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

连喜欢的人也无法相信

只有唐塞过去

逐渐歪斜了

逐渐扭曲了

这个世界迎来的明日

* * *

巴达克并不喜欢唱歌。仅是受到托马与赛莉巴影响，导致他不反对偶尔享受能带来好时光的音乐。房里仅有的两张专辑是男性友人塞给他的电影原声与女性友人塞给他的爵士香颂，他认为为有时间时听音乐就要听点对得起自己耳朵的作品，而非听那些无病呻吟的泡泡糖流行歌曲。

正由后车厢将装满鲜花的纸箱搬到推车上的花店店员一直轻声哼唱着，协助对方搬运的老爹觉得这个曲调颇为常见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达列斯晓得自己的歌声成功引起对方注意，于是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清清喉咙准备吊高嗓。

「拥～有～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的人～～哼唱理所当然的情歌～～只是继续哼唱♪ 你～笑说～世上那么多邂逅～～明天就忘了♪ 并非彼此的唯一～～却紧握空无一物的双～手……♪」

「还嫌手上东西不够多么？达列斯，我们一人拖了两箱，车上还有六箱。」

「噗……你吐槽的点原来在这里啊。」

富带磁性的年轻男声唱出了曼妙的假声转音，他那较为年长的同伴却毫不犹豫地将之打断。歌唱的一方倒不怎么介意，因为从听者的回答能明白他的声音已经传达给对方了。达列斯微笑着将手撑在冰凉的推车把手上，感到堆着货品的推车有如水都的独木舟贡多拉一般，多么想在倒映华灯璀璨的湖面上纵情高歌，引领爱人朝仅属于他俩的方向前进。

老电影一般的镜头真是美好，即使是不知名的小成本独立片。巴达克回视不知为何自刚才就像划桨般挪动推车的同伴，惊觉对方露出的笑靥就像是冰淇淋上的彩色糖粒那么甜，于是他也莫名其妙地开始清喉咙，唱出那首被自己打断的歌曲。

「……的双～手……♪ 如今～～你是～否～依旧渴望我～～♪」

「嗯！很想要，我很想要巴达克噢w」

「爱我～～无论几次～～何时何地～～♪ 只爱我～～我会为你……」

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想这家伙会直接说出……想要我。多么直率的话语啊！而且由这年轻气盛的孩子毫不扭捏的在圣夜中吐着白雾说出，实在令人不忍移开视线。至少为他把这首歌唱完，这点事情还能办到。

自从妻子过世之后，巴达克已不记得身旁有伴儿的时光，时间就在身兼三份工作加上 努力照顾孩子中流逝。几位好友表示乐意协助，但在能力可及范围内依旧不愿麻烦朋友太多。尽管明白老友托马对自己的好强与见外颇有微词，身为老爹的他还是直截了当表明除了家人之外，任何对象也无法束缚自己。

唱着歌的男子意识到在一片雪白的景色里推着推车行走并非什么浪漫情景，其实做着任何事情也一样，在他而言责任感大于满足感。但若能有些可爱小插曲也不错，比方说为了现在双眸闪烁可比雪片结晶的青年唱完这首歌。歌词里描述的风花雪月也许无法实现，但这就是情歌为世人们所称道传唱之处。

「等等……别唱了。」似乎一直随遇而安的花店店员此时出声制止。其实没剩几句而已，巴达克边想边瞥了眼对方停下的推车，讶异的发现推车把手上那戴着工作手套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显然并非因为寒冷。

「因为你唱出来，我会当真的。」是么？原来即将出口的两个字如此沉重，即使人就在这里却无法直接了当做出承诺。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达列斯的神情看上与平时无异，就像是过去那些日子里跟在拉帝兹身后来家里蹭饭吃的孩子，但是自从他俩中学毕业后，这样的情况便大大减少了。

耶？这道菜叫作香油鱼……能吃吗？！老爹！！拉帝在上家政课时煮的看起来美味多了。但是……我要吃，别撤走啊。很难吃的，难吃，真难吃，大概只有我愿意吃这种剩菜DIY──烤秋刀鱼再淋上香油了。那边的辣豆仔炒脆蔬头倒是个不错的尝试，通常会扔掉的胡萝卜头与白萝卜头加上花椰菜炒辣的还蛮好吃的。你看你看，卡卡罗特吃不下啦，就让我经常过来帮忙消灭剩菜吧。

记忆中的少年胃口很好，而且总是带着诙谐的笑容。无论自己利用剩菜拼凑出多么罕见的创意料理都能吃得下肚。而且还吃得挺开心的……嘛，即使是剩菜，原本也是花心思做出来的料理，卖相差了点之外没有不能入口的道理。久未做菜的老爹忽然想起某天拉帝带卡卡去看电影，自己试着按照拉帝的食谱做了西点，待那蹭饭的家伙按时登门用餐后默默放到他手边。少年一反常态没有马上边吃边给中差评，而是双手握住了碟子的边缘。也许青年不曾明白，一个人内心挣扎时的小动作即使历经年岁增长也很难改变。

「达列斯……」

「干嘛这种表情，别认真……我骗你的啦！到了，就是前面这座教堂。」

还是无法说出内心话的花店店员急忙将推车上的两箱鲜花放在教堂后门，然后按下了门铃。应门的神父身着黑色长袍却留了一头靛蓝色及肩长发，颈间还挂着以神职人员而言显得有些招摇的宝石项链。巴达克猜想那是红宝石，毕竟这座城市里有许多笃信基督教的人士，募款再加上个人钟点费想来所得颇豊。

「戴兹～～今晚主持弥撒的是你吗？不良神父真是混出头了！！」似乎与宗教完全无 缘的褐肤青年拍着放在门口的瓦楞纸箱朗声笑道。只见被讥为不良神父的客户扶着额头窘困地响应「达列斯少爷……请您别在友人面前开小的玩笑。」花店店员好似不很在意地摆摆手，这个举动却令面前的神父紧张到全身僵直，几乎连回话也做不到。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巴达克耸了耸肩，指着空下来的推车道「去搬剩下的吧，搬完再叙旧也不迟。」

出了教堂后门，达列斯的推车快得像在银白波浪上疾驶的小舟，巴达克追在其身后没有出声。他不晓得对方为何突然感到急迫，只是本能的加快速度。到了货车附近，褐肤店员迅速把三箱鲜花搬下来以绳子固定好，然后奋力推着有些超载而吱嘎作响的推车道「咱们快点搬完，再向戴兹蹭几个姜饼人当回程的点心吧。」

闻言感到有点好笑的老爹深吸一口气，右脚蹬了下推车后用劲一推赶上对方，在他那年轻的同伴耳朵后方唱道「只爱我～～我会为你留～下～～♪」 此举令原本只管向往前冲的青年紧急煞车，跟着似笑非笑的睐了他一眼。

「当真当真。」

「你当真，我没不当真呀～～」

但是为什么要在我脑袋后方说话？……想不透。达列斯敏锐的感受到巴达克的发丝与气息贴近过来，于是在按完后门的电铃后急速转身，但是对方的动作比他快上两倍，所以他的嘴唇只是擦过那沧桑面颊上的疤痕。

「在神的面前，你也能发誓自己当真？」

「你相信神？那么……先让我祈祷一下吧，亲爱的达列斯。」

巴达克轻轻地推开挡在入口的年轻恋人，不去考虑日后是否会为这个行动后悔。他知道自己还会推开这个迷人的孩子数次，唯有今夜不会离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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