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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這樣很好，臉再往旁邊轉一點……手上的包包圖樣擋到了，再拿過去一點……對對，很好。要拍了。」

喀擦！喀擦！

「好，換下一組！」

穿著剪裁合身淑女洋裝的女模特連忙從橋上跑下。

掛著識別證的打雜助理上前接過包包，另一個穿著仿CHANEL風格呢料黑白套裝、盤起長髮的女模立刻走上小橋，輕輕靠在橋邊，背後是淺澄色歐風建築和刷得雪白的窗戶，緊連著一棟鐘樓式咖啡廳。

橋下湖綠色的河水倒映著淺藍色的天空，這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雲層不算太厚，氣溫比起二月更加暖和。

低頭整理了一下小羊皮夾克的翻領，裡面是細條紋襯衫和白領帶，卡其色長褲配上咖啡色牛津鞋，金色的短髮和出眾的身高容貌讓他看上去好似真的搖身一變成了英國紳士。

今日的LA‧VITA區匯集了三、四個年紀十七至二十二歲上下的男女模特進行街拍，黃瀨涼太亦是其一。

由於公司的車子沒辦法開進這片區域，所以多了幾個助理幫忙提行李，負責打點的經紀人佐藤從咖啡廳裡走出來，對著助理打了個OK的手勢，攝影師按下快門後轉頭向黃瀨招手，「下一組去那邊的桌子。Aki妳來！男模就……喂，那邊的金髮小哥過去吧！」

在這裡站了一個鐘頭，黃瀨終於看攝影師對自己招手，有種鬆了一口氣但心臟又高高吊起的折磨感，觀望得越久勇氣越消耗殆盡，直到今天早上還不斷自我安慰說只是對著鏡頭擺笑臉那有什麼難的，可真到了現場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顯然拍攝和自拍經驗都很豐富的女孩子們以自然不做作的姿態表現出生活感，這種照片和掛在大樓上的模特代言廣告大相逕庭，不要求俐落的眼神和氣勢，可同時太過度刻意反而會壞了美感。

旁邊一個穿著針織七分袖外套和呢料蛋糕裙的少女模特拎著連塞手機都嫌小的手提包往攝影師指定的黑色露天餐桌走去，裡面的店員端了兩杯咖啡和蛋糕出來，LATTE冒著白煙，精緻的陶瓷咖啡杯邊緣有金色紋路。

這一期雜誌的街拍主題是「和彼氏的午後時光」，主要是讓年輕女孩在注意自己打扮的時候也留心男朋友的穿著，攝影小組特意選擇了自由之丘宛如歐洲的街景，營造浪漫甜美的氛圍，黃瀨到東京還沒來過這個地方，一時間也覺得挺有意思。

女模特入座後，佐藤走上前拍著黃瀨的肩膀，「等會裝成和Aki聊天的樣子就可以了，放輕鬆不用太刻意。Aki妳帶著涼太，沒問題吧？」

看上去頂多高中年記粉卻擦得跟牆一樣厚的少女嬌笑著點頭，親密地把椅子靠過去挽住了黃瀨的手臂，「當然咯，小涼那麼帥肯定沒問題的嘛。」

……小涼。

黃瀨好像有點懂得莫名其妙就被喊做「小青峰」那種渾身不對勁的感覺了。

何況他們剛才可是連一句話都沒說過啊！

佐藤退到攝影機後面，Aki主動和他搭起話來，聊的無非是唸哪所學校啦平時都去哪裡玩啦有沒有女朋友啦這種八卦性高的內容，黃瀨想起以前老家那些經常約去唱K的女同學，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便不知不覺聊開了。

Aki入行有一、兩年算是前輩，幾乎可以說是雜誌的銷量保證，說人長得甜美倒也還過得去，主要是每期的模特分享專欄都能推薦眼光獨到又符合當季潮流的新品，並且是連打工族少女都買得起的小物，久而久之就累積起固定讀者群，成為事務所少數的大牌讀模之一。

