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韩吉发誓，这绝对是她一生中最糟糕的几天，虽然獴是群居动物，哪怕是有狮子的血统，她也不是一个孤僻的人，但这不代表她喜欢每天都被两个气压比珠穆朗玛峰上还低的男人轮番打扰。明知道源头就是那个小鬼，可惜内心太过柔软的她根本无法安心地放这个孩子回家。是否有人照顾这事姑且不提，她担心的其实是那两个脑子缺根筋的男人会不会一时冲动再干出什么事来，艾伦可禁不起折腾了，无论身心都是。

不过，保姆这活，真的不好干，尤其是青春期叛逆外加中二病的小鬼的保姆！

“一不看着你就不吃药！”韩吉有些气愤地把药片塞到了艾伦的手里，她不过是出去了一上午，出门前明明有好好叮嘱他按时吃药，下午回来之后居然一片也没少。

“我想回家。”

韩吉扶了下额，“给我个必须回去的理由，你家里没人，虽然你也15岁了，但是我觉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一个人生活。”这小鬼昨天才在自己不知道情况下冲了个冷水澡，现在她完全怀疑他是脑子烧坏了，这是烧刚退的人干出来的事吗？问他理由，居然理直气壮的告诉她是想冷静一下……

“萤火虫会死的。”艾伦握着药片的手掌收拢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松开。

“先管好你自己，放你回去，你要是死了那两个无法无天的混蛋不得炸了地球？”所谓旁观者清，韩吉现在真的很想打醒那两个家伙。

“韩吉老师，这笑话太蹩脚了，一点也不好笑。就算我死了，他们不过是少了个消遣罢了。”少年低垂着头，将手中的药片放回了床边的方几上。

韩吉看在眼里，皱了一下眉，又拿起药片塞回了艾伦手里。

看来，需要打醒的，不止那两个，这还有一个脑子不清楚的。

埃尔文倒是经常白天的时候来韩吉这里看艾伦，虽然艾伦不怎么理他，但是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你说艾伦执意要回家？”埃尔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对面正在擦拭眼镜的女人问道。

“是的，他说要回去照顾虫子，我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虽然很想说‘我帮你照顾，你给我呆在这儿’，可是你也知道，我会照顾人，可不会照顾虫子。”韩吉戴上眼镜耸了耸肩。

埃尔文沉吟了一下，对韩吉说：“把他家钥匙给我，我来吧。”

女人瞪大了眼镜看着他，“哈，你还会这个？你知道湿度土壤食物什么的吗？”这个埃尔文会照顾虫子？别逗了，她可无法想象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扑蝴蝶的样子……

“之前跟他一起研究过，应该没问题。”完全不顾韩吉的震惊，埃尔文说得云淡风轻。

“噢……噢……”还没有完全恢复常态的女人僵硬着把钥匙递到了男人手里。

推开艾伦的家门，埃尔文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属于少年的气息，温馨得让人禁不住有些悲伤。

如果，那个时候能冷静一些……

埃尔文叹了一口气，环视了一下屋子，跟自己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一切都仿佛还是昨天。他顺着楼梯来到二楼，推开了艾伦的房门，也许是受到窗前的一片小型生态园和飘动着的浅绿色窗帘的映衬，整个房间仿佛都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

一片碧绿中闪动着的一抹蓝吸引了埃尔文的目光，是一个玻璃罐，上面绑着一条湛蓝色的丝带，扎得十分漂亮的蝴蝶上坠着一张金色的卡片。

埃尔文将晶莹剔透的玻璃罐拿在手里，里面铺着有些湿润的细沙。打开那张金色的卡片，几行不是很好看，但却十分工整的字映入眼帘。

是艾伦的字，虽然不像平时那么潦草，埃尔文还是认出了它们。

捏着金色卡片的手指颤抖起来，手中的罐子突然前所未有的沉重。埃尔文觉得自己就要拿不住了，他匆匆地将玻璃罐放回原来的地方，浑身无力地靠在墙上，抓着手臂的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感到有什么湿热的东西就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他用力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无法控制的颤抖还是让它们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我都干了些什么，埃尔文捂住了嘴，手掌触到了打湿脸颊的泪水。

我竟然哭了吗？男人看着掌心水痕自嘲地笑了起来。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激动得不能自已的男人心底用上一股暴虐的破坏欲。嗜杀的本性压制不住地企图占据他的身体。

