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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自在行(加料版全本) - 23,5

[db:作者] 2025-07-01 09:49 5hhhhh 3820 ℃

  酒菜上满,巴音也被抱走,民族风极浓的晚膳在热闹的气氛下开始,宾主互相敬酒谈笑,朝鲁父子对他们都非常热情,招呼周到,充分表现出塞外民族的好客作风。朝鲁家中女眷不少,她们以各种原始手法制成的肉类和以山间佐料腌制的苦菜吃得众人胃口大开,赞叹不已。

  历史上对于白霫族的记载极少,元越泽在席间听到不少有关这一族的奇风异俗,大感有趣。

  又干一杯,元越泽突然道:「若我猜得不错,老丈一家人该是铁勒契苾部的后代,怎会住在这里呢?」

  朝鲁父子面现骇然神色,又望向部日固德,部日固德惟有苦笑以抱,谁知道元越泽联想力会这样丰富,事实上连跋锋寒这土声土长的草原人以及越克蓬等车师国人,对契苾部的了解都极少。

  跋锋寒大手拍上元越泽肩膀,大笑道:「各位莫要惊慌,我跋锋寒以人头担保元兄绝无恶意,你们可是听说过毕玄被人击败一事?」

  朝鲁惊讶地点头道:「苏德上次在室韦南边听说过此事,回来后说起,大家都只以为是谣言,毕玄谁人不知?他可是大草原上的神,谁能击败他?莫非……」

  跋锋寒自豪地道:「就是我这位汉人兄弟作的,他英雄了得,我跋锋寒也是他手下败将,试想他若真想害人,谁能挡他?还有小俊,呼延金就是被他亲手斩杀的,尸体尚在野外,不知有否被野狼吃掉。」

  越克蓬亦在一旁点头,朝鲁父子几人齐望元越泽和任俊,脸上神色已转骇然。以跋锋寒的信誉,以及车师国将军的身份,怎可能说谎?

  元越泽被夸得老脸一红,给了跋锋寒一拳,诚恳地举杯道:「在下言语有失,几位若有难处,就请忘掉这个问题。」

  朝鲁父子连忙举杯,又干了一杯后,阿木尔盯着任俊道:「我们的人虽然很少外出,但呼延金的恶名确是有所耳闻,任兄弟竟可杀掉他,定也是个绝顶高手。」

  任俊连忙客气。

  朝鲁猛灌一杯酒,怅然叹道:「众位都是英雄人物,教人佩服。没错,我们是契苾部的后代,当年歌楞大汗文武双绝,被推为铁勒首领,率众反抗西突厥,八战全胜,西突厥步步后退,岂料一天夜里,被人刺杀于万军保护的帅帐中,我当时就在侍奉大汗夜读,若非因胆子小而被吓昏,恐怕早丧命了。之后我军大败,再到后来才有乙失钵崛起,率部立庭燕末山之事。大汗死后,忠于他的一部分人开始迁移,行了近一年,我们才找到这里,于是在此定居,一晃时间已过快二十年。」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众人深深感受到他至今想起当时自己的无能,仍旧捶心痛恨。

  越克蓬愕然道:「小弟生在西域,对铁勒也算了解,却从未听人提起过贵部。」

  跋锋寒点头道:「我出生在回纥的高昌,也只是偶尔才听人提过一两句贵部。草原上一个部落的没落,代表另一部落的兴起,像贵部这样快速陨落的,确是极少数,若再加以人为阻止消息传播,不为外人所知也非难事。」

  朝鲁擦了一把眼角的浑浊泪水,道:「我们当时都认为是西突厥派高手做的,不过听二位一言,又觉得好象与乙失钵也有脱不开的关系,此人我当年也见过,虽有雄才大略,但为人狡诈,权力欲极重,有与西突厥合谋害大汗的可能。」

  元越泽心忖那时候该是云帅刚刚落脚西突厥,不要说那时他根本没有能力在万军中刺杀一人,由时间上推断,可能统叶护根本都还没动身去请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人,他沉声道:「老丈可否为我描述一下此人长相?」

  朝鲁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之光,狠狠地道:「一辈子我都忘不掉他,那人身材魁梧,一身黑衣,头带狰狞面具,浑身都是死亡的气息,一双眼睛凌厉得足可以杀死人!但他说话时却是温文尔雅,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感觉。」

