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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30,2

[db:作者] 2025-06-28 21:31 5hhhhh 6910 ℃

  「谁叫我?」帐后的帷幕一动,萧遥逸从里面出来。

  程宗扬眼珠险些掉在地上,这家伙居然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就那么光着□露着鸟,一脸神气活现地走过来。

  程宗扬鼻中的酸意还没退去,就禁不住笑骂道:「干!你个死狐狸,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少咒我!撒泡尿都不让人安生。大冬天脱这么干净挨扎,我容易嘛我?」

  萧遥逸虽然在笑,脸色的苍白却掩也掩不住,他趾高气昂地走了几步,然后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到。

  侯玄一把接住他,吼了一句:「就你尿多!」然后黑着脸把他扔到被褥上。

  「你以为我想啊?我不是肾经受创,憋不住尿吗?」萧遥逸嘀咕着趴好,露出背上密密麻麻的银针。

  侯玄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然后敛息凝神,双手轮番捻过银针,将真气一缕缕渡过去。

  萧遥逸趴在被褥上,嘴巴还不闲着,「死太监本来就没想让我死,不过他下手可真狠,直接把我的修为给清了。我干他上八代加下八代!我练二十多年,我容易嘛我!他还不如一掌拍死我呢。」

  卢景翻了翻白眼,「他要拍死你,江州之围也解了。」

  萧遥逸叫嚣道:「我送他两个蛋,他也没这个种!」

  崔茂朝他脑袋上拍了一把,「闭嘴吧你!」

  来的路上程宗扬已经想明白了,一是萧侯,二是江州刺史的头衔救了小狐狸的命,他身为晋国官员,宋军越境剿匪,再怎么说也不能把晋国地方官给剿了。何况萧遥逸还是世家出身,有名的兰陵萧氏,看样子秦翰与萧侯也有些交情。如果宋国官军把他干掉,王茂弘再装聋作哑,也只能在朝野的压力下出兵,与宋军对阵。这么看,姓秦的死太监也是心思慎密的人。

  侯玄额头冒出丝白气,一盏茶时间之后,他松开手,一缕指风点在萧遥逸脑后。萧遥逸精神一振,苍白的脸孔浮现出血色,手脚的力气一恢复,立刻就想爬起来。

  孟非卿虎目一瞪,「趴着!」

  萧遥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孟非卿。老大一开口,只好乖乖趴下。孟非卿把一颗药丸塞到他口里,「含着!」

  萧遥逸呜呜囔囔地说道:「咽了不就得了,还含着……」

  孟非卿沉着脸道:「含着是让你少说两句!」

  萧遥逸哼叽道:「我就当自己是哑巴得了……」

  「秦翰虽然没有伤他性命,这一掌却让他八脉齐断,丹田也受了重创。」孟非卿道:「这金针续命一共一百零八针,我们六人联手施展一遍,大概能维持一个月。」

  程宗扬皱起眉,「意思是下个月还要给小狐狸扎这么多针?」

  孟非卿点了点头。

  侯玄只行针一盏茶工夫,此时额头已微微见汗,看上去比他单骑破阵还耗精力。王韬第一个出手救治,这会儿脸色发青,盘膝坐在一旁,闭目调息。

  程宗扬忍不住道:「这针法是不是每用一次都要大耗真元?」

  「不错。」孟非卿道:「如果一人出手,一百零八针用完,要耗去一半的真元。好在我们六兄弟都在此地,六人联手,这点修为还损耗得起。」

  「这死太监!也太狠了吧!」

  秦翰这一掌虽然没有要小狐狸的命,可不但废掉星月湖八骏之一,还把其他六人都牵制住。要护住萧遥逸不变成废人,就不得不大耗真元,但星月湖强敌环伺,众人修为不进反退,又被困在江州,迟早要被一网打尽。

  「这样不妥!」程宗扬道:「不用打,咱们就耗死了。死狐狸,你先塞住耳朵。」

  萧遥逸咬着药丸,含含糊糊道:「干嘛啊?」

  程宗扬也不跟他废话,抓住他脑袋,把他耳朵堵上,然后抬起头,「小狐狸这伤有没有得治?」

  众人神情凝重,都没有作声。

  程宗扬出主意道:「光明观堂擅长医术,能不能请她们看看?」

  六人同时摇头,「绝不能让光明观堂的贱人知道此事!」

  星月湖诸人对光明观堂的戒心根深蒂固,况且萧遥逸身为第八骏玄骐的事一直没有曝光,诸人谨慎也在情理之中。程宗扬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在南荒认识一个人,虽然和岳帅有些过节,但和我还有点交情。」

