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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教授的日记,1

[db:作者] 2025-06-17 10:25 5hhhhh 6280 ℃

              胡教授的日记

 

 作者:tx0297

 字数:5.9万

             第一章 冰恋情缘

  我的授业恩师胡教授,于去年仙逝,享年90高龄。

  胡老生前,虽已耄耆之年,走路行动稍有不便,思维理智却还十分清晰。一个大天白日,我去探望于他,适值其家人都为衣食奔忙在外,老人独居寓所颐享天年。见我到来十分高兴,茶点招待,又弈了一盘围棋。突然他拉住我的手,带着期求的目光说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应允否?」凭我和他的关系,我目前的学识及成就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的提携和造就,恩师有求,纵刀山火海也当竭力完成,遂应道:「老师有事,学生定当尽力去做。」胡教授面带红晕又有几分伤感地继续说道:「老朽已是风烛残年,不定何时撒手人寰。近年来退休在家,寂寞之余便会闭目沉思,忆起当年的沧桑岁月和峥嵘年华。诸多兴高采烈之事无愧天地良心,然有一事使我至今耿耿于怀、内疚于心,愧对一位弱小的女子。多少年来我一直想把这件事坦诚出来,以表示我对这位女士的忏悔,可是又难以启齿。惟恐旁人会说:这样一位知名的学者教授,也会做出如此荒唐不拘、无情无义的丑事,我的一世英名也就彻底地付诸东流了。近年来网络文学方兴未艾,内容形式都不拘一格,且又是匿名的,可老朽对这些新玩意儿又是外行。所以想请你帮忙写一写,贴到网上去,不知行否?」

  我听了以后,十分惊讶!想不到平日里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胡教授,背后还有见不得人的风流韵事。一是出于好奇,想了解个究竟;二来我的女友qjnqqjnq正是冰网上某个版块的斑竹,请她帮忙贴篇文章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这个任务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于是满口答应。胡教授从书柜里拿出厚厚一叠古老的用毛边纸线装订成的本本递给我,说道:「这是我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一些日记,你拿去看看,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拜托了。」

  此后,每逢闲暇无事我就打开胡教授的日记,望着那工整的用毛笔直行书写的蝇头小楷,读着那娓娓生动、荡气回肠的『城南旧事』,为年青时的胡老风流放荡的行为而憨笑,更为那位可怜的女士悲苦惨痛的遭遇而叹息。可是由于公私事务烦乱忙杂,胡老交托之事也一直没有完成。

  如今胡教授已经驾鹤西去了,为了感谢恩师对我的栽培和信任,是该帮他把遗愿完成的时候了。

  胡教授的原籍是我国古代盛产师爷、幕僚,近代层出名流、学者的浙江绍兴。也算是个书香世家,上朔祖宗八代,也出过几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在官场里混迹,赚了点银子,就在家乡置了些房产土地,一代代传了下来。虽谈不上家财万贯,却也是个殷富的地主家庭。他的父亲早年也当过几任七品芝麻官,后因时局混乱,就辞官在家休养生息。由于家庭的传统和社会的地位,胡家历代都是尊师重道、治家有方的,所以胡老从小在父亲的督促下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众所周知,绍兴是越剧的故乡。上世纪三十年代正是越剧蓬勃发展向上的时期,不知因为什么机遇,使得正在上高中的胡老迷恋上了戏剧。不但经常出入于正规的戏院,观赏名家的演出,甚至还常在农村乡镇的野台班子里厮混。为了这个没有少挨父母的责骂和惩罚,却仍痴心不改。后来听行家介绍,说北方的京戏比南方的越剧更加博大精深、磅礴恢弘。于是高中毕业后就向家人提出要到北平去上大学,乃父对于儿子要求上进自是高兴,倍加鼓励,于是胡老只身北上,进了北平一所大学的新闻系。

