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１.

在老天的庇佑之下这是个晴朗干燥的周日，却也改变不了天冷的事实。阳光微温的金色触手穿过厚重云层轻抚上青年的面颊，令正打算走向停放割谷机仓库前的他瞇眼仰首，渴求寒冬里难得的温暖却也难以直视那道耀眼的锋芒。

顺了下那头如同火焰般倒竖般的长发，拿起顶部挖空的鸭舌帽往脑袋上一罩，农场少东正要跨上割谷机时，赫然发现驾驶座上早已有人！……是那个工作能力一般但饭量特别大的寄宿工人。这小子上周才学会开割谷机，完全是个新手来的。少东叹了口气，却也找不到把对方从驾驶座上挥下来的理由。

「新年快乐☆ 贝吉塔。」

「咳嗯……卡卡罗特，你的新年从31号清晨四点就开始了？」

「嘛，作为今年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我超开心的！你开心么？」

望着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脸不置可否神情的雇主，蟹头工人面上的笑容好似透出云层的阳光般点亮周遭的空气。彷若令人眷恋的明媚初夏，使他的雇主不禁多看了几眼，随即惊觉自己显然受到吸引而乱了步调，便抿起嘴朝始作俑者那双大脚的脚脖子迅速踢去。贝吉塔晓得这一下虽然踢得精准，力道却不够狠，所以当卡卡罗特佯装疼痛哀哀惨叫时，他只是声调冷澈地要求对方开始收割。

割谷机隆隆地行过无边的金黄麦田，求好心切的农场少东不时出声指示他的工人让机器走直线时再直一点，保持这个速度前进，如果驶得太快就无法割到全部的小麦等等……然而那素来自由成性的蟹头工人只是微笑着继续工作，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随便口吻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贝吉塔边狐疑边瞥了眼已经将麦田收割完成四分之三的卡卡罗特，忍不住有点毛躁的开了口。

「卡卡罗特，别笑得那么恶心。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啊！」

「哪，贝吉塔～～先跟你约好，明年我也是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

「啥？！这……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如果明年也成功再约定后年，如此这般～～直到永远。」

农场少东意识到机器嘈杂的运转声停了，在麦香四溢的空气中他总算发觉自己长久以来封闭心灵感官太久，所以没能察觉他的工人如此高兴的原因。卡卡罗特这个牛皮糖没被正面拒绝之前都会抱着希望，也许在那双无比灵动的眼里看来所追求的目标只是外冷内热的别扭性格。贝吉塔咬了咬下唇，抬头回视以平凡无奇却狡黠无比的话语作为告白的追求者，看来真有必要确认一下这家伙何以如此吸引人的答案。他取下白底蓝边的工作手套，以掌心包覆住眼前大孩子的被晨风吹得冰凉的脸颊。

「新年快乐，卡卡罗特。明年也请多多……欠揍！！」

「痛痛痛……痛啊！！贝、贝吉塔，冷静点……别净是打脸啊囧」

撤回前言！会趁人不备偷了个吻的家伙只有多多欠揍的份儿！！农场少东恨恨地边甩巴掌边想。尽管被亲的是掌心的肉，小个子的他火爆性格可不容忽视。

大清早就有饮料商来电寻问鲜乳的卖价在长期合作下是否能有优惠价格，褐肤青年在喂食家禽家畜及农舍的清理工作告一段落后便想电话连络雇主，但是孔武有力的工头一反常态细心的指出割谷机的杂音很响，不止听不清来电铃声，估计少东连手机的震动也感觉不到。作为一个才开工不满两周的好工人，达列斯决定亲自把这个做生意的好机会禀报老大。

反正喂食与清理工作有工头那巴与其它老手工人们在也不会有问题，自己只要在开始煮午餐前赶回去即可。没轮到收割工作的人就要负责午餐是不成文的规定。结果他巴巴的赶来现场，正好看到满面绯红加上额头爆出青筋的贝吉塔，以及左颊浮现一记红肿手印的卡卡罗特与其它工人们默默无语地将收割好的小麦堆进谷仓。素来调皮的他忍不住偷笑起来。

「少东，刚才弗利萨集团旗下的勇士特战队饮料股份有限公司的奇纽经理来电找您，希望能与您商谈长期合作下的鲜乳卖价。」

「啧……奇纽的笨脑袋哪来这点心思，八成是弗利萨起的头。」

「那么，这是勇士的连络电话与地址……」

「达列斯学长、学长啊～～今天中午吃什么？」

「牛肉馅饼以及水果派。是说现在才上午七点，你就想吃午餐啦？」

贝吉塔是个急性子，三步并作两步就往方便书写与电话连络的办公室走去。达列斯并不能如预期的详细报告，因为飞速完成工作的卡卡罗特开始跟前跟后的想先拿些点心填填肚子。被缠到没有办法的学长于是变出了早餐时悄悄打包的奶酪与全麦面包。注视着一接过食物就立马往嘴里塞的学弟，他不禁又笑起来。也许不止贝吉塔少东拿这个少根筋却总能掌握重点的大胃王没办法，自己也在被当成「同是天涯牛肉人」时就懒得去想更多了。