  元越泽暗叫不是刘昱尚有何人!突然又想到怪不得统叶护对他如此推崇,原来二人认识日子比云帅还要早。

  心念电转间,只听朝鲁继续回忆道:「当时大汗身死,士兵们舍生忘死地杀上,那人腾空而起,与另外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同伙击掌后借力逃走。那同伙面色土黄,长相平庸,嘴角有颗大痣,鼻子又大又扁,我从未见过那么大鼻子的人,大汗的禁卫过千人,全是好手,午夜后我醒来事,发现他们全死了,全死了……」

  此时他已说不下去,显然被勾起了脑海最深处的记忆引起了难过与惊惧。

  三个儿子立即安慰他。

  元越泽皱眉道:「那同伙可是用的一把金枪或是巨斧?」

  朝鲁伏案摇头道:「他用的确是一把枪,却不是金枪。」

  话虽如此,元越泽几可肯定是席风,面相虽是不同,但想到他曾扮过太监混在长安,当知此人在易容方面很有心得,至于为什么不用金枪,或者是那时还未得此神兵,又或者是掩人耳目吧!

  朝鲁情绪失控,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为他渡气静心,等他睡去后,众人被阿木尔安置在东宅的一列空舍住宿,越克蓬等人逃亡一日,一头扎上土坯砌成的大铺热炕上的松软厚裘席,借着酒劲,昏沉沉睡去。

  元越泽三人由于被人尊崇,安排同室,先拉单琬晶出来为跋锋寒洗髓伐毛后,再哄她回去,三人躺在温暖的土炕上,毫无睡意地开始聊天,面对跋锋寒的不解,元越泽也不隐瞒,将能讲的都讲了出来,听得跋锋寒连抽冷气,接着又苦笑道:「虽说你现在以『怪物』自居,但我真的怀疑你的韧性,要知道颉利因毕玄受挫一事而被牵连,受辱极重,若不能成功报复,他在草原人心中的形象将一降再降,所以他必会出动大批金狼军,你今日见过契丹马贼的强悍了吧,金狼军至少比他们强上一倍。你能杀得过来吗?」

  元越泽同样苦笑摇头,道:「你知道毕玄回到突厥后都干了什么吗?」

  跋锋寒摇了摇头,不屑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他毕玄年事已高,且习惯了高高再上,一经打击将再难翻身。」

  元越泽不知怎的又想起宇文伤那晚的话,接着是朝鲁说过的话,脑中开始混乱,瞟了一眼双目失神望着天棚的任俊,对跋锋寒道:「跋兄教教小俊如何恋爱吧,这小子毫无经验,又是个情种,我要先去拜访两位同乡。」

  说完,丢下失笑的跋锋寒和窘迫的任俊,起身穿衣离去。

  跋锋寒心忖老子又不像你是这方面专家,见任俊眼泛激动,惟有硬着头皮开讲。

  元越泽踏着月色,很轻松就找到朝鲁口中位于村口的猎户苏德家,朝鲁一家所住的房子已是村中较大的了,但苏德家所住的地方较朝鲁一家还要阔气,平滑的石壁上,硬凿出两层小楼的样式,门外的小园中沟壑纵横,似是种下了可供自己自足的粮食蔬菜。二楼处窗口仍有亮光透出,隐约传来一把粗声粗气的女子声音。

  元越泽暗叫天助我也,飞身而起,俯在窗边,只听那粗声粗气的女声以突厥话不停地骂着,都是些脏话,什么小贱- 人,只会勾引人的婊- 子等等,另外一个女子在轻微的抽泣着,不敢答话。一楼处传来一把洪亮的声音,那粗声粗气的女声又骂一句,脚步声响,下楼去了。

  刚刚三人的身份,元越泽已可肯定,暗骂那妇人口中无德时,窗口突然传来抽泣声,他可以想象得到这苦命女子泪洒双眼,对月悲叹的情景,一个翻身,灵巧入内,大手飞速按上她的小嘴,贴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怕,我是汉人。」

