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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云梦谭全 - 41,3

[db:作者] 2025-06-30 15:25 5hhhhh 7780 ℃

  ’说得好!‘声音不大,清晰得仿佛就站在身旁,孙武惊愕抬头,就发现身边只有香菱、袁晨锋,别无旁人,连那几个同盟会的护卫人员都已走开,实在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难道…是有绝顶高手远距离传音?)

  路飞扬昨天露过一手,孙武记忆犹新,以无上玄功传音发话,半个京师的范围内,无分远近,话声清晰如在耳边。能做到这种事的,当然是绝顶高手,孙武的力量出类拔萃,号称只在一皇三宗之下,但他心里清楚,自己还做不到这种事,修为火侯还差很远…换句话说,作得到这种事的,当今世上也就那几个人,而最有可能的一个…想到这里,孙武脸色略变,探头四望,袁晨锋与香菱见他神色有异,都过来探问,这时,报时的大钟连响数下,声音高亢清越,远传数十里,钟声传入耳里,甚至有荡涤灵魂的感觉。

  在这一下大钟声后,皇城主殿中走出了一名官吏,官位大小不得而知,就是声音够宏亮,大声宣布吉时已到,伟大的皇帝陛下已经到场,决斗也可以开始。

  袁晨锋恨恨道:“哼!人躲得挺远,架子倒大,武沧澜这皇帝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发言纯属大逆不道,好在这边看台上没人会有异议,只不过在这个宣告后,各方看台上的群众情绪似乎也被挑动起来,纷纷议论之声,如海潮狂涛,越来越大。

  人们质疑的问题只有一个,之前时辰未到,两名决斗者可能为了营造气势,不弱于人,因此没有现身,但此刻时辰已至,两名决斗者仍踪迹渺然,这就非常诡异,甚至让人开始担心,这场惊天决斗会否变成一场双方都爽约的大笑话。

  专供给魔门使用的看台,一如当初所料,半个人也没有,魔门在本任天魔的领导下,似乎打定主意把隐密贯彻到底,完全不在此战中露脸,这也让做出类似判断的袁晨锋心里好过不少,只是,两名决斗者没来,魔门的看台上空无一人,现场所有质疑的压力,就全部压到同盟会这边的看台上来了。

  千夫所指,是一种很重的压力,但孙武真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落到被千夫所指的窘境?这明明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也不是自己的错,为何是自己在这里被人责怪?

  “袁兄,那一位…”

  孙武还没来得及埋怨,袁晨锋脸色忽变,伸手一推孙武,指向左侧的一角,那边是朝廷一方几座看台的角落,有一个小门无声无息地打开,走出了一个人影,那个小门似乎是搭建看台时,方便工作人员进出的通道,位置偏僻,没什么人注意。

  从那小门中走出来的身影,身穿一件套头的斗篷,看不清楚具体相貌,从那小门里走出来,无声无息,步伐有些快,倒很像是急着找厕所找错地方的样子。

  由于此刻附近看台上挤满了人,广场却几乎是空无一人,尽管此人从小门钻出来时不引人注目,可是十几步迈出,附近还是不少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这么重要的场合与时刻,有人走错到这里来,当然是一件非常引人发噱的事,无数嘘声大作,那名斗篷客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过错,连连欠身,慌忙三步并两步,又跑回那个小门,开门躲了回去。

  整件事,不过是决斗中的一个小插曲,而且还不是让人振奋的那种,不少人为了两个主角迟迟不现身,丑角却跑来闹场,感到相当不悦,连火气都上来了,然而,同盟会看台上的几个人,却为了这幕意外插曲,完全处于呆滞状态。

  别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曾参与过龟兹王城保卫战,或是曾看过那场战役记录的人,都对这个斗篷客的身影印象深刻,当日两大高手的惊天威能,摧山破岳,任谁看了都不会忘记,此刻这名走入小门中的斗篷客,正是两大高手中的一个,孙武、袁晨锋回忆记录,都能肯定,这人不会是天魔,也就是说…“袁、袁兄,他… 他该不会就这么走了吧?这里的人不知道是他,就这么把他嘘走,那…决斗不是也…”

