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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路笙】 - 1,18

[db:作者] 2025-06-29 08:15 5hhhhh 9170 ℃

  「我订了餐厅,去吃饭吗?」尧光问道。

  「好啊。到了叫我一声,我先睡一会。」时雨的声音透出了浓浓的倦意。

  「旁边的位置上有毯子,要不要盖一下?」尧光不时地看着后视镜里时雨歪头小憩的样子,微微笑了。

  「不用了……」时雨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她迷迷糊糊地说完这三个字便睡了过去。

  到了餐厅后,尧光打开后面的车门,轻轻摇醒了时雨,而后拉着还有些迷糊的时雨进了餐厅。因为葬礼的缘故,她身上还穿着显得有些沉闷的黑色过膝连衣长裙。但因为尧光的身上也是黑色西装,两人倒也显得很是般配。

  在侍者的带领下,两人到了靠窗的两人单桌。透过窗看去,不远处高楼林立。而在这些楼的后面,一轮红日正尽力散着它一天里最后的光亮缓缓沉下,甚是壮美。

  菜一道一道上来。当送上最后的甜品时,外面已经被夜色笼罩。暗蓝的天空下,一幢幢高楼的大部分窗口都透出灯光。这正是大城市繁华地带的夜景。时雨看着这一幢幢高楼,思绪飘开。不少人都将之称为大城市的特有景观而拍了不知多少夜景照,可是他们是否知道,在这亮着灯的大楼内,有多少人或为了生计、或为了实现自身价值,自愿或被逼地奋斗着。

  夜色里的一盏灯是显眼的。而夜色里一幢幢高楼透出的灯光给人的就不单单是显眼了。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大城市的标志。但是对在其中鞠躬尽瘁的人而言,又代表着多少巨大的压力。在这个快节奏、充斥着竞争、人人背负巨大压力的社会,这情景算是一个巨大的写照吧。

  看时雨的注视远处的眼神蒙上了淡淡的压抑,尧光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时雨转过头,对尧光嫣然一笑:「没什么。」

  「有个东西要给你。一直想要给你,但是没什么机会。」尧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时雨。

  「情书?」时雨轻笑一声,「看不出你竟然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当她接过信封时,她立刻发现这里面并不是一封信。接过来的感觉很薄,似是什么都没有装。但是接过来时却感到了一丝沉甸。灯光的投影下,可以隐约看见信封角上的一轮黑影。

  时雨立刻知道了信封内装的是什么。她打开信封,伸出手,将里面的戒指倒了出来。尧光拿过她掌间的戒指,套在了时雨的左手无名指上,而后低下头,在戒指上印上一个吻。「嫁给我吧。」他抬起眼看着注视着自己、脸上染上淡粉的时雨。

  时雨笑了:「可是你父母不同意怎么办?」

  「能让我为她戴上戒指的女人,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尧光的话说的很是强硬,他又柔声道:「嫁给我吧。」

  点了点头,时雨轻声应了一声。两人的手指交叉,两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异常炫目的光彩,煞是美丽。

  尧光轻声道,语气却有些强硬:「在我给你套上婚戒之前,这个戒指不许拿下来。」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尧光深深凝视着时雨,「这个就是证明。证明你是我的。」

  时雨轻笑出声:「我怎么感觉到了强烈的野兽的领地意识。」

  尧光微微眯起了眼:「你想让我变成野兽吗?」

  感受到尧光不断升温的视线,时雨避开了眼:「不用了。」她的嘴角幸福地上翘着,弯出好看而诱人的弧度。

  时雨挽着尧光走出餐厅。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时闪过美丽的光泽。

  「接下来去哪儿?兜风吗?」尧光看着时雨,征求他的意见。

  「好啊,去兜风吧。」时雨立刻响应。

  「那去哪儿?」

  「去我家吧。」时雨拉着尧光走向停车库,「丑媳妇也是早晚都得见公婆的。」

  被时雨拽着的尧光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这话应该不是这么用的吧。」

  走进任宅,尧光多少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家人住的主楼。举行宴会的宴会大厅是处在另一边的偏楼里。

  看到沉伯后,时雨确认了任海涛在书房之后,带着尧光到了书房门口。敲门后,她打开了书房的门。「爸。」她喊了一声,走进书房。任海涛依旧伏案办公中,并没有抬头。时雨继续道:「爸,这是尧光。」

  「任伯伯好,我是夏尧光。」尧光出声道。

  听到尧光的声音,任海涛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两人。他犀利的目光扫过时雨后,直直投在尧光的身上,整个人的身上都发出一种慑人的魄力。

