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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女人,令人感觉哈哈哈长篇,完本 - 10,1

[db:作者] 2025-06-29 08:17 5hhhhh 1320 ℃

(十七) 当爱已成往事

  最后离婚,只是由于一个偶发事件触发的:前妻她爹终于被丈母娘折磨死了,丈母娘没人伺候,就在几个儿子那里轮流供养着。可是,所谓一报还一报,儿子媳妇对她都不怎么样。其实也好理解,碰到这类泼妇,别人能对她好才怪。不是有句话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吗?这叫恶恶相报。

  所以,丈母娘就又想到了我这个最软的柿子。尽管两年前我有过冲天一怒,但那毕竟是十几年唯一的一次。在丈母娘眼里,和悍妇儿媳们天天恶言恶语相比,女婿这绝无仅有的一次愤怒,根本就不算个事。

  但前妻是领教了我两年的冷暴力的,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直接请丈母娘进京升帐,而是先跟我商量。而我近期相对平静的假象,让她有些信心,觉得我可能会答应的。

  但是我立刻不留任何余地地一口拒绝。前妻就退了一步说:「咱不是有好几套房子吗?你要是不想跟我妈住一块就让她自己住。」

  不是我李守杰赡养不起一个老无所依的人,而是我跟这个丈母娘已经势同水火。

  无比的厌恶加上深深的鄙视,注定了我会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她落到无依无靠的地步。她死得越惨,我越高兴。一听前妻在打那两套房子的主意,立刻愤怒地拒绝,话说得也非常难听:「想住,行啊,平安大街那套丫自己给我还房贷去,我二哥团结湖那套别做梦!我他妈就是用来养狗,也不会同意给她住!」

  一个农村老泼妇,哪里有钱一个月还五六千的房贷?她的生活费还得指望我们给呢。我前妻一听我这么侮辱她妈,火了,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妈现在那么可怜,你就不能对她好点?你心胸太狭隘了吧?」

  我冷笑着,然后咬牙切齿地回答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就你妈那一贱货泼妇,丫混到今天完全是自找的!报应!我同情她什么?看她这样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恨不得再去踩上两脚!还有你那几个虾兄蟹弟,搬彩电时一个比一个卖力气,养亲娘时却都缩头乌龟了,你们家从老到小,全他妈一群畜生!」

  前妻并不是不清楚我对丈母娘的厌恶和憎恨,但她还是低估了我对丈母娘的仇恨程度,她并不知道我已经对那个丈母娘恨之入骨。之所以我特别仇恨丈母娘,实际上是因为我把对前妻的一部分仇恨,转移支付到了她的身上。毕竟我曾经想和前妻走完一生的,走到这个地步,前妻有过错,但丈母娘更是罪不可赦。前妻毕竟是从年轻跟我一起过来的,多多少少还有些温情的记忆。但丈母娘,自从我认识她,就没有见她做过任何一件好事。

  见我如此咬牙切齿,前妻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愤怒。在她眼里,尽管丈母娘伤害了我,但出发点是好的,那是为前妻自己好。「都是为了你好」,这是丈母娘以往对她传授驭夫术时的开场白和结束语。尽管由于丈母娘的介入,使得我和前妻的婚姻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但前妻和丈母娘是有血缘关系作为纽带的,这种纽带产生的情感和信任,盖过了前妻的理智。因此即便我们的婚姻已经岌岌可危,但前妻依然根深蒂固地坚信,丈母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前妻自己好。之所以效果不好,不是因为丈母娘的驭夫术有错,而是因为我太狭隘了,狭隘到居然不甘心为了她眼中所谓的「爱情」变成一个太监的地步。是啊,连她爹都能做到的事情,凭什么李守杰就做不到?只能说明李守杰太差劲,或者说,爱她不够深。

