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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五类回忆录】4月6日重新更新(四)原段落顺延向下并作修改,5

[db:作者] 2025-06-28 21:32 5hhhhh 7290 ℃

  我的脸上被一个女生这么打了一下,真的并没有过度疼痛的感觉,反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兴奋,我抬起脸,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看着打我的这个别的班的女生。她梳着两个短辫,一身绿军装,细腰上一条帆皮腰带,胳膊上一个红卫兵袖章。单眼皮,大眼睛,两个小酒窝,嘴角有点跷,显得十分的大胆与调皮,似乎笑意永远在她脸上抹不去似的,给人一种欢快与乐观的感觉。

  「给我低下去,谁让你抬头的!」借着这句话,又是「啪」地一下,重重在打在我的左脸上。

  接着是另一个女生,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不愿意看我的眼睛,而是羞怯地命令:「不许看我,把眼闭上。」

  「不用,把眼睛给他蒙上不就行了。」随着说话,一条黑色的东西蒙上了我的眼睛。

  「这个办法好!」有人赞同。

  「啪!啪!」不是一下,是同时的两下,显然,这不仅仅是那一个女生打的,因为右脸这下明显重的多,是一个我无法看见的男人不声不响地从我的身后打来的。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到毫无察觉的我的后背,使我不能控制地向前倒去,却正撞到那女生的腿上。于是招来身后几个人的哄笑。

  我重新跪好,等待下一个女生打我,这时就听到赵小凤的说话,「我不打,人家都说认罪了,为什么还要打?毛主席说,要文斗不要武斗」,说完又大着声音问我,「鲁小北,你老不老实?」

  我被蒙着双眼直直地跪着,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打击,忙着回答:「我老实。」

  「以后还敢不敢破坏公家东西了?」

  「不敢了。」

  「以后还敢不敢在班里散布反革命言论,攻击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了?」听声音,她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我甚至嗅到了她少女才有的体香。

  「不敢了……」

  「再敢乱说乱动,打烂你的狗嘴,知道吗?」一只柔软的手揪住了我的耳朵。

  「知道了。」

  「让你跪什么角度你就老实跪成什么角度,这是对人民的认罪」,说着话,她加大口气,「跪成45度。」

  这是当时我们那村由卫小光等人发明的一种对四类分子的控制体操,有多个动作,光是跪,就有「跪90度」、「跪45度」、「跪零度」、「跪135度」等。听到命令,我将上身向前倾斜成45度。

  「跪成零度!」

  我又将上半身伏下去,尽量地伏下去,一直伏到我的脸几乎贴到她的脚尖。虽然眼睛蒙着布,我似乎仍然能够看到赵小凤那穿着偏带布鞋的小胖脚,就近距离地贴在我的鼻子下面,我甚至能够闻到那鞋里特有的脚汗的味道……

  ……

  二十多年后,我已经是驻渝某部的上校军官,赵小凤仍然在河北农村,经营起一大片葡萄园,又新建了一座同时能容纳上百个客人的四合院农家乐,当了老板娘。有一次,她来重庆看望正读大学的儿子,我有备而她全无备的,我到机场接她,请她吃饭,陪她看夜景,又请她去夜总会玩。席间我借着酒劲悄悄对她说:「还记得你让我跪着闻你脚的事吗?」

  她的脸一下子全红,「提这个干吗?你记仇呀」,半晌,又认真地说,「我什么时候让你闻我脚了?」

  「不不不,我一点不恨你」,这是真话,见她惭惭没有了那种难堪,我又小声地说,「你的脚挺好看的。」

  听到我这话,又加几大杯洋酒的作用,她脸上刚刚现出的尴尬一扫而光,而代之以一种娇嗔。她扬起小脸,斜起凤眼,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在极端疯狂的音乐声中说道:「坏!你还是欠斗。」

  我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赵小凤。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六)

