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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君令(全) - 4,2

[db:作者] 2025-06-30 07:00 5hhhhh 2790 ℃

  不过数日,他便已然忍受不住这样的折磨,终于开口哀求:「皇上、求皇上给臣一个痛快,取出那珠子吧……」

  李熙近日来虽然近乎百依百顺,但此次竟然没有应承他,反而更变本加厉的,祭出各色物什,百般挑情逗弄他。这日上更携了他出城游玩、跨马狂奔;又是苦了乔云飞。

  乔云飞此时著一身青衫,人亦清俊马亦风流,堪称是鲜衣怒马;但谁有知这马上逍遥的俊美男子,内里又是如何苦不堪言呢?唯有李熙一路笑眯眯伴随在侧,更是有意落下一个马身,瞧那青年在马上被迫百般颠簸罢了。

  乔云飞新近带上的,乃是两只琥珀玉珠,那玉珠圆润光滑,却偏偏是个奇怪的葫芦形状,关节间却是活的、并未铸死。一端在体内充塞,一端却恰恰卡在穴口,此时随著奔马颠簸,正滴溜溜直转悠,偏偏内里早抹了不知什麽香甜蜜蜡,此时药性上来瘙痒难耐,偏又只在穴口处被撩拨,早已淋漓如泉涌、饥寒交迫了。

  前面的金针尾稍,也被换做玉珠样式,一下下在粗糙坚硬的马鞍上被反复戳弄,每一次路途略不平坦些,乔云飞便被戳得闷哼一声;那针尾偶尔被马鞍皮革挂住,更随著前行和身子的跳动而不断的或左或右或前或后的打著转儿,更是叫双腿双手锁在马上的乔云飞惊喘连连。

  李熙在一旁哈哈哈开怀大笑:「这样跑马,可不是比平日里舒坦许多?云儿觉著如何?」

  「啊、啊哈……痒、好痒啊……皇上快放臣下来!」

  如是跑马两个时辰,乔云飞最终已腿软手软,只由李熙亲手搂抱著这才回了宫。

  到得夜间承欢,李熙更著人弄了个羊眼圈戴在那话儿上。那唤名「羊眼圈」的物什,乃是圆圆一个长长的环套,只是外围一圈圈的,尽是羊睫毛般的长直毛发;一进后庭甬道,便一根根的搔得内壁酸痒发麻,随著抽插前摇后摆著,更是让乔云飞哀求连连:「不!不!啊哈……臣、受不住了……求皇上开恩、啊哈……」

  然而如是数日,乔云飞的哀鸣也渐渐变了调。原来连日里,李熙并未真正让他得到满足,更时而拿出些宫廷蜜膏,为他整日里的敷上。乔云飞神思恍惚之间,早已忘了自己前面儿戴著鲛珠,承欢时更因著无法获得满足,而婉转呻吟连连:「皇上、皇上……快……啊哈、好痒……重一些啊……深处好痒……啊啊啊!」

  李熙更调笑连连:「朕那话儿大不大?嗯?热不热?」一面鼻息重重的冲击著乔云飞耳畔,一面唇舌咬噬著那发红的耳珠。

  「啊哈、大、好热、好烫……啊!」乔云飞更是甜声腻语,令人仿佛要溺死在这片活色生香温香软玉之中……

  不过半月下来,药物辅佐手段,乔云飞一次未曾得到发泄,就连后庭的满足,也被李熙小心翼翼的绕过。每当颤抖呻吟将至巅峰之时,李熙便十分克制地离了身、收了手,撩拨得原本勉强矜然自持的人烟消云散,只余下一个狂浪承欢、饥渴万分的妖媚男子。

  闲杂人等不得近旁,熙帝不在身侧时,便拿出那粗短的葫芦玉珠给乔云飞戴上,内里更是抹足了膏药。丸囊早已肿得巨大,继续了多日的欲液不得解脱,乔云飞甚至白日青天的,也迷迷蒙蒙的神志恍惚,腰身腿臀时时微微颤抖,是压抑多时的情欲的痕迹。

  半月过去之时,李熙终于恩赐,亲手牵著恍恍惚惚的乔云飞来到一处静室内:「云飞且看,朕为你准备多时了。」

  原来那处一匹木台,上下机括连连;一旁两只脚蹬子,骑坐上去只要踏脚,那台上机关便会自动自发、一上一下的反复动作。李熙不由分说,便将乔云飞扶了上去:「朕也该给你个解脱。只是朕平日政务繁忙,云飞若是想要,自己来便是。」