只不過所謂的讀模終究是沒有正式長期栽培的專業模特價碼來得高，當然黃瀨並不知情。

「那種在LIVE HOUSE裡唱ROCK的主唱嗎？」

在黃瀨說現在職業是樂團主唱之後，少女雙眼一亮，好像沒見過樂團主唱還是看到什麼跨次元的角色走到面前一樣，連著說了幾次好酷，只可惜讚美歸讚美，平時苦無機會所以至今只去過大型的主流歌手演唱會。

雖然被當成既有印象中那種吼起來有勁又帥氣的Rocker臉上有光，可比起這個黃瀨鬱悶的是自己唱功根本不到家，每天光是青峰那兩百五十個仰臥起坐就能折騰得像被毒打一頓，笑一下都痛得面目猙獰，光輝背後是要付出多少辛苦的代價啊！

而且，就算找到工作也不能停下訓練，要兩者並進。

他們的夢想是在和時間賽跑，儘管跑得喘了，累了，但充實感卻能填滿心底每個角落。

「沒有啦，我很嫩的，倒是我們團員都很厲害哦！小青──呃，其中一個吉他手速彈才讓人驚嘆，而且還會作曲……」黃瀨急著想解釋自己憧憬的偶像彈起吉他那可帥了，遺憾的是他很快就在少女眼底找到一點不太理解的困惑，於是露出苦笑，「抱歉，聽這個很沒意思吧。」

Aki搖頭，挑染成淺褐色的及肩長髮左右晃動著，「不會啊，很有趣呢，只是我沒有去過所以真的很抱歉……」說罷眼睛便垂了下來。

黃瀨以為她在自責，心生愧疚，連忙擺手，「沒關係沒關係，總有機會去聽的嘛。」

Aki正想說好，橋那邊攝影師調整好光圈和焦距一面衝助理吼：「下一組找到沒啊！？都快餓死了還在搞什麼！？」

四周頓時亂成一團，助理臉色慘白地低頭猛道歉，丟下手上提著的行李跑下橋繞到街區另一邊隨機找尋願意協助拍攝的路人，其他幾個助理也被攝影師突然發火的態度嚇得接二連三放下東西不再光是站著圍觀。

黃瀨聽到聲音往橋的方向看了一眼，佐藤站在那裡瞄著手錶等開拍，Aki拿起桌上擺的蛋糕切了一塊，對助理們混亂的情況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

頭一次親眼目睹真的有攝影師會當街發飆而看傻了眼是在所難免，誰都有第一次，只是黃瀨本來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緊張情緒又竄升起來，胃酸不停往上冒。

早上刻苦啃了兩片土司配一碗味噌湯，一個一百九十公分的大男生靠這個哪頂得到午後，不過黃瀨也是個有骨氣的人，說吃麵包就吃麵包，沒有半句廢話，只要看著存款裡還有錢那就什麼都好談。

Aki自然也注意到他的不對勁，於是掛著甜笑轉了個話題試圖舒緩一下氣氛，「小涼第一次拍這個，應該很緊張吧？」

她靠黃瀨很近，身上噴的香水味和LATTE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即便是很淡的味道，黃瀨還是第一時間就聞到了，「我是第一次來這麼多人的街拍，真的好緊張啊。」

「這很正常啊，我第一次拍也很緊張的，等會我跟你聊天，盡量別想著有鏡頭，小涼沒問題的啦。」

「呵，那就謝謝前輩了哦。」

東京人很少有這麼熱情的，黃瀨覺得她沒什麼架子也很親切，只不過……

要說味道的話，那還是青峰身上的菸味能夠使他放鬆。

可為什麼是青峰大輝呢？再說了菸味本來就不是做時髦芳香的用途，於是這個沒有解答的疑惑他只能摸不著頭緒地納悶。

攝影師臉貼著相機尋找適當的角度，Aki用氣音說了句「要拍咯」便笑得特別燦爛，上一刻還只是微笑，這一刻稍稍咧開了嘴，變臉速度之快連黃瀨都不得不詫異，什麼叫專業這才終於親眼見識到。