  感受到任海涛带来的巨大压力,尧光心中一凛,背上都有一种发冷的感觉。但他迎着任海涛的视线,上前一步,对任海涛道:「任伯伯,请把时雨交给我。」

  任海涛依旧逼视着尧光,没有作声。

  「任伯伯,我知道我还很不成熟,还有很多地方都需要磨练,还不能够独当一面,但请您把时雨嫁给我。」尧光直视着任海涛的眼,一眨都不眨。

  一旁的时雨也出声道:「爸。」

  「唉──」任海涛长叹一口气,右手的大么指和食指压住鼻梁骨上端,用透出疲意的声音道:「真是,随便你们了。你长这么大了,爸也老了,管不住了。」

  「爸!」时雨几乎算是冲到任海涛身边,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父亲,「爸你最好了!」说完,她在任海涛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任海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整张脸都舒展开来。他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背,而后看着尧光道:「如果他欺负你,要过来告诉爸,爸帮你教训他。」

  看到任海涛的瞪视,尧光深刻感受到其中包含的威胁。他扯了扯嘴角,道:「相信不会有劳您大驾出场的一天的。」

  两个月后。城郊的国际机场。

  就在昨天,已经正式向外宣布了夏家与任家的联姻。而对象自然是夏家的二公子夏尧光和任家的独女任时雨。对于这次联姻,大部分人都感到十分惊讶,同时也觉得很有兴趣。原本一直都关系相当不好的两家竟然要联姻,而且虽然明说,但是所有人都从对外声明的只言片语中看出这是夏家的入赘。

  今年来全球性范围的金融危机,加上三年前的机密泄露导致的信誉危机,使得夏家的主体产业一直处于低靡中。现在夏家的别的产业的营业额已经大大超过了它的主体产业。因此这几年的重心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主体。这次联姻,也宣布了任家对夏家的收购案。这样看来,任家将成为名副其实的这方面的龙头。

  在登机口前,时雨拥抱了一下一泠:「GuteReise(一路顺风)。」她轻声道,「经炜如果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告诉我,我立刻飞过去。」

  一泠轻笑着看向了经炜。经炜一把拉过了时雨。时雨附在经炜的耳边,用只有经炜才能听到的音量道:「记得把婚礼的请柬寄回来,我一定过去!」

  「知道了。」经炜看向尧光,微微眯起眼,用威胁的语气道:「我现在还是不想把时雨交给你这种家伙。」

  时雨将经炜推向登机口:「飞机要起飞了。」一泠和时雨说了声再见,跟在经炜身后,走进了登机口。

  「Tschuess!」看着两人走进登机口,时雨高高挥着手,对着两人用德语说着再见。

  尧光搂住了:「这两个人就这样去了德国啊。」

  时雨轻轻推开了尧光:「这里是机场。」而后挽起了尧光的手臂,「走吧。」在她的无名指上,那枚别致的戒指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穿过在拥挤的机场,两人紧挨着向外走去。尧光伸出手护住时雨的肩,让她不会被人撞到。

  头顶上蔚蓝的天空,一家客机划过云层,飞向远方。

                第二部

  她一直尽力地扮演好爸爸妈妈心中的好女儿的形象。认真地听爸爸妈妈的话,每天好好上学,向爸爸妈妈汇报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复习功课,和朋友们保持友好的距离。穿着爸爸妈妈叫人为她准备的衣服,吃着爸爸妈妈叫人为她准备好的饭菜。

  在家里,几乎都只有她,还有那些佣人们。

  从小到大,她都清楚,她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和大部分的孩子都不一样。她和他们念不一样的学校,看着不一样的书,听着不一样的音乐。她从来没有被允许所谓的真正意义上的「玩」过,她不能淘气,只能自己在家,面对着满屋摆放整齐的别人送来的高级玩偶。小时候她还会和那些玩偶说说话,和她们玩玩过家家。但是后来,她只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静地坐着。不知不觉,以前都会被她弄得一团狼籍的房间变得很是整洁。

  因为,她只是坐着罢了。

  不说话,连动都不想动,只是坐着。

  面对着满屋冰冷、不会动不会说话、不论她做什么都不会有反应的娃娃。

  佣人们都说,她是好孩子。即便爸爸妈妈不在也不会哭不会闹,会一个人玩。佣人们还说,她长大了,会自己整理房间了。可是她只是每次出去前,把几个娃娃的位置换一下罢了。

  面对着别人,她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露出甜甜的笑容。其实,每次打招呼时,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她只是努力地对着那些看起来笑得很假的大人,扯起自己的嘴角,然后弯起眼。她知道,自己也笑得很假。很假对应很假,很搭。