  我们下放的这个村子,还是公社所在地,是个大集镇,据说是河北省的四大集镇。解放前,还曾经短时期的建市。当时的这里,既产麦,又产稻,还产鱼虾和芦苇,陆路上通北京,水路东通天津,因而又是商贾云集之地。

  星期天,正好赶上大集。北方冬天的集市十分的热闹,特别是快要过年时,集市上人山人海,放了假不用去上课的我们,便也都喜欢到集市上凑热闹。集市上有好多卖鞭炮的。当然与今天的动辙几千元几千响的鞭炮不能相比,那时,能花上八毛钱买上一百响的鞭炮,已经不错。而对于我,就是连这个,也得不到。虽然苦苦地相求,妈妈仍然不给我一分钱供我买炮。想想也是,赔那八块玻璃的钱,还是借了好几家才凑齐的,至今也还没还完,哪还有钱再供我买鞭炮玩呢。

  买不起,但逛逛炮仗市,乐趣也是盎然。于是便约了三五玩伴,上集凑热闹。东逛西逛,有几个伙伴便买了鞭炮。我们几个便不断地从那一百响的鞭炮中摘取一个两个,点燃扔出,听个响。

  炮仗市上那些个卖鞭炮的,为了招徕生意,到是动不动地点燃一挂鞭炮,以吸引买者,每当这时,我们便聚集在那周围。

  炮仗市当然不是只有一家卖炮仗的,这家响过,那家又响,于是我们便随着响声奔逐于集市间。突然,有一家卖炮仗的“炸了”,也就是说,他的几十挂上百挂鞭炮被连续地引燃,于是炸个不停。这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好玩了。那炮仗足足炸了十多分钟才结束,卖炮仗的看的直哭,可也没法上前扑救,而我们却乐的开了花一般。

  快散集了,我们仍旧沉浸在刚才炸炮仗的兴奋中。这时,不知是谁,指了指正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推着手推车的一个矮个子卖炮仗的,说:“看,他的麻袋里还有半麻袋炮仗,问他能不能便宜点卖。”

  于是我们几个走上去,问他能否便宜卖,没想到这个小老头十分的吝啬,一分钱不少,弄的我们几个挺扫兴。于是有人提出,我们去偷他几挂,一想不行,那老头太精,没空子给我们偷;便又提出,我们去抢,一想也不行,让民兵逮着又完蛋了;最后商定,炸了它。

  计议已定,我们走到那卖炮仗的小老头面前,“大爷,我们挑几挂行不行?”

  那人停下手推车,并给我们解开了麻袋的口,我们便分三个人遮挡他的视线并找他说话分散其注意力,我和另外一个则将悄悄点燃的几颗炮仗塞进了他的麻袋。生怕引不燃,我还将一根火柴擦燃,并塞进还剩半盒的火柴盒里,然后连同火柴盒一起塞进了麻袋。

  “啪!”的一声响,那老头赶忙伸头往麻袋里瞧。

  “啪!”、“啪!”又是两响,那老头慌了,一边伸手到麻袋里去抓,一边扭头骂我们:“好哇你们小兔崽子,你们……”

  就在他一句话没骂完时,“嘎嘎嘎嘎……”麻袋里的鞭炮被点燃了,这一燃可就不得了,“噼呖啪啦”的又有好多鞭炮被引燃,并不断有“咣!咣!的巨响,这说明,里面不仅有挂鞭,还有麻雷子。

  到了这时,连那吝啬的老头,也不敢再管他的麻袋,慌忙地丢下手推车躲开,抓起一根棍子追打我们。我们奔跑着,跳跃着,欢呼着,却不肯离开,我们要享受这欢乐,直到那鞭炮全部炸完,才在那老头的骂声中跑开。

  我们被告发了,星期一的上午,五个人便全部被叫到学校办公室,分别地进行审问。防线很快被攻破,五人中,包括我在内有两人出身不好,属于黑五类,所以甭管事实是怎么样的,照成分论推理,我们二人便成为这次事件的主谋。

