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估计她也感觉到这股魔力虽然庞大，但却平和稳定，还带点温暖，下意识认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如果真是紧急情况，凛又怎么会白白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废话上？莱维再次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景象，想着该怎么形容比较贴切。

　　「我想……大概……我们找到圣杯了吧。」

　　……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应该不是没有听清，大概是太过匪夷所思，想要再次确认吧。莱维暗想如果是自己碰到类似情况，这种苦苦追寻的目标忽然实现，而且是以极意外、极简单的方法实现，肯定也会怀疑它的真实。

　　「我是说，发现了类似圣杯的东西，不过我和伊芙都没有见过实物，无法确认。总之你们先上来吧，应该没有危险。」

　　「好，你等……」

　　咔。

　　话还没说完就电话就已经挂断。自己学校这位一向冷静沉稳的学生会长，竟然变得这么紧张，莱维不禁觉得有趣。

　　将手机放回，找块相对干净的地面坐下。顺便把娇小的伊芙拉进怀中，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美丽的金发，像爱抚小动物毛发般安抚着这位将一切隐藏在内心，独自承受的少女。

　　「伊芙？」

　　手掌底下的头发突然动了起来，只见伊芙的长发变出两根线缆似的东西，直直地伸向前方。

　　「试试看能不能接收到一些信息。」

　　莱维想起伊芙体内被植入纳米机械的事实。这些肉眼无法看到的机械，除了改变身体结构更适合战斗外，还能进行类似电脑的高速运算。对于分析情报和潜入据点都有很大帮助，要是以前当杀手的时候有这么个搭档，入侵敌方总部刺杀高级官员恐怕也能轻易完成吧？

　　莱维抱着在凛等人到来前，打发时间的心情，望着慢慢向「圣杯」移动的线缆，同时紧了紧握枪的手，以防万一发生的特殊情况。

　　「危险！」

　　两根金发变成的线缆，在将要触碰到「圣杯」前，仿佛撞上不可视的墙壁，空气中浮起像是水波般的涟漪。被挡住的同时，飘荡着的魔力也变得紧绷，莱维急忙上前一步，将伊芙护在身后。

　　「没事，是基本的防御机制，只要不继续突破，应该不会引起反击。」

　　伊芙拽着莱维的衣角，轻轻晃了晃让他安心。长发就保持在触碰到墙壁的状态，开始接收传来的资讯。闭上双眼，站在莱维身后，仿佛祈祷中少女，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有什么发现？」

　　见金发离开充当保护的无形墙壁，莱维抱着一丝期待向伊芙问到。

　　「能分析出和ＢＥＲＳＥＲＫＥＲ还有英雄王吻合的魔力波动，另外隐约还有你和灵梦……好像今晚参与战斗的人，魔力或多或少都被吸收到这里来。」

　　是吗？和自己的感知基本吻合，除了自己和灵梦等人力量也被吸收这一点。

　　并没有感觉到体内力量有被强行夺取。看起来对方是布下了说不定整个Ｓ—ＴＲＡＮＧＥ区域大小的魔法阵，将攻击后游散在空中的魔力集中到这里。

　　如果是单纯的收集魔力，还能够理解。但毫无防御措施，简简单单就让别人发现，而且还早在之前就离开。面对这个怎么看也不像是定时炸弹的「陷阱」，莱维放弃了浪费脑细胞的行为。

　　已经能够听到隐约的脚步与呼吸，莱维回过身看着伊芙弄出来的「通道」，莱维决定还是直接问专家为好。

　　「哟，夏娜，速度真快。」

　　当先从洞中跃出的是自己另一个ＳＥＲＶＡＮＴ。比起肉体能力只比普通人强一点的远坂凛和御坂美琴，身为英灵的夏娜怎么也不会输给她们。至于跟莱维同样拥有空间移动能力的白井黑子，估计是为了保护她的姐姐大人，不屑和夏娜赛跑吧。

　　「夏娜！等等！」

　　落地的少女没有和莱维打招呼，抽出几乎超过本人身高的长刀就要向漂浮在半空的「圣杯」冲去。头疼自己这个ＳＥＲＶＡＮＴ太过冲动的莱维，慌忙从后抓住她的小手。

　　「干什么啊！放手！」

　　「这是我的问题才对，冒冒失失地想干什么啊，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哼！」

　　眼看莱维没有放手的意思，夏娜也不想公然违背ＭＡＳＴＥＲ，只好将刀狠狠插入地面来泄愤。

　　身为英灵，却几乎没有任何表现。连ＭＡＳＴＥＲ要和别人战斗，第一个想起的也是灵梦而不是自己。夏娜不认为偷袭杀死英雄王算什么功劳，单纯对自己实力不如其他英灵，甚至比不上自己ＭＡＳＴＥＲ而感到气愤。

