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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川 十五~二十三,2

[db:作者] 2025-07-03 18:49 5hhhhh 7560 ℃

“师尊可否答应弟子一件事。”

“说。”

“若有异状便即刻停止,切勿勉强。”

“好,为师答应你。”

谢衣仔细看着沈夜的眼睛,他无法分辨这句话里究竟含着几分认真。只是他也知道,沈夜想要做的事情,大概没有谁能够阻得了。

“那弟子明日便向师尊说明方法,一切由师尊定夺。”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向那笼罩着流月城数百年的无形结界,可是入眼的却是半弯明月,以及旁边一颗不输月光般耀眼的星辰。

原来,已是长庚伴月天欲晓。

十八

谢衣的构想其实并不复杂。

天地灵力虽为一体,其中也有五行之分。而以灵力为基的术法,则又有不同差别。烈山部自上古时起便尊神农为上神,所负灵力与所修术法自与伏羲一脉有所不同。

谢衣便是由此起念。他想如果能在伏羲所设结界中注入神农一脉的灵力,那两股力量必定无法融合以致相争。如此,他便可以在两股灵力动荡相激导致结界力量减弱之时,靠近结界引爆偃甲,以求在削弱偃甲爆炸力度避免流月城受损的情况下,仍能破开结界。

而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结界可以被动摇到何等状况。如果所注灵力太过弱小,也就无法达到预想的目的。因此,放眼流月城上下,也不过只有一人最为合适。

沈夜听完了谢衣的讲述,只是轻微点了下头。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这城中可与伏羲之力略微抗衡的,就只有他自己身负的神农神血之力。自从上次谢衣给他演示爆破偃甲开始,他就一直等着谢衣向他提出的这一天。

“可以一试。不过……”

“弟子明白,只能试一次。”

流月城虽长久以来都平稳地浮于高空,但毕竟不由他们自己掌控,一旦有所损伤,后果实难设想。

“明白便好。偃甲制作便交由你自己做主,为师也无法给你太多参考。只是,一切仍以城内安全为首要,即便失败,也还可以再寻他法。”

谢衣点头应下。他此时正站在沈夜身边,低头看去便是沈夜查阅手中图纸的样子。思及沈夜身负疾患,他心里难抑忧虑,不由得就单膝跪了下去,将手覆在了沈夜的手背上。

“怎么了?”

沈夜偏头看了看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笑道:“平日里见你行事,一贯是言未出身先行,果断之风比起为师还胜过不少。怎么到了这该你果决的时候,反倒优柔了起来?”

身边的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俯身贴近,将脸靠在他膝上。

沈夜从未见过谢衣如此模样,便抬手在他发顶轻轻抚摸着,像是在哄着一只对他生有亲近之心的小兽。

“该说的为师都已经说过了。你也该知道,本座决意之事,一直都无人可阻。”

“弟子明白。弟子……定不让师尊心意白付。”

谢衣又有些留恋般地在沈夜膝上再靠了一会,方才起身行礼告辞,离开大祭司殿回了他自己的宫室。

等到谢衣拿出确实可用的偃甲,已是又过去了一月有余。

沈夜看着面前的谢衣,一时有些心疼。这些日子他很少在外间见到谢衣,知道谢衣是在自己宫室内潜心研究偃甲,他便也没有多去打扰。而此时谢衣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太过明显,一看便知休息得极少。

不过沈夜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视了谢衣提出的第二天便试行破界的提议,将他按在自己床上守着他老实休息了方才作罢。

“师尊,差不多了吧……”

谢衣躺在床上踢了踢被子,看着一边坐着的沈夜的背影说道。见沈夜不答,就悄悄坐起身来,想要下床。

“躺回去。”

一句话便让谢衣又乖乖地缩回了被子里。只是这次他干脆连头也一起蒙住,在被子底下蜷成了一团。

过了一会,就有一只手伸过来力道轻柔地想将被子掀开,但是被谢衣死死拽住,两边拉扯了一番之后,谢衣的后背上终于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掌。

“松开。为师数到三。”

被子动了动,卷得更紧了。

“一。”

……

“二。”

…………

“师尊,弟子休息够了,放弟子回去吧。师尊答应,弟子就出来。”

“为师准你讲条件了吗?”