  孙武说得结结巴巴,确实担心决斗就这么不了了之,不过,这场决斗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要是真能够不了了之,还是喜事一件,自己反而该高兴才对。

  “别闹了,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哪还可能打退堂鼓?他不可能就这么走掉的,他没那么儿戏。”袁晨锋其实真正想说的是,事情绝不可能就此结束,后头肯定还有动作,而且…大动作。

  这个估计果然命中,就听见一声轰然巨响,震天而来,那扇看台下的小门,被一股巨力轰飞出去百余米,半途就不住爆炸粉碎,在地上推切出一道蔓延百米的沟痕,而小门所在的那处看台,也在巨力爆发下,一下给掀掉半边,无数木块碎屑漫天飞舞,散得到处都是。

  如此强大的爆炸威力,连看台都给摧毁,原先在看台上的人岂有幸理?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在看台整个掀掉、炸毁的同时,一股莫名大力出现,将这些人妥当护住,轻飘飘地随风吹到一旁,稳妥落下,这些被吓得目瞪口呆的人们,什么也说不出来,甚至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突如其来的惊天大变,固然又吓傻了一堆人,但也不是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一下巨爆所造成的大火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丝毫不受影响,缓步走出,步伐与先前没什么不同,可是在猛烈燃烧的大火中,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大火烧得无比炽烈,他恍若未觉,身上斗篷别说燃烧,连一丝火苗都没沾上,仿佛这些火焰全不存在,但是当满天的大小碎木铁石落下,进入他周身三米范围,不是给无形气罩弹开,就是直接灰化成粉,什么也没剩下,这一手神功,全场群众不管识不识货,都晓得这非同小可。

  在大火中行走的脚步,似慢实快,一下子就来到了广场中央,烈火仿佛也受其吸引,一路与之同行,在周围明明都已没什么东西可烧的情形下,迳直蔓延出数十米,直至其脚下站定,把头一抬,周围火焰受到无名力量牵引,瞬间倒卷而回,除了地面上大片焦痕,什么也没剩下,至此… 全场群众一片寂静无声,既震惊于这超越人力的强绝力量,更晓得今天两名主角中的一个,已经现身。

  “…… 真是抱歉,刚才一开始的出场,好像有点不符合大家的期待,不过,现在这样应该可以了…动静是大了点,但…我没当大侠已经很久了…”

  这几句话,并非刻意鼓劲说出,听见的人寥寥无几,语气中带有的感觉,是强烈的嘲讽意味,而在这句话出口之后,男人缓缓掀开了头套,露出了底下的真面目。

  那并不是一张很英俊的面孔,当然也并不丑,“平凡”两字或许就是人们对这张脸的最强烈印象,如果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这张脸看来可能是一个平凡的学生,摸着头,咧着嘴,笑得傻呼呼的,人们看了会觉得友善、亲和,却不会有什么深刻印象。

  如今,这张脸上增添了胡渣与风霜沧桑,从一个平凡的青年变成了平凡中年,甚至还有几分不得意的落拓气息,除了这点,并没有什么其他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然而,当这个长相毫不特别,身上也只穿着普通灰色长袍的男人,抬起头来,朝四周看了一眼,人们与他目光一接触,整个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双眼神中,蕴藏了些特殊的东西,这是可以肯定的事,但要说究竟藏了什么,这点又没人讲得上来。

  不是寻常高手的压迫感,也不是王者的威严,更不是那种绝世智者的智能锋芒,勉强要形容的话,似乎是一种漠视整个世间的苍茫,仿佛这个人虽然站在此地,其实却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偏偏也就是这种格格不入的排斥感,让这个人的存在感一下子强烈起来,变得任谁都无法忽视。

  也直至此时,才终于有人确认了他的身分,这其实并不容易,现场众多宾客里,不乏曾打过太平军国之役,亲眼见过他的人,但比之当年,他的相貌略有变化,眼神与气势更是大异,更缺了一只手臂,许多当年曾见过他的人,还是拼命回想记忆中的那张面容,与眼前这人比对,这才好不容易确定下来,而后,就是巨大的心灵震撼与冲击,一阵压不下的惊呼,在全场各处响起,此起彼落。

  同盟会主席,天下第一高手,陆云樵!

