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曾几何时，怀揣着希望别人认同，想为家族正名的美好愿望。渐渐变成了压在瘦弱肩膀的沉重负担。在人前装出一副有礼有节的完美大小姐风范。认真完成每天学校的课程与学生会事务后，还要强迫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艰苦的魔术锻炼。

　　随着圣杯战争的接近，不知不觉中，凛却发现自己慢慢变得懒惰。

　　将学生会的繁杂事务抛给莱维。

　　说是为了提高效率，强行让他陪同的魔术练习，实际不过是不坦诚的少女想要和心上人共处的借口。

　　不止一次涌起不顾破坏体内魔力平衡，导致实力有可能下降的危险，想将自己的全部交给那个男人的冲动。

　　如果当时真能抛开无聊的传承，顺从少女的本能，他会不会只属于自己一个呢？

　　虽然不知道相处了多久，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了依文的存在，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如果不是自己抛不开世家继承人的责任，眼前的这些少女，应该都无法走入他的内心吧？

　　轻轻地叹了口气。

　　人，就是如此奇怪的生物吧？

　　在多年执着终于换来回报的一刻，脑中想的却是这些东西。

　　或者，这就是所谓莫测的少女心思？

　　凛偷偷品味着自己的忧愁，以为瞒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却没发现在不远处的灵梦，全程欣赏了ＭＡＳＴＥＲ瞬间的可爱表情。当然更不会见到小巫女对着自己露出难得一见的温馨笑容。

　　「远坂学姐？」

　　「嗯？有什么问题？」

　　听到自己的名字，暂时压下纷乱心情的凛，回头看向满脸疑惑的黑子。

　　「可以解释一下吗？关于刚才听到的愿望？」

　　黑子并非听不懂凛对于圣杯所说的一番话。只是习惯相信科学的她，实在难以理解这像是童话故事情节般的现实。

　　「现在，不是长篇大论的时候吧？总之你把它当成只能实现一个愿望的神灯吧，不过具体效果还没验证过就是了。」

　　黑子也明白这种情况下不适合提出更多问题。之所以还要发问，只因为今晚引起的一系列骚动的规模远远超出她的预料。不止风纪委员，明天连ＡＮＴＩ—ＳＫＩＬＬ肯定也会展开调查。到时候只要通过初春使用过支部的电脑调查Ｓ—ＴＲＡＮＧＥ这件事，自己就无可避免的要接受问询，届时该如何回答，是她最头疼的问题。

　　「你们几个！愿望想好了没有？别人在催了！」

　　听着后面一堆女生叽叽喳喳半天也没进入正题，莱维忍不住开口催促。圣杯一直维持在半空飘浮，散发的光芒像是呼吸一般的忽明忽暗，且有渐渐加快频率的趋势。要不是魔力的波动没有杂乱化的趋向，莱维可能就把它当成爆炸的前兆了。

　　「哦！很快很快！」

　　察觉到浪费最多时间的实际上就是自己，凛回头对莱维露出个抱歉的笑容。

　　「怎么样？都有什么愿望？大家说出来，然后看哪个比较重要来决定，够公平吧？」

　　「唉？愿望这种东西，这么突然怎么想得到啊？」

　　第一个回答的美琴，语气听起来有点慌慌张张，好像想要掩饰什么的样子。

　　不过说出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恢复正常的远坂家大小姐，可没空揣测美琴的少女心事。听到她回答后，立刻将眼神转向一直在她身旁，不肯离开半步的黑子。

　　「我和姐姐大人一样，ＰＡＳＳ。想要实现的愿望很多，单独挑某个出来，一时间有点难以决定。何况愿望这种东西，力所能及范围内，还是通过努力实现更为幸福吧？再加上对于圣杯什么的，我们两个根本就不清楚，那应该算是你们的战利品，愿望还是留给你们吧。」

　　身材娇小，年龄也确实是众人中最小的黑子，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这位谈吐行为乍看有点怪异的女孩，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凛对黑子露出真诚的笑容。既然对方如此表示，那么自己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再做推脱了。

　　「我的目标只是夺得圣杯这个事实，至于愿望，我和黑子一样，靠自己就可以了。灵梦、伊芙、夏娜，你们的愿望呢？」

　　「没有。」

　　自己的ＳＥＲＶＡＮＴ第一个给予回应。凛听到这个答案，倒是没有特别的惊讶。作为每天相处在一起的名义上主仆，她还从未发现灵梦对任何事物表现过明显的欲望。当然，这是把某个色狼排除在物品范围之外得出的结论。