  她一天天、一年年地长大。成为了大人口中的小淑女,认真地穿着如同给大号洋娃娃订制的一般的华丽长裙。一层层的蕾丝、缎带、珠子,让整个裙子给人的感觉很厚重。她任凭自己被裙子包起来,露出甜甜的笑。

  大人们都说她,如同娃娃一般。

  她自己也这么觉得,自己如同那满屋子的娃娃,只需要坐在那里,笑,就可以了。

  但她还是愿意这样坐着的。因为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在自己的身边。他们很乐于听到别的人称赞自己的独生女。她知道的,因为那时候他们的笑容会染上真正开心的颜色。所以,她就乖乖坐着,甜甜笑着。

  她心里认为,只要自己做一个好孩子,如同洋娃娃一般的好孩子,爸爸妈妈就会更多的时间陪在她的身边,而且会带她出去,给别的人展示令他们骄傲的女儿。这样的话,她就能够有更多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间了。

  但是,那只是她一个人的「认为」罢了。

  她能够看到那两个人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更别说是听她说话了。她知道,他们的工作都很忙,所以她才想要做一个好孩子、不去打扰他们,然后得到他们的奖励。奖励不需要多的,只是能够和他们一起吃一餐饭,三个人随便聊聊天就行了。可是便连这个机会,都越来越少了。而且,两人开始食言。明明说好要一起的,却因为一个电话,就不行了。

  满桌的菜,却只有她一人坐在餐桌前看着。

  她清楚,充斥在自己胸口激烈感情是什么。那是寂寞。

  她很寂寞。

  搬家后,家里的房子变得更大了。但是那空荡荡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大部分时间,她只能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走动着。在冰冷而空阔的房子里。

  她不被允许和佣人玩耍。也曾经给她请过家庭教师,都是些在读大学或者研究生的大哥哥大姐姐。但是那笑容里透着谄媚的脸,让她觉得是那样的厌恶。她只是乖乖地按照爸爸妈妈的话听大哥哥大姐姐的话,认真看书,却从来没有和他们玩过。

  与其面对那些变味的笑容,她宁可去面对那些没有生命、但是也不会有虚假的满屋子的娃娃。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会哭了。

  哭不出来了。连哭的冲动都没有了。以前觉得寂寞,还会躲在那个房间里,抱着娃娃默默哭泣。现在已经不会了。她知道流泪是怎样的一种生理现象,但是她却做不到。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坐在那个房间里,看着那满屋子的各种玩偶。

  渐渐,里面新放进去的玩偶变少。因为她长大了,大人们不再送她这样的东西了。//不管经过如何细心的保养,历经了年华的东西总有逝去了的一天。面对着半大的自己,那些年龄比自己要小不少的玩偶上已经不复印象中的美好。

  这就是是否有生命的区别吗?

  十五岁的少女,已经明白了很多事。在大人们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她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有了女人的婉约轮廓、让人不由侧目的女子。

  她开始习惯于一个人静静呆在这偌大的房子中。每周一次和父母的视频通话成为她最为期待的事情。那时候,她就会将自己在学校里面发生的让人高兴的事情告诉给他们。她一直努力地做一个好学生,好让他们安心。但同时,她也想过,如果她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好孩子,如果她是一个会让大人操心的孩子,父母会不会多来看看自己。但是同时,她又害怕,如果自己不乖了,父母便会就此抛弃她。

  从两个月前就开始期待,期待自己十六周岁生日的到来。每年的生日,父母都会赶回来为自己庆生。她不在乎他们会带她到哪里去,她不在乎那天回吃到什么高级的料理,她不在乎那天会收到哪些礼物,她想要的、只是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能够和别的孩子一样,享受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时的简单而平凡普通的快乐。

  但是,就连这对她而言最为重要的幸福,在她十六周岁的那年被打破了。

  当她把自己打扮好,在家静静地等着父母的归来时,却接到了电话──对不起笙儿,爸爸妈妈有一单无论如何都推不掉的单子,所以今天赶不回来了。礼物已经寄回来了,生日蛋糕也已经准备好了,你一个人玩吧。

