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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一到九),2

[db:作者] 2025-06-28 21:30 5hhhhh 4520 ℃

  马燕的家和徐云路的家都处在前面那个小山洼里。

  地震发生后,因为他们所处的那个地方地势比较矮,周围山上滚下的石头很多都咕噜咕噜滚到他们那边去了,当时就有好几家的房子被砸了个稀烂,人也砸伤了好几个,还好没有被当场砸死的。

  马燕家的房子也塌了,一家老小都逃了出来。马燕顾不上陪家人在那里看着塌掉的房子发呆,冲傻不伶仃站那里的老公吼了几句,就跑到稍微高一点的地方看情况去了。

  这一看,马燕吓了一大跳。到处都尘土大作,周围远近的几个住人的地方都乱成一团,显然和这边一样的糟糕。

  看见周围那几家人的房子不比自家的好多少,马燕摸出电话来,却怎么也打不通,于是风风火火跑出来,打算去乡政府报告情况。这跑出来没多远,被风一吹,马上就清醒过来了。这当儿可不比平常,估计全村上下都乱成一片了。自己要是跑去政府报信去了,这村里咋办啊。

  就在马燕进退两难的时候,前面山道上跑过来一小伙子,正是一个院子的徐云路。马燕上去,一把抓住徐云路,心急火燎地说道:" 云路,你跑得快,就替燕嫂到政府去一趟,就说我们这边大地震了,大家都损失惨重,请政府派人来察看和帮助。"

  就这样,偷情不成的徐云路连家门都没踏进,就给马燕抓了夫,往集市的方向跑去给政府报信。徐云路不知道,其实他已经没家了,就在刚才的地震中,他家的房子已经被砸了个稀烂。万幸的是,他老爹徐三爷是个勤快人,那个时候也没在家里,还在后山自家地里忙活,和忙着在外面偷女人的他一样,逃过了人生中的这一劫。

  徐云路越跑越心惊。他已经路过好几个住人的地方了,房子倒塌了许多,大多是被滚落的山石给砸坏的。也有很多人被砸,甚至,徐云路看到同村五组有个老太太被砸死在那里,她的家人把她的尸体从烂房子里抢出来,直直地摆在空旷的地面上,一家人在那里捶胸顿脚地哭号着。

  徐云路看了鼻子也一阵阵发酸。这个时候,他有点担心起自己那个老是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黑脸老爹来。现在他知道,刚才那吓人的动静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大地震,不是老天爷为了惩罚自己偷别人老婆而发的滔天大怒。刚才地震的时候,死鬼老爹可千万不要在家里呆着啊,自家那破房子可不怎么保险。

  徐云路很想转头跑回去看看。想了想,还是没敢那么做,继续往集市方向跑去。说起来,别的人他徐云路都不怕,惟独这个说起来还是他堂嫂的马燕马大书记,他有点忌惮。

  那个女人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以前没当什么支部书记的时候,在家里就是头母老虎,他那堂兄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前两年被选作支部书记后,更是在村里那个威风。村里大小事务,按着她的意思来操办就好说,哪个敢逆了她的龙鳞唱反调,立马就瞪圆了个凤眼。哼,大家就等着看那倒霉鬼的热闹吧!村里上上下下有几个敢和她对阵的啊。

  不过话又说过来,这个马燕看人做事还是很有一套的。虽说独了那么一点,这两年做的事情基本还是蛮不错的,得了市上、乡里很多夸奖,倒是没出过啥大的纰漏,大家伙也就由着她了。

  徐云路一路小跑着下了山。他从梨花沟乡街上慌乱的人群里挤过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滂沱大雨。

  徐云路跑进已经倒掉大半办公楼的乡政府的时候,政府大院里抽泣声一片,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型物体正被人们从废墟里抬了出来。豆大的雨点啪啪地砸落在废墟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那是老天爷为这眼前的人间悲剧而掉的眼泪吗?