沈夜索性双手一前一后地抓住被子用力一拽,这才将被子里的谢衣抖了出来。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已经睡暖的被子又变凉了,于是只穿着一件单薄里衣的谢衣只能看着沈夜,无奈地说道:“师尊,好冷……”

“……”沈夜大概已经是被折腾得没了脾气,伸手用被子将他裹住,又搂进自己怀里。

“按你自己说的三日未眠,为师便让你在此处休息三日,有何不妥?”

“弟子回破军殿不是一样可以休息。”

“不看着你,难保你不会跑去做点什么别的。还是说,你觉得为师的大祭司殿住起来不如你的破军殿舒服?”

“舒服是舒服,但是整日无事可做,好没意思啊。”

“没意思?”沈夜往前靠近了一点,鼻尖几乎要抵在谢衣的耳廓上。他在谢衣耳边低声问道:“那你觉得,要怎样才有意思呢?嗯?”

他温和的鼻息抚在那块皮肤上,迅速地化为淡淡绯红晕染开来。谢衣往后退去想要逃开,却被被子牵绊住,仰倒在床上。

沈夜笑了起来,俯身过去在他耳边颈侧轻吻。谢衣微微挣动着,低低地叫了两声师尊,却又不再言语。沈夜最后在他唇上吻过,才起身将他身上被子理好,让他依旧躺在床上。

“放心。即便你想,今日为师也没有那个心情。”

谢衣侧身躺着,看着沈夜站起身来将桌上的东西理好,然后走到床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外间天色已暗,不少人这时便已准备歇息,但是对于沈夜,这只怕是太过难得的一次早眠。

沈夜掀开被子在谢衣身侧躺下,如平时那般将他搂入怀中。

“睡吧。既是休息好了,那为师便不再勉强。明日醒来,就让为师看看你那长久以来的成果吧。”

谢衣的手摸索着握住沈夜那双放在自己身前的手,黑暗中指尖划过的触感清晰得仿佛可以直达心底。

“多谢师尊,弟子定不会让师尊失望。”

背后的温暖靠过来压在肩上,谢衣微微将头仰起,便有轻柔的触感落在颈侧。

十九

沈夜和谢衣的计划并没有让太多人知晓,甚至于许多高阶祭司也只不过是被告知大祭司今日要去往流月城下城执行要务,为保城内安全,需要让他们去居民区那边,若有异变,就要马上保护城民。至于是何要务,具体要做些什么,沈夜自然不可能透露分毫。

按瞳的看法,这就是多此一举。等沈夜吩咐完了人都走光了,他才慢慢悠悠地说:“有必要么?要真有什么事,连流月城都不见得保得住,又有谁能保得了他人安全。”

“七杀大人,您就这么对我没信心?”

瞳看了谢衣一眼,说:“不如说太有信心?也罢,这城要是毁在你手里,也算我教导有方。”

“都别说了。”沈夜看了两人一眼,抬起手在谢衣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谢衣摸了摸头,想说些什么,又还是没有出声。

“时候差不多了,那就走吧。”

“属下行走不便,就留在这里等候。阿夜,谢衣,你们多加小心。”

“是,七杀大人。”