  那女子立即点头。

  二人身体贴紧,这女子全身柔若无骨,香肌丰- 满,充满弹性和青春活力,元越泽尚未看清她容貌,已领略到她的魅力,趁着原始反应生出以前,他迅速拉开二人距离,一看之下立即呆住。

  她身着有些脏的粗布长褂,却无损半分清丽迫人的美貌和动人身段。精致的五官完美地镶嵌在脸上,盯着元越泽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慌。

  让元越泽惊呆的并非她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仿似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也不是她微微鼓起的娇嫩脸蛋儿上的红手印,而是她的相貌,竟与萧琲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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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将那高贵女子偷偷带出来,召萧琲出来确认,果然,那女子竟是她的亲生女儿,旧隋南阳公主杨妟. (注:此名字为笔者个人杜撰,原本想根据《新隋唐演义》中她的亲妹杨吉儿之名来为之撰名,可杨吉儿之名也是人为杜撰,还不如我自己来一下的好,此名字是根据她三个兄弟的名字而来,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母女俩抱头痛苦,晃若隔世。

  元越泽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只有这样,萧琲才能宣泄被深深埋藏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担忧,杨妟也能将这段非人生活中所积压的悲愁与凄苦释放。

  隋唐时期,有许多出名的宫廷女性,上至隋朝两代国母独孤伽罗,萧琲,再到大唐开国皇帝李渊的原配的窦皇后,太宗李世民的原配长孙皇后,隋室的南阳公主,唐室的平阳公主,任何一个都是在后世史书中留下美名的女性。更不用说后来的历史上唯一女皇帝武则天,「文佳皇帝」陈硕真等等人了。

  母女哭累了,萧琲心疼地看着女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向来恬静的玉容上罕见地泛起煞气,起身就欲寻苏德老婆的晦气。

  杨妟香肩依旧在轻轻抽动,柔弱地拉住萧琲,摇头低声道:「母后不必如此,若非他们相救,我早已死在河北,这几个月就当是还了他们一家的救命之恩吧。」

  她声音哀婉动人,模样楚楚可怜。似是短时间无法改口,所以还下意识地称萧琲为「母后」元越泽一双亮赛星辰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

  史书上如此评价她「美风仪,有志节,造次必以礼」杨妟十四岁嫁予宇文士及,公公宇文述重病快死的时候,她以千金之身亲自调饮食,手自奉上,足见其孝顺。不要看她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实际上这位皇室贵女的性格极为刚毅。

  史书有记载:宇文化及为窦建德所败,士及自济北西归大唐。当时河北最强大的势力就是夏王窦建德,当时隋朝的旧臣引见建德,莫不惶惧失常,只有唯南阳公主神色自若,见窦建德时公主自陈国破家亡,不能报怨雪耻,泪上盈襟,声辞不辍,情理切至。建德及观听者,莫不为之动容陨涕,咸敬异焉。后窦建德因要治宇文家的罪,曾对她说:「宇文化及躬行弑逆,现在将族灭其宗。公主之子,法当从坐,若不能割爱,亦听留之。」

  ,南阳公主竟任窦建德杀死她只有十岁大小的孩子宇文禅师,这点放在后世看,简直是不可理喻,对古代礼法忠诚到了愚蠢的地步。此后不久,南阳公主剃发为尼。一直生活在窦建德所控制的势力范围内。及建德败,南阳公主回到西京长安,后来复与宇文士及遇于东都洛阳。公主决意不与相见。宇文士及就之,请复为夫妻。南阳公主拒绝了他,说:「我与君是仇家,只恨不能手刃君,只是因为令兄谋逆之际,君并不预先知情罢了。」

  士及知不可屈,乃拜辞而去。

  萧琲非是冲动下就会忘掉一切的人,闻言止住身形,为二人介绍。

  事实上杨妟早已猜出元越泽的身份,萧琲凭空出现,已说明了一切,而且像他这样英伟的人,怎会横冲乱撞也可以撞死几个那么多?但她向来高高在上,别说从前,就算被苏德救回来,也未被男人这样狠狠地盯着看过,心中生出不悦时,反观元越泽气度淡雅,眼神清澈,一点没有色眯眯的样子,反有种说不出的尊敬味道,教她没来由的脸红心跳,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元越泽回过神来,仰天叹了句「遥夜微茫凝月影,浑身清残剩梅魂」不理呆望过来的杨妟的惊呼,直接将二女收起,转身飞驰向巴音所说的另外一个「老乡」所住的方向。