  脱离了封建家庭的桎梏,投身到繁华的大都市中,年轻的胡老就像鱼儿进了大海任意遨游,鸟儿入了天空自由飞翔。「五四」运动以后,新文化的浪潮如旭日东升,蓬勃向上,激烈地冲击着中国传统的文化艺术,北方流行的各种地方戏曲如京剧、评剧、河北梆子等都在这股浪潮推动下,作出历史性地变革和发展,涌现出了诸如「四大名旦」「四大须生」等众多名家新秀。许多从国外引进的艺术形式如话剧、歌舞等也频繁出现在中国的舞台上。作为戏迷的青年胡老生活在这一时期的北平,正是如鱼得水、如鸟入林,尽力观摩、尽情享受。

  那时的大学生和我们现在的大学生活不同,有班主任、辅导员监督着,有规律的作息时间限制着,有严格的考勤制度约束着。那时的大学生非常自由,不论你念不念书、上不上课,只要考试及格,攒足了学分,就能升级、毕业。对于像胡老这样脑子灵活又聪明的人来说,那些教条的本本,学不学都一样,考一百分不太容易,考个六十分及格还是手到擒来的。所以四年的大学生涯,到有一多半的时间耗在了戏园子里看戏和与演员的交往上。这几年社会实践的结果,虽然自己的专业没有学好,确为他后来成为中国着名的戏剧理论家奠定了坚实的实践基础

  以上的这一段简历,是各种文献上公开的对胡教授的介绍,但是在他的日记里却记录着这一时期他的另一个侧面。现在我把有关的几段摘录在下面。有胡教授生前的授权,再匿去了他的名,也不算是揭露人家的隐私,也不会对胡老生前的威望有丝毫地诋毁吧!

  就从他大学三年级说起吧:

            一九三三年十月二十日

  我已经有四天没有去上课了,前几天是为了搞一张杨小楼和梅兰芳《霸王别姬》的戏票,我和我的两个同学昼夜轮流排队去买票,我是头一天中午去的,可是已经排在第二百多位了。拿个小板凳坐在那里,本想利用这段时间看一看讲义,弥补一下因逃学而拉下的功课。但是周围老少爷们的高谈阔论、纷纷吸引着我的兴趣,两年多来我看的戏也不少了,也结交了几个唱戏的朋友,对戏剧界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于是也就参合进去,添油加醋、不负责任地穷聊一番。一会儿说说某个戏班子里发生的风流韵事,一会儿讲讲某个演员生活中的桃色新闻,到也并不寂寞。时间消磨得很快,到了下午六点来钟,同班的王世荣来换我回去吃饭,夜里十二点左右另一个同学张朝刚来替换他,第二天清早我又去接班。终于搞到了两位京剧泰斗同台演出的戏票,这是多么难得的机遇,别提那个高兴劲了,因为我们不但欣赏到了人间最美妙的艺术,还增添了一件让戏迷们羡慕,值得向世人炫耀的资本。

  至于今天的逃学,则是去赶一场《翠屏山》,也就是《水浒》上「杨雄杀妻」或「石秀杀嫂」的故事。戏里饰演潘巧云的女戏子名不见经传,扮相却很好、很漂亮。但下装以后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京戏的化装就是这样,多么难看的扁柿子、大麻子,贴上片子、涂脂抹粉后都会变得美若天仙,这也是我国传统艺术的精妙之处吧。这个女戏子不但扮相漂亮,感情也很丰富。和海和尚通奸时的轻浮和淫荡,被残杀时的恐惧和无奈,都表现得惟妙惟肖。可这些还不是我要说的,我想说的是自己激动的心情,当那把杀人的刀子架在美丽女人的脖子上时,我的内心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震荡和莫名的冲动,丹田中冒起一股灼热的气息,直冲那激烈跳动着的心脏,脑子里出现了一种难以控制的追求和渴望,希望眼前的舞台上即刻发生小说中描写的情景。我记得是这样描写的:用两条裙带将巧云绑在了树上,——割去了舌头,让她不能叫喊。——一刀从胸口直剖到小肚子下,掏出了心肝五脏,挂在了树枝上——。可惜现实的舞台真使人失望,只见潘巧云在石秀的刀下钻过来、躲过去,最后刀子在她脖项上抹了一下,就倒在了杨雄的身上,死了。可不是嘛!现实生活中怎能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杀死在舞台上,来满足个别人色情的愿望和私欲呢!