　　「凛，这个真的是圣杯？」

　　夏娜的心结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解开，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回到家再好好和她谈谈吧。

　　莱维松开放弃挣扎的夏娜，伸手指向飘浮在半空，与其说诡异，更让人觉得可笑的日式茶杯。

　　「怎么会！」

　　死死盯着茶杯的远坂凛，她满脸惊讶的表情，让人觉得那听起来肯定的语气不过是表达对眼前所见难以置信的特殊方式。

　　「你看过的典籍里，有关于真实圣杯的记载吗？」

　　「圣杯……传说中可实现持有者一切愿望的宝物。」

　　目光笔直望向前方，毫不动摇的表情不像是回答莱维的问题。仿佛将记忆中不可磨灭的部分还原为词句，以咒文咏唱的方式，毫无抑扬顿挫地吟诵。

　　「以器皿为圣杯的触媒，以降灵的仪式令其落在器皿中。圣杯召唤的仪式需要七名魔术师，但所有者为一人，且为灵体，故人类无法触摸。其力量之源是英灵之魂、魔力。」

　　最后赶来的超能力少女二人组——白井黑子和御坂美琴，刚到场就听到摸不着头脑的深奥发言，感觉还有下文的她们，没有贸然开口打断，而是等着凛的解释。

　　「意思是圣杯能以任何形态显现？也就说这个有可能是圣杯咯？」

　　莱维对这类魔术、法术的东西也不太了解，从凛的话里做出最简单直接的判断。

　　「不能否认这个可能性。但召唤圣杯需要英灵之魂，且只能一人拥有圣杯。所以圣杯战争才要求协同各自ＳＥＲＶＡＮＴ的魔术师战斗至最后一组存活。可现在……」

　　凛有点尴尬的眼神逐一扫过在场的灵梦、伊芙和夏娜，最后停在莱维身上。

　　除了自己和凛以及所属的三位英灵，能够确认存活的主仆还有两组。严格来说，回归圣杯的英灵只有ＢＥＲＳＥＲＫＥＲ和英雄王。而吉尔伽美什和灵梦同样是ＡＲＣＨＥＲ职阶，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至少还有一位拥有ＣＡＳＴＥＲ职阶的英灵尚未出现。

　　即使算上多出来的英雄王，圣杯也不过吸收了相当于两位英灵分量的魔力，理应不足以使其显现才对。

　　莱维略加思索，就明白了凛的疑惑。然而根据自己的感知和伊芙的探查，实情却并非完全如她所说。

　　「一定要英灵的魔力才能够召唤圣杯？能不能找其他的代替？我是说，是不是只要吸收足够分量的魔力，就足以让圣杯降临？」

　　莱维的话让凛漂亮的双眉皱起。魔术师少女一手抱胸，一手轻轻托着精致的下巴，思索着莱维所说的可能性。

　　从小被灌输的知识根深蒂固地烙在脑海里，除了战胜并杀死其他英灵外，她还从未想过其他召唤圣杯的方法。只要是规则，就必然有其漏洞，何况是圣杯战争那本身就并不严谨的规则？

　　凛察觉到自己思维好像被对圣杯的执着禁锢住，一度失去了本应具有的灵活与冷静。但她相信现在可以，对夺取圣杯已经不再那么执着的现在，加上莱维的提醒，她立刻发现了一开始就被忽略的事实。

　　「没错！一定是这样！」

　　细细的双眉舒展开，恢复自信微笑的远坂家大小姐，双手在胸前一拍，指向魔力汇聚点的地面。

　　「就是这个咒刻！」

　　随着一股从凛指间射出的魔力，地面像被吹开遮掩的黄沙般，显露出无数细小纹章似地刻印。

　　原来莱维感觉到的魔力流动，不单是围绕着圣杯，被束缚的魔力所进行的漩涡运动。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细小支流，犹如点点滴滴的泉水被烙印在地面的咒刻吸引，从几乎覆盖整个第九学区的广大范围向这里集中。

　　「这种形式的咒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从本质上和以前间桐慎二使用的那种类似，同样是慢慢吸取人类精力转化为魔力的结界。不过这么大范围的使用，和以前单纯在学校布置可是差太多了。从吸取的速度来看，也比以前那种快很多。而且这附近活动的几乎都是拥有超能力的人，和我们学校的普通学生相比，能够转化的魔力量绝对更加庞大。」

　　说着，凛转身看向一头雾水的两位超能力少女。

　　「比如这两位，如果将她们的精力完全吸收，所转化出来的魔力量，几乎相当于一个英灵所能供给的所有。不过像你们这等级的超能力者，应该不多吧？」

　　凛将问题抛给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她对超能力的事情了解不多，但这点还是能够肯定。她相信即使能力属性迥异，达到这种程度所需要付出的努力，绝对不是随便一个超能力者都能够做到。