  孟非卿道:「你是说鸩羽殇侯?」

  程宗扬还没开口,卢景就说道:「不妥。」

  斯明信阴沉着脸默不作声,此时开口道:「我去一趟太泉古阵。」

  「赤阳圣果?」侯玄道:「还是我去。我修为多少比你强一点吧。」

  卢景怪眼一翻,「你能离得了江州吗?还是我去!」

  崔茂道:「太泉古阵我去过一趟,比你们熟,我去最合适。」

  王韬呼出一口浊气,开口道:「赤阳圣果据说长在火山口,我的焚天斧不惧火焰,还是我去。」

  程宗扬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要去太泉古阵?」

  孟非卿道:「小狐狸丹田受创,一般药物即使能保命,也保不了他的修为。光明观堂和黑魔海的殇侯我们都信不过,但要给他续脉复元,也不是没有法子。据说太泉古阵有一种赤阳圣果能重聚丹田,恢复真元。我们去碰碰运气。」

  程宗扬立刻举起手臂,「我正好要去一趟太泉古阵,大伙儿说说那东西长得什么样子,我顺路把它采了。」

  侯玄皱起眉头,「你要去太泉古阵?」

  「是师帅的遗命,让我去太泉古阵一趟,找一块红色的大石头。」

  王哲让自己把九阳神功修到六阳再去太泉古阵,现在自己已经是第五级坐照的修为,虽然第六阳凝出的光球小了一点,好歹也算一个。恐怕王哲吩咐自己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进境这么快吧。

  程宗扬提出自己前往太泉古阵,一向行事决断的孟非卿却没有作声。

  沉默中,萧遥逸叫道:「喂,诸位老大!还得多久啊?天气很冷,我这么光着屁股很容易着凉啊。」

  侯玄道:「再等两分钟。督脉接通就行了。」

  萧遥逸瞧瞧众人,「喂,你们可别蒙我啊,我刚才可听到你们几个在说太泉古阵--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程宗扬道:「跟你有个屁关系,好好养你的伤吧。」

  萧遥逸少见地严肃起来,他盘膝坐起身,认真道:「我虽然被死太监打了一掌,但至少在这儿,没人敢要我的命。江州之事方起,我们八个谁都少不了。如果人手不足导致城破,就是找到赤阳圣果也没有半点用处。孟上校,我建议:江州解围之后,再讨论此事。」

  侯玄道:「金针续命最多护你半年。」

  萧遥逸嘻笑道:「我能撑半年,外面的宋军能撑两个月吗?」

  孟非卿道:「就这样定了。先解围再论。」

  臧修大步进来,「报告!城北传讯,有船只沿江过来,要求入城。看旗号是建康来的官船。」

  「朝廷有诏书?」萧遥逸第一个反应过来,「我和程兄一起去看看!」

  …………………………………………………………………………………

  江州城的西门是水门,两座士敏土堡垒像巨兽一样守着近十丈宽的水路,城门是两道数丈高的铁栅栏。宋军没有水师,这些天连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江州同样也没有水师,但隔江相望的宁州,却有着晋国曾经最精锐的水军。因此宋军围城月余,始终没有试图截断江州的水路。

  一条三层的楼船驰入城门,后面还跟着几条中型船舶。楼船的桅杆上悬着晋国的旗号,众人在码头上就能听到船上的丝竹鼓乐。程宗扬与萧遥逸相视苦笑,晋国贵族奢靡享乐的作风,真是到哪儿都改不了。

  虽然明白人都知道星月湖是一窝反贼,占了江州没安什么好心,但大家现在背靠着晋国的大树,面子功夫不得不做。算起来,星月湖众人只有萧遥逸和程宗扬能见得光,这会儿再不情愿,也只能一脸毕恭毕敬地在码头恭候。

  船只靠上码头,接着放下一具镶金嵌玉的舷梯。程宗扬看得直咧嘴,这是哪家少爷当了宣诏使?连梯子都搞这么华丽。

  船上露出一个胖乎乎的脑袋,程宗扬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声朗笑,一个华服男子出现在船头,招手道:「小侯爷!程兄!别来无恙!」