  在我的记忆中,像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已不是第一次了。记得去年冬天看《武松杀嫂》时,就幻想着舞台上的武松能真的把潘金莲的心脏挖出来给大家看看。今年春天看《坐楼杀惜》时,也企图想看到宋江将阎惜姣的人头割下来示众。每当这种杀女人的场面出现时,就会情不自禁地伴随着心脏的激烈跳动、小腹的阵阵胀痛、呼吸的急促喘息和头脑的胡思乱想。

  是不是男人们都有这种表现?我不知道。

            一九三三年十月二十三日

  这日傍晚,我和我的两个戏迷朋友王世荣与张朝刚在一座小茶馆里闲坐,畅谈近日来观戏的体会。岂料不约而同地谈到了对戏中色情、凶杀、血腥与凄美情景的爱好,大家都有同感,看来我们三人真是一丘之貉的同好也。

  王世荣的家在河北省石家庄附近的一个农村里,是一个小地主家庭出身的青年学生,言行衣着比我这个江南土财主家的崽子还要土上几分。他和我一样,除了暴露自己的思想感情外别的也说不出什么。张朝刚则不然,他是天津人,天生具有天津人的那种粗犷热情、幽默风趣、好管闲事、夸夸其谈的性格,他的父亲在一家外国洋行里做事,自幼生活在租界里,接触的新事物多,知识面也就广些。他告诉我们:「外国人把这叫做『虐恋』,男人们喜欢欣赏美丽的女人在残酷的刑罚下或血腥的杀戮中呈现出来的凄美表情,从而激发起性欲的冲动和情感的满足。」

  「是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进一步问道。

  「可能是吧!」看来他也是一知半解,似是而非的卖弄着说:「不光是男人,女人也一样,不过正好相反,男人喜欢淫虐女人,而女人则喜欢被男人淫虐。日本就有一种叫做sm的游戏,男人把女人捆起来、吊起来,施以各种刑罚,女人则心甘情愿地接受男人的摧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双方都得到最大的满足,达到欢娱的高潮。」

  「你是从那儿学来的这么多奇谈怪论?」王世荣羡慕着张朝刚的见多识广,两眼放射着期求的目光,问道。

  「天津租界里的小书报摊上就有这种杂志卖,封面上就是五花大绑、光着屁溜的美女,还有四马躜蹄吊起来的裸女,阴道里插着棍棒的靓妹。里面有照片、有图画、有故事。听洋人说,还有专门供大伙玩sm的俱乐部呢!」

  「有机会我一定到你的家乡转转,弄几本这种杂志看看。要是再能到sm俱乐部里去玩玩就更好了!」王世荣已经陶醉了。

  「淫虐美女固然好看,但我更喜欢的是杀戮美女。」我发表高见:「而且最好是在刑场上的斩首、凌迟。从刑前的恐惧和无奈、到刑时的残酷和血腥、及刑后的凄凉和悲惨,是一付多么激动人心的情景啊!无时无处都在震撼着人的心灵。」

  「你说的正是国外称为『冰恋』的行为,据闻冰恋的爱好者把自己的思维和想象迈入到一个虚无飘渺的空想境界里,幻想着把一个自己最钟情的偶像美人(清雅秀美的或妖媚艳丽的、苗条轻瘦的或圆润丰满的)用自己最喜爱的方式杀掉(自杀、凶杀、刑场处决,枪毙、斩首、绞死、凌迟)。在虚拟的幻想中得到性欲和情欲的快意和满足。在冰恋者的心目中一个漂亮女人的逝去,就有一颗优雅、清白、纯洁和美丽的灵魂升入了天堂,夜空中又增添了一颗闪烁的明星。在他们的眼中,死亡是完美的结局,死亡是欢乐的享受。」张朝刚的这一番言语对我来说是前所未闻的信息,他为我的爱好找到了理论根据,我心里也是很高兴的。不过仍有一些不满足,于是又说道:

  「可是这终究是一种虚无的想象,无法满足人们视觉的享受。在现实生活中,除了处决真正的女死囚犯外,是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出现的,而真正的女死囚犯不论是怎样的美貌佳人,在刑场上也变得丑陋和血腥了,绝对不会让人产生任何美的感受!只有戏剧,只有在戏剧中可以按人的爱好和想象,创造出一个个生动美丽的女囚犯,再让她们在舞台的刑场上以最优美动人的姿态,被人『杀死』。可惜现在还没有哪一个剧团会演出这样的戏。」