  乔云飞早已迫不及待,如今甫一遇上充塞,立时啊啊啊地浪叫著扭动起腰肢来;双足被扣紧在脚镫子上,不知李熙开启了何等机关,那脚便不由自主的一上一下蹬了起来;前端在网兜中再次肿胀硬起、被一丝丝网线勒得生疼,此时他再想停脚,却是不能够了。

  「皇上、啊啊……不……停啊……」乔云飞泪流满面,后面的充塞满足及火辣抽插,令他一面抽搐万分,一面在极乐的巅峰无以解脱。

  「啊啊啊啊……」变本加厉,李熙勾下头颅含住那被束得死紧的分身,不断挑逗含吮,更令他不由自主的前后摇摆著身躯,虽明知如此只会加重那处的痛苦,然而渴切的欲望之下,迷失了神智的男子早已没有了判断能力,反而癫狂一般的蹬著脚踏、摇摆著身子,任由粗糙的木台摩擦著会阴嫩肉和花蒂小刺,益发失神地哀鸣起来……

  到得晚间李熙来时,空熬了一日的乔云飞早已无甚体力,斜倚在那早已水淋淋的木台之上,被动的任由流水转动木轮、带动那机括脚蹬上下旋转。花蕊后蕾早已流干,但双丸却红得发紫,肿胀如两只小瓜一般,沈沈垂在胯下。

  李熙这才解开前面的金丝网来,又不辞辛苦地以口舌侍奉,引来敏感之身的一阵无言抽搐颤栗,不过半刻,被穿刺的男人嘶哑地哀鸣著,竟是昏了过去。李熙却仿佛下定了什麽决心一般,仍不停歇,直至昏厥过去的乔云飞又在一波波浪潮中再次醒转;他混身上下早已涂抹了许多后宫秘药,此刻虽是早已力竭,却仍旧受不住这强制的逗弄,不一时涕泪横流、银唾哀垂、下身处竟是干了又湿、一滩滩浪汁喷洒不止。

  也未知过了多少时候,乔云飞早已奄奄一息,李熙也已亲身上阵;无法自行喷射的那话儿仍旧被李熙双手握著反复摩擦,直至男子再次晕厥昏死过去……

  这日出门时,李熙甚是难得的选了辆其貌不扬的马车。扶著早已软瘫如泥的乔云飞上去时,更是叫那人惊惧万分。只见车厢内唯有一座、且座位甚小,其间一个个乌木齿轮,触目惊心。

  李熙见乔云飞早已抖得如孩童,轻轻拥著他一吻:「云飞莫怕,坚持过几日就好。」说罢已一抬脚坐了上去,又搂著乔云飞坐在身前。

  不一时李熙拉出道长薄的轻纱来,触手光滑、却甚是柔韧。那轻纱自车壁后方牵出,绕过乔云飞臀下,在正前方壁上悬挂;又将乔云飞四肢手足,俱于四面锁环相扣,这时节,男子便被紧紧束缚住,难以挣脱了。

  李熙只是一拉绳索,那轻纱便立时绷紧,半悬挂的样子将乔云飞整个身子微微抬起来;只是轻纱后两口小洞,自然是方便做那事了。

  李熙轻松便插入了无时无刻不润滑的后庭之中,转动把手之间,「咯吱咯吱」,另一只粗硬且极长的男形自座面前方慢慢转了出来,那粗大如桃的龟头正正顶在纱布的另一个洞口上。李熙一令之下,车驾行驶起来,乔云飞已惊呼一声,身子极力想要反弓著抬起,却因颠簸的车途而徒劳的跌坐了回去!

  「啊啊啊啊——」男子顿然失声惊叫起来,那粗硬如生铁的冰冷男形及火热的龙根尽皆一下子戳到根处,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戳穿一般!随著马车行进,那物什便一下下地高速摩擦起来,而乔云飞本人因著纱布的拉力,更随著颠簸而一下下地上下晃荡!