  萧遥逸穿着厚厚的貂裘,刚才还一脸严肃的表情,立刻变得玩世不恭起来,「我以为是谁呢,摆这么大架势,差点儿一个头就磕下去了。我要真磕了,你们这一船人还不得挨个给我和程兄还礼?」

  张少煌笑骂道:「哥儿几个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小子就没好话!」

  程宗扬也笑道:「我刚才看见石胖子了,这会儿又躲哪儿了?」

  「这儿呢!这儿呢!」石超被几个美婢扶着,气喘吁吁地从船楼上下来,远远就拱手作揖,「程兄!小侯爷!可有日子没见了!」

  说话间,船中又出来一群贵公子,为首的便是谢无奕和桓歆,接着是庾彬、袁成子、阮宣子、柳介之……一干人笑嘻嘻出来,正是当日在鹰愁峪结义的世家子弟。

  程宗扬啼笑皆非,一边兵危战凶,宋军随时可能攻城,一边是晋国这些涂脂抹粉的世家公子,一个个美婢环绕,香囊随身,让人看见还以为是一群豪门恶少来出游的。

  张少煌亲热地搂住萧遥逸的肩膀,「萧哥儿!你不在建康,这个年都过得没滋没味。这不,我们几个一商量,都来江州找你热闹来了。」

  桓歆道:「张侯爷,在建康你可说得嘴响,小侯爷不辞而别,根本没把我们这些兄弟放在眼里,到江州非要好好削他一顿不可,怎么见面这么热络呢?」

  张少煌道:「热络归热络,该削还得削!阮哥儿!把带的酒都搬下来!看我今晚不淹死他!」

  萧遥逸道:「十个金铢以下的酒我可不喝!」

  张少煌道:「鼻子够灵啊。玉泉酿!我带了一百来坛!喝完正好过了正月,哥儿几个拍拍屁股走人,留你在江州喝风。」

  石超扯住程宗扬道:「程哥!我可想死你了!这几个月你不在,金钱豹我都没心思去。」

  程宗扬佯怒道:「好你个石胖子,除了金钱豹,我就没别的能耐了是吧?」

  石超连忙道:「我说错了!说错了!程哥,你千万别见怪!」

  程宗扬大笑道:「你去金钱豹还记着我,这交情还不够深?行了石胖子,这船是你的吧?」

  「对对对。因为要走远路,没敢用湖船,」石超讪讪道:「这船到底简陋了些。」

  「这还简陋?你们石家干脆用金子打艘船得了。」

  正说话间,船上有人叫道:「程头儿!」

  程宗扬抬眼看去,眼睛顿时一亮,「吴大刀!你怎么来了!」

  那些世家公子下个舷梯都得半支香工夫,吴战威在后面等得不耐烦,索性从船上跃下,嚷道:「程头儿!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家里啊!」

  程宗扬当胸擂了吴战威一拳,「嫂子都有了还跑出来,像个当爹的吗?」

  吴战威呲牙咧嘴地说道:「程头儿,你手上力气见长啊!祁老四、彪子、老吴都出来了,就我一个人守着婆娘,想想都臊得慌。我婆娘说了,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我一个老爷儿们守着也没用,左右还有不短时候呢,就把我打发出来了。头儿,你放心,建康那边有云三爷,误不了事。」

  程宗扬手边正缺人,吴战威赶来,正解了自己燃眉之急,「家里的事晚些再说,我先打发了这些爷。」

  「成!」吴战威道:「后面有条船是云三爷指名给公子的,我先去交接。」

  码头上一片热闹,一群世家子弟说笑斗嘴,周围几十名婢女服侍,还有上百名奴仆流水般从船上搬下各种物品,再往后几条大船都是各家的护卫,一个个背弓佩刀,架鹰走马,奔忙得不亦乐乎。

  这群纨裤让城里的军士、佣兵看见可不是什么好事。程宗扬让人立即打开几家关门的客栈,给众人安排落脚的地方。打扫客栈还要一段时间,总不能让一帮世家公子都在码头上喝风,程宗扬干脆让人去知会兰姑一声,把水香楼包下来,给众人接风。