  一切都交给萧琲慢慢解释好了。

  来到那所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前,内里隐隐透出灯光。

  元越泽轻轻敲门,以汉语朗道:「在下路过此地,可方便进来?」

  屋内灯火光倏地消去,一片漆黑中,一把充满敌意的苍老声音响起,同样以汉语道:「老朽已经睡下,请恕不方便见客,兄台请了。」

  元越泽手上用力,推门而入,大笑道:「人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大家好歹都是同乡,先生为何这般见外?」

  他虽是不屑礼法之人,但也不会做出这等没礼貌的事。只是刚刚隐约听出屋内老者语气内带着恐惧,令他心中隐约泛起一个轮廓,一时间却又把握不到关键,惟有硬闯。

  小屋内虽然一片漆黑,但一切事物都被元越泽的一双亮眼看在眼内:这小屋内除了一处角落里的火坑和简单炊具,以及墙角处安放着一简陋的木床与床边的小木几外,再无他物。发霉的棉絮上,坐着一个五十岁不到的人,他半秃大脑袋被似是不堪负荷的长颈脖独力承担,留着两撇灰白的胡子,眼神疲倦而若有所思,面上皮肉松垂,眼肚浮肿,一副长年沉迷酒色的衰颓样子。

  上前点着灯,元越泽在他对面席地而坐,掏出两支香烟,点着后递给他,深吸一口,道:「先生勿要害怕,在下元越泽,此来并无恶意。」

  那人起初只是木然地接过香烟,借着昏暗的灯火,看清楚元越泽的长相时,双目亮起精芒,接着又回复那种万念俱灰,心如枯木的疲惫神色,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再听到他的自我介绍,立即跳了起来,瞪大双眼,浑身颤抖地指着他,失声道:「你……你……」

  元越泽吐出个烟圈,耸了耸肩膀,洒然道:「不会先生与在下有仇吧?」

  那人剧烈呼吸半晌,才坐下,淡淡道:「元兄找本人有何贵干?」

  元越泽微笑道:「说来奇怪,本来我只是听人说这里住着个汉人同胞,想来看看,但来到门前时,又觉得脑中有一丝未明朗的线索,只好进来探求答案。」

  那人神情凄然,喃喃道:「同胞!同胞!」

  接着双目亮起精光,盯着元越泽道:「外界传言看来是真的,元兄的灵觉竟已臻至此等凡人无法企及的玄奥境界,请问阁下为何来到草原。」

  元越泽完全没义务回答他无礼的问题,闻言却直言不讳道:「在下一为鬼煞而来,二则是为日后的统一大业。先生若是有遇到什么不平事,大可对我说,元某人专爱管这样的闲事。」

  事实上只要不是傻子,谁不知道元越泽是志在天下的人,任谁都可猜到他此来是要为日后踏平草原大漠做准备。

  那人双目射出沉痛的神色,口中却哈哈大笑,心中的痛苦与愤恨就像深藏地内的溶岩,再压制下下去,要从火山口喷发出来,眼角也溢出两行浑浊的泪水,笑声中满是凄凉,在昏暗的油灯映衬下,使他佝偻瘦弱的身影愈发显得孤寂。

  元越泽一边吸着烟卷,一边淡然地望着他。

  许久,那人笑声渐渐转小,伸手擦干泪水,狠吸两口烟,道:「本人真名早就忘记了,人人都叫我『箭大师』,元兄这等大人物,自是没可能听过。」

  元越泽摇了摇头,讲自己从山海关赶来,听到的「百花惨案」一事讲出,最后道:「想不到竟可在此地见到先生,真是教人惊讶。」

  箭大师恨声道:「我怎会那么轻易就被他们抓住或是死去!」

  顿了一顿,继续道:「元兄出过关吗?」

  元越泽摇了摇头,口中却道:「我知道先生的仇人就是室韦的深末桓。」

  箭大师一愕,接着像苍老几年般,面上血色尽褪,点头道:「从此地北行四百里外,就是室韦的地盘,我的大仇人就是室韦人。」

  接着他静了下去,良久,方缓缓道:「那是七年前一个夏天,我当时在山海关开工场,专制弓矢,刚娶得如花美眷,生活如意。一天有位自称室韦王族叫深末桓的人领着大批随从来向我买货,我见他长得一表人材,言谈风度雍容慷慨,兼之他买货又是用来对付我最痛恨的突厥贼徒,加上他刻一镪迎,竟引狠入室,把他视为知己,岂知……唉!岂知此人狼心狗肺,唉!」