谢衣躬身行礼,而沈夜不过轻微点了点头。而后,瞳就看着谢衣捧着一个有他半个身子那么大的偃甲,随沈夜一起走出了大祭司殿。

无论对世事看得有多么透彻,在这个时候,也还是压不下心底里的那一点期望。

选定的地点其实并不在下城。

那处离矩木根基过近,很难避免伤害。沈夜考虑许久,虽然会增加施行的困难,但他还是将地点定在了神殿区的上方。

那个地方并没有建筑物,只有一条不粗的矩木枝。但是那支矩木的枝干正好伸往城外,虽不至于直接触及结界,但是也算离得很近。

谢衣看了看四周,这附近的人都已经被事先调走,于是他便催动传送术,将自己和手中偃甲都传至那枝干之上,开始安放偃甲。

只是直到偃甲被妥善安置好,谢衣也没有从那条枝干上下来,而是朝沈夜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开始。

“谢衣?还不下来。”

“不行。按弟子计算,若是再减弱偃甲威力,只怕很难破开结界。不过,如果爆炸时有人在附近以术法壁障保护,也可抵消部分伤害。”

沈夜皱起了眉,这件事他事先从未听谢衣提起,看来对方是打定了主意临到施行之时才告诉他。刚想斥责,就听到谢衣又说道:“师尊说过,该要行事果决之时就不必犹豫,弟子不过是听从师尊教诲而已,师尊可不许怪罪。”

“你要……如何防护?若是伤及自身……”

他话音刚落,谢衣身前便撑开了绿色的光壁,起初只是一个圆盘状,而后慢慢朝前沿伸过去,变成一个半球状的空间,将他身前的偃甲扣在城外的结界上。

“弟子术法皆是师尊亲传,莫非师尊还信不过?”

“……”

“师尊不必太担心,弟子想要挡住的不过是最初的那一下冲击,偃甲引爆之后弟子自会离开。”

沈夜看了看他身周各处,的确是便于逃脱的环境,又念及他所施术法消耗极大恐无法久撑,便再不与他多说。

“那好,既是你自己计划,便自行小心。”

谢衣点头,继而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偃甲以及不远处的结界之上。

沈夜浮于半空之中,一点一点地朝那无形的结界接近着,直到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阻挡,才停下脚步。

那便是数千年前由伏羲亲手加在流月城外的力量,将他们与外界生生隔绝了这么久的屏障。

沈夜低笑一声,抬起手臂将手掌狠狠地往那股力量当中按去。

伏羲之力沿着接触的地方反噬回来,是警告,也是惩戒。只是那般痛楚对沈夜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他脸上笑容丝毫未减,任由那股强横之力在他体内窜动。

他虽从未这般与伏羲之力相接触,但也认同谢衣所说。无论什么力量,都会有其弱点。

而待到他终于能寻得一丝空隙的时候,便再不犹豫。深藏体内的神农神力在一瞬间被引发出来,席卷了那些反噬回来的结界之力,如奔腾的水流一般被注入了结界之中。

沈夜的手掌牢牢地按在结界上,既是因为此时若远离分毫便可能前功尽弃,也是因为他体内翻涌而上的烧灼之痛,让他几乎无法维持浮空之势。

一滴神血的力量要如何与天神亲加的力量抗衡,他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像现在这般,无论有多少神力从手掌中流出,都只像是细小水流汇入海洋那样,连涟漪都难以激起。

只是此法若是行不通,又不知道要再花多少年去探寻另外的法子。他,和这个流月城,大约都是等不起的。想到这个,沈夜就无法后退。他仍旧让自身所负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结界,是自己的力量先耗尽,还是结界先被干扰,他愿意赌一赌。

结界虽然将流月城人与外界隔离,但仅仅只是禁止出入。外界的一切,他们仍然可以感知。比如伸出手来,就可以感觉到风的流动,季节变换,就会有雨雪落下,甚至飘来些微的清冷芬芳。就像现在,沈夜耳边尽是凛冽风声,他依靠着那充满他意识的声音维持着清醒,却也还是渐渐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师尊?”