  沉寂多年,始终不愿露面的天下第一人,终于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尽管天下第一这个头衔有些值得商榷,但光是他现身于人前,就足以令万众震惊了。只是,相较于各方看台上的惊呼反应,同盟会看台上的反应就小得多,仿佛早就对这一刻有了心理准备。

  别人心里想什么,孙武不是很清楚,但对他而言,这张面孔绝对不陌生,正是打从他出道不久,就加入他的队伍,一直在旁扶持协助他的男人…路飞扬!

  “路叔叔…就是陆主席…”

  孙武说话的声音很低,似有很多感慨,然而,他的声音里没有惊骇,对于路飞扬变成陆云樵一事,好像立刻就接受了,没受到任何打击,也直到他侧转过头,这才发现袁晨锋、香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盯着他看,目不转睛,仿佛在期待他做出什么反应,却绝不是现在这个反应。

 第四章 为国为民·利益大者

  当事人没什么感觉,但袁晨锋和香菱却是不晓得从多久以前,就等待这一刻的到来,结果这一刻真的来到,孙武的反应却是如此平淡,让他们两人都没法接受,素来理智的袁晨锋甚至第一个忍不住,开口问道:“孙、孙兄弟,你一点都不吃惊吗?”

  “呃?为什么我要吃惊?”

  “什么?”

  “他之前说得那么明显,最后几天讲的话根本肆无忌惮,我想要不察觉都很困难吧?我已经尽量在配合了,不过…实在是他自己太过分了。”

  无视身旁两人的错愕与失落,孙武摇了摇头,其实自己发现这秘密的时间并不久,而且,这不该说是自己发现,根本是那家伙一路上各种明示、暗示的疲劳轰炸,弄到自己想不发现都很难。

  仔细想想,这纯粹是童年的记忆错乱,当时年纪小,很多东西分不太清楚,身边知道真相的人又不解释,所以自己才会总记错,明明是姓陆,自己却一下记成洛,后来又记成路,而当事人也混帐地将错就错,就这么一路同行下来。

  如若自己所料不错,他与自己同行时,应该用了特殊手法,强行封印本身力量在一定水平以下,没解开封印前,力量就是想用也用不出来,正因为如此,那天在地下洞窟,碰上虚河子所化的心眼宗主,他堂堂天下第一高手居然被打仆街,说起来真是可耻,如非那个封印碍事,他本可以趁虚河子大意轻心的机会,奇袭秒杀虚河子的。

  察觉到这个秘密,自己当时的震惊非同小可,陆云樵之前对自己而言,是如偶像般高不可攀的人物,智勇仁义,英雄无敌,自己对他极为敬仰,有很多憧憬,期待着有一日拜谒这位仁侠,哪知道… 事实真相… 要说理想幻灭,那还真是一点也不为过,不过……这也就是人生了…忽然,孙武好像察觉到什么一样,身躯剧震,以无比惊愕的目光,颤抖着手指,转头指向两人,“该、该不会… 你们两个也早就发现他的身分了?这怎么可能?我还一直以为只有我发现这个秘密,你们… 你们… 你们怎么也会发现的?袁兄也就算了,毕竟那是他…香菱你怎么会发现的?”