  元越泽沉声道:「深末桓既是室韦沙帮的帮主,与妻子木铃并称『夫妇恶盗』,他们在塞外臭名远播,率领群盗来去如风,没有人能奈何他们,据闻他们还得颉利暗中支持,肆虐辽北,杀人无数,先生怎会给他愚惑的?」

  箭大师痛心的道:「那时他确是南室韦的王族,恶名未彰,至南室韦被大室韦所败,他始沦为剧盗。有一晚他蓄意把我灌醉,奸- 污了我妻子小娟,把我珍藏的弓矢一掠而空,去如黄鹤。可怜小娟自此一病不起,终含恨而逝。」

  元越泽点头道:「这是旧事,听先生的意思,前段时间的『百花惨案』也是他做的?」

  箭大师道:「沙帮的人,打死我都认得。幸亏他们并不是来强抢我藏好的两把神弓,否则我也没命逃出来。」

  元越泽道:「请先生细说一下。」

  箭大师一双老眼射出深刻的仇恨之色,道:「他们是借『安乐惨案』突发,北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安乐才会突然对我发难,听他们的意思只是要生擒我,交给颉利。哼,任他们再凶残,斗智又岂是我的对手?逃出来后,我想到有人说过白霫族族风原始,人人爱好和平,就想到来此隐居,以图异日报仇,看来真是天怜我也,教我今日得遇元兄。」

  元越泽心中一寒,他已可肯定颉利派人来抓箭大师的目的,草原人人擅长骑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能有箭大师这样的人物为突厥人制造弓矢,那么突厥人的实力无形中将得到大幅度提升。由此更可见颉利是绝不会放过中土这块肥肉了。甚至再推测下去,颉利见赵德言已失踪,定会担心多年大计泄露,于是计划改变,打算趁即将到来的李唐入关大战浑水摸鱼,一举南侵。

  当然,这只能是推测。

  再吸一口烟卷,元越泽道:「就是没有先生的大仇,我也不会放过深末桓夫妻,先生若不介意,可否与我回中原住些日子?」

  箭大师愕然道:「当然可以,我甚至还想多造些弓箭,好好『报答』颉利。但我若跟在元兄身边,怕会脱你后腿。」

  元越泽引领他进入手镯,在他的震惊神色中简单介绍,安排他先休息后,独自出来。

  回到朝鲁家中时,任俊不知跑去了哪里,只有跋锋寒与额尔德木图在闲聊着。

  见元越泽进门,额尔德木图立即起身,恭敬地道:「元兄竟是多年前声震天下的人,小弟真是看走了眼。」

  元越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趴在被窝里的跋锋寒,知道是他又在为自己吹嘘造势了。

  二人坐上炕沿,元越泽环视道:「小俊去了哪里?」

  跋锋寒枕上胳膊,叹道:「你那好兄弟一见人家姑娘就双眼冒光,刚刚图兄鼓励了他两句,他连老爹叫什么都忘了,跳着去骚扰人家了。」

  额尔德木图欣然道:「任兄为人豪爽,且又斩了契丹恶贼呼延金,乃是大英雄,小妹一向眼高于顶,我看他们也挺配的。」

  元越泽摇头失笑,接着道:「图兄英武非凡,恐怕是不甘心在此地终老吧?」

  入世久了,他也有点相人的本领。

  额尔德木图闻言怅然道:「小弟确实很想出去闯荡,顺便找到当年刺杀大汗的恶人,怎奈家父与其他长老定下族规,不许我们后辈再出此地。」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才又苦笑着道:「跋兄刚刚已对小弟讲明那刺杀大汗的人修为之高,小弟心生颓然。」

