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意識由混沌轉為一片清明，明媚陽光通過窗扉灑入室內，刺激著沉重的眼皮掙脫束縛的欲望，身體很自然地舒展，隨意抬起靠著床沿的胳膊搭在自己的額前，阻擋於他而言強烈的光線，另一隻手在床上摸索著什麼。

“你醒了嗎？”這時，紅玉端著再加熱的早飯走進屋子，見躺在床上的金髮青年一系列動作，驚喜地將手中的食物擱在桌上，顧不得一夜少眠的疲憊，直接繞到床邊搖晃著依舊睡意濃濃的阿裏巴巴。

“喂喂，疼、疼疼啊！”感受到因搖晃而劇烈疼痛的傷口在裂開，阿裏巴巴的意識馬上分外清醒，猛地睜開眼睛，裂歪著嘴推開了紅玉，“你想殺了我啊！”一臉無辜和委屈的樣子不滿地盯著對方。

“呃，抱歉！”紅玉後退了幾步站穩，捂著嘴巴，低頭臉頰微紅地表示歉意。太激動所以忘記了，他現在滿身都是傷啊！

“沒，沒有怪你的意思啦！”他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紅玉這種少有的反常羞澀，還真是不習慣，不過，偶爾能看見這樣的她，心中還是挺高興的。環顧四周，在他的印象中，煌帝國的建築除了大小有區別之外，其實都差不多，但這屋子的擺設和色調，怎麼看都是女孩子的住所，再聯繫面前的紅玉……

對，對了，昨天去往港口的路上，他在毫無防備下被不明身份的人襲擊了，然後……然後就什麼也記不得了，“這裏是……？”

“這裏是我的寢殿啊！”快語俐落的回答完後，好像哪里不對，“那，那個，因為昨夜回來的太急了，也沒時間安排，所以直接就到我這裏了。絕，絕對沒有發生什麼！”慌亂的擺手，聲音也是時高時低起伏不定。轉而又一想，自己這是在辯解什麼啊，好丟人。

“紅玉！謝謝救了我。”望著紅玉慌慌張張的樣子，阿裏巴巴忽然覺得，這個女子真是一點都沒變。收起心情，平靜地微笑致謝——阿裏巴巴獨有的微笑有何種沁人心溫的感染力，只有他自己無知無覺罷了。

“可是，「金屬器」……你的刀……”紅玉也很快平復了心情，不再多說什麼。不是打擊人高尚的理想和美夢，如今他們所面臨的戰鬥，沒有「金屬器」是絕對不行的，那八芒星的魔法陣，就是擁有力量的證明啊。

“原來是少了那個啊……我說怎麼總覺得空落落的。”阿裏巴巴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太習慣有「阿蒙」附著的短刀的陪伴，醒來身體也是條件反射地在尋找，如今一陣失落無力。

“紅玉大人，「赤鸞」的女官在正堂等候您。”門外的宮人恭敬地柔聲通傳。

“誒？”紅玉一愣，“我知道了。”歎了口氣，「赤鸞」的女官正是宮中主管婚配的女官，又有什麼人向她提親了嗎？偏頭轉向阿裏巴巴，回了一個勉強堅定的笑，“「金屬器」一定可以找回來的，放心吧！”然後離去。

“呃？”對於紅玉忽然的表情變化落差，阿裏巴巴有些不明所以，不過，望向門外長廊內匆忙離去的身影，面部愈見柔和。

回想起來，和紅玉的相識充滿了戲劇性，至少在巴爾巴德，她舉劍以強大的姿態在空中狂妄地睥睨時，他從沒想到過有朝一日他會伸出手說，我們成為朋友吧！那麼，這是不是意味著以後還會有什麼更出乎他意料的發展呢？說起來，自己似乎還差點娶了她吧？

淡笑著伸出手掌對著陽光，突然收緊成拳頭，仿佛是抓住了日光一般。阿裏巴巴的目光移到了桌上散發著誘人香味的早飯上，一天一夜沒有進食，肚子裏傳來的都是苦澀的藥味，已經很餓了！這……應該是給他準備的吧？那……就不客氣了！

