确认一下,免得老头突然又改了主意。

  程宗扬与殇侯闲聊几句,趁机请教了几个修行中的问题,看老头没有出尔反尔,便放下心来,起身向他告辞。

  总归要在临安见面,殇侯也没有挽留。他老人家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被这小子诳到江州的贼船上,便暂时把恩怨放到一边。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殇侯轻吟着,眼中露出一丝缅怀和伤感。

  程宗扬笑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殇侯也露出笑意,过了会儿道:「你修行之速,不下于岳鹏举当年。但真气芜杂,论起修为之精,却差得极远。气非精纯,不得入通幽之境。再吸收死气有害无益,将真元多加凝炼,去芜存精,才是正事。」

  程宗扬深揖一礼,「多谢侯爷指点,小子知道了。」

  辞别殇侯,已经是日暮时分。水香楼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程宗扬不想节外生枝,策骑从后门路过,却看到一个人独自坐在阶前喝闷酒。

  程宗扬心头微微一沉,然后跳下马,过去并肩坐下来,伸手拿过酒壶,喝了一口。敖润胡须不知道多久没修过,乱蓬蓬虬结着,程宗扬把酒壶递给他。敖润默不作声地喝着酒,两人都没有开口。

  这次江州之战,雪隼佣兵团伤亡惨重,连副团长石之隼都殒身战场,即使江州之战取胜,雪隼团也难以翻身。

  良久,程宗扬开口道:「我说过,雪隼团的事就是我的事,受伤的兄弟由我一力承担。此战结束,我就去面见薛团长。」

  敖润惨然笑道:「雪隼佣兵团没啦。」

  程宗扬倏然一惊。敖润灌了口酒,然后狠狠抹了把嘴,呼着气道:「薛团长带了一批兄弟来增援,途中失去音讯,已经有十几天没联络上。刚才得到消息,薛团长在太湖遇袭,生死不明,带的兄弟伤亡殆尽。」

  程宗扬心头震荡,薛延山可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着团里一批好手。能让这些人一个都走不脱,袭击者的实力非同寻常。雪隼团什么时候惹上这样的大仇家了?

  敖润道:「雪隼团是薛团长和石团长一手组建的,眼下两位团长都不在了,雪隼团也没啦。」

  程宗扬压下心头的震惊,「愿意跟着你的有多少?」

  敖润晃了晃脑袋,「功夫好的,自寻门路也饿不死,剩下的,总还有三五百人要养活。」

  程宗扬道:「愿意跟着你的,都收下来。我按月给大伙儿支饷。」

  敖润停下来,瞪着程宗扬,这是一笔铁定赔钱的买卖,他居然要做?

  佣兵只要肯卖命,到哪儿都能混口饭吃,敖润最担心的是团里那些以往厮杀中受伤残疾的兄弟,还有一些战殁兄弟的家眷。雪隼团一解散,别人还好说,他们就立刻断了生计。程宗扬主动背上这么大个包袱,以敖润的豪迈,一时间也喉头哽住。

  程宗扬朝他肩上擂了一拳,「行了,这点儿事就让你难为得跟小媳妇似的。不就是掏钱吗?再碰上难心事,你记住,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用不着犯愁!」

  敖润咧嘴一乐,「我就是发愁没钱。」

  程宗扬也乐了,「不说这个了。吴大刀受了伤,我让他留在江州。你把人都交给他,你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去筠州。」

  「成!」敖润立刻跳了起来,连酒壶也忘了拿,一阵风似地跑回住处。

  程宗扬叹了口气,他一开始就想着怎么把敖润拉拢过来,没成想会接下大半个雪隼团。

  石之隼战死,薛延山遇袭,头一次和敖润见面的时候,怎么会想到公平、正义的雪隼团就这样消失了?

  吴战威受伤,没办法跟自己去临安,况且江州也需要留个心腹,好收拢雪隼团的剩余人马。程宗扬打算只带敖润和小紫一同走。至于武二郎,听说江州有苏荔的投资,这会儿打都打不走,还是留在江州更放心一些。

  离开江州之前,还有件事要解决--加上武二郎打晕那个兽蛮武士,自己手里已经三个兽蛮人,如果能从他们嘴里问出秦翰怎么训练出兽蛮营,对自己将来组建公司的保安部队大有好处。

  …………………………………………………………………………………

  「吾叫豹子头!」

  头一个兽蛮人报上名,就把程宗扬给镇住了,难道自己运气这么好,梁山五虎将一下就撞上两个?

  「是教头吗?你老婆是谁?跟花和尚熟不熟?是不是姓林?用的什么枪?」

  那个豹首巨眼的兽蛮人当时就糊涂了,过了会儿才道:「吾不会使枪。吾就叫豹子头。」

  程宗扬拍案道:「不会使枪你叫什么豹子头?你呢?叫什么名字?」

  「吾叫青面兽!」这是三名兽蛮人里唯一有点人样的,就是脸上一大块青色的兽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

  「卖过刀吗?」

  「……没有。」

  「一边去!下一个!」

  那个碧眼金睛的兽蛮首领挺胸道:「金兀术!」

  程宗扬瞪着他看了一会儿,「为宋国效命的金兀术?你可真能耐啊。」

  金兀术被武二郎一通狠揍,此时还有些鼻青脸肿,他瓮声瓮气地说道:「谁给吃的,吾给谁效命!」

  「狼主,你这可混得够惨。」程宗扬盘腿坐下,「说说,你们怎么和秦太监打起交道了?」

  这支兽蛮人是宋国边陲一个部族,人口并不多。本来一直住在山中,很少与外界打交道。三年前,接连两年天降暴雪,部族养的畜牲大多被冻死,山中的猎物也所剩无几,眼看要全族饿死,他们试图出山劫掠,却撞上了秦翰的选锋营。一场大战下来,兽蛮人被秦翰打服,在饿死和投降之间选择了后者,从此加入选锋营,成为秦翰麾下的一支蛮军。

  对于金兀术、豹子头、青面兽他们来说,所有的人类都差不多,只要能吃饱饭,给谁卖命都一样。

  「老敖!让人烤只羊来!三只!」

  半个时辰后,程宗扬对着大嚼的金兀术道:「怎么样?往后给我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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