　　虽然很好奇灵梦成为英灵的原因。但这种涉及隐私的问题，即使身为名义上的主人，凛也没有贸然打听的意思。

　　「我也没有。」

　　第二个回答的是连头也不回，仍然维持警戒的伊芙。

　　对于她和莱维的种种，凛从依文和其他人的口中，也算了解了大概。

　　她的愿望，已经算是实现了吧？凛转身看向在场的最后一名英灵，一直紧紧盯着圣杯、小脸上写满犹豫的夏娜。

　　「夏娜，说出你的愿望吧。」

　　「可、可是……」

　　手握几乎超过身高长刀的黑发少女，对着慷慨送出许愿机会的凛，小嘴开开合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初次被召唤来到这个世界，连ＭＡＳＴＥＲ的样子都没看清，就遭遇敌人的突袭。对方正是有着英雄王称号的吉尔伽美什！

　　连稍微像样的抵抗都没能做到，照面的瞬间就被一波宝具的豪雨，连同Ｍ—ＡＳＴＥＲ一起炸飞。总算英灵的身体强度要比普通人类超出不少，但也仅仅保住了遍体鳞伤的躯体，不至于落得如ＭＡＳＴＥＲ一般粉身碎骨的下场。

　　干掉了ＭＡＳＴＥＲ的敌人，没有取走自己的生命。是因为知道失去ＭＡ—ＳＴＥＲ的英灵无法存活在现世吗？夏娜不愿去想对方不屑杀死女性这个事实。

　　从小接受艰苦地训练，被赋予沉重使命的少女。为了不被肩上的重担压垮，无意识中自我封锁了一切软弱的情感。而冷漠与自傲，则是她内心最后的防线。

　　她不知道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闭上双眼，静静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草丛中，体味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等待死亡的来临。

　　再次苏醒却发现本以为将回归英灵王座的此身，仍然停留在圣杯战争尚未结束的现世。夏娜知道是凛和莱维救了她，再次成为ＳＥＲＶＡＮＴ的她，已经不再奢望能够实现自己心中的那个愿望。只想在圣杯战争中协助ＭＡＳＴＥＲ，证明自己，重拾那被践踏在地的自尊与自信。

　　无奈往后的日子，再次让夏娜体会到自己的无能。别说灵梦伊芙两位英灵，连自己的ＭＡＳＴＥＲ，一个普通人类都拥有她只能仰视的实力。

　　一个人无法战胜对手，一个人无法取到圣杯，一个人什么都无法做到。锻炼中灵梦和伊芙从未尽全力，夏娜明白那是少女们表达体贴的方式，但只会让她更加怀念过往，过往那段和最重要的「人」共同战斗，恣意驰骋的日子。

　　坚强的少女没有在现实的打击下放弃。每每独自承受严苛的锻炼直至筋疲力尽。她必须努力，就算只有一点她必须变强，必须得到圣杯，许下唯一的愿望，重新拥有属于她的力量！

　　「夏娜，许愿吧。」

　　温柔舒缓的男声唤醒坠入过往的少女，夏娜抬起头，凝视望着她的莱维。黑色眼眸中透出温暖，那份激活了夏娜深藏内心的冲动。她重重的点头，将满腔希冀化作言语，对着天空，大声喊出。

　　「我的愿望……让阿拉斯托尔回来！」

　　少女的呐喊，响彻寂静的夜空，带着炽热的心情，仿佛冲散周围的黑暗。

　　「你的愿望我已经知晓，现在为您实现……」伴随飘渺的声音落下，圣杯中的魔力，宛如静静的泉水般，流向夏娜，将她娇小的身躯轻轻包裹在淡蓝的水球中。焦急的等待其实只有短短的一瞬，水球颜色越变越浅，直至完全消失在空气之中。随后……

　　轰！

　　灼热的火焰从夏娜体内爆发，仿佛穿着能够融尽世间一切的灼热红莲战衣，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似乎夏娜秀美的长发和黑亮的双眼也被染上火焰般的绯红！

　　承受不住急剧升高的恐怖热量，夏娜脚下的水泥楼板像脆弱的饼干般炸裂，如果不是厚度没有偷工减料，恐怕她已经无法继续呆在楼顶。

　　发现这个事实，夏娜急忙收敛火焰，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粉围绕在身周。直到火焰敛去，少女的长发与双瞳才向人展示出美丽中充满危险气息的绯红。