注入神力的过程长得超过了谢衣的想象。他离沈夜不近,只能远远看着沈夜一手撑于结界之上的侧影,无法得知现在究竟是何种情形。他想若是太过困难,不如停下再作他想。

沈夜听到声音,偏头朝谢衣所站的地方看去。

还好……沈夜想。还好自己遇见了这个人,还好自己有那么多时间教会了他许多事情,还好他成长得一如自己的预期,让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

他记起当日说起下界风光时谢衣的表情。那样美好的地方,只盼你终能尽兴游览。

掌下细微震动传来,沈夜心里旋即涌起极大喜悦。结界终于有了变化,他一面继续往其中注入灵力,一面喊了一声谢衣。

谢衣等的,便是他这声呼唤。他也一直守在离结界极近的地方,没有错过灵力开始相争的细微波动。此时又得到沈夜指令,便一手将防护光壁稳稳撑住,另一手则催动另一道灵力,灌入身前的偃甲。

偃甲爆裂开来,巨大的冲击力道几乎是同时就震散了谢衣撑起的光壁。虽然伤害确实被挡住不少,但是此时城中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方才那一下剧烈的摇晃而惊慌不已。

在半空中的两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些。沈夜听到偃甲爆裂的巨响,便力竭一般落到地面。而谢衣则被爆炸的力道震开,虽然他伸手出去想要抓住那条矩木枝,但是被推开得太远,手指从枝干边滑过,就那么朝地面上坠下来。

他想要用传送术也来不及了,就在他闭上眼睛等着摔到地上的时候,背后突然靠上一具身体,下一瞬间就被环抱着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不中用。为师教你的传送术都学到哪里去了。”

沈夜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让免去摔在地面上这一劫的谢衣跟着笑了起来。

“弟子修为当然不及师尊,不过念在弟子方才成功阻下偃甲爆裂伤害的份上,师尊就先不要说了吧。”

他等着的回答并没有在耳边响起,反倒是那双环在他腰际的手臂骤然松开。他回身一看,只见沈夜面上一片苍白,正静静地倒在他身旁的地面上。

“师尊!”

二十

有些摇晃且模糊的视野里所映出的,是一片看上去并不真实的世界。

近似透明的地面上反射着浅淡的莹蓝光线,四周生长着的与其说是植物,倒不如说是堆砌成植物形状的晶石。

这具身体在动作着,走几步,又会停下来,仿佛根本不需要自己来操纵,它有着自己的意识,知道该去哪里。

呼吸间有白色的雾气在面前凝起又散去。这里比起流月城来,像是还要冷上几分。

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沈夜渐渐清醒过来。

就在他清醒的那一瞬间,原本控制着这具身体的意识像被突然抽离开去一般,让他不得不仓促地使出力气来维持站立。

可是终究是猝不及防。沈夜虽然尽力想要站稳,但仍旧只是摇晃了一下,就摔了下去。

他的手掌撑在如同坚冰的地上,寒冷的触觉顺着手臂往上,一点一点地刺激着他尚有些混沌的思维。

这个地方,这种感觉……

弥散在这个空间中的气息和流月城是不一样的。沈夜没有起身,就那样坐在地上,抬着头四处看着。

有一抹红光从他眼中划过,是方才在远处有什么东西隐约闪现出来的光芒。他的目光追过去,隔着重叠繁复的晶石植物,虽看不清,但他不知为何就是知道,那里有一件不一样的东西。