  这次的事还惊动了公社革委会,于是斗争便升级了。

  因为正好公社正要准备在年前召开一次万人批斗大会,正在向各村分配挨批斗的名额,象什么改造时不老实的四类分子呀,破坏社会主义生产的坏分子呀,妄图复辟资本主义的什么什么呀,伤风败俗的流氓与破鞋呀等等等。因一同炸炮杖市的五人中有三人出身好成分低,而另一个富农出身的狗崽子和我二人,便有幸入选。当时我还不知道的,是本身属于反革命又被革委会定性为破鞋的妈妈,也将与我同台挨批斗。

  我们村子大,共分成四个生产大队,每个大队又分成若干生产小队。加之又是公社所在地,分配给我们村的挨批斗的名额是就占了十一个。

  接到挨斗通知后的当天,中午饭刚刚过,妈妈又被郭二麻子单独叫到民兵营部,一直到了快到做晚饭的时候,仍然没有回家。我不会做饭,便到门口去望,却正看到妈妈抱了很厚很多的大木牌子向家中走来,我迎上去,帮助妈妈拿那些牌子。牌子大约40公分长,30公分宽,5 公分厚,其上穿有铁丝,共有十一块,一看便知这是供游街时的四类分子挂在脖子上的那种。原来,妈妈是去受领任务,即在七个牌子上书写挨斗人的姓名与罪行。

  刚要进门时,邻居的赵大妈正好和赵小凤一同出门。那大妈看到我们母子,便喊住母亲,说要妈妈后天到她家帮助她炸排盒(当地过年时吃的一种油炸面食)。因后天正好是我们将要挨批斗的日子,妈妈低着头,又不好意思又带着百分的歉意为难地回说:“后天……我……”,说到这,妈妈便看了一眼赵小凤,下面的话就没能说出口。

  赵小凤是知道后天的事的,便拉着她妈妈的手,一边催她快走,一边说:“哎呀妈!别麻烦郑老师了,我帮助你炸不就是了。”

  那女人却不走,一边甩开女儿的手,一边继续罗嗦:“要去赶集吗?后天是大集,你们家的年货置办的怎么样了?”

  妈妈苦笑着摇了摇头。赵小凤抢过了话说:“妈你还有完没完呀,大冷天的老在这站着干什么呀,让人家郑老师回家去了。”

  回到家,妈妈抱住我,半天什么也没说。然后做饭、吃饭。快睡觉时,妈妈才说了回家后第一句话:“怕挨斗吗?”

  我努力地装出一百二十分的无所谓,回了一句:“没事。”

  我的回答令妈妈得以宽慰,她点了点头,“就当演戏是了”。

  妈妈说这话时的表情,并不是照一般人想象的那样无奈,而带有几分宽松,甚至带有某种鄙视与凛然。

  第二天,妈妈很快地就将那些木牌子写好,也包括我挂的和妈妈挂的那块。我挂的那块写着:“反革命狗崽子——鲁小北”,妈妈那块则写着:“反革命臭破鞋——郑小婉”。名字是另起一行的,其字体明显大于上面的字,而且故意写的七扭八歪,中间的“小”字甚至是倒过来写的。

  刚刚写好牌子,门外就来了人,是两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妈妈情知不妙,便到门口,双腿立正,双手紧紧贴在腿的两侧,口中还念起毛主席语录:“反革命不打不倒。”

  两个来人都是妇女干部,到是不凶,其中一个胖胖的四十岁左右的,还显的很亲近地拉着低头垂立的妈妈,“哎呀立正干什么,这不是还没开大会呢吗。”说着话便拉着妈妈的手一同坐在炕沿上。

  二人拿来了十一顶纸糊的高帽子,要妈妈在上面写字。同时那胖女人又取出一大张红纸,对妈妈说:“就再麻烦你,给我们家,还有我娘家几个兄弟家,写几幅对联,词我也不懂,你就随便编吧。”

  另一个不爱说话的,也是干部,也取出一大张红纸,同样要妈妈帮助写春联。妈妈一一收下。

  那二人起身要走时,那胖子妇女主任又关照妈妈说:“明天挨斗,没必要撅那么低,人多,偷点懒没关系,手举累了就放后背上,有人发现你再举起来……”

  另一个插话:“明天肯定要捆的,还举什么胳膊呀?”