  这个问题如果出自别人之口,那就会变成一次恶毒的嘲讽,但出于对孙武的了解,袁晨锋与香菱都知道不可能是那样,只不过… 即使有这样的认知,看见孙武那样的表情,两人仍有着相当强烈的感觉… 强烈被看扁的感觉,袁晨锋甚至握起了拳头。

  “唔,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决斗了?有些问题,确实是让人很想用拳头来解决。”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保证不阻止你。”

  香菱的话有一半认真,不过在这种节骨眼上,她也只能说说而已,因为在眼前的这场战役中,她与袁晨锋非但不是主角,连配角的位置都挤不上,就在他们三人短暂交谈的同时,广场上的情况已生变化。

  陆云樵的现身,本来该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但实际发生,仍是引发了一些预期以外的效果。

  朝廷与同盟会处于完全对立的状态,眼下虽然暂时友好休兵,但谁也知道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静,当这个虚伪的和平被打破,立刻就是不死不休,所以,陆云樵这个最大的贼酋、匪首,在广场上一现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就有了动作,大声喝骂、嘲笑。

  各种侮辱性言语,五花八门,或是谩骂陆云樵武功低微,不知死活;或是嘲笑他断手残疾,今日必死无疑;骂他胆敢与天朝作对,必将粉身碎骨的也不少,其他各种问候祖宗十八代、辱骂他父母亲人的,更是多不胜数,如潮水一般涌来,无数污言秽语的浪潮,覆天盖地而来,全涌向广场中央的陆云樵。

  “太过分了!”

  千夫所指的压力,孙武感同身受,姑且不论立场如何,陆云樵今天是应邀到此,进行决斗,既然来者是客,自当受到尊重,怎么会弄到一个人站在广场上受这等侮辱?

  气愤之下,孙武从座位上站起,但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便给袁晨锋伸手拉住,“你想做什么?跳出去和他们对骂吗?你一个人怎么骂得过这许多人?既然不能,你跳下去除了更出丑,还能有什么效果?”说到这里,袁晨锋压低声音,“再说…你我都很清楚,那个人有可能被这些言语伤害到吗?”

  陆云樵这三字所代表的意义与光环太过耀眼,孙武一时间多少有些难以适应,但当袁晨锋把问题回归原点,单单只说“那个人”,孙武立刻冷静下来,心里有数。

  “…… 哪可能啊?他脸皮超厚的,根本就是没羞耻心的无脊椎生物,要是辱骂能够影响到他,我们就不用那么累了,唔…”

  有那么一瞬间,孙武怀疑这会否是敌人的计策,藉着这些谩骂,打击斗志与士气,但转念一想,自己不久前才说武沧澜这人够大气,会使阴谋,却不屑耍小手段,如果真是如此,眼前的乱象就不太可能出自武沧澜授意,而且… 只怕连银劫都不会搞这么无聊的把戏…孙武、袁晨锋坐在看台上,没有什么反应,站在广场上的陆云樵也没有,时间就这样分秒过去,各种辱骂的话语漫天而来,陆云樵不做任何回应,像一个默认做错事的犯人,垂首站立,堂堂同盟会之主,就这么承受着侮辱,气氛甚至有些沉闷…当人们都以为情况会这么一直持续下去,一直站着不动的陆云樵,却终于有了动作。

  “轰隆!”

  简简单单的一扬手,爆炸声响与惨叫一起大作,陆云樵随手一击,剑气未吐,仅是单纯鼓动力量推出轰击,左面看台上,被打出一个直径三米的大洞,攻击形式是将真气极限压缩于一点,击中目标后朝四周爆开,扫切方圆三米,破坏力极强,触物即毁,本来算得上坚固的看台,在真气切绞下,什么钢片、木头都给澈底破坏。

  以陆云樵的力量而言,这点破坏只是易如反掌的小事,但之前他现身时,出手留有余地,破坏看台并未伤人,所有人被他以真气保护起来,稳稳送出,如今,这份仁慈没有了,在破坏看台的同时,看台上的观众如同遭受一场血肉风暴,瞬间就给绞碎,残肢碎块更喷向四方,把整座看台都洒溅成一片血色。

  整件事发生太突然,很多人都反应不过来,就像看到一只温顺无害的小兔子,突然吃了人一样,尽管眼睛看到了,大脑却还意会不过来,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变成一声声极度惊恐的尖叫声。

  “啊~~~~~~~~”