  「也不尽其然。」张朝刚说:「天津有个名叫」三不管「的地方,这是一片中国政府不敢管,外国势力管不着的地方,是个黑社会帮派组织统治的地区,赌场、妓院林立,充斥着流氓、暴力、色情和凶杀。据说那里经常上演一些异样的剧目,有机会我带你们去逛逛,不知可有胆量?」

  「我们只是去买书、看戏,又不招惹他们,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我们三人约好,寒假时一同去天津游览。三人都是富家子弟,经济上没有问题,又都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走到那里都招人喜欢,且又是怀才健谈的智者,遇到什么情况也不会吃亏的,就这么决定了。

            一九三三年十二月十日

  自从我发觉自己身上有冰恋的因子后,便开始探索满足自身欲望的方法。我翻阅了许多中外小说,在字里行间寻觅着杀戮美女的情节。当看到圣女贞德在火刑柱上作垂死挣扎时,我为之伤感;读到《三个火枪手》中,那个陷害王后的坏女人密里狄被刽子手用斧子砍下人头,尸身扑倒在地时,我为之激动;想象中的法国王后玛丽在断头台上的呐喊;小苔丝在押赴刑场时的眼泪;《巴黎圣母院》中美丽的吉普赛姑娘爱思米拉达的尸体被吊在广场上示众时的悲伤,都使我久久不能平静。看来世界名着的作者们也不定有多少是我们的同好,是冰恋的嗜好者。可惜在我的眼中这些金发碧眼、丰胸肥臀、身高体健的外国娘们远不如国人玲珑秀美、苗条纤柔、楚楚动人的小姑娘更让人怜香惜玉,于是我又把目光瞄向了中国的美女。

  中国的古典名着中,对残杀女人的描写当首推《水浒传》了,也不知施耐庵对女人有特别的仇恨还是他也是个冰恋的爱好者,在他笔下的四大淫妇(武松的嫂子潘金莲、杨雄的妻子潘巧云、宋江的小妾阎惜姣及卢俊义的夫人)都死得十分惨烈。正因为如此,她们的故事在各种文艺形式中都有所表现,且广泛流传。其它如《三言二拍》、《包公案》、《施公案》、《彭公案》、《狄公案》等公案小说中都有处决女匪、女盗、淫女、刁妇的案例。前几日我还在旧书摊上寻到两本薄薄的古旧小说,一本叫《风月楼》,一本叫《清河闸》,都是描写淫荡妇人通同奸夫、谋杀亲夫、移祸他人、逍遥法外,最后在清官的察访下,原形毕露,落得个骑木驴游街示众,凌迟于市曹的结局。

  用小说及故事来描写女主角的可怜和无辜、淫荡和卑劣、悲伤和痛苦,最大的好处就是给读者铺开了一片广阔的想象空间,你可以在脑海里把她的形象描绘成你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和偶像明星的模样,因而在思想感情上得到完美的满足。但是从视觉的享受上来说就不及戏剧多矣!可惜目前舞台上残杀女人的剧目少得可怜。除了《水浒》上的几个故事外,常见的也就是《李慧娘》、《窦娥冤》及公案戏中的零星片断而已。且戏的大部分都在演绎故事的情节,杀人的场景也就是那么几个固定的程式,实在是不过瘾啊!虽则如此,我还是热衷于此道,仍在千方百计、痴心不改地一次又一次地寻觅着,观赏着凶杀女人的戏剧。