她時而半掩嘴開懷大笑，或者從袖珍手提包裡拿出手機，裝成男女情侶聊天的樣子對黃瀨說：「小涼和我交換E-mail嘛，剛來東京肯定很無聊，你要是繼續做模特也有個照應唷。」

說話間攝影師連拍了幾張照片，黃瀨被女孩子這麼主動大方要連絡方式還是頭一回，以前喜歡他的女生不是旁敲側擊就是認識了好久才藉著作業名義要到帳號，非得等到告白之後才能和平常人一樣相處，想起來多漚血。

再說剛來東京發展，多拓展人際圈準沒錯，黃瀨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機，用紅外線和她交換了連絡方式。

Aki笑起來臉頰邊有酒窩，拿到黃瀨號碼之後就把手機收回包裡，改拿叉子叉起剛才自己切下的蛋糕遞到黃瀨嘴邊。

眾目睽睽之下被女模餵食這種事可不是路邊情侶打情罵俏，何況邊上還蹲著一個攝影大哥看著，黃瀨臉色有點僵硬，差點就沒忍住轉頭想找佐藤，可是被他那雙琥珀色瞳孔望著的少女還是和剛才一樣的表情。

只是拍照而已，鎮定點啊。黃瀨給自己打氣之後，自認頗有風度地張開嘴面不改色地把那口蛋糕吃掉了，藍莓醬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著味蕾，論畫面之協調和流暢說是真的情侶也有人信，要不是眼前的女模傻眼愣了一下，黃瀨還沒發現不對勁。

攝影師走過來看了一眼被吃過的蛋糕，拉開椅子坐下一口喝掉桌上的LATTE，Aki猛地站起來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佐佐木老師您辛苦了！」

眼前的狀況似乎哪裡不對，黃瀨直覺是拍攝告一段落收工了，也站起來和攝影師道謝，佐藤快步走下橋把黃瀨和Aki拉開，「你們先去換衣服吧，車子在外面等著。抱歉，涼太你換好衣服能不能在車裡等會兒？」

黃瀨知道今天的拍攝是要算時薪工資的，所以很快點頭，Aki從他身旁走過，把手機拿出來，那個道具提包則交給了助理。

兩人一前一後繞出LA‧VITA區，稍早那些換好衣服的模特都先行離開了，只剩下司機大叔還留在這裡等佐藤和攝影師收工。

等Aki換好衣服出來，黃瀨才有時間問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啊，大家從早上就開始準備拍攝了，現在都幾點啦。」她有點抱怨地說，隨即又緩過口氣，「……算了，你第一次拍大概不知道，下次沒有說可以吃的東西絕對不可以吃，攝影師們都很辛苦……」聲音低了下去。

再後面的話大概也猜得出是什麼，就算有份也絕對輪不到一個新人，倒是黃瀨錯愕，那不是妳塞過來的嗎！

可惜就算她是蓄意一個漂亮姑娘當街那麼委屈的樣子也不好發作，只得跟著道歉，「抱歉給前輩添了麻煩，我下次一定注意。」下次不要說吃，看都不要看一眼。

黃瀨裝得無辜誠懇，Aki千萬讓他別放心上，隨後就先行離去，又等了二十分鐘佐藤才帶著三個助理出來，自然一見到面還是劈頭道歉。

佐藤安慰他：「哦，一般現場有東西會先讓攝影大哥們吃的，不過很多時候他們也不吃，你別在意，Aki只是做事比較小心。」

這樣也叫小心？只是黃瀨不知道這個「小心」別有用意，佐藤沒有繼續解釋，只是跟他說今天車子進不去所以麻煩了點，要是去原宿或銀座就沒那麼麻煩了。

佐藤把剛才拍好的照片從電腦裡拿出來了，挑了幾張給黃瀨看，「剛才選出來的，回去讓設計師修一下會更好，大概拍攝情況你也清楚了吧？其實街拍不是常有，不過每期雜誌都會有固定專欄，只是男模機會很少，最近也有很多人來投履歷……涼太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所以你不幹就沒機會了──黃瀨心裡默默接下去。