  正一件一件交待事情,忽然一个声音委屈地说道:「公子……」

  程宗扬回过头,只见一个雪肤花貌的少女立在自己身后,眼圈微红,似乎要哭出来一样。

  程宗扬一拍额头,「雁儿!你怎么来了!」

  「吴执事要来见公子,奴婢求了柳姊,才一道来的……」

  她说的吴执事就是吴战威。自己手边几个得力人,祁远是当仁不让的管家,其余几个都给了执事的名头,出去也有些身份。眼看小丫头眼泪就要掉下来,程宗扬连忙道:「别哭!紫姑娘也在,我让人带你回家里去。」说着他压低声音,「既然来了,你就别想跑!乖乖在家等着,今晚老爷要收用你!」

  果然,雁儿破涕为笑,红着脸朝主人福了一福,先去了客栈。

  程宗扬在肚子里叹了口气,像雁儿这样美貌的少女,换到自己的时代,起码得有几十个人打破头地追。可在这里,出声寒门的美貌女子,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进到大户人家,当个妾婢。若是嫁到寒门,她们的美貌带来的往往不是幸运,而是灾难。

  「程兄!」张少煌用力一拍程宗扬的肩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程宗扬看到那些世家子弟都围着萧遥逸说笑打屁,稍微移了两步,低笑道:「张侯来江州,不会是找小侯爷喝酒的吧?」

  张少煌一笑,「有公有私。」

  「公事?你不会真是奉诏来的吧?」

  「的确是奉诏,要不哪儿来的官旗?」张少煌道:「不过是路过江州。」

  「你是去宁州,见萧侯?」

  「不是。」张少煌缓缓道:「临安。」

  程宗扬一怔,「不是吧?」

  张少煌悠然道:「王丞相给我派了个活儿,让我出使宋国。我一想,去宋国肯定要路过江州,于是就跟大伙说了。弟兄们一听,都吵着要来。这不,连从没出过建康的石胖子都跟来了。」

  「王茂弘让你出使临安,是有什么事吗?」

  张少煌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五月二十日,是宋国的千秋节,王丞相派我去给宋主贺寿,别的什么都没说。」

  「五月二十日?还有足足五个月,用得着这么早走吗?」

  「可不是嘛。」张少煌道:「所以我打算在江州歇一个月,二月底再走。」

  程宗扬笑道:「难怪带这么多护卫呢,这一路现在可不大太平。你们几家合起来,怕有千把人了吧。」

  「一千五。除了奴仆,就是各家的部曲。」

  部曲和奴仆完全可以当私兵来用,就是死了,别人也管不着。听张少煌的这番话,看来对江州的局势十分清楚。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看不透王茂弘的态度,「王丞相、谢太傅他们都没什么话要对小侯爷说的吗?」

  「还用他说吗?说出来就麻烦了。我们来江州,只是兄弟间来往,谁能挑出个不字来?」

  不多时传来消息,水香楼和客栈都已经安排停当。程宗扬与一帮人笑闹着离开码头,赶往水香楼。

  兰姑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院外迎候。谢无奕熟络地过去拥住兰姑,在她脸上香了一口,笑道:「我说这么些天没见过兰姑,原来也来了江州。」

  兰姑在建康时间不长,与这些世家子弟却已经厮混熟了,来的这些倒有一大半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她笑着推了谢无奕一记,引众人入内。楼内已经安排了席面,虽然不及建康丰盛,但也别具风味,张少煌吩咐把带来的酒摆上,一行人便入席欢饮起来。

  萧遥逸刚才还半个死人一样,这会儿又生龙活虎,不管谁来敬酒,都来者不拒,又换了大觥与众人对饮,丝毫看不出身上有伤。

  程宗扬看了都觉着不安,趁着斟酒的工夫低声道:「怎么样?不如你装醉,我替你挡了吧。」

  萧遥逸低笑道:「死不了。」说着他举起酒觞,「张侯爷!我敬你一杯!」

  张少煌等人根本看不出萧遥逸的异样,当即举觞饮尽,换来一片喝彩声。

  程宗扬让人把萧五叫来,然后起身道:「各位兄弟远来是客,小弟忝为半个东道主,敬各位兄弟一杯!谢兄,请!」

  谢无奕当日被泉玉姬打掉两颗门牙,这会儿还没镶上,照样谈笑自若,举止洒脱,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名士派头。