 

 

                 四

 

  宇宙历2012年5月12日19点30分。

  在用彩条布临时胡乱搭起来的一个避雨棚里,王祚杩召开了地震后的第一次梨花沟乡党委扩大会。参加会议的,是所有能够赶回来的党委政府班子成员及副局级干部,一共有十一个人。

  " 同志们,我们现在开始开会。" 王祚杩的声音是喑哑的," 我们首先举行会议第一项议程,全体起立,向在这次地震中梨花沟乡遇难者,默哀三分钟……"

  全体起立,每个人都低下了头,场中,低低的抽泣声、中间火堆发出的噼啪声和雨点打击在彩条布上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大约三分钟后,场中众人坐了下来。王祚杩默默地看着手中的记录本,良久,才用低沉的语调继续说道:" 下面,我简单通报一下汇总的基本情况……"

  " 一,截止目前,由于山路多处垮塌,电力、通讯全部中断,我们无法和外界取得任何的联系,外面是否和我们一样,情况无从得知;全乡九个村,取得联系的,有八个,最远的莲花村还无法取得联系……"

  " 二,人员伤亡情况,已经汇总上来的数据,可以确定的死亡人员已经是115人,受伤人员太多,没有确切的数据,估计在1200名以上,另有超过316名人员下落不明……"

  " 三,房屋倒塌情况,超过685间房屋被完全摧毁或者被垮塌的岩石掩埋,剩下的房屋也是超过九成被不同程度损坏……"

  " 四,冷水渔场损毁情况,接到的报告,所有能联系到的渔场全部不同程度受损,其中有25家被完全摧毁……"

  " 五,机关受灾情况……" 念到这里,王祚杩停了下来,抽了抽鼻子,几颗眼泪从脸颊上滚下,扑簌地落在手中的记录本上,在跳动的火光映射下,是那般的晶亮。

  顿了顿,王祚杩重拾自己的情绪,接着念道:" 机关受灾情况,全机关正式员工和临聘人员共计79人。经排查,地震时,在本市及本市以外出差或者参加培训的2人,应该在本乡范围内的77人,已经取得联系并可以开展工作的60人,重伤5人,确定遇难3人,下落不明9名。其中,人大专职副主席高一功同志事发时在莲花村指导工作,下落不明……"

  经过拼死挖掘和抢救,到下午六点过的时候,大家从倒塌的机关大楼扒出了6个人,其中两个人刨出来的时候已经遇难,另外包括小陈在内的4人重伤,废墟里至少还有8个人,因为埋得比较深,再加上滂沱大雨和缺乏重型挖掘机械,无法及时抢救出来。大家都明白,雨越下越大,气温下降得非常快,随着时间的推移,埋在下面的人员生还的机会将越来越小。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事埋在废墟瓦砾之下,却无能为力,在场众人感受着从来不曾有过的无力感。

  " 同志们,现在的局势比我们看到的还要艰巨得多啊," 王祚杩作着自己的分析," 第一,电力中断,无论是手机还是座机都无法打通,到现在上级都没有能派人和我们取得联系,这说明不仅仅我们现阶段无法和上级取得联系、把我们的现状向上级做出汇报,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外面和我们现在一样,也是面临着同样的困难,市委市政府现在是否还有暇兼顾我们都难说,短时间内,我们恐怕只能依靠自己来组织自救……"

  场中沉默。

  " 第二,在开会前,有同志前来报告,山溪河基本断流了。" 王祚杩说出的这个消息令场中一阵骚动。从集市边蜿蜒流过的这条山溪河流到此处,是由大大小小十多条小支流汇集而成的。这段时间可不是枯水期,正是水资源相对比较丰富的时段啊。

  看着大家的反应,王祚杩比较满意,说道;" 对,我和大家的反应一样,接到这个报告第一个念头就是上游的主河道恐怕被垮塌的岩石之类完全杜塞了。我们现在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大地震和余震带来的直接威胁,恐怕还要应对一场前所未有的山洪的威胁。"

  " 第三,我们手里的资源不多,粮食,药品,汽油,甚至饮用水,我们都很短缺。因为道路中断,那么多伤员无法及时送出去进行抢救,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更多的伤者会……"