  胖子主任才又说:“对了,我忘记了,明天肯定得给你上绑。对了,游街你可得挂着鞋游。还有,你自己的鞋要穿好系紧,有人想坏主意说到时要脱你的鞋让你用嘴叨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胡来的。”

  大概是看到妈妈不说话,脸色也不太好,另一个年轻一点也秀气些的,又安慰妈妈:“游一条街就解散了,哎!反正也躲不过去,想开点就是了。”

  腊月二十七这天,是我们将要挨斗的日子,早上,妈妈比平时更早起床,照例贴了棒子面饼子,但破例没熬粥,我们母子只是每个人就着咸菜各吃了一个贴饼子。本来我还要吃第二个,但妈妈没让吃,“别吃那么多,不饿就行了,一会挨斗时撅着不舒服。”

  那天的衣服,也是妈妈特意找出的旧衣服和脏衣服。那时的我家,哪象今天这样有那么多衣服呀,尤其又是冬天的棉衣,就更难有换穿的。但妈妈还是找出了我们母子二人各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我不解,问妈妈为什么找这么破这么脏的衣服,妈妈只是说新衣服等过年再穿。我仍然不解,问她那也不至于穿这么破的衣服呀。被我问的无奈的妈妈才不高兴地说:“一会游街,你穿着新衣服让人吐唾沫扔脏东西呀!”

  快要到大队集合前,妈妈要我再上一次厕所,把大小便排干净,这我知道,因为不知道批斗会要开多久,批斗会结束后也不知多久才给我们松绑,期间,是不会允许我们大小便的。

  因为是年关大集,又要召开批斗会,还要游街,特别是照例还要有几个破鞋游街,这天的花鲁湾那真是人头挨着人头,就比赶庙会还热闹。

  因为有的村并不象我们村这样是公社的所在地,为了不至于迟到,好多村很早就将他们村准备挨斗的四类分子押到了公社,我们还在家中没出门时,大街上便有人在呼喊着:“李家洼的四类押过来了,快去看呀!”接着便是咚咚的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又过一会,又有人喊:“二嘎子快来看呀!洪家务的四类来了,还有一个破鞋。”于是又是一阵的脚步声与叫嚷声追逐而去。那时的人们,看批斗,似乎比今天的人们看刘德华演唱会更积极。

  不一会,赵小凤腰扎皮带,皮带上围着子弹袋,手持着一支美式卡宾枪到了我家。我和妈妈知道是来押我们的,便都站了起来,低头垂立。

  她有点不好意思,对着妈妈说:“一会还要等王大中来再走呢,您先坐一会吧”,紧接着又叮嘱了一句,“您去厕所了吗?要没去赶紧去吧。”

  正说话间,同是民兵的王大中也持着三八式马枪到了我家。我和妈妈本来已经上过两次厕所,但还是又去了一次。

  赵小凤仍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就捆了?”

  我和妈妈低下头,扭转过身,按惯例也是按规矩地将双臂从身后背过去,赵小凤和王大中分别从腰里解下绑绳,将妈妈和我五花大绑。

  要绑好没绑好时,民兵营长郭二麻子背着王八盒子走了进来,看到我和妈妈已经就绑,便关照了一句:“抓紧时间,好多村都到了。”

  赵小凤一改刚才还有的羞涩,端着卡宾枪,用枪托子捣了一下妈妈的后背,加大了声音:“臭破鞋,走!”