  「不要!」

  长大后第一次,她在父母面前如此激烈地提出了拒绝。她不要,她不要礼物不要蛋糕,她只是要爸爸妈妈能够抽出时间陪她一天而已。

  「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也是第一次,听到父母如此严厉的话语。

  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要体谅父母的事业。不能够在这样任性了。生日什么的自己也能过不是吗。

  父母电话那头的话语显得是那样的遥远。反应过来时,听筒里面发出来的只有冰冷单调的忙音而已。

  看着桌上装饰精美如同艺术品一般的生日蛋糕,以及之前佣人放在一旁的层层包裹起来的礼物盒子,她觉得有些茫然。

  而后──那一直被她努力压制在内心最底层的情感如同指数爆炸一般快速滋长。她已经无法遏制那些情感,而且也不想要遏制。

  空荡荡的餐厅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在现在的自己看来,十六岁那年已经距离现在很是遥远了。但是那时候她所感受到的激烈情感现在仍很是鲜明。完全无法靠自己的意念控制它的奔流,只能够看着它迅速涨起卷起巨浪把自己的理智吞没。刚开始理智还能够挣扎从激流中探出头,但是很快,就被彻底淹没于激流之下的无敌漩涡。

  等到她终于回过神来时,她面对的是满眼的狼籍。餐布被拉扯在地,地上都是餐盘破碎的残渣。而那期间混杂的泛着油光的、如同稀释过的颜料一般的,就是原本摆放成精致形状的菜肴。不远处,散着一团白色混杂物,中间还露出了些许鹅黄色。那就是那个刚才美得让人切不下手的蛋糕吧。现在却只是一团黏稠,甚是恶心。

  一旁巨大的礼物盒子已经被她拆开,准确说应该是费力撕扯开的吧。原本静静躺在里面的特大号泰迪熊玩偶已经被她用剪刀戳、剪成稀巴烂,裂口里面露出了洁白的棉花。整只玩偶的布料都显得很新,刚刚被主人拆开,还没有得到主人的拥抱,就面目全非。

  耳边还残留着布料撕裂的刺耳声音。耳朵很疼,却充满快感。

  转向听到声音而急急赶来、面对刚才那种情景只能够傻站在一旁的佣人,她却觉得现在脑子出奇得清楚。

  她和这个家里的佣人并不熟。特别在将自己带大的婶婶因为胃癌去世后,她从来没有亲近过别的人。对于那些人来说,应该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不谙世事的小鬼吧。只有那么一个小鬼在的家,对于她们而言,如同是一个没有人在的巨大宝库。「稍稍」拿走一些东西、克扣一点东西,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而现在,面对着一直以为只是如同洋娃娃一般、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管的小姐,竟然展现出来这样的一面,她们能够露出的,也就只是那么一张张错愕的脸吧。

  她小心地避开地上的那些残骸,走到那些人面前,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她一直对人展现的笑容。原本也只是一个假笑罢了,加上身后的背景,在那些佣人看起来甚是吓人。她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身穿一身浅黄带纱连衣裙的小姐。

  「去把这里收拾干净。」她静静道,语气却透着不容反抗,「让一切恢复如初,还有,不许告诉我的父母。」

  佣人们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动。

  她也不急,笑容越发甜腻:「我知道你们这些年做了什么。」她转向一个人:「爸爸二十七万元拍来的一个景德镇的瓷碗被你用十万元贱卖出去了。」

  看着那个佣人的面色一下涨红,她轻笑一声,看向了旁边的人:「妈妈不喜欢的那根黄金坠子也被你拿去卖了。」

  「小姐……您在胡说什么呀?」那个佣人干笑一声,努力摆出平常的表情看着她。

  她微微眯起眼,仿佛眼角都在笑一般,看着那个佣人,用有些甜腻的声音道:「当然在说事实呀。我刚好拍到了你把那根坠子拿出去的情形呢。你说该怎么办呢?」看着佣人一瞬间僵住的脸,她继续道,「现在到我房间去找也是没有用的哦。你说那些证据都在哪里呢?」

  她的脸上堆着甜腻的笑,眼睛扫过剩下的人,目光深处炯炯,透着重重的寒意。眼前的佣人一个个都低下了头,无法面对她的目光。她的声音沉了下来:「我刚刚说的话,都听清楚了吗?」

  佣人们都点下了头。

  她并未多说一句,向前走去。站在她身前的佣人赶紧退到一边,让她走过。她径自向前,踏出了房子,穿过庭院,走出了门。

  外面,七月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空气中弥漫着暑气,一种沉闷感压着她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但是没来由的,她却觉得很是轻松。