  说到这里,王祚杩压低了声音,说:" 另外,这么大的地震,没有外面的支持,如果我们应对失误,不能有效的控制,瘟疫,极有可能使我们全军覆没!"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王祚杩环顾着四周,接着说:" 所以,我请求大家,帮我和胡乡分担重担。关系到我们梨花沟乡上上下下一万五千余人的未来,这个担子必须得暂时由我们在座这十一个人来挑了。"

  " 会前,我、胡乡长和高书记开了个书记碰头会,简单磋商了一下,决定成立梨花沟乡救灾领导小组,我来做组长,副组长由胡乡长担任,各位班子成员以及各村支部书记作为领导小组成员,负责全乡的救灾工作。" 王祚杩通报着书记会上的决定。

  " 当前我们有最重要的几件事情必须要马上安排布置下去,一是千方百计地和上级以及莲花村取得联系,尽可能早地把我们的现状和要面临的困难向上级汇报,取得上级的最新指示;二是继续摸排各村的受灾情况,组织指导各村开展对群众的救助和自救工作,寻找失踪人员;三是尽力做好伤者的安置救助,尽量减少死亡人数,四是立刻组织人员,把街面上能够控制的粮食、药品、彩条布和油料等物资统统给我控制起来,统一限额供应……"

  说到这里,王祚杩抬起头来把每个人都看了一眼,眼光最后落在了乡武装部长张勇和乡派出所所长刘军的身上,厉声说道:" 这一点必须做到,张部长,你要从各村抽调基干民兵,派出所的同志也要无条件地给予配合,如果将来在这个问题上出了任何差子,都由我王祚杩来承担全部责任!"

  张勇和刘军点着头,表示绝对和党委政府保持高度一致。

  " 五,指派专人把山溪河盯死看牢,必要的时候把群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避免山洪的威胁……"

  " 六是组织安排人员开辟临时出山通道,尽早把重伤员送出去接受治疗,包括到我们这里来考察受伤的李玲李总。"

  " 第七就是做好卫生防疫工作了。要做好宣传发动工作,让每一个群众都要了解大灾之后必防大疫的必要性。如果有条件的话,要大家尽量用熟食、喝开水,死难者遗体和死亡家禽家畜的尸体要妥善处置。这一点我知道很难,特别是遇难者遗体,家属感情那关很不好过。但是,我们别无选择。"

  " 根据以上安排,我现在来宣布分工……" 王祚杩看着记录本,宣读起预定的工作分工来。

  瓢泼大雨中,会议继续着,夜色也在不知不觉中越发的深了。

  李玲这个时候躺在卫生院边空地上搭起的临时救助棚里面。梨花沟乡卫生院是去年才新修建的,这次地震对卫生院没有造成大的危害,保持着完好无损。不过,一直就余震不断,也没有人敢在里面呆着,乡政府组织人员在空旷安全点的地方,用收集来的彩条布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搭了一个临时救助棚,供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抬来的伤者临时安置。

  李玲开始送过来的时候,卫生院的医生就对她进行了基本的处置,右小腿粉碎性骨折,不赶紧送到骨科去做及时的专业救治的话,很容易落下残疾。然而,一直陪着她的高正国最后不得不告诉她,因为山道被阻断,梨花沟乡已经成了一座暂时的山中孤岛,至少今天是没办法把她送出去了。

  李玲也没有办法,只得无助地留在这里。周围,有很多在地震中受伤的伤者,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充斥着她的耳朵。雨下得很大,山里气温下降得非常快,冷得李玲直打哆嗦。好在五点过时稍忙得缓过一点劲来的王祚杩抽出一点空,来这边看她以及其他伤者,才让人找来一些木材,在周围点了几堆火,又让卫生院的护士特意给她多拿了床被子,才稍微好了一点。