  郭二麻子在前边走了。我们一行刚刚要跨出门时,只见门口早已围堵了黑压压一片看热闹的群众,争相看我、当然主要是看妈妈让人绑着押走的好戏。我和妈妈都使劲地将头低下去,将腰也弯下去,以躲避本是邻居的革命群众的目光。

  公社大院里,已经集中了足有三十多个四类分子,真的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当然,女的只有少数的两三个,最小的却大概并不是我。有一个特点今天想来特有趣的,是所有男女老少,全是一色的黑棉袄黑棉裤,没有半点杂色。

  批斗大会的会场就设在公社革委会办公楼前面,主席台也就在这座曾经的地主大院前面的高台阶上。原来的台阶本来就又高又大,后来又进行了扩建,容纳三十多人同时挨斗,也就绰绰有余了。

  会场四周彩旗招展,锣鼓喧天,大大的红色标语一幅连着一幅,高音喇叭里交替播放着毛主席语录和由语录谱写的革命歌曲。广场下面则是万头攒动,人声鼎沸,仿佛是要将这湛湛青天也要挤暴似的。

  大会开始后,随着主持人的一声大喝,我们被一字押上主席台,整齐地排成一排,撅着。然后是革命群众走上台来当场给我们挂牌子、戴高帽子。

  因为人多,所以尽管对我来说这次批斗大会规模空前,杂在三十多人之间撅着,到也并不比前几次挨斗更羞辱,至于主持人都说了什么,大会领导都说了什么,上台来的群众代表又都说了什么,我在当时就没有听进去几个字,今天回忆,就更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反正我们是一直撅着的,也并没要我们在大会上交待什么。

  大会开的时间比在村里开的批斗会还短,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就宣布结束。接下来是游街,而这次游街,也是我平生第一次。

  在主持人宣布游街开始时,我们被依次押下高高的主席台,就在这时,又有革命的群众自发地走过来,往我们的脖子上吊上成摞的青砖或大块的石头,妈妈的脖子上,则在原来已经挂上了破鞋的基础上,又加上了几只更脏更臭的破鞋。

  游街时,三十多人是被排成前后一长串,前面是一男一女两个红卫兵拿着喊话筒带头高呼着口号,两旁则有民兵武装押解,挨斗的人们全都反绑着双臂,戴着纸糊的高帽子,挂着硕大的牌子,大弯着腰,在人群中勉强挤出的过道里艰难地游行。

  我游走在队伍的中间,不敢抬头,因为身边好多认识的同学与邻居,这样让人象捆棕子般的五花大绑,又让人象牵狗似地游街,有多么地丢面子,是可以想象的出的。

  街上人太多了,把我们挤在中间,游走变得十分地困难,而对于那些想占便宜打我们弄我们的坏蛋们,却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尽管喜欢趁机占我们便宜的只是极少数,尽管有贼心又有贼胆真正实施对我们的打击与侵害的,就更是占少数中的少数,但因为街上的人太多了,因而从绝对值上看,就仍然很多,游街进行到不多一会,就不断地有人被踢翻在地,耳光声、“呸!呸!”的唾沫声此起彼伏。

  “哎呀真能想出花主意,你看边家务的赵福成家的,一家五口捆成一溜哎。”

  “哎你快看呀,张大肚子让人给踹的不能动弹了哎!”

  “就是呀,六十几岁的人了,又是半身不随,哪还经得起这么批斗呀!”

  张大肚子是我们村的老地主,因为人长的胖,故有此称。其实即使他不胖,也会被称作张大肚子。因为那时我们那个地区有称地主为大肚子的习惯,我爷爷就被称作鲁大肚子,实际上我爷爷自始至终没胖过,肚子也一直瘪瘪的。

  我当时特害怕,怕极了,因为游街和批斗不同,批斗会上,我还从未见过有人将挨斗者打的特别惨的,但游街打死人却经常出现,因为它基本上没什么秩序。

  为了尽量地不显露自己,我还努力地将身子弯下去,将头低下去,一方面为的是让人认为我认罪态度好,更主要的是减少人们的注意力。

  “哎!你看,鲁小北,你瞧他捆成这个样,那胳膊得多难受呀!”