  李熙更伸出双手,在他身前著意抚摸,而乔云飞一路呃呃地颤抖著银唾直流,已然被这激烈、快速的一下下捣杵,给磨得无法发出一言来。那车往郊外行去,一路益发颠簸;忽而一个大崁、乔云飞顿时被高高抛起、几乎悬空:「啊啊啊——」急速跌落抛起之间,男子翻著白眼、吐著唾沫,睫毛急遽地抖动,浑身痉挛抽筋。「噌」地一声,一股白浊终于无可抑制地自挺翘的紫茎中喷射出来,连带那鲛珠也被喷弹而出、在铁壁上砰砰啪啪四处弹了许久!这股自发的喷射持续了许久,直直有数十股之多;末了乔云飞已然软瘫著再无动弹,只随著车厢的抖动而上下颠簸,前端却自动自发地流出许多腥液来,原来竟是失禁。

  李熙瞧他终于泻出,忙忙命人停下马车,小心翼翼地将人扶抱出来,送回宫去好生休养。只一路反途中,似乎沈眠的男子双眼紧闭,飞凤眼角边,一颗颗泪珠却不断滴落,不知是悲是苦是怒是喜……

  34梦醒

  乔云飞醒来时,自是百感交集。身为男子,身子却被驯得不能自主自由,如今虽是须得逗弄后面时才能勃发,但数年来终于畅畅快快地泄身一回、而不是靠他人命令,又忆起当初被万般花样折辱教导成如此的日子,更是百感交集。

  李熙更著人日日汤药不断,好好的为他调理;一段时间里停了折磨,多加小心的以口舌侍弄;一段时间里又仍旧各式花样一一使来:「云飞且忍忍,是朕当初不好,折辱你的身子。这法子是朕著人百般计量、又特特请教了御医才琢磨出来的。先前不告诉你,是朕恐怕你受不住这苦熬。再过几日、再过几日就会好了……」

  渐渐乔云飞的身子倒是回转过来,不用再依靠人声或者手势,日常里终于渐渐顺畅自如,前面也一如寻常男子般、不复往昔需靠李熙命令的模样。没人在旁时,乔云飞也曾愣怔地伸出颤抖的手、摸著自己那一贯身不由己的那话儿。思前想后,泪湿沾襟,不知是恨是喜是苦是涩。

  熙帝自他康复后,对他自然更是恩宠万分,只是轻易不放他出宫,更半分不提回疆之事。朝中亦有人上奏,言道边疆应有德望高重的大将驻守,李熙私下只道:「云飞若想建功立业,做个文官,或者是在朝中稳稳当个将军颐养天年便是了,出谋划策也是可以建功的,出宫玩耍或是在府上住个一两日也是可以的,只是别离朕太远,朕心里记挂得慌。永翔和永翊也大了,云飞忍心抛下他们?之前朕也曾想著放手,只是这次云飞惊险万分,朕想想都是心痛后悔,就求云飞宽恕一回,思来想去,朕是死也放不了手了。」

  然而这日梦醒时分,李熙睁大眼时,乔云飞不知何时已醒在一旁。难得天外还漆黑一片,淋漓的下著倾盆大雨,这人一贯被李熙宠著每日里好梦酣眠到日出,怎地今日如此清醒?那低暗的天光下,一双眸子精亮,竟不是平日里恍惚不清的模样,恍若回到数年前边关时的俊朗孑然,又别有一番滋味。

  李熙笑问:「云飞今日怎地醒得这麽早?你身子弱,不如躺下多歇歇才是。」

  只是抬胸时,一股锐痛穿胸而来,顿时撑著双手停滞了动作:「你——」

  乔云飞嗤笑一声。电闪雷鸣之间,那人眼中竟现出十分恨意:「阴山一役臣已发誓,要让所有辱我害我的人死得其所!这两年多以来,皇上的宠爱臣都十分受用了,如今也该是了断的时候!」

  李熙已然唇齿发抖,那明锐的利刃正紧贴著赤膊的胸膛,一丝腥红的血随著刃尖流了下来。

  「这几月臣忍辱偷生,不过是为求一个机会罢了。臣身为男子,平生大辱便是被皇上囚禁宫中,百般折辱。若不是皇上当日所赐,臣又怎会在阴山受那非人折辱!这一笔笔的帐,难道是几个恩赐便可一笔勾销的吗?今日臣以下犯上,将以血洗此辱!」

  「云飞……」李熙只觉一股酸痛在心中徘徊不休,几乎要将心房一下子涨裂一般:「云飞……是朕错了。只是朕执念已深,不愿放手……朕辱你甚深,今日就把命赔给你吧!只是朕还想问一句……」