  我看得最多的是《窦娥冤》,看了三次。第一次可是名伶程砚秋出演的,最激动人心的是刑场游街的那一幕,窦娥刑前的凄凉悲惨、神情恍惚、万般无奈的神态,加上曲折缠绵、优雅哀怨的歌声,强烈地震撼着人们的心房。可惜程老板心肠太好,在剧情的安排上让她当了大官的父亲及时赶到,一声「刀下留人」救了窦娥一命。于是全场鼓掌、大快人心。只是对我来说感到窦娥的存活确实是大刹了风景。第二次也是个有名的演员主演窦娥,最后到是把她砍了头,但施刑的场景却是在幕后完成的,只听得「咚、咚、镗」锣鼓三响,就算把人斩了,颇觉不过瘾。第三次是一个不知名的演员,而且武功很好,游街时表演了许多翻、滚、扑、跌的动作,砍头的场面也是匠心独具,窦峨被反绑双手,背插斩标,背对观众站立在刑台边缘,刽子手举刀劈下,窦娥一个倒毛翻下,仰面平跌在地上,算是砍了脑袋,虽然没有看到身首分离、血流满地的惨状,在戏剧舞台上也算是标新立异了。

  正由于我在北平的大小戏院里看到的杀人场面都不满意,所以更加期待着天津之行的到来,希望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二章 探索

  奇迹寒假来了,胡教授和他的两个同学结伴到了天津。

  天津是中国北方的大商埠,对外贸易进出口的港口城市。虽然离北平不过一百多公里地,但两处的城市风貌和风土人情却大不一样。胡教授和王世荣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们又都是文人,对当地的地理环境、人文风情十分感兴趣,所以开头的几天时间就都用来参观市容、游览名胜古迹、了解城市的风貌和民众的心理特征等等。后来三个人就分道扬镳,各人干各人喜欢的事情去了。张朝刚是本地人,于是探亲访友、和家人团聚占去了大部分时间。王世荣则奔波于各个外国租界的大小书店和书刊报亭,寻找着sm方面的杂志和书籍,探索着是否真的有sm俱乐部的存在。而胡教授则一头扎进三不管的大小戏院和野台班子,寻觅着他所喜爱的凶杀女人的戏剧。

  下面我们来看看胡教授这一时期的日记:

             一九三四年二月十日

  来到天津已经五、六天了,跑了许多地方,看了许多东西,接触了许多人物,深深感到北平和天津真是不一样。就城市风貌来说,北平大多是四合院,天津的租界里分布着各国各地各式各样风情的小洋楼,真可以开一个万国建筑博览会了,而在老城厢的中国地界则是中国的四合院和中西合璧式的小二楼。再说风土人情也大相径庭,北平是三朝古都,是中国政治和文化的中心,人们都以帝王将相的后代自居,表现出一种庄严、古朴、清高和自负的优越感,而天津则是一个经济发达、商业繁荣的大码头,这里的人民忠奸善恶、鱼龙混杂,满清王朝覆灭后,末代皇帝溥义流亡到这里,带来了大量前朝的皇亲国戚、遗老遗少、达官贵人。国民政府中的总统、总理、部长们,北洋军阀中的督军、将军等,下野后大多也寓居在此地,这里潜伏着许多企图东山再起的政客寓公、闲云野鹤。还有在历次政治事变中为逃避现实而隐居在此的文人墨客、游侠技艺。还有为实业救国而投资兴办现代工业的民族资本家。再加上八国联军入侵,天津开辟为商埠后逐渐增多的外国军队、商人和买办。以及当地土生土长的恶霸帮会、流氓混混、鸡鸣狗盗之徒。把一个好端端的繁华大都市糟蹋得污烟瘴气,人们生活在一片忙忙碌碌、嘈嘈杂杂的氛围之中。这种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合璧的社会现实,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各种光怪陆离、无奇不有的社会现象,对于期求探索和猎奇的人来说,确又是一方沃土,看来我是来对了,肯定会有惊喜和丰收出现的。

  今天,我正式进入了「三不管」地区,在一个小旅馆的楼上暂住了下来。「三不管」是位于日租界和中国老城厢之间的一片方圆几公里的区域。几条窄窄的街道店铺林立、摊贩遍及、车水马龙、人烟拥挤,更有数十条曲折拐弯的胡同小巷,里面暗藏着数以百计的赌场、烟馆、戏院和窑子。大街小巷里充斥着身着皮袍马褂的财主恶霸、西装革履的翩翩公子、对襟长衫的雇佣打手、花枝招展的妓女窑姐、衣裳褴褛的流氓乞丐。也有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阔商和一身黑皮的巡警纠察,不过他们在这里并不是来行使权力的,只是来销金窟里寻欢作乐而已。依我看来,进入这个地区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正人君子,包括我自己在内,不也是为了满足私欲而来寻觅和探索的吗!