“什麼啊，原來在這裏，我當你已經走了！”剛起床不久的李銀輝走出房門在偏殿外的小院中散步，一眼便望到獨自坐在石凳上小酌的吳墨生。俐落地奪過他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品嘗到其中味道之後，又再多看了幾眼已空的杯子，臉上的表情十分怪異。

大概是看懂了銀輝心中所想，墨生沒所謂地笑道，“紅玉大人的處所，不便飲酒。”伸手又將他手中的杯子奪了回來，另一手從桌上的茶具中翻過一個倒置的茶杯，拎起茶壺，悠悠倒茶，“晉升之後，我們就再沒有坐在一起聊過天了，不如今日就以茶代酒暢談一番？”

“也好！”李銀輝隨性地坐到桌子的另一邊，舉起茶杯象徵性的與之相碰。的確，自從成為「護西將軍」，就愈見忙碌，只是每次忙完之後，才發現自己做的不過是些無意義的應酬罷了！

等等，怎麼能說沒有意義呢，這是在積累人脈！

“呵，只喝喝茶還真是不過癮！”吳墨生抓起擺在石桌上的佩劍，眼睛直勾勾盯著銀輝腰間隨身攜帶的短刀，做了個邀請切磋的姿勢，“來一場麼？”

“喂喂。”剛才誰說這裏是紅玉大人的處所不便做失禮的事啊……李銀輝真對面前這同屆的兄弟無言，“這裏可是紅玉大人的寢殿啊，不怕我們兩個被‘掃地出門’，還被扣個宮中私鬥的罪名麼？”壓下對方手中已有出鞘之勢的長劍，他無奈地拒絕道，這個人的弱點就是腦子太不靈光了……

看到武器，忽然又想起了昨日的戰鬥，他立刻將話鋒一轉，“比起這個，我更在意昨日紅玉大人所展現的強大力量！”李銀輝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遇到強敵的某種無力以及紅玉所帶給他的震撼——君王般的氣勢與肚量直懾他心，而後喪氣地歎息起來。在紛紛亂亂的官場中幾近喪失的溫熱火苗似乎要被重新喚醒，有關理想，有關抱負。

“其實，你早就發現了吧？”吳墨生倒是不以為意，放下長劍收斂銳氣，繼續拿起茶杯，抬頭望著別處，頓了頓說道，“我們，與那幾位被稱之為「王之器」的大人的差距！”見李銀輝一臉呆滯消化的樣子，他又說起了自己的理解，“還記得校場比武那時嗎？雖然在劍術上，我能與紅炎大人勉強平分秋色，但其他方面完全不行呢！”視線落到了更遠處，“那幾位大人眼中看到的東西，和我們並不一樣！”

“所以……？”

“所以即使無法成為「王之器」，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我也想盡力成為「眷屬」！”吳墨生理所當然回答道，無論何種形式，能為國家貢獻自己的力量便足夠使他提起十二萬分幹勁。

“「眷屬」啊……”

“在下亦是懷著與墨生將軍同樣的心情而成為侍奉紅玉大人的「眷屬」！”夏黃文從門廊暗處步入院中，“抱歉，並非有意偷聽兩位元的對話。”吳墨生的一番慷慨陳詞與他當時的想法極為相襯。

與紅玉大人一同攻略迷宮，看著那位身份最卑微的公主努力的樣子——正是因為在悲哀與隔絕的環境下，她仍心懷善意對待周身的一切，使得「拜恩」奉她為主人，亦是相信這份溫柔與善良能夠逐漸成長，真真正正擁有成王的器量。

不知為何，那時夏黃文在猛然間回憶起少年時代發奮努力學習的初衷為哪般。

“夏先生。”兩人見是夏黃文，立刻起身作禮。作為紅玉的「眷屬」兼親信，即使沒有高位的品階，在身份上也是高於他們的。

“兩位將軍是朝堂的後起之秀，人中龍鳳之輩，今日就由在下來為兩位講解「眷屬」及「眷屬器」的詳細吧！”夏黃文心中是明白的，面前的這兩人在這樣的年紀就被提拔到如此高度，加之在校場精彩的表現，日後的飛黃騰達自不必說，重要的是，他們的能力適合以魔法為基礎的高端戰場，在關鍵時刻，可以成為「煌」的主要戰力之一。

吳墨生和李銀輝互望了一眼，連連道謝，三人圍著石桌而坐，夏黃文開始侃侃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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