  那声音断断续续:「朕、云飞……对朕,可有一丝情义?」

  「呵呵!」乔云飞冷笑一声,声音中无限凄楚:「宫中娈宠贱奴,何谈情义!」

  又是一声霹雳,李熙顿觉一股酸胀涌上喉头,张口时,腥红的血已喷溅而出。

  锐匕一抖,随即竟然刺得更深:「皇上放心,臣不会因一己之私误国误民,臣不会杀了皇上。请皇上下旨,乔云飞携严慈高堂即刻出城、镇守边疆,此生此世不得召回!」

  李熙颓然瘫倒在床上,闭目处,一颗泪迹宛然干涸。

  「如此便是云飞的希望了麽?」静室之中,半晌默然,忽而一个枯哑的嗓音,轻轻仿若浮在空中,无著无落。

  「是!害我辱我的,我会一个个收回。皇上请放心,那淳维我也绝不放过!」

  说话间,李熙已披衣起身、随著挟持,自密道来到御书房。御笔抬起,似有万钧之重。他勉强镇了镇颤抖的手,咬牙挥笔之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奉天承运

  皇帝诰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朕访边务,封泰扰我塞北,尔宣威将军乔云飞,援古今颇牧,近在禁中,镇守塞北经年,功绩卓然。兹特擢尔为正三品云麾将军,授三军统帅之权,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封泰,镇守边疆。准尔请愿,不灭封泰,永不得还。

  诰曰:大臣有奉公之典,藉内德以交修,朝廷有疏爵之恩视人情而并重。锡尔云麾将军乔云飞之父敬国公乔林之母何瑞夫人张氏与尔同行,以全孝理。

  钦此!

  敕命永昌十六年十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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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李熙缓缓拿起那重若万钧的玉玺,盖上宝印之时,头脑中早已一片空白。他双唇不断颤抖著仿佛要说些什麽,却又只能端详著眼前这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人、无言以对。

  手落之处,天子之泪,终于沾襟。

  乔云飞侧身站在李熙身后,眼见他拿著一式两份的圣旨,一份亲手捏在手中,一份李熙召来心腹宦侍下发,这才仿佛松了一口气般。

  李熙哪里管那内侍一副惊惧模样,只平静道:「即刻奉旨下发便是。」

  那内侍德顺乃是熙帝用惯了的,自是知道皇上对乔云飞的千般心思。如今虽见李熙唇齿边一丝血迹、身上只著单薄亵衣,却也不敢造次,见其平静如水的神色,恭敬小心退了下去。

  德顺退过时,天子已侧转身来,全心全意地端详著眼前男子:「云飞,让朕多瞧你一眼……」

  乔云飞默然不语,良久道:「皇上若以为如此便是了结了,那便错了。臣虽不想要皇上的命,不过却也不会轻饶了罪首……得罪了!」

  又是一道雷鸣电闪,电光划过之际,一股尖锐剧痛自心房传来!

  乔云飞一手持匕深深刺下,一面道:「臣不能要皇上的性命,只好退而求其次,这一刀,是代臣取命的!」心房之侧,月白亵衣瞬间染红,如挑染的朱砂般寸寸晕开。

  李熙头晕目眩之际,只望著身前狠绝的人:「云飞,朕不悔。朕如你所愿……」

  乔云飞却乍然如烫到般收手,惨笑道:「若是皇上过后想杀了臣,那便尽管来吧!只是再莫拿什麽亲友逼臣。等到臣手握重兵,若是皇上再要逼迫臣,就别怪臣不顾什麽江山社稷和圣人教诲了!」

  顷刻间,那人已决然地转身,在淋漓的暴雨中疾奔而去,湿透的衣衫自漆黑的庭院间左右一绕、转瞬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李熙独自默然静立,那一旁守著的德顺连忙赶了上来,眼见天子满身是血、胸中一把锐匕,就要惊呼,却被李熙惨笑著一把捂住:「随他去、莫声张。」

  狂风过处,留下的那份圣旨被浇得殷红如血,「嗤啦、嗤啦」地不断在空旷的御书房内飞跃跳舞。

  良久,被扶持的天子忽然双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来人哪——」

  35报应

  李熙这一躺、晕迷中躺了将将半月。伤病时暴雨数日、雷鸣电闪,李熙更觉心上一块肉不断翕跳著仿佛随时要炸开,时日久了,竟然也变成一股闷痛,反反复复,无人时,夜夜烧得滚烫。

  他白日里更是汤药不进、昏沈不醒,偶有醒来时,也不过如一具枯槁的行尸一般,不闻不问不言不语、人事不知。御医及宫人们百般照顾,也只是好得勉勉强强。

  半月倏忽即过,熙帝醒来时,真如大梦一场,形容憔悴难堪不说,原本事事自信傲然、非我莫属的那股子气息仿佛随著这一伤颓然散去,眼眸间更是透露出一股哀戚的死气。

  而这位天子醒来时第一个念头,竟是让人抬著前去合欢宫!