　　「炎发灼眼」，这是莱维脑中自然出现的词语，用来形容此刻的夏娜，再合适不过。

　　「阿拉斯托尔！阿拉斯托尔！听到吗？阿拉斯托尔……」

　　重获力量的喜悦过后，夏娜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她没理会众人投来的疑惑目光，而是抓起挂在胸前的红宝石项链，拼命叫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六十八）

　　难道那个项链是某种通讯装置？凛见夏娜对着那根怎么看都不像是科学产品的项链大声呼叫，在脑海里搜索着是否曾听说过类似的魔术道具。

　　没有回应，项链上的宝石，虽然泛起了曾经拥有并一度消失的光泽，但无论夏娜如何呼唤，都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兴奋的心情转瞬化为焦虑，少女冲到圣杯面前，大声地质问。

　　「圣杯！阿拉斯托尔在哪里？不是说实现我的愿望吗？」

　　在场的众人包括莱维在内，都从未向夏娜探听她的过往。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疑惑那突然出现火焰，及其带来的可怕力量，更不认识夏娜不断呼唤的那个名字。他们同样等待着圣杯的回答。

　　「天壤劫火，在他原本的世界。我只能为你构建联通两个空间的通道。」飘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索能够使人类理解的表达方式。圣杯也会思考，也有意识？相比夏娜的焦急，凛对这从未听说的事情更感兴趣。

　　「由于此空间的屏障过于严密，我所构筑的通道稳定性有限。传输量不足，能量或意识，只能选择其一。而你现在的情况，是天壤劫火做出的选择。」意思是带宽不足？生活在现代科技社会，虽然信奉超自然的魔法，凛也还是习惯以更熟悉的日常词汇来解释。至于夏娜是否明白，看她的表情，应该多少还是清楚一点吧？

　　「是阿拉斯托尔的选择吗……」

　　夏娜低下了头，她明白那位如同父亲般的存在，所做出的选择。她相信他同样希望听到自己的声音，但他更在意自己的安危。是以在无奈之下，他选择了给予自己最迫切需要的力量。

　　夏娜明白，她完全明白作为长辈的良苦用心。经历了许多，成长了许多的少女，懂得何时应该压抑自己的任性。她抬起头，迷茫的双眼已经充满了自信。她坚信，凭借这份失而复得的力量，能够靠自己的双手，找回失去的一切！

　　「虽然是其他因素的影响，但没能完全实现你愿望是事实。为了表达歉意，请再许下一个愿望，我将在能力范围内予以满足。」

　　「啊！」

　　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夏娜根本没有听到圣杯的声音，何况她已决定相信并依靠自己的力量。发出惊叫的，是在她身后，一直不断观察圣杯的魔术师少女——远坂凛。

　　圣杯，能够实现持有者任何愿望的宝物，竟然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而且拥有智能，还不限于持有者使用。这一切无不颠覆了她根深蒂固的认知。此刻的她，已经不再怀有对圣杯的那份憧憬，平静下来的心情，只剩下少女应有的好奇。

　　「真是大赠送啊。莱维，听到吗，还有愿望，你应该有要实现的愿望吧？」

　　虽然凛相信仅仅为了保护自己，莱维也会主动参与残酷的圣杯战争，并为自己扫清一切危险。但她同样知道，表面上对什么都不在意，悠闲度日的男人，有着深藏内心的愿望。

　　是为了依文？还是其他什么？

　　这个总把一切藏在心底，将笑容送给他人的烂好人，从不对她诉说真正的心事。除了日常生活的那些琐事，凛能够想到的，只有依文身上的诅咒。即使她肯定莱维一定隐瞒了更多的秘密。

　　「我？既然你这么说……」

　　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预想中的搅局者，莱维维持着神经感知的同时，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垂下握枪的左手，用目光扫视在场的少女们，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抬起头，看向高悬半空的圣杯。

　　「我希望，解除纳吉·史普林菲尔德施加在依文洁琳·安塔娜西亚·凯蒂·麦道威尔身上的诅咒。」

　　毫不犹豫地说出凛心里想到的那个愿望，莱维还特意使用双方的全名，以免出现什么理解上的错误。

　　「第一个愿望耗费了大部分的魔力，我现在能够做到的只有消除依文洁琳·安塔娜西亚·凯蒂·麦道威尔无法离开麻帆良学院范围的禁锢，其本身的魔力禁锢，抱歉无能为力。」魔术师少女心中圣杯的形象，再次遭到打击。第一个愿望也就罢了，第二个愿望还是那种半吊子的实现方式。要不是顾虑知性美少女的形象，凛几乎要忍不住开口大骂。