  临走的时候,王祚杩拉着她的手表示,一定尽快安排人把她送出大山去及时获得救助。

  李玲对此还是很满意的。她从王祚杩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的歉意,以及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李玲是一个很敏感的女人。第一次到梨花沟乡后,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握住自己的手,她就感受到那个男人当时的异样。说起来,和很多人一样,李玲对时下的乡镇干部映像并不怎么好,不说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也找不出多少好东西吧。作为一个漂亮的成功女士,李玲见识过太多男人对自己的暗暗不堪想法。那一刻,她心里对王祚杩是鄙夷的,只不过久经商场,没有在脸上有任何的表现而已。

  不过之后的接触,让李玲慢慢改变了自己对王祚杩的看法。最初的接触之后,这个男人再不曾对李玲的女色表示出半点的感觉,谈吐得当,而且脑子特别的灵活,在随后的投资谈判中,既表现出原则性,也很有灵活变通。此外,李玲没有从他的身上找到半点贪婪,在这个方面,甚至于让李玲产生这人过于方正的感觉。

  而就在刚才,王祚杩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的受伤以及不能及时送到西北市去更好地救治,一再表示歉意。李玲从歉意地背后,看到了另一种关切,一种超越了一般朋友间的那种关切,和自责。

  王祚杩匆匆走了。李玲相信,他还有很多事等着去操忙。我一定是看错了,李玲在心里对自己说,她的脸有些发烫。

 

 

                 五

 

  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自己的老爹,徐云路昨天到乡政府报告完情况后,冒着大雨又赶回了斑竹村的那个小山洼。徐家小子看见自己的老爹举了把烂伞,站在被砸得稀烂的自家破房子前老泪长淌,心里面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欢畅,心里面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到了地上。

  和徐三爷打了个招呼,徐云路扭头就要走。对常常在山林里打猎钻惯了的他来说,这样的雨夜,除了偶尔的余震让他暗自心惊以外,一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一个人进山打猎,这样的场景可是经历了太多太多。

  很显然,马燕已经把让徐云路帮自己去乡政府报信的事情给徐三爷说了,老头对儿子的出现并没有显示出惊喜的样子。看着儿子转身要走,徐三爷一把拉住他,顿脚哭道:" 云路,房子没了,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

  家里的那几间破房子,对于徐云路这样的混小子来说,还真没有太多的感情,塌了就塌了吧,随便找个啥地方就可以窝一晚。徐家小子可是个单细胞动物,塌了,随便再搭几间就可以了,至于怎么搭,拿什么来搭,好像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

  看到老爹还在,他回来的目的就已经达到。徐云路现在的心飞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看着儿子无所谓地钻进黑暗当中不见了,徐三爷顿足叹着气。老头郁闷地想,要是地震那会儿自己没在地里忙活,正在屋里睡大觉,自己这个傻儿子会不会看了眼躺在烂房子底下压着的没了气的自己,也是回头就走啊。死老婆子,你走得太早了,你看我把云路惯成啥德行了啊,老头边想边顿着脚。

  在山间穿行的徐家小子可不知道他离开后,他老爹在那里胡思乱想,现在的他一门心思就是快点赶到三组去。他也不明白,怎么除了老爹,他最关心的怎么就是那个小媳妇。他也知道,地震完了以后她才和他分开的,小媳妇应该是安全的。但既然那不是老天爷对他偷了这个小媳妇的报应,这个时候,那他就要去看看她,她家的房子还在不在啊,如果也是不在了,这么大的雨,她今晚怎么过啊!

  徐云路一点都没有觉悟,他刚才可是一点都没担心过自己老爹今晚怎么过!