  “谁让他出身不好呢。”

  几个同班的女同学也在拥挤的人群中指点着我议论着,我又羞又怕,在经过她们身边时,头几乎要埋到裤裆中去。

  “算了,我们走吧,让他看到我们在看他游街多不好意思呀。”一个女同学压低了声音说着,但仍然还是让我听到了,因为她们距我太近了。

  汪海龙挤到我身边,将用力弯低着头的我揪起来,用一只手托举起我的下巴,别一只手则从后面狠劲地拉扯我的绑绳,使本来撅着的我不得不仰面朝天,面对周围熟悉的和不熟悉的男男女女。

  “疼不疼?”这家伙一边勒着我的绑绳,一边坏笑着问我。

  “哎哟……疼……”

  “呵呵!要的就是叫你疼。”汪海龙更加用力地拉扯我背后的绑绳,将我的胳膊扭得很疼,“哎哟!噢……疼……哎哟!”

  坏小子们一阵哄笑。

  一个熟悉的女声:“汪海龙,趁人家挨斗欺负人家,你算什么本事”,这是我们一个班的曾经打过我耳光又赔我铅笔的那个女同学的声音。

  满意的汪海龙走开了,但很快的,又有几个、十几个坏小子过来……人们的斗争热情似乎要将这北方的冬季变成赤道般的炎热。

  妈妈被指为与中学副校长林大可搞破鞋(是林大可在当“全无敌”造反派司令而妈妈正在该校被专政时的事。现在的林大可已被“从头越”兵团打倒而成为反动派)。按当时的惯例,搞破鞋的男女被游街时,除了脖子上的牌子与臭鞋做标识外,如果批斗会不是专门对其进行的,还要将其成双成对地用绳子拴在一起,以供大家欣赏时方便。这天游街,妈妈和那林大可,还有那个南方下放来的川剧演员鹿一兰,便被一条绳子拴在三人的脖子上,使三人的脸紧紧地挨到一起。

  我本来并不紧挨着妈妈的,但没游上几十米远,就有几个很坏的民兵,将我带到了妈妈身边,并且又用一条绳子将我也与妈妈拴在一起。

  批斗会上或游街时,最刺激人们眼球的,就是破鞋。这天的大会,还有另外两个女人也和妈妈一样,是作为破鞋而被游斗的,于是她们三个的周围,便集中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革命群众,成为热点中的热点。

  “哎!听说那两个城里下放的臭娘们和好几个男人搞破鞋,你看那不是拴了两个。”一个肥胖的老娘们尖着嗓子嚷嚷,明显的是对我妈妈说的。

  “哎哟!缺德哟!啊呸!呸!”一个女人似乎满怀了深仇大恨,解气地地往妈妈等人的头上身上吐着唾沫。

  随着几个女人的叫骂,更多的群众围挤过来,就象电影《列宁在1918》中围斗那女特务一样,将我们紧紧地围在中间。好在赵小凤一直在旁边用枪拚力阻挡着人群,民兵营长郭二麻子也更多时间地游巡于妈妈身边,用他那魁梧的身子将妈妈遮挡,妈妈才不至于过分地受伤害。

  “谁那么缺德拴的绳子?”正持着卡宾枪走在我和妈妈的身边的赵小凤上前,好心地为我和妈妈解开拴连在一起的绳子。见又有几个流氓坏小子大声嚷嚷着我们母子二人搞破鞋,便冲着那些人大声地说,“你们别胡说,鲁小北不是和他妈搞破鞋才挨斗的,他是炸炮仗市才挨斗的。”

  不过他这话说出后,自己也感觉似乎有点那个,便又大声补充说:“鲁小北没搞过破鞋……”只可惜,她的声音全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和人胶的呼叫声中。

  也有的是对妈妈的同情与怜悯,“那个城里下放来的,真的与那么多人搞过破鞋?”