　　「ＯＫ，这样就足够了，请为我实现吧。」

　　得知圣杯存在这件事还不足一个月的莱维，没有凛心中的失望。对他来说，在圣杯战争中保护身边众人的安全无疑是第一位。能够顺便实现得到点什么，已经是意外之喜。何况还是困扰多年的诅咒。

　　只要依文能够恢复自由，就是莱维现在值得高兴的事情。

　　「好的，你的愿望已经实现……」飘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直至完全从众人的耳中消失。空旷的大楼顶部，只剩下伊芙造出的「通道」，以及被火焰炸裂的地板。散发柔和光芒的圣杯与那股庞大的魔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我还没搞懂到底发生什么事啊！」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一直处在旁观状态的御坂美琴。连续遭遇外表看起来像是古代战将似地对手，不过两次交战时间都不长，让她没来得及联想。而后见到和童话中神灯类似的许愿场景。这一切对成长在严谨科学社会中的超能力少女都是那么得难以置信。

　　「凛，等会你给她们解释一下吧。」

　　凛所提到过的圣杯战争相关信息，莱维出于当杀手时养成的谨慎，全都认真记录在大脑中。要对别人说明，就不是他擅长的范畴了。

　　「虽然可能性不太大，说不定还有隐藏的敌人。先搜索一遍吧。」

　　暂时安抚了满脑疑惑的两位超能力少女，莱维做了简单的分配。

　　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当然同组，加上要负责解惑的凛。两位超能力者的实力足够保护魔术师大小姐的安全，何况有黑子这位几乎赶得上莱维空间系能力者，至少逃跑的能力堪称一流。

　　灵梦和伊芙一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的灵梦，有伊芙的保护，不会有什么危险。而她们二人都拥有十分方便的飞行能力，莱维把大部分区域的搜索任务分配给了两位英灵少女。

　　而剩下的黑发女孩夏娜，莱维当然不会让她独自行动。刚获得特殊能力的她说不定还无法自如的控制，莱维决定让她和自己一起，方便随时照顾。

　　「一会在黑子所属的支部集合，都知道位置吧？」

　　莱维的目光投向灵梦和伊芙，得到两人肯定的答复。

　　「ＯＫ，开始搜索。」

　　随着莱维话音落下，废弃大厦的楼顶再次恢复宁静，只有地板上破开的大洞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奇迹。

　　　　　＊＊＊　　　　＊＊＊　　　　＊＊＊　　　　＊＊＊

　　「你们那边也没发现情况？」

　　推开风纪委员一七七支部的门，远坂凛第一眼就见到陷在沙发里，睡着了似地莱维。

　　自己在外头奔波半天，回来见到这个该死的男人悠闲的坐在沙发上享受。凛知道莱维不会偷懒，应该已经搜索完了负责的区域，但想想疲惫的双腿，还是不自觉地升起怨念。

　　该不会是他故意的吧？表面上看他把大部分的区域都交给灵梦和伊芙，可对于两只飞行生物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辛苦的任务。而自己这边，虽说有白井黑子这位空间系能力者，可凭她只有等级四的水平无法带着两个人进行空间移动。

　　结果可怜了三位少女纤细的双腿，所以一见到莱维，凛的语气怎么也好不起来。

　　「没有，完全没有。伊芙，你们那边呢？」

　　莱维好像没听出凛话里的怨气，摊在沙发上摆摆手，眼睛望向已经进入房间的三人身后，站在门外的伊芙和灵梦。

　　「根本是浪费时间嘛，说是找什么英灵和魔术师，结果连小混混都没碰到一个，治安情况好得出奇。」

　　伊芙只是摇摇头，倒是跟在后面的小巫女烦躁地甩着手里的御币。

　　「初春，监视器也没发现异常吗？」

　　「没有哦，到处都很平静。」

　　留在支部做后备支援的初春饰利，一开始还和黑子一样紧张。但直到众人回来，她也没从监视器上发现任何异常。主要原因自然是ＳＴＲＡＮＧＥ核心区域的监视器都被人事先破坏。不过估计即使完好，也没哪台监视器能够撑过莱维等人的战斗。黑子对她的询问，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有抱以任何期待。

　　「都回家吧，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莱维回头看了看呆呆站在一旁茶茶丸。大概这就叫「作茧自缚」吧？要不是自己让超铃音帮忙关闭了茶茶丸的雷达，直接广域扫瞄一下就足以代替自己等人的奔波了。

　　反正圣杯战争已经结束，就算有剩下的敌人，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莱维乐观地想着，跟白井黑子等人道别后，和住在小屋中的几名少女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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