  当惨叫声在广场各处此起彼落,人们的情绪被恐惧感染,混乱就一发不可收拾,只不过,随手这一击,影响似乎有限,人们虽然恐惧,却有不少人更在恐惧中爆发,以比刚才更激烈的声势,怒骂陆云樵。

  陆云樵随手击杀看台上的群众时,大受震惊的人不只是这些群众,同盟会看台上的孙武与袁晨锋,吃惊得几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事情发展完全出乎意料,陆云樵出手攻击普通人,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一开始,两人都闪过一个念头,就是这陆云樵极可能是假货,是银劫的奸计,派人假扮来破坏他名誉的,但念及这一路上所发生的种种,他们立刻意识到,这种事是有可能发生的,至少…路飞扬绝对做得出来。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都有一个基本的认知,路飞扬、陆云樵虽然只是一个人的两个名字、两个身分,却也代表着两种不同的作风,但如今… 这个认知已被打破,陆云樵的那一击,无形中像是在宣告什么,给他们一种很不妙的感觉,如无料错,陆云樵的下一个动作肯定是…“且、且慢!”

  孙武急忙叫了一声,却已经太迟,陆云樵剑指一并,无形剑气同时攻击左右两边,轰然声响中,两边看台上再次死伤狼藉,特别是刚才喊得最大声的那些人,所在区域的死伤状况也是最重,瞬间,全场一片寂静无声,从沉默中爆发的人们遭受再次打击后,整个安静下来。

  刚才还吵闹喧天的广场,一下子整个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没有人敢再出声。既然已经证实,第一击并非偶然的失手或失控,那这个站在广场中央的男人就变了身分,不再是徒具强大战力却没威胁性的存在,而是真正有杀伤力,会致命的危险凶兽,谁也不想因为错误开口,成为这凶兽下一口的牺牲品。

  “…… 你们这些东西,永远搞不清楚状况,这里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别人要决斗,你们就搭起漂亮的看台,带上美酒佳肴,拉着亲朋好友一起来看,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动物园?还是马戏团?我是可以任由你们观赏取乐的东西吗?”

  一片寂静中,陆云樵的声音就算没有附以真气,也能清楚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里。

  “明明就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却不知死活,干着更把自己往险境推的事,你们凭什么这样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一定是安全的?就因为对方讲仁义、是侠客,绝不会伤及无辜,你们就肆无忌惮了?刚才我不是也说了吗?我不当大侠很久了,要欺善怕恶,你们似乎找错人了,而且…”

  陆云樵嘲讽地一笑,“各位贵族大人、大官,你们怎么会以为自己是无辜群众?这么多年来你们助帝为虐,站在人民的对立面,我同盟会揭竿起义,要讨伐的对象正是你们,而你们又主动跑到这找死的地方来,对我来说,你们之中没有无辜,全都是一群该死的东西,我也敢断言,即使我在这里杀尽你们,消息传出去,天下百姓也只会说你们死有余辜,绝不会怪我残忍好杀。”

  这些道理其实显而易见,只是在陆云樵说出口之前,没人往这个方向想而已,如今一下被点醒,这才真正发现自己身在险地,顿时大为恐慌,整个乱了起来,只是,当初之所以抢着来观战,甚至抢着斥骂贼酋匪首,除了凭恃对方仁义,不会伤及无辜,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理由…“真是愚不可及,难道你们真以为,对着不能还口的敌人痛骂,就能藉此表示忠心,后头加官晋爵?你们主子的马屁有那么好拍?你们真的都没发现,为何今天是你们坐在这里?如此颟顸愚钝,难怪王朝会是今日这般德行了。”

  陆云樵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些人非常失望,最后更以一句奇怪的话作结尾。

  “……够了吧?银劫,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明显是命令口吻,听到的人无不愕然,孙武也想不通,陆云樵与银劫该是死敌,怎么能用这样的口气下令?这又是哪门子的连横合纵?