  另一个声音:“我才不信,看人家成份高又长的好,欺负人呗。”

  但这些声音是微弱的,更多的,包括女人,仍然主要是对我们的辱骂。

  看热闹凑热闹的人太多了,希望我们母子有事的也太多了,就在赵小凤解开我们母子相连的绳子没一会,又有一条更粗的拴牲口用的绳子被人拴连到我和妈妈的脖子上,而且这次拴的更紧更短,以至于我和妈妈的脸都差不到要挨到一起了,妈妈脖子上拴着的几只又脏又破的布鞋,还有与鞋拴在一起的几双脏的分不出原色的破袜子,几乎贴到我的脸上,一股恶臭象无数讨厌的小虫,直钻进我的五脏六腑。

  “哎!看呀!这个臭不要脸的跟她自己的儿子搞破鞋哎!”就是给我们拴绳子的一个坏蛋,拴完绳子后大喊。

  人声太乱,赵小凤等的声音完全被压住,但这一声却让好多人听到了,于是又是唾骂,又是高呼着起哄……

  “让他闻闻他妈妈的骚屄。”随着这一声叫喊,几个坏蛋上来,将我妈妈的上身按下,屁股高高地冲着天撅着,而将我按跪在妈妈的屁股后面,将我的头从后面按到妈妈的屁股上……

  “喂!狗崽子,你妈的屄什么味呀?”

  “哈!看这狗崽子闻他妈的屄呐哎!”

  说真话,即使是那个年头,也还是有好人的,正在我和妈妈被一帮坏蛋玩弄侮辱时,一个长的十分高大的中年妇女,从自家临街的大门中走出,冲那几个坏小子骂道:“想闻骚屄回自个家闻你妈的屄去,人家挨斗,欺负人家女人干什么!滚!滚!滚!”随着几声粗野的叫骂,那女人竟然猛地推开了那几个坏蛋,抓住妈妈背后被捆绑的丝毫不能动弹的胳膊,趁着乱哄哄的场面,连推带拉地将妈妈带入了距我们游街不到十米远的自家院里,然后“咣铛”一声关上了大门。

  当时也真的乱,民兵和革命的群众们见妈妈被人弄进了院子,也并没有制止,从此,游街的队伍里便没有了妈妈的身影。

  原来那壮硕的女人,就是郭二麻子的姐姐,一个性格粗野却挺富同情心的人。后来听妈妈说,她将妈妈关进了自家院子后,给妈妈松开了绑绳,让妈妈坐下休息,直到游街结束,人群完全散去,才让妈妈悄悄地自己回到家来。

  那个时候,批斗是有组织的,游街时则由各村押着本村的四类,什么时候结束也没个规定,全看各村民兵的积极性有多高,看看热闹的群众答应不答应,群众和民兵的积极性高,就有可能游遍全镇的大街小巷,群众的积极性不高,也可能在集市上走一趟就各自带回到各村了。

  说真的,我至今也回忆不起当时游街进行的有多久,我的整个的身体与灵魂象是完全不属于我自己一样,只是随着拥挤的人流,在绳子和枪托子的牵扯与打击下,在人们的戏弄与辱骂声中,完全不由自主地踉跄前行,一直走到人们完全没了兴趣,或者一直走到押解我们的民兵们实在不愿意再走了,游街才告结束。

  ……

  这个年前的大集日,人们过的十分的开心,十分的满意,在那个文化生活基本等于零的年月,适当地进行几场这样的批斗会,多么地令人激动哇!如果做个对比的话,就是有十个刘德华、二十个张慧妹,也达不到当年那样踊跃的互动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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