  她终于不用自欺欺人了。她终于可以面对现在的自己了。她其实早就已经察觉了,对于父母而言,自己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好看、会说话、会长大的人偶娃娃而已。她的存在,根本没有重要过那些生意什么的。一个电话,就能够轻易地将他们带离她的身边。但是她一直拼命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告诉自己其实父母是在乎她的。毕竟他们还会一脸骄傲地带着她去走访其余的大人,在介绍她时总是满脸骄傲。

  但是,那个骄傲的表情,不是因为有她才会展露的。

  在面对企业新研发的产品,在别人称赞企业快速增长的业绩时,他们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明明骄傲自满得不得了,却要口头上说着「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时的表情。然后,她已经知道了,她其实也只是他们的某个产品罢了。

  只是现在成功的产品罢了。

  她害怕,害怕他们发现自己变得没有那么出色了,就会像割舍那些业绩连续负增长的附属公司那样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所以她一直努力着,努力做着一个好女儿,做一个乖乖听父母话的如玩偶一般的孩子。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要听话,要体谅爸爸妈妈。还有──他们是爱自己的。

  然后,她一直都刻意无视了自己脑中随后会涌起的话。这句话,现在深深灼着她的心。

  「他们爱自己,就和爱那些成功的产品一般。」

  她一直都害怕面对着这些。所以她没有对父母撒过娇,不管心里有多么难过多么不服多么不甘心也从来没有对父母的决定说过一个「不」字。她想要过一般的生活,过和千千万万的孩子一样有父母陪在身边的生活。她只有这样一个要求,但她从来没有说出来过。直到十六周岁生日的这一天。

  现在,对于她而言,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就这样吧。

  说出来了后,被狠狠拒绝后,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原本执着于这些东西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她为什么要这样束缚自己去当那个玩偶?她也有思想也有欲望,她也想出去玩出去疯。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呆在那个只有自己和满屋子布娃娃的房间?

  仔细想想,搬到这里来后,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走到外面来。以前知道她要出去,院子里面都会停好车等着她。相比呆在那个压抑的车内,一直感受着人工调节好的适宜温度以及湿度,还是这样一步接一步地走着、感受着外界的自然空气的感觉要好得多。

  背部渗出了汗水,身上有了黏黏的不舒服的感觉,她还是享受着这个样子的自己。不需要逼迫着自己怎么样,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要向哪里走就向哪里走。

  天完全黑了下来。即便已经到了完全不认识、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她也没有感到害怕。当听到人声时,她的好奇心被激起,向那里走去。

  那里的路灯的罩子已经碎裂,看起来像是被人为破坏的。而在下面,聚集着一群人。从稍远的地方看去,却是看不清。

  她轻轻地向那里走近。

  路笙站在外围,看着差不多十米开外的那些人。没有路灯,天也是昏昏沉沉、只剩夜色的天,她看不真切。但是,人群中沸腾的声音,那种异样的声音持续冲击着她的鼓膜。即便隔着一定的距离,她还是能够听到人与人的身体重重撞击的声音。在夜色中,期间晃动的一闪而过的银色,显得那样刺眼。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形,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只能够站在那里。直觉告诉她,不能再往前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自然是知道那个就是「打架斗殴」。那个时候自己明明已经十六周岁了,在这个世界也算是活了正常人生的五分之一了,却是连如此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想想还真是有点可笑。

  但正是这样,才会发生以后的那些日子,才会有她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唯一感觉真正按照自己意愿活过的两年。

  在那里的人大约有将近十个人。只能够看到漆黑的人影,看不清他们的脸。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但是只是听着那平日根本无法听见的声音,让她心惊。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人嘶哑、快要爆发般的痛呼,女人刺耳的尖笑声。在这种杂在一起的声音背景中,那些含糊不清的晃动着的黑色人影显得那样不真实,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直接告诉她,必须离开这里,她的脚却无法挪开。

  即便仅仅只是站着,不动、也不发出声音,在这么一个四下无人,只有前面最阴暗的角落掀起一片混沌的地方,路笙的存在依旧十分惹眼。不久,自那片混沌中便脱离出一个人影,向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眼睛紧紧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那个人,她不知道该作出怎样的反应。背上窜起的凉意、腋下不断滴下的冷汗、胸口沉闷的感觉──这一切的表现告诉她,她在害怕,她的本能在害怕。但是她依旧动弹不得。那个样子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趴着脚走路,脚上一双人字拖,裤子是一条运动短裤,裸露的小腿上有凸出的肌肉,而上身什么都没有穿,全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那不是单纯的汗味,还混杂着血腥味。