一百個讀模抵一個超模，所以遇到條件好的當然要留，價碼低照片又量產，當然最重要的還是──

「日本等著紅的新銳設計師多，你看以前那些走國際線的在關東還不如一個藤田杏奈，現在時代不同了，不要小看時下年輕人追求流行的動力啊。」

談了半天，黃瀨暗自推估了一下薪資問題，如果再兼一份工對生活開支會來得更加理想，答應媽媽要去報的重考班也需要額外費用，話說回來，光買考試題庫都是一筆開銷了……人沒錢的時候幹什麼都可以。

「──麻煩佐藤姊姊了，我願意努力試試看！」

***

人沒錢的時候幹什麼都可以。

「青峰君，上次那筆錢你收到了嗎？」黑子站在一排CD櫃前，白皙得能看到血管的手指正從架上抽出一張大碟低頭看著，另一手則夾著電話。

店裡面播放著時下最流行的少女團體新曲，甜甜的聲線和俏麗的制服短裙，很容易就擄獲絕大多數男孩子的目光，單曲甚至擠進了公信榜Hot 100，店內牆壁四處都張貼著海報，這麼粉紅氣息的地方卻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矮個子青年在櫃前佇足良久。

電話另一端的聲音聽上去還是那麼懶散，「哦，謝了阿哲，前天剛刷過存摺。」

「嗯，那下次的……」

「下次啊，再說吧。」青峰想了想興致缺缺地說：「最近沒什麼時間。」

──青峰君你明明時間很多的。

黑子又是一聲嗯，沒有正面戳破青峰明顯的「謊言」，恐怕不是因為沒時間，而是家裡來了新的客人，所以暫時沒辦法分神去處理這些事吧。

其實需要錢最簡單的方法是找一份正當的打工，每個月和普通學生一樣領例行的薪資，可是黑子知道，青峰實在沒辦法做得來，他本就脾氣火爆，在居酒屋做過一陣子服務生，看見女店員被喝醉的客人騷擾，二話不說一拳頭揍過去，鬧上警察局，要不是女店員一直為他辯護恐怕還沒畢業就留了案底，從此之後就被赤司禁止服務性質的工作了。

在黑子來看，青峰本性不壞，就是不擅溝通，在帝高三天兩頭和不良少年打架也只是為了維護心中認可的道理，唯一費解的是他明知不對卻也克制不了自己，就彷彿趁勢將積壓在心裡的煩悶發洩出來一樣，真正的理由誰也不知道。

況且別說不良少年，青峰在團裡大概就和灰崎打了好幾次架，只是那都是在Live慶功宴之後的檢討會裡趁著酒興上來發出的不滿，睡一覺也就沒事了。

真希望和那位黃瀨君同居能改善青峰君的毛病啊，黑子偷偷地感嘆。

店裡又換了一首歌，時下流行的青春愛情旋律，歌詞甜蜜蜜地講述著暗戀和告白的心動過程，芭樂到聽過兩遍就能跟著哼出來，只是當作講電話的背景確實有點吵了。

「……你那裡吵死了，我都聽不清啊。」

「嗯，那就改天再連絡吧。青峰君你真的不打算向公司露面？反正也不會公開顏出，收入會比現在更多，作曲者一般還是可以低調──」

「不了，現在這樣就夠了吧。」

「……那好吧，再見。」

黑子切掉電話，店裡面沒有什麼特別想買的CD，角落的架子上擺著Tiger&Dragon上個月發的單曲，偏偏他家裡不僅有，還是完全生產限定版的第一張，上面有團員的簽名，阿列克斯的唇印掛在歌詞本上可顯眼了，所以很遺憾CD店賺不了他的錢。