            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一日

  「三不管」大街上,明面有几家小戏院,挨个看去,上演的剧目也都是常见的那几出。只有一家贴着《全本玉堂春》的海报,在寥寥数十字的剧情介绍中写着一句「刑场处决」。这出戏我看过多次,没有杀人的场景呀?我到要看看杀的是谁?怎么个杀法?于是买了一张票,进去坐下。朝周围巡视了一下,虽不如大戏院的富丽堂皇,却也热闹非凡,提着篮子卖瓜子、果仁、烟卷、糖果的,托着盘子甩手巾把的,在一排排座椅中穿梭着、吆喝着,搅和得连台上唱的什么都听不清了。好在《玉堂春》的剧情已是家喻户晓,连台词和唱腔大多数人都能背得出来,也就不在乎听不听得清楚。到了熟悉的脍炙人口的唱段如「苏三离了洪桐县」等时,台上台下起了共鸣,同声高唱,也颇有意思。看来看去和一般的演法也没有大的差异,只不过苏三和王公子的对手戏表演得十分淫荡,惟一的亮点是最后加了一场刑场的戏,处决的是那个谋杀亲夫又嫁祸给苏三的淫妇皮氏。饰演皮氏的演员很是风流漂亮,被五花大绑着,脑后插一根长长尖尖的斩标,斜穿着一件大红的罪衣,半裸着露出一支雪白的胳膊和半个乳房,隐隐约约地还能瞧见一小撮从腋下呲出的腋毛。脸孔用白粉敷得煞白,又涂了一层透明的油彩,像是个恐吓得失魂落魄的样子。被两个公差押着在舞台上来回游走,不时地押往台口向台下示众。这时全场观众都沸腾了,鼓掌声、口哨声、欢呼声、叫好声响成一片。待把囚犯折腾个够后,才将她按倒背向观众跪下,刽子手举起大刀片,使劲挥下,尸体扑通倒在台上,差人们从地上捡起个假人头,递给监斩官,戏也就结束了。台下的看客似乎意犹未尽,吼叫着,久久不忍离去。

  散戏后回到旅馆,茶房帮我打开房门,备好茶水,然后问我:「听口音,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南蛮子,在北平念书。」我回答。

  「南方好啊!山清水秀。」茶房见我回答得风趣,说话也就随便了些:「不知公子到这儿来是要干哪一行?是嫖?是赌?还是——?」

  「三不管」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凡是到这里来的人,不是来寻欢作乐就是来寻仇打架的,所以茶房的问话并不使我惊奇,于是回答道:「来看戏的,听说这里有许多别处看不到的东西?」

  「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戏?红的?黄的?白的?还是黑的?」

  「请问大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戏还分颜色,于是求教于他:「什么叫红的、黄的、白的、黑的?」

  「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嘻、嘻,要我给你介绍介绍吗?」说着把手放在桌上,并伸出了两个指头。通过几天的实践,对行情有一定了解的我明白,这个动作表示「给两块大洋就告诉你」的意思。我是个挥金如土的少爷羔子,还在乎两块钱,于是慷慨解囊。

  「红的就是暴力凶杀,黄的就是淫荡色情,白的就是凄凉悲惨,黑的就是刑场处决。请问公子想看哪一种?」

  「我喜欢黑的。」原来还有那么多学问,真是闻所未闻。

  「那么——那么——」我看见茶房的手又放在了桌上,这次可是五个指头都伸开了,整整一个巴掌。这可是我梦寐以求、思之若渴的爱好,怎能错过。就又给了他五块钱。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幅「三不管」街道里巷的示意图,指着一个地方说道:「这条胡同叫喜庆里,这里有吉庆、同庆、吉祥、祥瑞等几家小戏院,他们就在这里演。演黑戏的头牌花旦当数于红娇,人长得漂亮,戏演得帅,人气特盛。往往一天要赶好几场,你就跟着她跑吧!她演到那里,你就看到那里,好在这几家园子都是计时收费的。怎么样?我这条消息值吧!」