  丈母娘其实也是个完美主义者,只不过她追求的不是自身的完美,而是追求让自己的驭夫术尽善尽美。她死去的老公,虽然生前被她调教成了一个彻底的太监,但她还是有遗憾的:那老头子不会挣钱,让她穷了一辈子。眼前这个女婿,虽然是个黄赌毒等恶习的「不粘锅」,而且上班会挣钱、下班会做饭,可美中不足的是还没变成一个真正的太监,见了她母女俩还没有诚惶诚恐的表情,还没达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程度。所以,她要改变,她要把我变得更好。要是把我也调教成岳父那样的太监,那在她的心目中就算十全十美了,那就实现了她亲手调教出一个完美男人的光荣与梦想。

  而这一切,她对前妻说,「都是为了你好。」而我前妻也相信,「都是为了我好。」

  因此,前妻很震惊我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她感到我太狭隘了。而我那段刻薄的话,不但让前妻感到恼羞成怒,而且非常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这半年家里渐渐风平浪静,意味着婚姻危机已经度过,一切都应该回到老样子去了,可我的愤怒粉碎了她的幻想。人在期望值过高而突遭破灭时,会产生一种不理智的激烈反应,这种不理智会促使人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前妻被我恶毒的幸灾乐祸气得直翻白眼,一口气没上来,说:「李守杰,你别侮辱我们家人了,我同意跟你离婚好不好?」说完,她哭了,呜呜地说:「这两年,我也受够了,我在你面前每天小心翼翼,可你一次又一次拿离婚来折磨我,隔几天就要发一次神经,把家里砸个乱七八糟。算了,我不努力了,我们离了吧。」

  我两年的自暴自弃和玉石俱焚的疯狂报复,就是等待她这句话。于是我立刻说:「那太好了,老子盼星星盼月亮等的就是这一天!既然你愿意离了,我现在就立协议去。」

  我连夜立好了离婚协议,起初是协议孩子跟我的,财产二一添作五。等立好协议,拿给她过目时,她却已经睡下了,说明天再看。她就是这样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伤心愤怒的事情,都可以该吃吃,该睡睡。我无奈,把协议放在她床头柜上就回自己屋里躺下,却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一夜没回家,第三天又没回家。

  这种夜不归宿的情形,在我们婚姻里不止出现一次了。以往只要我们一闹别扭,她就会连着几天不回家,手机不接,短信不回。以往,我还心急火燎地给她的朋友同事同学挨个打电话找她;但这一次我没有,反正我铁定了心思打算离婚了,你他妈的爱去哪儿去哪儿。

  第四天凌晨一点钟她才回来,那时我还没睡。她见了我依旧不言不语,径直回屋去睡觉了。我本以为她会跟我讨论离婚协议的问题,但发现她竟然又采取了「不改变,不分手」的老策略,不由得心头火起,想推门而入跟她讨论离婚,却发现她把门反锁了。

  我先是敲门,她不理;继而砸门,她依旧不理;最后我一脚把门踹烂,冲进去把已经睡下的她从床上拎起来,从床头抓起那份离婚协议塞到她手里,怒吼着说道:「你他妈的给我看清楚这个协议!你以为你拖得过去,跟你这个烂人我一天都过下去了,你他妈的要点脸好不好?」

  见我双眼喷火可怕形象,她大概怕我会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不可测的事情来,这才勉强穿衣服起来跟我讨论离婚协议。我不像她那样,我每次立离婚协议,都是凭着天地良心做事,非常公平。我相信哪怕是上了法庭,最后的判决结果也不过如此。

  这次,她提出的离婚条件跟上一次有些变化:她依旧坚持要孩子,同时还说由于她自己要抚养孩子,因此除了我要每月支付3000元的抚养费之外,她还应该得到2/3的财产,并且再次提到团结湖那套房子也应该拿出来分。

  我冷笑着回敬道:「你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吧,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那套房子是我二哥的?你这人财迷心窍了吧?你他妈的到底要不要脸?有本事你他妈的再去问问你请的那个律师,问人家敢不敢替你主张你的可笑要求?你怎么不把人民大会堂也拿出来分啊?那多值钱。我看,你还是到法院去告我好了,最好让法院判老子个净身出户,那老子没一点怨言,只是你试试看法院会不会支持你?