于是他站起身来朝那个方向走去。脚步碾过地面,凛冽的寒意一层重过一层,细碎的足音遗落身后,很快就消弭无声。

不知道走了多远,他终于看到前方不再是那些透明的植物,而是一片极盛的红光。那看起来十分温暖,连四周原本的浅蓝光泽都被驱散开去。

沈夜忍不住朝那片红光伸出了手。

那片暖意并没有如他预想那般将他冰冷的手掌烘暖,反倒是他的胸口,在他伸手的那一瞬间翻涌出一股极为强烈的烧灼感,仿佛连血液都要随之沸腾一般。

那并不是能够温暖他的感觉。他的手指攀住胸前的衣服,死死地扣住,却还是忍受不住那难以形容的痛楚。他跪倒下去,侧着身子躺在了地面上。

是了,他想起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而他又为何来此。

只是……他勉强睁开双眼,看向地面上所映出的他自己的倒影。只是为何,他会是这般模样。

玄色宽袍铺散开来,平日里一直规规矩矩挂着的饰品,还有那副肩甲,全都歪斜得不成样子。

若是回到了那时,那自己就该仍旧年少。可如果并非时光倒转,而是他又再次陷入此地,那么,又要如何……

沈夜有些焦急起来。此时他已然想起自己应该是刚和谢衣一起尝试破除结界,只是不知是否因为强行动用神血之力至极限,他才会落入这样的境况。

若他消失不见,又或者失去神识,流月城内必然又是一阵风波,不知谢衣,现今又是如何了。

胸口处的痛楚不曾有半分消散迹象,身周的寒意也依旧直逼心底,沈夜闭上眼,缓缓地将呼吸调顺,才用仍有些颤抖的手支撑住身体,站了起来。

那一年的记忆已经模糊在了最后神血加身意识消散的瞬间,要往何处去他实在不知,痛楚噬身之下也难以定神思考,他只有继续往前走着,不停下,也许下一刻也就醒了。

他觉得,这应该只是一个梦而已。

沈夜并不排斥梦境,虽然往往能入他梦的都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事情。他自认自己已足够坚定,不会将梦与现实做丝毫混淆,但是此时,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结界已破,族民可以去往下界生存,那他自己难道又能抛下被困在矩木之中的沧溟以及那存在了千年的城池跟着去吗?

就算心愿达成,那对他而言,又有何意义?

他的时光,已经在那一年的那个夜里停止了。不再流动的时间,也就是说,可以在此终止,又或者,早已终止。

沈夜的脚步停了下来。胸口处痛楚稍减,于是他将手放下来垂在身侧,静静地站立着。

他看着四周,眼神里略微有些迷茫。那已是有太久太久都不曾出现在他脸上的神色。

冰冷的手指间忽然有一丝暖意缠了上来,贴着他几乎要冻僵的皮肤,带来一阵酥麻,难以分辨是舒适还是难受。

他抬起手来看了看,那里并没有任何物体,但是那丝暖意却越来越明显,甚至渐渐扩大,将他整个手掌都包裹了起来。

又有几乎是热烫的触感在他指尖落下,然后是手背,散落着粘住皮肤,让他方才还十分平静的内心忽然就慌乱了起来。

明明前方什么都没有,他还是将手迎过去,做出手掌相扣的样子。

他的手被紧紧地握住了。像是用上了此生都不想再放开的力道,甚至让他感觉到了疼痛。不过沈夜却微微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只有一个人会对他做这种事。

他闭上眼睛,身周的一切都渐渐地变得不再真实,痛楚和寒意都在离他远去。

沈夜动了几次,都没能把自己的手从趴在床边的人手中抽出来,他只好坐起身,用另一只手在那人头上抚了抚,再滑到他脸颊上,将还未干的水迹轻轻拭去。

“他这是怎么了?”沈夜看向一边坐着的两个人,这样问道。

瞳看了看身边的华月,见她仍是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就只好说道:“被你吓的。”

沈夜刚想斥他胡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于是他再看了看谢衣的脸,犹豫地问道:“那他如今……是晕过去了?”

瞳脸上渐渐露出些笑意,华月看不下去,站起身来走到沈夜床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依旧躺好,又帮他拉上被子,才说:“谢衣是累了。你没醒来的这几天,无论是安抚城民,还是应对那些麻烦的人,又或是派人出城探查,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做。”她跟着沈夜的目光一起看了看趴在床边熟睡的人,“而且还不肯听劝,每夜都要守着你,若不是我之前奏了安神的琴曲,只怕他现在还在硬撑着。”

“是吗……”

沈夜又碰了碰谢衣的脸颊,才收回手来,看着华月和瞳问道:“那也就是说,成功了?”