  谢无奕先与程宗扬对饮一杯,然后才笑道:「咱们来江州,萧哥儿是东道主没错。小子你怎么也变了半个东道主?」

  兰姑在他怀中笑道:「谢爷不知,这水香楼可是程爷的产业。」

  谢无奕大笑道:「难怪!难怪!我自罚一杯!」说着斟了洒,爽快地一口饮干。

  桓歆叫道:「程兄!咱们饮一个!」

  程宗扬有心替小狐狸挡酒,当下酒到杯干,与诸人一一饮过。众人数月没有与萧遥逸聚过,兴致极高,五斤一坛的玉泉酿不多时便饮了四五坛,众人多少都有了些酒意。

  萧遥逸接的酒一半都由程宗扬挡了,另外一半萧五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替他喝了大半,虽然受了伤,还能撑得住。他摇着折扇笑道:「江州地方小,没什么好玩的。眼下又是冬天,猎物都掉了膘,射猎也没什么意思。算来还是张侯爷带的玉泉酿不错,这几天咱们就把它喝完得了。张侯爷,来一杯?」

  张少煌一手覆住杯口,笑道:「行了,萧哥儿,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你也不用瞒我们。这会儿城外还有十万宋军吧?」

  萧遥逸笑嘻嘻道:「真让你猜着了。」

  桓歆道:「来的时候我们哥儿几个还说,就江州这破城,指不定早就被踩平了,没想到还能撑到现在。」说着他挑起眉,「王茂弘那老糊涂,看着宋军来我们晋国撒野,也不吱声。这次就让他见识见识我们兄弟的手段!」

  程宗扬仔细看去,张少煌多半心里有数,石超是纯粹来凑热闹的。桓歆等人则是在建康横行惯了,一向好勇斗狠,这次来江州,一半是兄弟交情,一半也是想建功立业。至于谢无奕和阮家兄弟,倒也不想建功立业,只不过把打仗看得和射猎差不多,左右是带着家仆来江州玩一趟,死几个人也无所谓。总之,这些世家公子都是没上过战场的雏鸟,视打仗如儿戏。

  这些公子爷虽然派不上用场,他们带来的护卫、部曲却是雪中送炭。星月湖与宋军连番恶战,虽然打的都是胜仗,但杀敌一万,自伤八千,算上受伤暂时不能重上战场的,星月湖大营减员将近一半,加上昨晚与选锋营的一场遭遇战,出城的五百多名雇佣兵,回城的不到百人。宋军一旦大举攻城,剩下的兵力免不了捉襟见肘。多了这一千五百人,守住城池的希望就大了一分。

  「今天不谈打仗的事!兄弟们先喝个痛快!」萧遥逸持杯长吟道:「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喝!」

  「说得好!」众人欢呼痛饮,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论起豪饮之辈,萧遥逸、张少煌等人都比不上阮家兄弟。两人喝到酣处,索性让人取来铜盆,将酒倒入盆中,埋头痛饮。虽然玉泉酿算不上烈酒,但这种喝法,还是让程宗扬看得咂舌,不知道云家大小姐云丹琉跟他们比谁厉害。

  石超酒量不宏,被桓歆扯着耳朵硬灌了几觥,便喝得眼花耳热。谢无奕去了冠巾,披头散发,张着腿箕坐席间,兰姑偎在他怀中,拿口含了酒,嘴对嘴地喂他喝。另外几名世家子弟各自抱着美婢和水香楼的妓女粉头,调笑取乐。

  水香楼的娼妓平常都是与佣兵作生意,论起歌舞丝竹,远不及建康的名妓,有人怂恿道:「石胖子!让你的家妓来唱一个。」

  石超道:「正好我新……新得了几件衣裳,让……让程哥看看!」说着他醉醺醺摆了摆手。

  石超身后四名穿着狐裘的美貌姬妾款款走到席间,皓腕轻舒,分开狐裘,然后各自从衣间伸出一条美腿。厅中的歌舞停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目光都落在那几名美姬腿上。

  那四名美姬大腿白皙圆润,丰秾合度,都是难得一见的美腿,但奇特的是,她们腿上都裹着一层浅白色的织物。那织物轻薄透明,紧紧贴着肌肤,整条美腿愈发光滑细腻,就像艺术品一样精美绝伦,此时微微抬起,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更显得修长如玉,看得人眼花缭乱。