  但香菱的反应就快得多,首先拍了一下手掌,赞了声“妙”,袁晨锋也如梦初醒,道:“原来如此。”

  孙武如坠五里雾中,完全状况外,正想说要不要装懂一下,省得太丢脸,广场上已经发生变化。

  似乎是银劫真的下了命令,大批宫廷侍卫出动,几百人快速进入广场,却不是包围陆云樵,而是沿着走道上了各处看台,开始逮捕刚才吵闹、侮骂最厉害的那些人,这个变化让许多人错愕不解,但只要反抗,就遭到这些侍卫强行镇压,一个试图以身分压人的高官,甚至当场被乱刀砍死,尸体拖走,吓坏了附近所有人。

  “怎、怎么会这样?”孙武看得傻了眼,不能理解这种情形是怎么发生的,香菱笑了笑,道:“陆主席的那句话里,有弦外之音,别人也许听不明白,银劫肯定清楚。陆大侠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就是要银劫看着办,如果银劫没有照他的意思做,他就立刻弃战走人。”

  之前,各方笃定陆云樵会来参战,是根据他过往作风作的判定,现在他一到场就出手杀人,宣示着他与以往的不同,也代表他随时可能弃战走人,如此一来,整件事性质就不同了。

  陆云樵如果完全没来参战,这还没有什么,旁人顶多说他不屑应战,还不至于有人质疑他怯战,如今他来到皇城,出手杀了一批达官贵人,掉头就走,除非武沧澜亲自出手,旁人哪可能留得住他?他这么一走,杀人的事传了出去,朝廷颜面大失,天子的权威遭到质疑,甚至动摇前线军心,非同小可,因此,陆云樵的这个威吓,绝对够分量。

  假如陆云樵是要胁朝廷全面投降,这种白痴要求当然不会被受理,但仅是要求朝廷对此事做出交代,银劫就非常乐意满足,反正当初观众资格就经过筛选,能够进来观战的人,全是死光也无所谓的人,从这些人之中宰杀部分来款待宾客,和杀猪宰羊没什么差别,也算应有礼节。

  于是,一切就简单得多,四五十名高官观众被拖了出来,也不带走,直接被压跪在广场上,当众砍头处决,一个太监宣读皇帝陛下的圣旨,表示这些人胆大妄为,亵渎了神圣的战斗,蔑视武者精神,该当处决,紧跟着,这些人就当场被斩,转眼间横尸就地。

  “……他们…死了。”

  透过香菱与袁晨锋的解释,孙武的问题得到答案,他懂了一部分,却还有另一部分,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人…真的就这么死了?

  世上有什么比这还荒唐的事?尽管陆云樵说,这些人欺软怕硬,为了藉机向皇帝表现忠诚,特别挑个不敢反抗的大侠来加以侮辱,可是,孙武觉得不完全是这样,因为刚才全场齐骂,自己差点跳下去助阵的时候,虽在愤慨中,自己仍有注意全场动向,察觉到的人群状况中,固然有人像后来陆云樵说的那样,可是,也有不少人的怒骂是出于真心真意。

  说是愚忠也好,说是不识时务也没错,这些人开骂时候的愤慨,并不是想要升官发财,是真的出于内心愤怒,怒斥陆云樵这个乱臣贼子、破坏朝廷秩序的人,如此忠君爱国之士,照理说该是大武王朝的砥柱中流,保护、重用都还来不及,怎么就这样拉出去斩了?

  若想得更远一些,这些人的名单,当初是银劫拟的,以银劫的智能,多半也能料到这种情形的发生,换句话说,这些忠贞之士对银劫而言算是什么?弃子?

  还是用完就丢的道具?这些人知道自己今天在此,只是作为一件道具使用吗?