  雷丹凤的家离徐云路家的小山洼也没太远。在黑暗里摸了不到二十分钟,徐家小子就到了。地震之后,整个梨花沟乡就断了电,斑竹村也不例外。小媳妇住的地方,有十来家人聚居着。由于害怕,这个时候也没人敢呆在房屋那里,在院子外面的山坡上用竹子之类的搭了些窝棚,烧了些篝火,老老少少就躲在窝棚里。

  徐云路就一个一个的窝棚找过去,和这些老少爷们儿打着招呼,寻找着他心里的牵挂。终于,在第五个窝棚里,他看到了雷丹凤,和她公公婆婆一起,跳跃着的火头把小女人的脸照得通红。

  " 云路,这个时候你还东跑西跑的,家里没事吧!" 虽然不是同一个小组,这沟里面就这么大,都是乡里乡亲的,彼此熟着嘞,雷丹凤的公公舒幺爸招呼着徐云路。

  徐家小子也不是真傻,没敢直愣愣盯雷丹凤看,回答舒幺爸说:" 我老爹没事,就是房子被打烂了。"

  " 唉,这造的啥孽啊。" 舒幺爸叹着气。

  很快地再扫了一眼雷丹凤那红通通的脸,徐云路心里边没啥牵挂了,向两位老人点了点头,朝前面的窝棚走去,脚步无形中轻快了许多。小媳妇紧紧地盯着火堆上跳跃的火苗,根本就不敢看他一眼。雷丹凤心里面热乎乎的,不管怎么说,坏小子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啥目的小媳妇还是清楚的,自己让他那么骑,还不是太冤枉啊。

  徐云路装模作样地把后面几个窝棚走完,胡乱地和认识的人说了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以后,转身往自家那个小山洼方向走去。黑暗之中,有两条雪白修长的大腿始终在徐云路眼前晃来晃去,什么时候才可以再次骑在那个白软的屁股上啊?徐家小子一个人嘿嘿地傻笑着。

  回到小山洼,徐云路没心思再去倒塌的破房子那里去看老爹的颓废样,随便找了一个邻居搭的窝棚,打了个招呼,也没和别人客气,把自己的衣服裹了裹,靠着火堆就躺下,没心没肺地睡起了大觉。

  睡得正舒服,有人使劲摇着他,把他弄醒了。

  " 整啥子嘛,我再睡一会儿。" 徐云路咕哝着,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去和周公斗地主去。

  " 起来,起来。你燕嫂叫你找她去,说有事找你。" 叫他的是徐三爷。

  马燕啊,这婆娘事太多了!徐云路在心里面腹诽着,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天光已经大亮。

  徐家小子是在斑竹村村委会办公室的废墟那里找到马大书记的。村委会的房子昨天地震的时候也倒了,马燕办事确实很雷厉风行,废墟的一旁,一个用木头和竹子的简易办公场所已经搭了起来,村支部和村委会的两块立牌一左一右地放在了两边,一面党旗也在一根高高的树杆上呼呼地飘着。用马燕的话来说,平时村民们看了这三样东西,也许会别有含义地撇嘴,但是在这样的时刻,看到牌子和旗子,就会有主心骨,就不会太慌张!

  马燕说的这些话,徐云路当然不知道。实际上他走进去的时候,马燕两眼通红,似乎刚哭过一样,旁边的村主任刘大春正在劝解她。徐云路心里一阵好笑,这女人终究还是女人啊,别看马燕平时风风火火一副母老虎的样子,这地震还是把她给吓着了不是。

  " 燕嫂,我来了。你找我有事?" 笑归笑,徐云路可不想得罪眼前这只母老虎。

  " 云路来了啊。" 马燕转头抹了把眼睛,才回头和徐云路说话:" 昨天后面就没看到过你,嫂子还没感谢你帮我跑腿报信呢。"

  " 没事,没事,反正我腿快,一会儿就回来了。"

  " 你家里的房子也倒了,以后有啥打算啊?" 马燕问他。

  " 倒了再搭几间就是了啊。燕嫂,你不是为这事把我叫来的吧,这你可找错人了,你问徐三爷啊,我可不操这个心。" 徐云路有点哭笑不得,心里面怪马燕多事,就为这屁大点还不归他管的事情,大清早地就把他叫醒。

  马燕啪在徐家小子头上拍了一巴掌,说道:" 燕嫂当然知道你这个臭小子不会操这个心,我要是徐三爷的话,早把你的腿给打断了,看你还敢不敢没心没肺!我就随口问你一句,不可以啊!"