　　　　　　　　　　　　　　　（六十六）

　　「姐姐大人可是仅有七人的ＬＥＶＥＬ　ＦＩＶＥ，即使像我这种ＬＥＶＥＬ　ＦＯＵＲ，在能力者中也是极为稀有的存在。」

　　通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锻炼才获得的成就，白井黑子不认为有什么谦虚的必要。能够拥有这份力量，本身就是她的骄傲。

　　「最近除了ＳＴＲＡＮＧＥ的骚乱外，还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吗？」

　　远坂凛不理会黑子挺起平坦胸膛的骄傲发言，继续询问她在意的情报。

　　「要说值得注意的……对了！这两天接到多起报告，都是第九学区的学生出现类似中暑昏迷的症状，还有很多人反映全身无力，但又查不出病因，也不像是集体食物中毒。」

　　要说跟现状有关的，大概就是这件事吧？黑子把手机里翻到的风纪委员行动记录，递给凛查看。

　　「反映身体乏力的人数过万……还真是贪心性急的家伙啊。还是说他觉得尽快召唤出圣杯，就不怕别人的追查了？」

　　将手机还给黑子，凛留下个感谢的眼神。略加思索后，说出了她的结论。

　　「单就报告上的数量，应该足以召唤出圣杯了。再加上先前你和灵梦与对方的战斗，还有ＲＩＤＥＲ和ＬＡＣＥＲ……啊！」

　　学生会长的自信满满的总结发言尚未结束，就被突然将她推倒在地的莱维打断。

　　倒地的瞬间，刚想斥责莱维的怪异举动，空气中仿佛瞬间凝结，造成一股威压的魔力，将凛的话强行挤回嘴里。

　　粘稠的魔力像是沼泽一般束缚众人的行动。骤然升高的气压，将只有普通人类身体的凛和两位超能力少女死死地压在地上，连抬头的简单动作都变得艰难。

　　眼看三位少女犹如陷入泥沼般难以挣脱，莱维四处寻找，没有发现任何接近的生物。场中唯一不属于我方的，就只有高悬半空的圣杯。

　　拦下想不顾一切冲上去的夏娜，莱维用眼神吩咐伊芙和灵梦保护凛等人。随后举起快要超出负荷，枪身各部件都已经松动的黑帝斯，打出试探性的子弹。

　　由于从凛口中得知吸取魔力阵法的存在，莱维这枪射出的并非纯能量攻击，而是附带电磁加速的普通子弹。

　　缠绕着蓝白色电流，一颗小型雷球似的子弹破开粘稠魔力构成的泥沼，笔直冲向持续往空中攀升的圣杯。

　　不出意料，在即将命中目标的前一刻，那堵曾拦下伊芙探查的无形墙壁再次出现。

　　没有碰撞的响声，子弹的时间犹如突然遭到剥夺，就这么硬生生地停留在半空。缠绕在子弹外围的电流，像是一团烟雾般被圣杯吸入。随后耳中传来子弹落地的清脆声音。

　　「物理攻击魔法攻击都无效？这也太夸张了吧？」

　　「再强的防御也有极限，我来……」

　　「伊芙的攻击要直接接触，万一有什么反震之类的就危险了，还是我来。」

　　「你们两个谁也别乱来！保护好她们！」

　　莱维打断了两个ＳＥＲＶＡＮＴ，而就在他身边，虽然没有开口，但紧握大太刀，仍然一副想要冲上前去的夏娜，则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见到夏娜被自己眼神击退，莱维感叹自己多少还是有点身为ＭＡＳＴＥＲ的威严，要是依文也能这样，该有多好？

　　在危急关头还有心情意淫，并不是说莱维有对付圣杯的办法。就算不管那足以将他吞噬的庞大魔力流，光那个无形的防御就无法突破。

　　也许「幻想杀手」的能力可以派上用场，但突破后可能遭到的反击怎么办？

　　就算他能活下来，身后倒在地上，连站起身来都做不到的三位人类少女呢？

　　莱维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够瞬间救下三人。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机会，等待圣杯的变化。既然是圣杯，理应是回应持有者愿望，加以实现的宝物。而不是毫无征兆地歼灭己方。何况直到现在，莱维仍未从圣杯的魔力波动中感知到丝毫的敌意，甚至吉尔伽美什魔力中那股血腥气息也仿佛被洗涤净化，变得平和。

　　随着圣杯越升越高，魔力的威压也慢慢减弱。成为风纪委员后接受了不少训练，体能远超同龄少女的白井黑子，已经能够依靠夏娜的搀扶，勉强站起。

　　「莱维，莱维？」

　　半躺在自己ＳＥＲＶＡＮＴ怀里的凛，面对未知情况，本能的想要和莱维交谈来冲淡内心的不安。可她们渐渐恢复的同时，站在众人最前，和圣杯最接近的男人，却反而变得古怪，好像根本听不到凛的声音。