“是。”瞳站起身来,也走到床边。“伏羲结界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谢衣和我已经尝试过,确实可以自由出入。只是可以维持多久,又会不会被伏羲发现,一切都还不得而知。所以谢衣觉得应该早些应对,已经派了人出城探查有没有可以定居的地方了。”

“这些天的事情,等谢衣醒来你再好好问他吧。你自己也再休息些日子才好。”

瞳跟着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了华月所说。而华月则如同谢衣一般在床侧半跪下来,将沈夜的手握住,对他说:“阿夜,这样的事情,再不要做第二次。”

沈夜怔了一会,才对她笑了笑,又将手反过去轻拍她手背示意让她放心。

华月自然不会多加纠缠,见他如此,也就当他已经答应,随即站起身来和瞳一起准备离开。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沈夜看着方才被自己抱到床上来躺着的谢衣,那个睡着的人仍旧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

看起来像是累得紧了,不然这样大的动作,总该是要醒的。可是谢衣在他身边沉沉睡着,一丝要清醒的迹象都没有。沈夜细看他的脸,才发现谢衣双眉之间,竟微微皱起,似是在这睡梦之中也还有忧心之事缠着他。

这让沈夜心里生出些微感叹来,方才听到华月的话而生出的那一丝欣慰之情此时居然尽数消散了。他探手过去在谢衣眉间轻轻按揉着,过了会,又俯身下去在处轻吻了几下,可是终究也没有将那抹忧色消去。

他只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躺回去将谢衣抱进怀里,希望能够护他此夜安眠。

二十一

醒来的时候,谢衣自然是马上就发现了自己正躺在沈夜身边,只是沈夜还闭着眼睛,谢衣便觉得应该是瞳他们不方便送自己回破军殿,就把他搬到了就近的床上。

他放轻动作从床上坐起来,捡起一边的衣服披上,就想下床去。可是他才刚刚转身,按在床单上的手就被握住了。

那只手从他手背上覆过来,往上缠去直到握住他的手腕,才稍微用力往后一拽,让他重新躺回到床上。

“师尊!您醒了!”

谢衣看着沈夜睁开的双眼,像是极高兴的样子,可是笑容虽不减,眼睛里却渐渐透出了些红色。

沈夜将谢衣揽至自己胸前,没过多久,就有带着热度的液体浸透身上单薄的里衣,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昨天也哭了?”

谢衣没有答他,头在他胸前埋得更紧了一些。

“已经没事了,为师好好的。”

“师尊明明……明明答应过……弟子……”

这般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哭法,沈夜也是长久不曾见到了,一时间竟忍不住笑了起来,被谢衣察觉,也顾不得脸上还是泪痕斑驳,就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

沈夜将他脸捧住,把那些泪痕都拿衣袖拭了,才又将他揽至身边,说:“是,是为师不对,让你担心了。”

他对谢衣虽然从来温和,但也从不曾这般直爽地将过错都放在自己身上。只是现在谢衣正摸索着将他的手扣在手中,让他想起梦境里那番经历,心下不免动容。

过了一会,沈夜推了推靠在身边的人,问他说:“为师睡了这几日,听说都是你在处理城内事务。如何,可有什么要对为师说的?”

谢衣坐起身来,十分郑重地回答道:“师尊,那天的偃甲,已经将伏羲结界撕裂了。现在城内的人,若是会传送术法的,想来应该是都可以随意进出。但是弟子没有让其他人知道,只派了破军殿里弟子十分信任的一名祭司出去稍作探查,现在他还没有归来。”

“不错,做得很好。那城内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动作?”

“爆破当时的震动几乎全城的人都感觉到了,弟子告诉他们是下城的废弃偃甲出了故障,过了两天也没什么别的事发生,大家也就不怎么担心了。只是师尊一直没有醒来,虽然弟子和七杀大人还有廉贞大人都说您是劳累以致身体不适所以需要静养,但是想要前来探望的人仍旧不少,最后都被七杀大人还有弟子拦下了。”

“探望?呵。便是让他们来,也兴不起多大风浪。”

谢衣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沈夜也撑起身子坐起来,看着他说:“谢衣,你都做得很好,比为师想过的还要更好。”

沈夜从床上起身,谢衣连忙拉住他说:“师尊去哪?是不是还是继续休养几天才好?”