  他的眼神有着她从未见过的凶恶,而脸上的深色印记,却是不知哪里沾来的鲜血。看着路笙,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道:「小妹妹,一个人在这儿很无聊吧,过来和哥玩玩吧!」他一把抓住路笙的手臂,脸一下凑近了她的脸。因惊恐,她脸上的表情已完全僵住。但是配上姣好的五官,却使得这样的她有了一种楚楚可人的感觉。更加能够激起男人征服欲的感觉。

  在男人眼中,他面前的就是一个上好的美食,等着他从头到尾一点点啃食殆尽,连骨头渣子都不舍得剩下。没有想到,在这种鬼地方竟然能够碰到那么棒的猎物。

  突然,男人一下弯下了腰。

  她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女人。看到男人捂着的部位,不难想象这个女人刚刚做了什么。女人转过脸,看着路笙。最近的能够照明的路灯距离这里也有一定的距离,路笙无法看清这个女人的样子,但是,浓烈的廉价香水味却显得有些刺鼻。

  她依旧没法动弹,也没法发出声音。

  轻轻叹了口气,女人道:「那么晚了来这种鬼地方干吗?走吧。」她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那个看起来依旧是失魂状态的女孩并没有跟上。她几步走了回去,拉起路笙的手向前走。

  有了人的牵导,路笙觉得,自己的两腿才如寻回了走路的功能一般开始动了起来。她完全没有概念自己在哪里,只是顺着女人的拉扯有些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到了有路灯的地方,她才看清。女人个字比较高,看起来有些偏瘦,上身是一件无袖背心,下身则是穿着一条她见过的最短的那种热裤。这个样子,看起来腿更加修长。而她的脚上,则是穿着一双已经磨得快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帆布鞋。

  女人的身上飘着廉价的香水味。但现在,她已经不觉得这种味道有多少刺鼻。反而,这种味道却给了她一种安心感。只要这种还能够闻到这种味道,她似乎就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走去。

  她的头发很短,如果单单只是从背后看她的脑袋,还会让人误认是一个男人。但是她纤细的腰身,加上修长的大腿又立刻让人辨明了她的性别。

  女人拉着她进了一家路边的小饭馆,过去熟稔地和正在招呼客人的老板娘打了声招呼,让她坐在角落的一张小桌子上,而后走进了厨房。很快,她就拿着两杯冰水走了出来。一杯放在乖乖坐在那里的路笙的面前,而另一边直接灌了下去。一下,一整杯冰水就被她喝下肚。喝完,她发出了满足的一声「哈」声,道:「凉快多了。」而后女人看了看依旧坐在那里,并没有碰杯子的女孩,一下坐在她的对面,道:「喝吧。外面还真是热啊。」

  路笙迟疑了一些,用手握住了杯壁上挂着颗颗透明的水珠的玻璃杯。一丝凉意立刻从手心蹿入她的身体里,很是舒服。她拿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冰水的寒意立刻在口腔里扩散,随着她的吞咽渗透了全身。在冰水的刺激下,原本一直处于混乱状态的脑子才渐渐变得清楚。她又喝了一口,而后轻轻放下杯子,对着对面的女人郑重道谢道:「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没什么。」女人手一挥,「没有哪个女人会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在自己面前劈腿的。」

  「啊?刚才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吗?」路笙有些讶异道。

  「是啊。」说着,女人从热裤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放进自己的嘴里,又摸出打火机正要点烟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竟然一把抓走了自己嘴里的烟。她不免心生不爽,抬眼看着路笙道:「你干嘛?」

  「吸烟有害健康。」路笙如此道。她的眼睛直视着女人,对着女人近乎逼视的视线不躲也不闪。

  看着眼前女孩纯净无杂的目光,笃定的语气竟然说出这种公益广告的话语,她不由愣了一下,而后顿觉好笑,便笑出了声。笑罢,她对着路笙有些疑惑的眼神,道:「小丫头,我的健康是我的东西。会不会害到它由我决定。」说完,她伸手就想拿走路笙手里的烟。

  路笙立刻收走自己的手,道:「那样的话我也有权决定我的健康。间接吸烟吸入的有害物质是直接吸烟的四十多倍。」

  听着眼前的女孩说出这种话,她不觉很是头疼,只能放回手里的打火机,用妥协了的语调道:「我知道了,在你面前我不抽烟,行不。现在就把我的烟还我吧。怎么说那根烟还是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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