  前妻见我丝毫不让步,也没辙了,就咕哝着说:「李守杰,你真不够男人,别人离婚时男人在财产上都是让着女人的,我当时看上你真是瞎眼了。」

  我一听,靠,又来了,反正你眼里你爹那样的窝囊废才算是男人,我横竖都算不上个男人,我也就没必要费那个劲去当男人了,反正要跟你拜拜了,你乐意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无所谓。为了从你这种人嘴里落下一个「是男人」的评价,我被你刮个一无所有,那太他妈的不值得了。你的评价,在我心里一钱不值。

  于是我回答道:「行啊,你觉得谁离婚时让着女人,你就去跟他过去,我不拦着你。反正我给出的条件是出自天地良心,我跟你走到这一步,这些年来我为家里贡献了多少,你贡献了多少,你他妈自己心里清楚!我就是这个条件,你愿意就上民政局,你不愿意就上法庭,没什么好说的。」

  实际上,前妻心里也很清楚,以我给出的条件,她就是闹上法庭也不可能得到更好的结果。所以,她又叽叽咕咕抱怨了我几句「不算个男人」、「小肚鸡肠」、「心胸狭隘」后,也就没再坚持了,签了字。

  事后,前妻在谋求复婚时不止一次提到,以前她在离婚时之所以提那些过分的经济条件,是因为不想离婚,想吓住我。但是,我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自我辩护。一个女人想留住一个男人,不去靠对他的关心,不去靠提高自身的修养,而是靠算计他,压迫他,谋划侵占他的财产,剥夺他到一无所有,这他妈的可信吗?她不想离婚那是真的,因为离了我,谁还他妈的有那份耐心伺候她和她那帮极品家人?她打的算盘是:要么留住我继续伺候她,要么把我剥夺得一干二净;要么图人,要么图财,总之得落个一头。这算盘珠子扒拉得够精吧?可惜,现在的俺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被你耍着玩的傻小子了,你他妈的再想耍我,门都没有。

  第二天上午,我打电话催她,说上民政局把手续给办了吧。她没表示反对,说上午有点忙,要我下午三点在民政局门口见。我一听,也行,于是下午向老板请了假,开车到到了民政局门口。

  泊好车下来扫视了一圈,却见前妻还没到。妈的,平时总是我磨叽,现在轮到她磨叽了。于是,我掏出一枝中南海放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却感到味道不对,一看发现居然把烟叼颠倒了。又换了一枝,先是在车旁站了几分钟,觉得天气太冷,浑身上下也挺没有精神,就回到车上,边吸烟边等待。

  百无聊赖之中,我顺手扭开收音机打发时间,谁知收音机里竟鬼使神差般传来电视剧《牵手》的片头音乐。跟随着那充满彷徨、无奈与伤痛的旋律,我的思维逐渐恍惚起来,往昔生活中的一幕幕情景,就如同沉船的碎片一般,在脑海里漂来漂去——那些幸福,那些痛苦,那些甜蜜,那些折磨,那些希冀,那些绝望,那些挚爱,那些痛恨,古怪地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让我几乎窒息。乐曲结束之后很久,我才逐渐从恍惚中醒来。我知道,所有这一切今天就要来个了断了。

  走到这一步,也非我的心愿。当年我是对她发过誓想让她幸福的,而且婚后一直在努力。尽管她身上千不好万不好,但毕竟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她都成了我生命里的一部分了,恨归恨,吵归吵,厌恶归厌恶,鄙视归鄙视,可是感情还是归感情。