　　舒缓的魔力流一波一波地冲击莱维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也提不起丝毫抗拒。从掺杂了无数人精神的魔力中，莱维感觉到一抹不可思议的温柔。

　　是熟悉？还是陌生？

　　仿佛来自久远过去的呼唤，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我这具不老不死的身体，是否已经活过无法留在记忆中的漫长岁月？这份似曾相识却又无法想起的温柔，真的曾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

　　莱维闭上双眼，贪婪地感受着那股宛如跨越世纪的暖风般的温柔。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魔力流带来的虚幻之中，凛的声音，夏娜的叫嚷，伊芙的疑问……一切一切都被回溯的时光隔断，直到……

　　嗡！

　　周遭的魔力突然向外奔涌，像是扩散开来的护罩，将整个楼顶的范围紧紧包裹。刺入耳膜的巨大蜂鸣声，将莱维唤醒。他睁开双眼，对拉着他的手，满脸焦急的夏娜摇摇头，示意一切正常。

　　拉着夏娜的小手回到众人身边，这才发现失去意识的时候，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几乎走到了圣杯的正下方。面对凛等人疑惑的眼神，莱维尴尬的笑了笑当作回应。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离奇，他可没勇气对人说从一个杯子上感觉到了什么温柔。

　　「你们的愿望……」

　　「谁？」

　　尴尬地想着找什么借口来解释，突然一个朦胧的声音震动了他的鼓膜。惊讶于丝毫没有察觉到生命的气息，来人到底是如何接近。莱维猛地抬头，警戒地看向周围空无一物的夜空。

　　「愿望……」

　　飘渺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莱维抓住了声音的源头。他抬头凝望遥挂半空的圣杯。那个熟悉的女性声音，无法分辨年龄，连少女还是苍老妇人都无法确认，但却让莱维隐约能从记忆中搜索到一丝印象的声音，正是从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圣杯中传出，飘荡在寂静的夜空。

　　「说出你们的愿望，唯一的愿望……」

　　「真的是圣杯？」

　　「她说愿望，什么都可以吗？」

　　「骗人的吧？」

　　身后少女们激动嘈杂的交谈，莱维连分辨哪句话出自谁口的精力都没有。虽然不像刚才那般失神，但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记忆海洋的搜索当中。

　　没错！绝对是熟悉的人的声音！就像那份莫名的温柔一样，熟悉、亲切、让他内心涌起不顾一切的冲动。

　　在哪里？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翻遍大脑的每一个角落，连最微不可察的东西都没有忽略，但就是无法找到对圣杯传来声音的丝毫记忆。仿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只是自己疲劳过度产生的妄想。

　　莱维不愿相信，又无法不去相信。

　　不行！不能这样！完成召唤圣杯仪式，很可能是间桐慎二那家伙仍未出现。

　　要保护她们！

　　知道危机仍未完全解除，莱维强迫自己退出记忆海。潜意识里对自己说着以后还有机会，他紧了紧握枪的手，开始将精力强行转移到对四周的警戒。

　　如果这真的是圣杯，如果真的能够实现愿望。那么，现在就是敌人最后的机会，也是我们最危险的时刻。

　　莱维没有参与少女们的讨论，和同样没有发言的伊芙一起，不动声色地展开防御。

　　「还没决定圣杯的持有人，就可以许愿？这也太随便了吧？又不是开业大酬宾……」

　　一个多年来为之努力，放弃了许多，忽视了许多，拼命突破一切难关也仅触碰到影子，不敢相信能够实现的目标突然像是免费的午餐一般送到面前。遇到这种事情，人类会有什么反应？

　　现在的远坂凛就是这个问题的最佳答案。

　　站在疑惑的白井黑子和单纯觉得有趣、兴奋雀跃的御坂美琴身旁的凛，眼看日思夜想的圣杯就在不远的前方，反倒陷入了迷茫。

　　为什么要得到圣杯？是什么让我放弃了平凡但快乐的青春时光，是什么让我放弃了一段段短暂但温馨的友情，是什么让我一次次抗拒心爱男人带来的温柔？

　　愿望？难道那些不是一名普通少女应有的憧憬，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不、不对。身为远坂家唯一继承人的我，想要的并不是圣杯所带来的能力。

　　我的目标，获得圣杯战争的胜利，夺取圣杯，仅此而已。

　　证明，认同。

　　证明我配得上古老魔术世家继承人的身份。

　　让别人认同我天才魔术师的能力。

　　然而这份送上门的礼物，又能证明什么？

　　凛偷偷地将头转向没人的地方，不让其他人见到自己嘴角露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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