  德顺颤颤悠悠地跪伏在地:「皇上……奴才有一事不得不禀报……」

  「说。」苍白的唇微启,九五之尊一面捂著心口,一面似乎十分平静。

  「自皇上倒下之后,后宫发现……发现……奴才不敢不禀告皇上,只求皇上保重龙体,不要大喜大怒,有违圣躬。」

  皇帝有些不耐烦了,原本英挺的眉宇间尽是饱经沧桑的厌倦:「说!」

  「是……自皇上倒下之后,后宫发现两位皇子已然不见,且合欢宫内上下人等,俱是身中剧毒,如今更一一亡了!皇上圣躬违和,请不要去合欢宫了,免得过了病气,伤上加伤啊!」

  「你……」李熙犹自怔忪著不知他所云,懵懵懂懂地再问了一遍:「你开头说什麽?」

  「回皇上,奴才说,两位皇子已然不见了!」

  「什麽?」李熙在扶持之下重重咳嗽起来:「永翔和永翊不见了?什麽时候的事?」

  「是,回皇上,半月之前皇上病倒时已然不见了,只是皇上昏迷不醒,御医们怕皇上伤势加重,故而奴才等不敢禀报!」

  「!当——!」一声巨响过处,御前的白玉碗已被掀翻打碎。

  「求皇上恕罪!求皇上保重龙体!」一众宫人,呼啦啦顿时跪了一地。

  「他……他还是把孩子带走了……」李熙不知遥望著何处,苍唇开开翕翕,轻轻吐出一个字,只觉心口剧痛又起:「云飞……」

  那股剧痛牵连著头痛欲裂,李熙狂然嘶吼一声,忽而捧著心口喷出一口血来。

  「皇上——!」

  「快叫御医、快叫御医——!」

  李熙这一躺,沈屙难负,竟然又是躺了半月。等他能起身时,自然忙不迭地著人扶著去到太子东宫及合欢宫。

  庭院依旧,物是人非。

  合欢宫上下人等,早已一朝毒发,只余下刘昌几个位高的,在御医的方子下苟且挣扎。

  数月前还人来人往井然有序温馨雅致的合欢宫,已然是空旷破败。

  李熙知道,这数十条人命,都是乔云飞的毕生憾恨。

  空旷的庭院内,原本娇嫩的百花,都因著一连数日的暴雨而淋漓凄惨,只余一院孤零枝叶。

  原本壮硕挺拔的身形,在宫人的扶持下显得份外佝偻;年轻的帝王扶著胸口,一步一步艰难前行:左殿……没有。

  耳房……没有。

  书箱内……没有藏在这。

  密道……没有。

  就连那空旷的书桌上,亦是连一纸片语也没有。

  这一梦,竟仿佛过了十年。

  颓然老去的天子,一步一步,每至一处,便回想起当时二人情状、乔云飞一言一语——

  「除非你杀了我,迟早我会把一切百倍千倍的还给你!」

  「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

  「……皇上是天下之主,万人之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也是臣妾之主,臣妾惧还来不及,又怎会如此看待皇上呢?」

  「空口无凭,皇上既许了臣妾,便要一个信物才好?」

  「用兵之道,在于……」

  「……带累皇上受伤,臣妾罪该万死!但这数月以来,自……自那日之后……臣妾是真心折服……」

  「……初时只是不愿相信……臣妾为人数十载,一直是以男子之身而自处,如今……如今竟然经此女子之秽事,叫我如何自处!」

  「放过我……求皇上放过我……」

  「听话……臣妾听话……求皇上放了臣妾……」

  「臣妾谬言,以为此人……」

  「班门弄斧罢了……自幼不喜读书,只爱舞刀弄枪;几笔破字,还是当年爹拿著鞭子戒尺,一字字逼著练出来的……不过也没练上几年,就从家中偷偷奔逃入军了……」

  「我选三年!我还有什麽选择吗?要我甘愿做个蛰伏人下的女子,做出邀宠献媚之姿,不可能!三年之后,放我自由!」

  「就说我为避风头,远走他乡,最迟三年即返,勿用记挂……」

  「皇上……云飞不愿做奴了,云飞……实在受不住日日如此……」

  「皇天在上,乔云飞对天发誓,此生为李熙之奴,绝不敢再有丝毫违逆……一生听从其令,绝不敢再想要逃脱……如有违逆、父母双亲不得安享晚安……他日宾天、九泉之下亦不瞑目……」