  现在一下子要割舍开去,我其实也很茫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这就像,你长了一颗龋齿,它总是痛,折磨你。可你真的有朝一日把它拔了,你会好长时间不适应,总觉得空了什么。尽管你痛恨它,讨厌它,在它发作时赌咒发誓要把它拔了,可是一旦过去那一阵,就下不了决心了,总是心怀侥幸地希望它能不再发作。可是,龋齿自己是不会长好的,早晚有一天会痛的让你受不了。连一颗牙都是这样,何况是一个人……

  大概一连吸了三、四枝烟,手机响了,一打开,是前妻。

  「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那个曾经很熟悉的、总是带着凶腔的声音传入耳中。

  只是今天,仿佛不是那么凶了,多少恢复了点女人的温柔。

  「我也到了。」我抬头透过车窗看去,看到前妻已经站在了民政局的大门口,一边打电话一边目无表情地四处张望。于是我下了车,锁好了门,向她走去。

  「不好意思,刚才路上堵车了。」前妻解释道。

  「哦,没事。」我支吾了一声,和前妻一起走进民政局,在传达室问了一下哪里办理离婚登记。

  「五楼,坐电梯上。」传达室的老头回答道。

  当我和前妻来到婚姻登记处的大厅时,里面挤的满满的,大约有二、三十对结婚登记的新人在喜气洋洋地忙碌着,填写各种表格。

  「结婚的人可真多啊。」前妻轻轻地感叹了一句。

  我没有做声,但此情此景让我回想起九年前,和前妻一起来登记的情形,当时我对她虽然已经有了很多不满,但还是怀着结了婚慢慢改变她的希望来的。我想,她也肯定想到了当年的场景。

  我和前妻,恋爱三年,结婚九年,加在一起是十二年,恰好一个轮回。这十二年也不尽是痛苦和绝望,也有过甜蜜,也有过憧憬。但……如今却要各奔东西。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对这个人的一丝留恋,那个我倾注了无限心血的家,那个曾让我感动和信任的妻子,如今都将不复存在了。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结婚第二年买的那套房子,也就是左家庄那套。我们买的第一套房子是机关房改分的,不大,但地段很好,后来卖了。用了卖房子的钱,加上我上班的积蓄,加上我父母的一点支援,加上贷款,我们打算一步到位,就到左家庄挑中了这套一百八十平米的四居室。

  那是个双面采光,双面通风的板楼,厅大,房大,阳台大,结构合理,还加一个很大的储藏间。我对这套房型满意得不得了,房子还没竣工就经常跑到那房子里看,幻想以后怎么把它改造成一个温馨的家。那时北京的房价还不离谱,很多人还没觉悟到要买房子,我们的眼光算是很超前的。

  买了房子以后没什么钱装修了,为了花小钱办大事,我自己承担了房子的设计工作,到处买参考书籍和软件,不厌其烦地修改设计方案。那时的装修公司没有像现在这样遍地开花,我几乎把全北京城所有的装修公司都跑遍了,一家挨一家询价。但比来比去,还是觉着装修公司太贵了,后来还是找了马路队。马路队只会干活,没什么审美情趣,一切细节都要靠我自己;责任心也差,能糊弄就糊弄,我每天下班都要到工地上盯着,仔细审查每一个细节。

  不光如此,所有的主材辅材全靠我一个人买。而前妻做惯了甩手掌柜,一次都没去工地看过,一次都没去建材市场买过材料。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心想自己和老婆这么年轻就能住上这么大的房子,一定要装好,一步到位。不仅是装修,包括后来的家具家电,也是我一个人一手操办。

  那时也没车,每天坐公交面的加两条腿跑了无数趟,一家卖场一家卖场地对比价格款式,从装修开始到搬进去住三个月里我没休息过一个双休,没吃过一顿正常的晚饭。最终,我的房子花了很少的钱,却装出了很好的效果,以至于售楼部把我这里当成了样板房,遇到有购房人对这个户型感兴趣,都会带到我家来看效果。当时累是累,可是也满足,毕竟是自己的家啊……