只不过，他想杀的人，是他自己。

浅绿色的薄纱帘拂过透明的玻璃罐，被秋风翻动的卡片轻颤着打开，里面墨蓝色的字迹在金色的卡片上竟显得有些耀眼。

生日快乐，埃尔文！

这些萤火虫很快就能从沙土中破蛹而出，它们，是“辛巴”和“艾伦”的孩子。

当然，我还会给你，我的一切。

如果不嫌弃，请收下。

——by 艾伦

进入十月以后的小镇，傍晚来得都很早。

这几天，利威尔都会开车来到韩吉家楼下等埃尔文离开再上去。有的时候等得久了，他也会直接过去，不过他会尽量确保自己不与埃尔文发生冲突。

他所顾及的不是埃尔文，而是韩吉。

韩吉有獴的血统，第一次见面时就让利威尔头疼不已。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和这个表妹保持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距离。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跟这个女人扯上关系，可惜彼此的血液里有着相似的基因。

所以我才讨厌狮子！

利威尔拍了下方向盘，烦躁地看了眼手表。“那该死的家伙怎么还不滚蛋？”一想到埃尔文现在有可能跟艾伦单独呆着一起，甚至有一些亲昵的动作，他就想冲上去把艾伦绑回家关起来。

不行，不能等了，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太久！

利威尔锁好车，走进了大厦。

被迫卧床两天的艾伦觉得自己就快发霉了，虽然白天的时候韩吉给他准备了很多游戏机，可是现在的他只想回家，这样就不用轮番接受那两个瘟神的注目礼了。

埃尔文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床边的方几上，房间里的气氛尴尬地沉寂下来。忍受不下去的韩吉扔下一句“两个笨蛋”后就摔上门走了出去。

“我……”

“你……”

两个人意外地默契，一起开口。

又是一阵沉默。

艾伦抓了抓盖在身上的被子，埃尔文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道：“你先说吧。”

少年盯着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你，别再来找我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艾伦的话还是给他带来不小的冲击，埃尔文挺直身子，显得有些无措。

“艾伦。”埃尔文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保持平静。“我知道之前，之前我不该那么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是我自己懦弱。但是现在……现在这样太痛苦了。”艾伦抗拒着内心的挣扎，捂住了嘴，调整着呼吸，“结束吧。”说完之后仿佛用尽了力气一般，塌下了肩膀靠在了垫着后背的枕头上。

“不要结束！”男人抓过他颤抖的双手，失去了狮子全部的威严，语气中透着一丝恳求。

明明那么温暖，为何还会这么痛，艾伦想不明白，不明白埃尔文，不明白自己。

咔哒一声，门开了，站在门外的利威尔看着屋里的两个人，深色凝重。

艾伦赶忙将手从埃尔文手中抽离，翻身躺下。

室内再度陷入沉默。

利威尔像条蛇一样，无声无息地来到埃尔文身边，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而且不太愉快。

心情大好的他拍了拍窝在被子里的艾伦，“小鬼，韩吉说你快发霉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你疯了，他病刚刚好，晚上夜露那么潮，万一感冒怎么办？”埃尔文立刻提出了反对，不仅仅是担心艾伦的身体，同时还担心他的安全，他知道利威尔都干过些什么。

“你想在温室里养蘑菇，就自己养。”利威尔瞥了一眼埃尔文，“他因为谁生病的，我想你很清楚。”

埃尔文咬着牙瞪视着一脸得意的利威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过些什么？”

“别吵了！”被子里传来了闷闷的声音，但是足够两个男人听清楚。

银灰色的眸子白了一眼埃尔文，伸手扯了扯被子继续问：“去不去？”

“艾伦，你……”

“去。”少年从被子里钻出来，打断了埃尔文的话，径直走下床换起了衣服。扔下一脸震惊的男人，跟利威尔一起离开了房间。

“妈的！”埃尔文狠狠地砸了一下墙，眼里尽是愤怒的火焰。

“你居然敢跟我出来。”利威尔开着车，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艾伦。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艾伦看着窗外闪烁的街灯，碧绿色的眼眸里映着流光溢彩的霓虹。

“哦？怎么说？”心情不错的利威尔饶有兴趣地追问。

艾伦讽刺地笑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一股凶狠地绝决，“车毁人亡这个死法挺不错的。”

利威尔不以为意哼了一声，猛地踩住了刹车，巨大的惯性让艾伦的身体剧烈地前倾，若不是早已系好安全带，头恐怕已经撞在了前方的玻璃上。

惊魂未定的艾伦急促地呼吸着，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男人，“疯子！”

利威尔嘴角挂着诡异地弧度，他转过身，抚上艾伦稚嫩的脸庞，“跟你一起死，甘之如饴。”

微凉的嘴唇触摸着被夜露打湿的脸颊，男人的动作充满温情和爱怜，简直像个含情脉脉的恋人。

艾伦用力地推开了利威尔，“你何止是疯子，简直是神经病！”

“跟神经病一起兜风的你，也正常不到哪去。”利威尔用舌尖舔了一下少年颤抖的嘴唇，重新发动了车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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