  跋锋寒突然道:「按令尊所讲,你们一族人不过是二十年前才到此地,就我所知,白霫人存在的时间远超百年。」

  额尔德木图解释道:「这是跋兄误会了,在我们一族人未来到此地前,这里确实住着白霫人,当时大概有六个部落,其中最强的是距此地一百四十里外的都伦纥斤部落,族长霍伦都,有众四万户。那时我还小,听家父说当地的百姓大都靠原始生活方式生存着,渐渐的,契丹、奚族、室韦等地开始有一些厌倦战乱的人移居过来,带来一些新习惯,融合十几年,就成了现在的白霫族。比如苏德,他原来就是契丹人。」

  跋锋寒沉吟道:「那就是说这个村子只是白霫族的一小部,霍伦都就是你们的头领?」

  额尔德木图道:「差不多吧,但受前几年暴雨影响,这一片区域内暗沼处处,暂时无法真正建立起军队,所以他还没法与奚族现在的阿会氏相比。」

  奚族从前也称库莫奚,与契丹同是东胡鲜卑宇文部的一支,共分辱纥王、莫贺弗、契个、木昆和室得五部,各部酋称俟斤,由阿会氏任群长。

  元越泽心忖原来此地竟是有无数暗沼,难怪没人来犯,自己白天时的推断明显过于武断,口中道:「图兄该已知我与刺杀贵族大汗的人是死敌,所以可以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人就一定会自食恶果。」

  额尔德木图面泛喜色,但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黯然。元越泽二人都知他是因无法离开此地而苦恼,可这事情谁也帮不上忙。恰在此时,任俊眉飞色舞地回来了,看来收获不小,少不了被几人调侃几句。

  翌日,为感谢朝鲁一家人的款待,元越泽留下不少金银,教他们多去买些生活用品,改善生活后,一行人告别上路。

  经过商量,越克篷一行人继续使节团的行程,元越泽已暂时为他们准备了一批稀世珍宝,可先到龙泉充数,就算追不回那批货物,他们也可以交差,越克篷等人无不感激。而元越泽则与跋锋寒、任俊三人要先到燕原集找马吉。

  跋锋寒牵着马儿,叹道:「若说最令我惊讶的事,绝不是你自投罗网到草原来,而是你竟连马都不准备。」

  元越泽望了一眼跋锋寒的爱马「塔克拉玛干」笑道:「我还是喜欢靠自己双腿走路。」

  接着又对闷闷不乐的任俊道:「小俊定是舍不得其其格,你还是回去陪她吧!」

  任俊脸憋得通红,手足无措地解释道:「不……不是的,大哥误会了,我……」

  他显然不是撒谎高手,连个借口都找不出来。

  跋锋寒大笑道:「温柔香是英雄冢,小俊谨记这一点,哈!元兄是个例外。」

  元越泽没好气地道:「我哪是例外?只不过分清形势罢了,小俊勿要担心,待我们此行结束,我陪你去说亲。」

  任俊嫩脸依旧通红,眼中却闪过感激的神色。

  跋锋寒道:「颉利意图引你来草原,怎么至今也不见行动?」

  元越泽失笑道:「计划永远也没有变化快,可能颉利发觉惹不起我了呢!」

  跋锋寒知道他是说笑,无奈地耸了耸肩,又道:「村子里突然少了两个人,会否被人察觉到呢?尤其是苏德。」

  元越泽沉吟片刻,道:「苏德对公主心怀不诡,我当时恐怕好好说,他也不会放弃,唉,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跋锋寒以一个优美的动作翻身上马,道:「苏德就算知道人不见了,应该也不敢宣扬的,他家里母老虎那么可怕,应该巴不得公主早点消失呢。」

  接着双腿一夹马肋,塔克拉玛干人立而起,一声长嘶,如电向前射去,就听跋锋寒长笑道:「元兄不会对公主也起了什么心思吧!」

  元越泽一愕的当,跋锋寒已前驰十几丈。

  摇头失笑后,他与任俊运起轻功,紧随跋锋寒之后。三人一马,尽情地奔驰在直伸往大地尽头的无垠绿茵上。

  燕原集不可以被称为一座城县又或村镇,她只是个大湖捕鱼儿海东岸附近各地游牧民族交易的墟集,以一片广阔的空地为中心,四周围着近百个不规则分布的营帐,各色具备,色彩缤纷,蔚为奇观。