  可是现在这个家真的要毁了,十年心血,一朝付诸东流。尽管是我提出了离婚,尽管我跟她在谈离婚条件时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但是,又十分不甘,十分痛惜。

  这是种奇怪的心态,欲走还留,欲罢不能,剪不断,理还乱。

  「守杰。」前妻在登记室门前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我今天中午出去算了一卦。」前妻轻声对我说道。

  「哦?你……怎么突然有这个兴趣了?」

  「人无奈的时候,总是想寻求点寄托……」前妻低着头,轻轻回答道。说实话,跟她相处十几年,很少见她能这么轻言细语地说话。

  「呃……那算卦的说些什么?」我忽然觉得有些可怜眼前这个女人。

  「他说,我们俩的劫数今年就会过去了,应该能够和好如初的。」

  「呃……然后呢?」很显然,我并不相信。

  「他还说,要是我们分了,你再找的话,都是过不到头的。」

  「还有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感觉她是在诅咒我。

  「还说,以后你会吉星高照的,但是得有元配妻子在身边照顾你……」前妻抬起头望着我,那双略微外鼓的眼睛里,泪光正在闪烁。

  我听出来了,这是前妻在委婉地求和。望着她,想到这是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这一瞬间我感到鼻子发酸,视线也有些模糊了。我忍住泪水,内心中激烈地翻腾着,试图再为这场婚姻寻求一个机会。我再一次回想起以前所经历的那些幸福,想起她递给我的那瓶可乐……

  但不由自主地,我马上又联想起那更多的痛苦和耻辱,想到自己生病被她独自扔在家里不管,想到这些年她和她妈一起对我的暗中算计,想到女儿出生后她说要保持身材不给女儿喂奶,想到……我终于明白,这些阴影,将会永远伴随着两个人的一生。于是,我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顺其自然吧,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一点寻求解脱,各自找一个合适的人吧,趁我们都还不算太老……」

  两人来到了离婚登记室,与熙熙攘攘的结婚登记大厅截然不同,这是一个小厅,除了我和前妻,就只剩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女胖男瘦,两人正吵得面红耳赤。不,确切地说,瘦男人一边抹眼泪,一边不断地摇头,胖女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诘责。但吵什么我不知道,我没有心思管他们的闲事。

  「证件带齐了吗?协议立好了吗?」三十多岁的女登记员看了看我俩,程序化地问道。

  「带齐了,立好了。」我机械地回答着。然后送上拟好的协议和两人的身份证件,以及结婚证。

  「证件都要复印,协议要按照规定格式填写。」登记员简明扼要地对我们说:「出门顺着走廊到头,再右转到打字室。另外你们的照片不对,要两寸的照片,照相室在打字室旁边。」

  我和她按着登记员的指令来到打字室,交钱,登记,照相,等待……两人呆坐在打字室外的长椅上,我点燃了一枝烟,狠狠地吸着;前妻则把头深深埋在胸前。

  「我曾经相信一句话,叫天道酬勤。」我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圈,缓缓说道:「这么多年以来,为了这个家,为了你,我拼命地工作,拼命挣钱……我宠着你,关心你,该不该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节约每一个铜板,为自己买一条一百块钱的裤子都要犹豫半天,为你一掷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为的就是让你幸福……但是我没有料到,你,还有你妈,竟然一直在算计……」

  说到这里,我侧身看了看前妻,她没有回话,只是头埋得更深了,双肩在略微地抖动着。我又猛吸了几口,然后把半截烟头扔在米黄色的瓷砖地面上,用脚把它狠狠地踩灭:「这下好了,从今以后,我们之间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你对我太不宽容了。」前妻轻轻地啜泣着,头仍旧没有抬起来:「过去,我确实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去爱,我真的爱你……两年以来我一直在挽救,可是你却一点不给我机会……」