  想着这些问题,孙武一时茫然,而他的这个表情,马上被同伴读了出来,袁晨锋道:“所谓的政治,就是利益交换,只要能够交换彼此都满意的利益,前一秒还是死敌,后一秒就可立刻合作… 合作诚意有时候需要透过形式来表现,浅显一点的说法,就是祭品了…”

  “可是…”

  “领导人和普通人看的东西不一样,就你看来,这些都是忠君爱国之人,但对领导阶层来说,过于激进的臣民,格外增加统治的难度。有强烈忠诚心,却不懂得揣摩上意,往往会变成居上位者最头痛的激进份子,管也管不动,有时候还会被他们反过来逼着做事,实在麻烦,最佳策略莫过于给他们一个目标,鼓动他们去干事,利用他们的狂暴去打击敌人,等到两败俱伤,再一口气把两边都扫了,从此耳根清静…”

  袁晨锋刚刚说完,香菱也做补充,“陆大侠这么做的用意,多半也是想让这些人体验一下那种滋味。为了国家而冲在最前头的人,如果只顾义愤,不去思索国家利益到底是什么,就很容易成为国家利益的祭品… 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很可惜他们没学到教训,也许他们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平民百姓身上吧?不过,对于上位者而言,臣下报效国家的方法,本就不是只有活着贡献这一种…”

  听着这些解释,孙武多少明白了些,但脑子里仍是一片混乱,眼中看着地上大滩血迹与尸首,脑海犹自浮现刚才的行刑画面,那里头很多人死前不及惨叫,完全陷入极度震惊后的呆滞,还没有机会回复,直至被斩首,眼中所流露的…除了困惑,就是完全的无法置信…现在应该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但连孙武也不知道为什么,混乱的心情就是难以平复,他知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脑子。

  不过,在这个意外的混乱插曲过后,人们的注意力又回到广场中央,回到今天的主角身上。

  一下子杀了不少人,尸体与首级在地上乱滚,负责斩首的御前侍卫连尸体都不收就跑走,扔下一地的无头尸,这画面当然非常血腥,对死者更是极不尊重,但他们之所以对尸体不作处置,最主要的理由,还是因为下令的银劫,判断有超过五成的机会,这能让陆云樵很不好受。

  五成的机会,赌得中吗?银劫其实并不在意,而事实上,他的判断没错,陆云樵站在原处,面无表情,似乎刚刚赢了漂亮的一仗,令朝廷不得不斩杀自己的臣民以示妥协,大大威风了一回,但只有他自己清楚,看着这些乱滚的人头,此刻的心情是何等恶劣…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开杀戒,用少量杀戮震慑敌人,避免更多无谓的死伤,现在就不该动摇、不该心软,更不该轻易被影响,否则所有的牺牲都功亏一篑,自己明明知道这道理,却没法贯彻,实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所以,你才会这么中意那小子,他在这方面,简直就像是你的亲生儿子,都那么狠不下去,心慈手软,随便一点人命死伤和尸体,就能让他大受打击,决心动摇…你们干脆结拜作父子吧。”

  冷冷的讪笑声,来自正前方,陆云樵抬眼凝望,发现就在前方五米外,一个穿着黑斗篷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无声到来。

  陆云樵没有什么反应,迟钝得像是一截朽木,但全场群众却都给吓到,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竟然没有人察觉到他何时到来、如何到来,仿佛他自始至终都站在那里,已百年、千年一样…比起这些不相干的闲人,孙武所受的冲击只会更大,看见天魔终于现身,他心头一震,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还是差点就站起来,跳下看台去,好不容易才压抑下这股激动,回过神来,看见袁晨锋、香菱一副担心的表情,还险些就要一同出手将他按住,连忙挤出一个微笑,向两人点头。

  “我…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这话说完,孙武突然觉得有些不妥,香菱和袁晨锋这样的动作,就是他们早已猜到,天魔出现时自己很可能会有失控反应,换句话说,自己与天魔的关系,他们…“你们…你们两位…”

  “什么都不用解释,我们明白,现在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该放的地方吧。”

  袁晨锋一拍孙武肩头,与他一同望向广场中央,两名绝世强人已经碰头,即使没有动手,彼此间的火药味也浓烈异常。

  “… 我本来以为,你会用更威猛的方式现身,从高空跃下,落地时踏毁大半座广场之类的,怎么来得如此低调?有失魔门之主的霸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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