黑子打算離開了，近期的indies樂團出得太多又太快，歌詞都沒記熟後面就緊接著來，他轉身走向門口，擦身而過走進去的人讓他眼睛一亮。

惹眼的金髮和那張不管男女都會為之讚嘆的俊秀容貌。

是Merveilles的新主唱。

黃瀨低頭看著手機納悶，喃喃自語著走到了CD櫃前，「怎麼老忙線中啊……」

算了，等等再撥吧。難得他好心想問青峰要不要一起去操場跑圈，順便還能吃個飯什麼的，既然不接電話就算了。

來東京這都一周了黃瀨始終沒機會逛逛店舖，尤其是賣CD的地方，關東的店家總是第一時間就能入手新碟，這點他從以前就很羨慕。店內特別開設了一個架子擺最近一兩年人氣正火紅的少女團體「Colors」的大碟，基本上只要和人提起這個名稱上至八十下至五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然鎖定目標族群是國高中少男，但在少女圈也相當熱門。

黃瀨走過去看那個架子，店裡播的就是去年春季發行的主打歌，在北海道那時幾乎每逢唱K大家必點。他拿了張最近新發的含花絮的特別版低頭翻來覆去看了很久，因為今年又逢春季，所以封面自然是做櫻花色，幾個少女穿著顏色不同但都印有櫻花圖樣的卒業袴（*日式畢業服），曲子標題一目了然，簡單來說就是講述畢業在即，和心儀男孩不得不各奔東西或者在告白與不告白間躊躇不前的酸澀。

這種老掉牙的大眾歌曲到處都能聽見，尤其是秋葉原逛一圈，不是播當紅的動畫歌就是播這些誰都能朗朗上口的歌曲，詞也白話好記，黃瀨曲目掃一遍，視線在上面逗留良久。

背後冷不防出現一道聲音：「黃瀨君也會聽洗腦歌呢。」

「哎！誰啊！？」黃瀨嚇了一跳，身邊何時出現一個人都沒發覺，難道他感官退化？「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端詳了一下看上去年紀很小的青年，黃瀨總覺得他眼熟又好像沒見過，對方倒是見怪不怪，很禮貌地隔著幾步遠向他點頭致意，「我是黑子，黑子哲也，那天在居酒屋和你一起吃過飯的。」

「咦？」原來那天居酒屋去了六個人？

黃瀨一臉傻相。

「請別介意，我已經很習慣被無視了。」

別一臉淡定地說出這種尷尬的話啊！

黑子自嘲得黃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記得人家名字都很抱歉了連有沒有同行過都不知道，再怎麼說這也太……

「啊哈哈……那就從現在開始認識吧。重新自我介紹一次，我是黃瀨涼太，現在跟小青峰一起在Merveilles，叫你哲也君可以吧？你是小火神團裡的嗎？」

「請隨意。我……不是團裡的人。」

「那是別的團啊？」

「不，也不是，我不屬於任何樂團。」黑子垂下眼眸看了一下他手上拿著的光碟，長長的眼睫毛覆蓋住玻璃珠般的瞳孔，猜測不出任何情緒，「我不太擅長樂器也不會唱歌。」

他沒有像青峰和火神一樣的才能，即便努力學著樂器也依然有突破不了的障礙。

「哦……」

「真稀奇呢，聽BAND的人也會關注這類音樂嗎。」

黃瀨啊地疑惑了一下，會過意來他是在指自己手上那個怎麼看怎麼少女的碟，大概和自己的形象不太符合吧？靠大量鍵盤和特殊效果合成的流行歌是主流中的主流，實際上無論是鍵盤還是特殊效果經常是無可避免的，只是在於使用的多寡。