  这个信息对我来说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兴奋极了,别说损失了几块大洋,就是付予千金也是愿意的。

            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二日

  今天好好睡了个懒觉,直到十一点才起床,在小店里吃了一碗打卤面,便悠哉游哉地朝茶房指示的方向走去。曲溜拐弯,再稍加打听,并不费力就找到了喜庆里。一条三米宽百米长度的小胡同,却散布着几个小戏园子。可能是由于他们演出的剧目多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内容,所以都不招摇,只在门口贴个不大的戏单,写明演出的剧名、主演、时间等。我在吉庆戏园的戏单上找到了于红娇的名字,今天演出的剧目是《马思远》,时间是下午两点。我看看表时间还早,就在各处转了转,买了点零食,待时间差不多了,回到戏园门口。前一出戏正好演完,,出来了一些观众,更多的人正在涌入。于红娇的人气还真旺盛,吸引了众多的观众。我随人流进入,在门口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你进场的时间,以便出来时好计时收费。吉庆戏园不大,是一座老式四合院改的,三间正房拆去了门窗筑成了舞台,天井中摆了一排排长凳就是看戏的地方。不一会儿,锣鼓响起、丝弦弹奏,开戏了。

  于红娇一出场,就得了个碰头彩,欢呼声、鼓掌声、口哨声、叫嚣声响成一片。仔细一看,这个于红娇还真不一般,水葱似的人物,杨柳细腰、扭扭捏捏,跑个圆场、轻盈飘荡,启齿歌扬、似玉珠落盘、清脆响亮。端正的瓜子脸庞上涂着一层厚厚的脂粉,掩盖了她的真实容颜,不知存有麻点或雀斑否?这也是我喜欢戏中美人的原因,戏中人个个都是美貌绝伦的。

  《马思远》是一出传统京剧,只因过于淫荡,一般剧团很少上演,剧情是这样的:江南某地,有一对小夫妻,丈夫马思远在外打工,妻子周氏在家开个小店谋生,周氏年轻漂亮,却不守妇道,趁丈夫不在家时与一个小白脸勾搭成奸。那一年岁末,马思远回家省亲,突然失踪,其妻周氏一纸诉状告到衙门,诓称其夫从未回过家,定是东家因故谋害了性命。后经清官审查核实,乃周氏伙同奸夫谋死亲夫,遂将周氏判处死刑,游街示众,凌迟处死。

  演出的确是激动人心的,当于红娇饰演的周氏一付醉眼惺忪、淫姿浪态地和奸夫相亲相拥、耳鬓厮磨、通奸鬼混时,下面的观众一个个心潮起伏、激动不已。我的耳边不断传来一阵阵粗促的喘息声。我也感到自己的丹田里冲出一股湿热的气息,脑子里幻想着也把这个周氏,不,是于红娇,搂在怀里猥亵一番。因为她太淫太美了!当周氏的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秋波突然变得凶光毕露、咬牙切齿地两手紧紧掐住她亲夫的脖子致他于死命时,许多人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嘶叫着,不知是因她为了寻求自己真正的爱情,作出谋杀亲夫的勇敢行动而鼓励和赞赏呢?还是为她那凶狠残忍、毫无人性的杀人举动而愤恨和诅咒。当看到她罪衣罪裙、五花大绑、背插斩标、在刀斧手的簇拥下,押赴刑场凌迟处死时,面无人色、两眼垂泪、凄凉哀怨、步履蹒跚地在舞台上游走,那种凄惨、悲切、可怜、无奈的意境充斥了整个剧场。怜香惜玉者发出了「啧、啧」的惋惜声,信仰天命者道出几句「该、该」的报应之语,一些惟恐剧情不够刺激的幸灾乐祸者,看到押解犯人的公差不停地用棍棒击打着她苗条秀美的身躯,她又做出各种翻腾、扭捏、疼痛和苦楚的姿态时,不禁喊叫出来:「狠狠地打!揍死她!」还有那些专为寻求刺激而来的男人,一声不吭,却睁着铜铃般的大眼,张开吐出半截舌头的嘴巴,一动不动的望着,从他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表情看来,他们的心里早已是倒海翻江、心潮澎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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