  「不是我不给你机会,十二年里我给了你很多机会,包括以前几次闹分手,几次闹离婚,我都回头了,你能说我没给你过机会?每次你都给过我保证,我都数不清你给过我多少次保证了,可你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次次耍着我玩。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可以重头再来;而有些,不能……」

  看到她哭,我又有些犹豫了,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但旋即又硬下心来:「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而不是随意地做了,再去试图挽救。不是一切行为都没有后果的,有些东西谁也挽救不了。更何况,你这两年的表现,哼,你以为能挽救这婚姻?」

  「李守杰,张佳丽,是你们吗?」打字员把头从窗户里探出来:「你们的协议打好了,过来看看有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你呢?」我略略扫了一遍协议的主要内容,问前妻。

  「我也没有。」她看都没看。

  我和她重新回到离婚登记员面前,那对中年夫妇依然吵得面红耳赤。

  「你们两个协商好了再来。」女登记员有些不耐烦了,下了逐客令:「下一对。」

  我把协议书,证件原件和复印件以及两人照片交给登记员,登记员对着身份证看了我们两人几眼,然后掏出一份免责声明书,还有协议书等文件给两人签名按手印。

  我看了看声明书的内容,拿起笔正准备签字,前妻突然小声说:「守杰,你再想想吧,咱们再挽回一次吧?还有婷婷呢。」

  我拿笔的手停顿了。这一刻,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冲动。其实,此时我也很想拉住她的手,对她说,算了,老婆,咱们回家去,咱们从头来过。但是,旋即我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咬了咬嘴唇,鼻翼轻轻地翕动了一下,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咕哝了一句:「都到这里了,还谈什么挽回。」说完手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其余文件一一签名,递给了前妻。前妻犹豫了一下,也签了。

  说到当时的心理状态,经过十年忍受,两年造反之后,我已经很疲惫了。忍受改变不了她的本质,造反一样改变不了,现在我只想早点结束这种互相折磨的生活。

  离婚之前的两年里,我曾想破脑袋寻找出留下的理由,可想来想去什么也没有,除了刚认识她时她递给我一瓶可乐,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女儿。一瓶可乐撑十年,我觉得算是够对得起她了。而谈到女儿,我也曾经在老妈的劝告下,考虑过为孩子牺牲自己这一辈子算了,所以才会有那两年的磨叽。

  以前没有孩子时,老妈确实对我前妻对待我的态度不满,也曾提醒过我要改变她,但很遗憾我改变不了。后来老妈想出一个计策说,有了孩子以后,可以激发母性,可以激发爱。但很遗憾,生了孩子后她为了保持身材不喂孩子奶,母性?我没见到。现在,孩子渐渐长大,老妈又开始揣度我为了孩子牺牲自己。

  但忍受了两年,我觉得不行,因为我发现自己的精神开始萎靡不振,性格也开始变得孤僻易怒。而且,我对事业也不再那么执着了,一想到自己在外边拼命却被别人算计掉,我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提不起精神来。十年前,老妈曾要我为上床负责,娶了前妻;现在要我为女儿负责,继续凑合着过。那么,我在哪里?我的幸福,我的希望在哪里?我做奉献者可以,但我不想做一个牺牲品。我有权去寻找一个合适自己的人,我有权寻找自己的幸福。所以,我拒绝了老妈要我为孩子牺牲自己的建议,我不再听从这类愚蠢的建议。这种建议的最终结果是,既害了我,也害了孩子,就跟当初选择前妻而不是选择那个跟我看电影的女孩一样。

  写到这里不由感叹一句:女人,在你曾经的爱人离你而去的时候,你应该想一想,你是否给了他无法离去的理由?如果没有,那么,你再也挽不回这个人了。

  现在,我已经非常厌倦了这种充满算计的家庭生活,打算换一种生活方式了。当然,如果离婚前她的脚步迈得大一点,比如说,做到像跟我谋求复婚时那样,我可能就不会再提离婚了。但是很遗憾,她没有,她太吝惜付出,吝惜到我失去了耐心。你不能说我没有耐心,我是磨叽了十几年的人,如果某件事情连我都失去耐心了,怕是世界上再找不出一个更有耐心的人了。