黃瀨笑了笑，把碟放回架子上，隨意在店內四處看看，「是嗎，我倒不覺得奇怪，畢竟還有很多有趣的音樂嘛！對了，巴赫什麼的我也聽過喲。」因為音樂盒裡最多古典樂。

「沒想到黃瀨君喜歡的興趣很廣泛，有時間想再跟你多聊聊呢……是說，你這是正要去哪裡？」

「正要回去啦，可是打電話給小青峰竟然不接，昨天還讓我做飯什麼的……」黃瀨嘟著嘴抱怨，臉頰氣鼓鼓的，語尾還不小心暴露出奇怪的腔調，黑子越來越覺得有既視感，黃瀨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補充：「我跟小青峰同、呃……一起住。」

差點說出「同居」，黃瀨怎麼想怎麼彆扭，還是硬拗成了一起住，但就結果而言也只是措辭上的變化，本質上是清清楚楚的──他，黃瀨涼太和青峰大輝每天睡在距離不到五十公分的地方，在六疊半的房間裡吸同一口氣，常常還會「不小心」看到他的裸體……

總的來看跟自衛隊宿舍也差不了多少嘛。

「我知道，青峰君有跟我說過。」

「哦哦！哲也君跟小青峰也認識？」黃瀨一聽到「青峰」二字頓時間睜大了眼睛，閃亮閃亮，黑子終於想通了那個既視感怎麼回事了，不就是那啥被油豆腐誘惑得露餡的黃毛小狐狸，一提到青峰本性一覽無遺。

然後，依然淡定的黑子繼續語出驚人地說：「我和青峰君是同班同學。」而且還坐在他後面。

「哦哦哦！小黑子跟小青峰是同學嗎！」馬上改變稱呼。

──所謂的自來熟，就是這麼回事吧？

不對，應該說是愛屋及烏……只是這個「屋」現在連天花板都還沒蓋好。

黑子突然期待起摯友青峰大輝那扭曲悶騷的性格有誰能來給他矯正一下。黃瀨一副看到十年不見的老友，正想跟他吐個苦水說青峰每晚多鬼畜多抖S把他弄得上氣不接下氣，結果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他，

From：小青峰

Subject：無

內文：人在哪？快回來，赤司說下午集合

黃瀨點開郵件一看，是青峰傳來的，看來是沒發現他剛才連續撥了幾通電話，信件劈頭蓋就讓他回家，青峰打郵件一向精簡，不必要的絕對沒有，比如顏文字，比如特殊圖案，可是那個語氣怎麼看怎麼符合他的性格，光是看著這些字黃瀨就能想到那張臉是什麼表情。

早上出門前他沒來得及解釋自己要去拍照，只留了字條說是去找工作，恐怕青峰正煩躁地在屋子裡打轉吧。

不知道小青峰早飯吃了沒啊，啃土司一定很空虛──才不過被使喚了兩天做飯奴性就一覽無遺這可怎麼是好呢，反而是青峰大輝樂得家裡有煮飯夫，桃井不來也無所謂，扔一袋白米給他就能變出炒飯，多划算。

黃瀨在短短一行字裡面看到「赤司」兩個字就要猶如看到天皇名諱，本來想多和黑子聊聊的念頭也一股腦兒全縮回去了，焦急地把手機塞回口袋裡，連光碟也不看了，「對不起小黑子，我們下次再聊吧，小赤司下午要集合……哎，留個E-mail給你好了，以後開了Live要來聽哦。」

黑子聽到Live時眼底微微閃爍著亮光，「你說Live，什麼時候？」

黃瀨拿剛才在便利店拿的Town Work（*求職情報雜誌）撕下一角，低頭忙著找筆，在上面寫自己的郵件帳號，「不知道呢，小赤司希望月底前能開團練，最近都在忙著做準備……好了，給。小黑子有空發mail給我啊。」

接過那張字條，看著Kise Ryota後面跟著的賣萌表情符號，黑子記得上次在居酒屋裡雖然沒和黃瀨說過話，不過看上去應該不壞，起先有點疏離感，一旦找到共通話題聊開了就能變得要好。

──有這樣的人在青峰身邊，會是好事吧？

黑子發自心底投給他一個淡淡的微笑，把紙條緊緊捏在手心裡，誠懇地說：「好啊，開Live也麻煩黃瀨君告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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