  程宗扬还没开口,就有人叫道:「霓龙丝衣!石胖子,你从哪儿买来的?」

  「这就是霓龙丝衣?传言十个金铢一双的?」

  「果然是巧夺天工!」

  「十个金铢也未必能买得到!」谢无奕放开兰姑,打量着那几名美姬,「如今建康顶尖的名妓,哪个没有一件霓龙丝衣,就不敢称红牌!石胖子,难得你一买就是四双。」

  在场的男人啧啧赞叹,女人则露出嫉羡的眼神。石超大觉脸上有光,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几分得意,「我花重金才买了这么几双。去,让大伙儿看仔细些!」

  程宗扬禁不住想大笑,他一眼便看出这是自家织的霓龙丝袜,没想到数月不见,柳翠烟把生意做得这么红火,一双袜子竟然卖出十个金铢的高价,还供不应求。他笑嘻嘻朝兰姑看了一眼,从青楼名妓入手,打下霓龙丝衣名头,多半是她的主意。

  几名美姬裸着美腿俏生生走过来,让在座的公子观赏她们穿着霓龙丝衣的美态。那些丝袜又薄又透,充满弹性的菲薄细丝紧贴着肉体,光洁无比,将肌肤的白嫩和腿部柔美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在黄嬷嬷的指点下,成品的霓龙丝袜更加精美,如果不是腿后那条细细的袜线,几乎与自己带来的丝袜一模一样。

  石超沾沾自喜地说道:「程哥,还看得过去吧?花了我足足一百金铢。」

  程宗扬笑骂道:「一百金铢买四双袜子,你可真是有钱没处花了。」

  「这样的好东西,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萧遥逸也啧啧称奇,笑道:「石胖子,给小爷也买一双,穿过我可不要!」

  石超立刻苦起脸来,「小侯爷,这霓龙丝是雌龙出水时霓霞所化,本来就没有多少,我好不容易买了这几双,再买可得碰运气了。」

  程宗扬捅了捅萧遥逸,「你买这干嘛?」

  萧遥逸低声道:「月姑娘腿那么长,穿上这种霓龙丝衣是不是很好看?」

  程宗扬唇角抽搐了一下,让月霜穿丝袜?真是个好主意。虽然觉得石胖子花一百金铢买四双袜子的举动豪奢的过分,但能给自家东西作广告,程宗扬也不含糊,接口道:「一百金铢一双,给我也订一件!」

  桓歆道:「程哥儿好豪情!一百金铢,足够买个美姬了。石胖子,给我也来一双!」

  四名石府姬妾的丝袜美腿令众人大开眼界,众人情绪愈发高涨。颇有几个人向石超打听在哪儿买的霓龙丝衣,一番酒喝下来,石超已经喝得面红耳赤。忽然旁边一阵大笑,却是阮家的老二阮宣子喝得大醉,扯着桓歆要和他拼酒。

  桓歆道:「石胖子号称酒量第一,你找他去!」

  阮宣子拽住石超,「胖子!我……我跟你拼酒!」

  张少煌在旁边起哄,拿了两只大觥斟满,「一人一杯!喝不完算输!」

  阮宣子叫道:「好!胖子!我跟你喝!」

  桓歆道:「干喝有什么意思?不如赌个彩头,石胖子,你要输了,就把身边的美姬送给阮老二,成不成!」

  石超道:「我……我输了……不能再喝了……」

  「真没用!哥哥帮你一把!」

  桓歆捏住石超的鼻子,把酒灌到他嘴里。阮宣子虽然站都站不稳,但捧起大觥,就跟酒虫一样一口气喝完,然后「光」的扔在案上。这边石超「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桓歆一松手,他就像烂泥一样歪到一边。

  桓歆大笑着扯住石超身边一名美姬,推到阮宣子怀里。阮宣子喝得烂醉,一见到那美姬的霓龙丝衣却性欲勃发,抱着她一双美腿贴在脸上。那美婢惊叫着去拽自己的主人,石超却醉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几名恶少嘻笑着将那美姬按在席间,阮宣子拿出一只玉盏,将里面细砂般的药物和着冷酒服了,然后敞开衣服压在那美姬背上,周围一群人连声叫好。