  徐云路摸着自己的脑袋,嘻嘻地笑着:" 可以,可以!幸好你不是我老爹。" 心里面接了一句," 你可以作我妈啊,嘿嘿,小妈。" 当然,这样的话,打死他徐云路都不敢说出口来。

  旁边的刘大春把话接了过去,说道:" 是这样的啊,云路,天刚亮,政府驻村干部就来了,带来黄乡长的话,说要我们斑竹村等周边几个村,组织几个手脚灵光的年轻人,协助乡上从山上弄一条临时小路,把那些受伤严重的人送出去。"

  怕马燕,徐云路可不怵这刘大春。徐家小子立马一句话横七竖八地顶了过去:" 这关我啥事啊?我可和乡上那些老爷走不到一块儿,别找我啊。" 徐云路说的倒也不是假话,他自己本身只是个混混,而且是一个经常偷偷进山打猎的混混。他也和乡政府打交道,可那多半是被叫去,理会他私存火药枪、过问他进山偷猎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的。平时,见了乡政府那帮人,他可是有多远就躲多远。昨天,要不是母老虎叫他,换了别人,他理会才怪呢。

  旁边的马燕不干了,又啪地拍了一下徐云路的脑袋:" 怎么不关你的事情。你可是乡里挂了名的打猎好手,黄乡长那是点了你的名,别的人不管,你是必须得去的。"

  " 不去,不去!" 徐云路把脑袋摆得象拨浪鼓一样,蹲在了地上。

  马燕瞪起了眼睛:" 你去不去?"

  " 我的嫂子我的妈唉,你老把我盯着做啥嘛,你老人家就行行好,把我当屁放了好不好啊,我真的不想和乡政府那帮人打交道啊……" 徐云路和两人耍去无赖来。

  片刻之后,徐云路还是在马燕强大的语言和肢体攻势下败下阵来,和村里选出的另外几个平时也常进山弄些见不得人勾当的丁壮男人一起,成为梨花沟乡突击小分队中的一员。

  带队的是梨花沟乡政府分管农业的副乡长黄一标。要出发的时候,王祚杩拿出一封喜剧性粘了根鸡毛的信,交到黄一标手上,说道:" 黄乡,你这些年分管农业,班子里面数你对山里面的情况最熟。人,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这六个重伤员安全地带出去,送到医院去。同时,把这封信交到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手中,把我们的情况原原本本报告给市委市政府。"

  黄一标点着头,表示一定完成任务。王祚杩又抓住他的手,使劲握了握,说:" 最后一个要求,注意安全,小分队多少人出去,就多少人回来,一个都不能给我少!"

 

 

                 六

 

  平时乘车的话,从西北市市区出发,到梨花沟乡也就30到40分钟的车程。今天,靠着双腿,又要不时绕绕道,马尚黎已经走了四个多小时,才走了不到一半。而且随着垮塌的山路越来越多,必须得绕的地方就更多了。马尚黎是越走越怕。

  马尚黎的怕不仅仅来自余震的危险。他现在已经进入梨花沟的地界。梨花沟乡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山区乡镇,人不多,也就一万五千多人,区域面积却接近有四百平方公里,占了整个西北市大约三分之一。虽说其中有三百二十平方公里是无人区,在有人居住区的这七十来平方公里里面,本身也算得上地广人稀。现在刚地震,山道又到处被垮塌的山石给阻断,在梨花沟乡地界里走了这么远,马尚黎就没遇到过一个大活人。

  活人没遇到,当他打还能让行人通过的山路,或者从山顶绕过半山腰的那些被阻断的山道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个惨烈的场景。比如说刚才他走过的那段山路,一个大约有一个房间大小的石头横亘在路中间。他斜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沿着石头和山壁中间的缝隙钻过去,却见到石头那边露出大半个货车头,从变形了的车窗里,可以看见一个满脸血污的男人的头!石头下面一片血污……