“不必,也没什么大碍。”

他拿起一边的衣服披在身上,见他像是准备出去,谢衣只好跟过来帮他更衣。

“师尊是要去哪里?若不是太重要的事,还是让弟子代为处理吧。”

“为师想要出城看看,你也一起来。”

谢衣马上便明白他是想要去结界的外边。这几日里虽然结界已破,但城内无沈夜坐镇,诸般事务竟怎么都无法做到沈夜在时那般安稳合序,谢衣又忧心沈夜,莫说是出城一观,甚至是休息都要计较着来。按谢衣性格,对外界不是不好奇的,此时听沈夜如此一说,心里也隐约有了想要去看看的念头,于是就跟着匆匆换了衣裳,随沈夜出了大祭司殿。

结界的裂口就在他们那天施行爆破的地方。沈夜走近那处,便能感到往常安稳得几乎察觉不到其存在的结界之力正异常地波动着。好在裂口离地面不近,但也难保路经此处的人不会察觉。

他刚要问谢衣,就看到身边的人走近两步说道:“这处地方七杀大人已经下令封了,这些天都没有人接近过,师尊不必担心。”

沈夜点点头,伸手将谢衣拦腰搂进怀里,就召出了传送法阵。

“师、师尊?”谢衣连忙推拒,“弟子自己也能过去。”

“别动。”

说话间两人已经被传至城外,沈夜带着谢衣浮在空中,脚下早已不是流月城的石质地面。

“若是掉下去了,为师可不会再接着你。”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离地面如此之远,不仅谢衣马上停止了挣扎,连沈夜抱着他的手也带着与往常不同的力道。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看了看此刻已在他们身后的流月城。

并没有离开得太远,所以流月城看起来也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而下界的风光,也就像他们还站在流月城上那般,只有一段影影绰绰的轮廓,看不清实物。

虽然只是如此,沈夜心里也还是有些难以压抑的喜悦。

但是谢衣却始终是沉默着的。

沈夜看了他一会,终于还是问道:“破界成功,你并不高兴?”

“不是。”谢衣摇了摇头,“弟子怎么会不高兴呢。族民也许可以脱困而出,师尊的病也许可以找到医治方法,这些,都让弟子很高兴。只是如果让弟子再选一次,弟子绝不会用这个方法。”

“你已经做得够好。而且若要说起执意为之的人,那也不是你。都已经过去了,便不要去想它。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有许多事要好好打算,这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是,弟子明白了。”

“嗯。”

沈夜又往远处看了看,见谢衣也同样看着那边,便笑着说道:“先回去吧,等城内诸事都安置好了,再陪为师一起去看看。”

沈夜的法阵落在他们离开的地方,刚刚站稳,就有慌乱的脚步声和不知何人的叫喊混在一起传进了两人耳中。沈夜神色一凛,当即将法阵再次召出,直接于人群聚集之处现身。

他随手抓住一名正从宫室中跑出的祭司询问道:“何事惊慌?”

“紫微尊上!”

那名祭司像是怕极了,竟没顾忌平日里少有人可以近身的沈夜,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袖。

“紫微尊上,有什么东西从镜子里钻了出来,触碰到的人都变得神识混乱,您、您救救属下!”

谢衣比他稍慢一些,但此时也已经到了身边。沈夜看了他一眼,谢衣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前些天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沈夜将谢衣拦在身后,就想要进去那间宫室一探究竟。但是他的手一下就被谢衣拉住,再抬头时,就见到那间宫室虚掩着的门缝间,有浓重的紫黑色雾气,正慢慢朝外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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