  萧遥逸微笑道:「五石散。阮老二一会儿干完,还要裸奔行散。」

  「这就是五石散?怎么看着跟春药似的?」

  萧遥逸大笑道:「正是!看吧,那几个也该服散了。」

  程宗扬一脸苦笑,阮家兄弟一喝醉,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倒不是欺负石胖子,他们自家的姬妾,拿出来宴客也是常事。在他们眼中,这些婢女和工具差不多,干了也便干了,就是石超也不见得真会介意。何况豪饮服散,都是这些世家子弟的风雅事。

  萧遥逸与几个世家子弟勾肩搭背地说笑。程宗扬看了看,谢无奕正搂着楼里一个粉头亲热,兰姑则和柳介之缠绵,于是向萧五使了个眼色,让他照看好萧遥逸,自己悄悄起身,去了楼下一个房间。

                第三章

  吴战威正在房内等候,见到程宗扬立刻站了起来,「程头儿。」

  程宗扬喝了口茶水,压下酒意,然后拂衣坐下,「先说船上的货物。」

  吴战威道:「云氏的船上都是弓箭和盾牌。清单上一共有盾八百张,弓两百张,箭矢两万枝,都是上好的点钢箭。因为都是违禁的兵器,怕路上被查到,才随着这批船一同运来。」

  程宗扬听得极认真,「龙鳞盾?」

  吴战威道:「没错。是龙鳞盾。一共作出来不到九百张,龙雕弓数量更少,云三爷让都送来了。」

  程宗扬呼了口气,八百张龙鳞盾,两百龙雕弓,数量虽然不多,但对星月湖大营的军士来说犹如猛虎添翼,即使面对宋军的神臂弓,也有了一搏之力。

  张少煌等人的笑闹嘈杂声不断传来,吴战威道:「我这次来,还带了一万金铢。」

  「一万金铢?你不会把家底都带来了吧?」

  在建康时,自己与萧遥逸合演连环计,从苏妲己手里敲了一万五千金铢的现款,但当初买秦淮河畔的土地,从云家借了两万金铢,算来一直都是负债经营。

  「账上的事我说不清楚,」吴战威嘿嘿一乐,从怀里摸出一卷册子,「我婆娘抄了份账本,让我捎来。」

  还是柳翠烟细心。程宗扬接过账本,大致浏览了一下。家中的开销并不大,除了临江楼盖房子和盛银织坊工匠的工钱,其他并没有多少开支。当初的三个作坊,铜器坊转给云家,石灰坊的士敏土本来是摇钱树,但由于江州战事,城防用量极大,并没有多少可以贩卖。

  「一百多件霓龙丝衣就卖了两千金铢?」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个数额,程宗扬还是大吃一惊,半晌才道:「嫂子比我还黑啊!」

  「可不是嘛。一枚金铢两贯铜铢呢,足够平常人家几个月的开销。偏就有人肯买。」吴战威纳闷地说道:「那东西挡不得寒,又遮不住羞,穿着除了光溜一点儿,有啥好的。」

  程宗扬笑咪咪道:「吴大刀,是嫂子穿给你看了吧?」

  吴战威黑脸顿时一红,吭哧几声道:「我就是看个新鲜……」

  程宗扬大笑道:「你个不解风情的糙汉!嫂子这叫俏媚眼作给瞎子看了。」

  吴战威抓了抓脑袋,「我觉着不穿也怪好看的……」

  程宗扬又是一阵大笑。

  吴战威忽然一拍脑袋,「我婆娘还让我带了一些,都是刚作出来的样品,说没敢多卖,只是放些货出去打打名头,等公子回去再作商量。」

  「好,先收着。顶多两三个月,我就回去。」程宗扬继续看着帐本,「珍宝阁三千金铢?珍宝阁已经开张了吗?」

  「云三爷替我们找了处门面,又拉关系作了几笔生意,咱们带的湖珠是抢手货,加上狗头金,一共换三千金铢。」

  殇侯的货物里单是狗头金就有几百两,换成金铢也不算多,但下一笔收入让程宗扬莫名其妙,「还有五千金铢是怎么回事?」

  「这是作拉链的分成,」吴战威道:「云家和晴州作了一笔大生意,临走时云三爷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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