  马尚黎差点吐了出来,捂着嘴,头也不敢回地逃走了。一路下来,这样类似的场景,他已经看了许多。不到五公里,马尚黎自己在山道看到了的,至少有十具行人的遗体。周围又没有一个活人,山林间,阴森森的,这叫他如何不害怕。

  联想到地震都过去了十七、八个小时,还没有梨花沟乡的任何消息,看着这一路垮塌的破败景象,马尚黎实在是从心底就开始担心,担心自己这次回到梨花沟乡来完全没有了意义,等着他的,会不会是一个活人皆无的死地啊。

  沿着山路走了一截,前面到了平时大家称为" 峡口" 的地方。这是一个很狭窄的地方,一面临河,另一边是紧靠着峭壁。传说中," 峡口" 这个地方以前的路不是这里,在河那边的半山腰,得绕行很远。几十年前驻军进来,才用火药硬生生从这峭壁上开出这么一小段来,据说当时还死了几个军人。

  说起来," 峡口" 也蛮奇怪的,简直就是一个分水岭,打这里一进去,明显地能感觉到峡口内比峡口外气温低个那么两、三度。事实上,梨花沟乡除了冷水鱼享誉在外,每年炎热的夏季,还是西北市甚至蜀都市的避暑胜地之一,每一个周末,大大小小的农家乐都是人满为患,塞满了来自都市里的游人。

  在这里,马尚黎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前面的路又被堵断了。

  马尚黎很头疼,这个位置太险了,必须从旁边慢慢爬到山顶,才绕得过去,顺利的话也要多走六、七里。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他只有退回去一点,改从边上的羊肠小道往山顶爬去。

  等他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往山下的山道看去,只见由此往上,山路被倾覆的岩石覆盖了起码有五、六百米。马尚黎叹着气,以后要打通这一段交通的话,那工程量可不小啊。他掰了一截树枝,拨打着草丛,沿着猎人们曾经走过的依稀路径,慢慢地寻路而去。

  突然,马尚黎停了下来,竭力竖起了耳朵,前面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有点激动了,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前面的声响越来越大,间或还有一两句依稀的说话声飘了过来。马尚黎沿着山顶小路,快步走过一个小山包,站在山包上往下一看,山包下面,一队人,或背或抬,正蜿蜒地往这边过来。

  来的正是黄一标带队的突击小分队。

  说起来,小分队一行人走到这里其实并不是特别难,毕竟除了黄一标他们四个乡政府工作人员以及一名医务人员以外,其他的成员都是象徐云路这样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又是在山林里采药、打猎啊啥的弄惯了的,说起走山路来,那和一般人在平地上行走速度也是没什么大的差别的。如果不是六个伤员和黄一标等五人的拖累,恐怕这些人早就走出去了。

  再说,那六个伤员也不是纯粹的" 重" 伤员。真的是稍动一动就可能不测的那类重伤员,他们肯定是不敢就这样往外面弄的,这六个人要么就是能搬动一下但如果不及时得到更好处置就可能恶化的伤员,要么就是象李玲这种有别的身份不得不早送出去的伤者,都是经乡卫生院院长反复检查,向王祚杩保证可以运送不会在运送途中出大事的人物。

  如果伤者本身就已经危在旦夕,王祚杩可不想在这样的时候有运送之前人还有气、上路一折腾马上呜呼哀哉的大乌龙发生。

  每一个伤者,根据受伤部位、伤势轻重的不同,分别安排两到三位队员照顾着。象李玲就是由徐云路和另外一个人轮流背着,有一个伤者则是抬在一个简易担架上面。

  在这个地方能见到出去接受培训的马尚黎,黄一标十分的意外。

  " 尚黎,赶回来了啊。外面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和所有的班子成员一样,黄一标迫切地想知道山外面的情况。

  " 黄乡,外面是一团糟,人死了许多,房子到处都是塌的,电力交通全部瘫痪,市区算是毁了……" 马尚黎很简短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给黄一标说了一片。和黄一标相反,他现在想知道的是乡里的情况," 黄乡,我们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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