  后来离了,她自己过了一段时间,开始觉悟一些事情,看《弟子规》修正自己的行为,又想挽回婚姻。但是,所谓水涨船高,我已经出来了,看了更多的风景,才知道以前对她的最高期望其实也是偏低的,只能勉强算个正常女人的最低值。

  这就跟买房子一样,等你攒够了钱,你就发现房价又涨了,你总是差了很多。想着不贷款就搞定这房子,你搞不定的,十年里你欠了太多的债,出来混,早晚得还上。

  两人从民政局出来,已经到了快下班的时间了。夕阳西下,大地被涂抹了一层金色。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憋在自己心中十年的那口恶气终于吐了出去。人往往就是这样,当一个人遭到无缘无故的伤害而感到痛苦和不公时,就会产生一种心结,这种心结实际上是复仇的欲望。只有完成了复仇,人才能从痛苦中得到解脱。离婚,就是我的复仇方式……

  和前妻分别后,她自己先回了家,我则揣着那个绿本本,开车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了一阵。我是决定离开前妻这个人了,所以我一拿到证书就琢磨着请前妻开路。

  分给前妻的房子是平安大街那套,尽管面积不如左家庄那套大,但黄金地段,高档楼盘,实际价格比左家庄那套还高,前妻当然会先选那一套。于是我给那套房子的租户打了一个电话,跟他简要说了一下情况。那人说,那是你违约啊。我说,真对不起,但事情逼到这一步了,您看我免了您一个月房租行不行。那套房子,一个月房租都得五六千块。那人一听,又说,免三个月吧。我一听,就说,行,你说免三个月就三个月。那人又说,现在还过着年呢,我找房子不是一下两下的事情,这样,你再宽限我一个月吧。我一听,也只得答应了。

  看样子,那个房客得一个月后才能走。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彻底离开前妻,不想再磨叽了。既然她暂时不能从左家庄搬走,那我就搬走。反正这套房子留给我的,都是些痛苦的回忆,我也不想面对那些痛苦的见证了。

  刚好,团结湖那套房子的租期已经到了,原本正打算跟租户谈续约的事情呢,这个情况下也没必要续约了。于是,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现在我要住这套房子,不续约了。那人一听,也说现在过年,有些为难。我说,这不行,我马上要用,你自己想办法吧。然后,我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个星期之内搬走的话,我就免你一个月房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一听,也就立刻去找新房源,很快搬走了。在他搬走后,我收拾了自己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搬到团结湖去了。

  尽管离婚当天我还得跟前妻住在一套房子里,但又觉得再没有什么约束自己了,也想堕落一下,发泄一下这几年被前妻性禁锢带来的郁闷和憋屈。于是,当晚就到洗浴中心找鸡快活去了。

  这可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嫖娼经历,值得记录一下。

  那天,我如愿以偿地拿到那张绿皮嫖娼许可证,也没跟爹妈通报离婚这档子事儿,自个先下川菜馆子狂搓了一顿,然后开车路过XX桑拿会所,感觉那里场子不小,霓虹灯挺亮,觉着档次还成,就停了车进去了。当时心情好爽啊,觉得这下我可自由了,再不受那个性冷淡折磨了,老子想操谁咱就操谁!

  XX桑拿会所跟一个什么省驻京办事处的大楼挨得挺近。以往,我在寻花问柳这个领域经验值几乎为零,不知别处如何,反正进去了一个气派的前厅,被服务小姐领着上了电梯,送进了一个类似宾馆的楼道里。

  虽然正值隆冬,但里边热气腾腾。迎宾小姐穿着旗袍,开叉很高,大屁股若隐若现,样子很是诱人。楼上有服务生接待,把我领到一个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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