  「若奴卑贱,甘愿如此伺候皇上……」

  「啊!饶了我……求皇上饶了若奴……呜……若奴受不住了……」

  「请皇上恕臣妾当日违逆之罪……」

  「臣妾生而有异……及冠礼而私离家乡,投奔军中,立志以军功衣锦还乡、证明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时时刻刻想著的,便是争功……」

  「臣妾如今,只希望多蒙龙泽,能得皇上一分爱怜……」

  「皇上——莫不是臣妾这儿有什麽鬼怪,让您避之不及?」

  「莫要再胡来……做个明君……你欠我的、下辈子还吧……」

  「皇上、求皇上给臣一个痛快……」

  「宫中娈宠贱奴,何谈情义!」

  「这几月臣忍辱偷生,不过是为求一个机会罢了。臣身为男子,平生大辱便是被皇上囚禁宫中,百般折辱。若不是皇上当日所赐,臣又怎会在阴山受那非人折辱!这一笔笔的帐,难道是几个恩赐便可一笔勾销的吗?今日臣以下犯上,将以血洗此辱!」

  「皇上放心,臣不会因一己之私误国误民,臣不会杀了皇上。请皇上下旨,乔云飞携严慈高堂即刻出城、镇守边疆,此生此世不得召回!」

  那人一颦一笑,一蹙一羞,憎恨的不甘的羞赧的微笑的眉眼……

  到底是,痛苦羞辱憎恨哀求者居多……

  李熙停下蹒跚的步履来,一个闭眼,头晕目眩,想起此生此世,那人临别的赠言竟是:「若是皇上过后想杀了臣,那便尽管来吧!只是再莫拿什麽亲友逼臣。等到臣手握重兵,若是皇上再要逼迫臣,就别怪臣不顾什麽江山社稷和圣人教诲了!」

  ……

  空空旷旷的合欢宫内,徒留下一地踏破的碎梦。

  就连两个孩子,也一齐随著这长梦消失无踪。

  什麽……

  都没留下。

  什麽都没留下。

  心口如被人揪起来抓挠过千遍、扯碎了又攥成一团、尖刻地缩成了一个硬硬的小团子一般。

  随著每一步恍惚,空旷中自己的脚步声犹如巨象奔过脑海。

  「云飞……」一口腥红乍然随著那声低低的呼唤,喷涌而出。

  「皇上——快来人哪——!皇上!」

  众人拥挤著奔了上来,天子已紧握心口伤处,再次倒下。

  36此去经年

  一晃三年即过。据闻云麾将军乔云飞在塞北,威名赫赫,军中事物有条有理、赏罚分明、令行禁止,便如龙入大海,仿佛甚是惬意。

  李熙却是一日日严肃老成起来,平日里除了勤于政事,竟是一无半分娱乐玩耍。只是太医院及宫中众人都知,这皇上有个老毛病,便是平常日子无甚大事也要咳嗽、喘息、心悸,到了雷雨天气,更是常常心痛咳血,夜里也不易安寝,各种宁神汤安神汤养神丸试了许多,却都不见效用,末了御医只好用重典,时不时给天子吃些易沈睡的药物。

  原本嬉笑怒骂喜怒哀乐浑不拘的年轻皇帝,仿若突然在一病之间变成了一个垂垂老者。他严肃,沈思,少喜,孤单,性情大变。

  这种转变,连带著影响了整个后宫的奴才们。

  闲暇时分,皇帝既不后宫走动,也不听戏读书,白日嗜呆坐,夜里却常常起身,在空旷的宫宇间游走;翻阅昔日的那些兵书;提笔写信;丹青绘的人、张张都是乔云飞。

  只是没到雷雨,老毛病犯起来时好时坏,逢见电闪雷鸣,更要变本加厉地高烧不退、胡话连连。

  这样颓然老去的帝王,却仿佛迅速地成长为一代明君。

  三年免赋、修郊祀、封私币、吏治清明、从谏如流、改兵制,更是多年如一为边关提供大量粮草军备。

  与此相对的,统领三军的乔云飞亦是不负众望,一改魏建朝以来被动防守的局面,于永昌十六年、十七年,年年大军向封泰推进百里,而封泰即将亡国的说法更是人尽皆知、传遍百姓。