  三人抵达时,空地上满是人群,喧哗热闹,观其服饰,以契丹、莫族、突厥、回组族为主,有男有女,均着意打扮,颇有节日的气氛。

  三人卓立在一座小丘上遥望过去,跋锋寒道:「我们有点运道,碰着他们交易的日子,这情况会继续十多天,不断有人前来。亦不断有人离开,对草原上的人来说,这是个重要的时刻。不但可换到自己所欠缺的物品财货,甚至可换到女人。」

  任俊正瞧着一队牛车进入燕原集的外围,后面尚有一群数百头羊组成的壮观羊队,叫声不绝。元越泽若有所思地道:「中原人常说塞外是蛮荒之地,其实也只是由于地理因素不同而形成的不同风俗而已吧,比如草原上有部落巢居树上,更有藏身土穴,或将泥土掺和牛羊血筑室。事实上谁想这样,只是受自然影响。」

  跋锋寒点了点头,道:「草原上习俗多得数不胜数,有些恐怕是你们中原人难以想象的,比如兄弟共享—妻。或以妻待客。甚至荒诞的都有。在一般的情况下,女人的交易只限与本族之内,但遇有战争抢回来的奴隶,则会带来这里换马、中、羊、貂等更有用的东西。现在元兄该明白小弟为何不远千里的跑到中原去,正因仰慕你们的文化。在大隋昌盛时,塞外各国的王族和部落酋长。都学习你们的语言。」

  元越泽坏笑道:「你的汉语是否由芭黛儿教的?」

  跋锋寒先是一愕,随后沉默下来,许久才痛苦地道:「你这混蛋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唉,怎说才好呢,从前我只认为孤独才可修成武道极峰,遇到你以后,却有些迷惘,更要命的是会不时地想起她。」

  当年芭黛儿只有十五岁,是突利可汗钦定的妻子,随着突利和他麾下高手在大漠追杀跋锋寒,却遇上一场大风沙,使她在迷途落单的情况下为跋锋寒所擒。她苗- 条而丰- 满的美丽胴- 体,妖媚得像会说话的大眼睛,不屈而充满挑战性的眼神,都强烈地吸引跋锋寒,撩起他深藏的情- 欲。使两人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事后芭黛儿死心塌地的爱上他,还随他在大漠草原上流浪了一段日子。

  芭黛儿是赵德言的弟子,武功得他真传。跋锋寒的汉语就是跟她学的,也是在那时使他对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生出向往之心,决定南来。为了武道的追求,在一个神伤魂断的晚上,他终于悄悄离开她。芭黛儿是唯一能令他感到歉疚的女子。

  在遇到元越泽这个妻子成群的人后,跋锋寒开始怀疑起过往的所作所为。

  元越泽油然道:「关于此事,我无法给你太多经验,我只是觉得,若用心,实不用考虑周围的人与事,因为那些都是幻象,亦只有在这种情形下锻炼出来的心,才是最坚强的心。」

  任俊听后若有所思,跋锋寒则虎目神光闪闪,道:「你说得确实有道理,这或许与佛家的一些观点相似吧,但七情六欲岂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元越泽没有答他,反问任俊道:「小俊以为如何对待『感情』才是最高境界?」

  任俊听出他所说的感情绝非单纯制儿女之情,思索道:「小弟以为无情为最高,像跋大哥这种,有些类似于『绝情』,跋大哥原谅小弟口无遮拦。」

  跋锋寒又怎会怪他,闻言苦涩一笑。元越泽摇头道:「人的感情确实难以控制,古往今来,欲修天道,参透生死者,无不是孤独的。这当然不单单指小俊所说的『无情』,而是以一种超然眼界去看待天地万物,比『绝情』要高上一线,但我以为,最高明者乃是『空情』。我坚信人一定有能力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感情,这一刻沉浸在缱绻缠绵中,下一刻可抛弃一切。」

  任俊道:「大哥提倡的还是修心,心态若摆好了,迷障不挥自去,我则自在逍遥。」

  跋锋寒长叹了口气,心忖要做到这点,那还是人吗?还不如我的法子来得方便,策马驰下丘坡,大笑道:「元兄的说法请恕小弟难以作到,先入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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