眼看对方吃得差不多，身为学长的注意到学弟随手往挂在颈项间毛巾抹了抹手就拿出手机。发觉对方煞有其事认真拨着号码，总觉得是打给女友吧？果真如此的话，少东留下的那记既红且深的手印又作何解？

「喂？老爸，你还好吗？嗯，我很好喔。我现在贝吉塔农场打工，等储够旅费就会再次迈向旅友人生。新年？……应该也会在农场渡过，遇见了很可爱的人。嗯嗯，认真交往的可能性？90％左右吧，如果要结婚的话，一定会寄喜帖给老爸跟老哥啦～～」

达列斯原本以为卡卡罗特是要通电话安抚女人，没想到会打给老爹报平安。一时之间觉得有点无趣了，不过听这谈话内容，感觉他对贝吉塔比想象中还要认真。是说结婚什么的，现在讲还早吧……估计是电话那头令人囧囧有神的老爹问的，难不成是希望在家长见陪同下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不过无论怎么想，自己这个学弟都不像会接受父亲刻意安排的人呢。

慢、慢着……卡卡罗特的老爹不就是巴达克吗？！

褐肤青年「噗」一声吐掉咬着的麦穗杆子，冷不丁地逼近眼前似乎找不出令严父满意的理想答复的青年，一把拿过了对方的手机贴近耳畔。

「一张喜帖就想蒙混过去？老子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发掉，皮绷紧点！！先让你在交往的家伙洗干净脖子准备见我，听到没有？」

「听到了，臭大叔。」

只是六个字就让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身为学长的恶作剧者眨了眨眼，眼神飘向一旁支着双颊坐在木凳上准备看好戏的学弟，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分别后才经过一周的，为何涌上喉头的不是爱的絮语，全是埋怨叨念？可是听到那把粗犷不羁的声音带着讶异令他狂喜不已，得全力隐藏才能不被发觉。

「达列斯？！你跟卡卡在一起？你们……」

「不，真不巧呢……本少爷依旧孑然一身。相信你记得拉蒂说过的话，无需缀述。巴达克，我很好，只是很想你。可恶，我他妈似乎无法不想你这臭大叔……」

卧槽，卡卡罗特在边上笑出声来了。夺过手机这个举动是今年犯下最大的错误！达列斯懊恼到想抽自己两个耳光，不要说全力隐藏了，根本难以控制啊！！

电话那头再度沉默下来，就在陷入苦恋的青年窘迫地想要切断与所爱的人唯一的连系时，那把予人安宁的低沈嗓又在耳畔响起。不同的是这次带点压迫感，像是细碎纷乱的火苗般灼烧着他的心脏。

「想我？！想我就快点滚回来！！该死的臭小子……」

「巴达……说你也想我。」

「啥？！」

「说你想我，就说你真的很想该死的臭小子吧♪」

褐肤青年明白自己在这场恋爱战争中尚未得胜，但也不见得全盘皆输。唯一的筹码就是爱人盼望他回到身边。握紧手机，他心中转着数个灰暗的负面念头，包括毁了这只手机、再次不告而别甚至完全销声匿迹。

眼看对方把自己的手机愈握愈紧，卡卡罗特也有点紧张了。不过倒不是因为没有买新手机的预算，好歹自己现在也是有薪一族。怕只怕里面的电话号码跟着灰飞烟灭了，他完全没有做任何抄写备份。

「你这臭小子……我一直有想你，但是没有『很想』。」

「哈？大叔，这什么意思？！」

「我想你……想到得狠揍你一拳再把你直接压倒在地的程度。」

「哦喔……出乎意料的激烈，这样难道不算『很想』吗？」

达列斯知道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摸不清巴达克打着什么主意。该不是想巧妙的编些今后拒绝往来的理由吧。渴望却又不去设法得手究竟是何种心境？以褐肤青年惯有的处事思虑而言无法揣摩。

「徜若我真那么想你，你无法在圣诞夜离开。所以我不止是『很想你』而已，我喜欢你，而且也尊重你离开的意愿。」

「喜欢吗……巴达原来只是喜欢我而已？不爱我？」

「达列斯你……你别他妈得了便宜还卖乖！！」

「哈哈哈～～爱我～～再多几回～～用尽全力～～♪ 只爱我～～我会为你……」

听到心仪的大叔那着急中不失宠溺（？）的语调，拥有被爱自信的臭小子很顺的唱起歌来。唱的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情歌」最后的高潮部分，边唱边想再听听对方的反应，没想到只到细碎的电子音『哔──』一声，直觉的将手机挪到眼前，这才发觉屏幕已经全黑了。

啊啊啊啊──该死啊───还没唱到最重要的一句啦───

「学长，你跟老爸的步调到底是慢还是快啊……总之无论如何也很纠结，纠结到我的手机都没电了。」

卡卡瞧瞧满脸黑线的达列学长，不费吹灰之力取回自己的手机。估计得等到放饭的锺声响起才能解除学长的石化状态，在此之前不如用葡萄酒在他脸上画些好笑的涂鸦取乐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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