  为此封泰也曾花费重金买通魏都朝臣,向李熙进言乔云飞功高震主之危;而不少位高权重的老文臣,也自动自发为此百般担忧、数度进言。在他们看来,乔云飞与昔日乔妃乃兄妹,算是外戚;虽则乔妃已逝,但皇子还在、外戚手握大权却是不吉之兆。

  这种进言,每一次都要引发李熙的大怒。天子一面咳嗽著一面掀翻笔墨纸砚及一叠叠堆如山高的奏章,末了却还要收拾收拾、将这一切归复原样、好言好语安慰忠心耿耿的大臣们:「乔云飞赤心报国、弃安荣富贵而愿居于边塞苦贫之地,殚诚竭虑、身先士卒;朕偿于昔年亲征之时与之知交,朕知之甚深,其丹心赤忱,焉能以三人成虎、莫须有之罪强加其身?」

  朱批一过,李熙便又开始恍惚所思。

  谁能知道,一枕邯郸之后,若妃及皇子,甚至是永翊,早已不在天子身畔?

  当夜又是雷雨交加,「吭、吭、吭」地,烛台前埋头文书的皇帝偶一抬头,忽而眼生幻象:那人半羞半赧,半是满目的关心:「皇上,夜深露重,可别伤了身子才好。这奏折每日里批阅不完,也不急于一时。不若……」一顿间已是面红过耳,言辞更是低若蚊音:「皇上……」

  李熙立时站起来,一扑时那处却是空的。

  「!当!」

  「皇上!」

  第二日上,李熙仍旧卧病不起,却于高烧不退中下了私旨:「德顺,朕命尔即刻亲往玉门一趟。为朕、为朕,为朕看看云飞可好。为朕看看永翔、永翊。」

  「皇上!奴才一辈子伺候左右,如今皇上龙体欠安,奴才……实在是放心不下。」

  「咳咳、咳咳……朕……日思夜想,实在是思念深重。德顺,尔就代朕走这一趟。对了,」李熙颤悠悠起身,斜指书桌上一只精致的小匣子,「这个也带过去。」

  他抚了抚涌起腥甜的口,一口气缓过来时,又道:「私下看看,回来一五一十的禀报。多代朕看看他,呆到年后再回来。朕也知道他不愿意见朕,面子上,尔便说朕感念大面将军及边塞将士们多年苦劳,特追赐物资粮草及御寒冬衣、美酒等物。具体分寸,尔知道的?」

  「是!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好好办妥!」

  是了,而今乔云飞已非昔日阿蒙,不仅用兵谋略老道、沈稳贵重,更是威名赫赫,传遍整个大魏及封泰等邻国。

  由于乔云飞作战时时常带一只狰狞面具遮掩俊秀容颜,故而又被人称作「大面将军」。

  鸿鹄展翅,如今哪里是当年金丝雀的模样?

  德顺心中又痛又悲的叹了口气,即刻退下去准备了。

  一个人孤卧于榻的李熙不由得叹了口气。

  三年倏忽即过,对于他来说却度日如年。

  不知那两个孩儿长成了什麽模样?他们认生,如今可还认得出自己?

  国中无嗣,乃大患也。

  只是忆起当初,哪里敢去骚扰乔云飞?

  数年间乔云飞上奏极少,李熙往往思其所思、想起所想,把能办的不能办的都给办妥了,不仅仅是军政、后勤、粮草、朝势,此刻思来却颇为后悔,得到他的消息反而益发少得可怜。

  这边厢李熙心痛难熬,那边厢有人也是伤病难忍。

  此人便是昔日的刘公公、刘昌。

  当日合欢宫内一干人等皆尽身重剧毒,却偏独他一人苟延残喘。

  初时倒是以为乃太医之功,后来病得久了,这才知原来他所中的毒,本就跟其他人不一样。

  这毒早中晚每日各发一次,发毒时浑身剧痛有若骨碎,刘昌这一把老骨头全靠著每日捆著自己才能熬过不自尽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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