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笛微微後退了一步。悟飯的樣子……不太對勁？

“當初我要結婚的時候您為什麼不來阻止我，現在我要離婚了您反倒來勸我了！您是在耍我麼？！！”

悟飯的氣變得極其不穩定，房間內的墊子紙張被他的氣吹得四散。他的力量總是和情緒密不可分，情緒激動的時候根本無法控制住力量。短笛急忙上前去握住他的肩膀：“悟飯……你冷靜點悟飯！你想把神殿拆了麼？”

悟飯悲切地望了他一眼，緩緩垂下了頭，氣也降了下來。見他稍微平靜了一些，短笛才繼續開口安撫道：“你的邏輯有點混亂。結婚是好事，我自然不會阻止你；離婚不是好事，我當然要勸你。我是按照地球人常見的做法做的，怎麼就變成我在耍你了？”

悟飯看了看他平靜的臉，臉上的悲傷不減反增。末了他搖了搖頭，歎息道：“短笛叔叔您根本連事情真相的十分之一都不知道。”

“那是因為你什麼都不肯說！！！”短笛隱忍已久的怒火終於爆發了出來，他狠狠揪起悟飯的領子，露出尖尖的犬齒怒吼道：“每次都是這樣，說什麼‘短笛叔叔什麼都不知道’，問你你又不說！我受夠了和你繼續再玩這種兜圈子的遊戲了！今天你一定給我把話說清楚，不然的話以後就別再提這件煩人的事情了！！！”

悟飯愣愣地抬起頭來：“沒用的……說出來也是沒用的，只是徒增傷痛罷了……”

短笛厭煩地轉過身去，他失望透了。

悟飯望著短笛的背影，一瞬間露出了極端恐懼的神情，他伸出顫抖地手臂從背後緊緊抱住了短笛。

“不——！！！請您不要離開我！請您看著我呀……我什麼都會做的，請您看著我呀……”

“放手！”短笛咬牙道。

“不……”悟飯驚恐地睜大了雙眼，手臂勒的更緊了。“不！請您不要這麼說，請不要討厭我……您是不是已經討厭我了，是不是已經不想要我了？”

“……”短笛渾身僵硬著，幾度想要回頭，但最終還是渾身僵硬著，動也沒動。

悟飯的視線終於失去了焦點，咧開嘴笑了起來。

“是麼……短笛叔叔已經討厭我了啊。已經不想要我了啊。哈哈……已經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糟了呢。”

聽到悟飯瀕臨崩壞的聲音，短笛終於再也忍不住了，轉過身緊緊地把悟飯攬進懷裏。

“我沒有討厭你，也沒有不要你！唉……你這孩子為什麼總是這麼極端呢？”手指撫上悟飯的頭髮。他的表情很精彩，像是剛要跳樓卻被告知中了五百萬大獎一樣。短笛歎了口氣，更加用力地去揉悟飯的頭髮。

“我就是生氣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你不是說我可以解決你的問題麼？那為什麼不肯告訴我？我已經不值得信賴了麼？”

“怎麼可能！我在這世界上最信任的就是短笛叔叔了，請您不要胡思亂想啊！”一直沉溺在短笛的溫度中還沒緩過神來的悟飯這下子猛然抬起頭來，焦急道：“我不說是因為……害怕受到傷害。”

短笛疑惑地挑起眉骨：“悟飯，我怎麼可能會傷害到你？你是這個星球上我唯一在乎的人啊。”

悟飯卻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道：“但是我的懦弱竟然傷害到了最重要的您，這是不可容忍的事情。所以我不會再做一個膽小鬼了。”

深吸一口氣，悟飯笑著抬起臉來望向自己的師父。

“短笛叔叔，我愛您。這就是您一直想知道的真相了。”

“愛？”短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反問道。“那是什麼意思？”

問完後他就後悔了。這不是正好應驗了麼？“短笛叔叔你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不知道並不是他的錯，如果他不知道的話悟飯可以告訴他。這麼簡單的問題為什麼會被搞得那麼複雜？

悟飯一臉的倍受打擊，還有少許的後悔。但短笛看不下去他一直這副悲慘的樣子，惡狠狠地開口打醒了他。

“悟飯，別發呆，我在問你話。愛到底是什麼意思？”

似乎沒料到短笛會這樣追問他，悟飯有些愣愣的反應不過來。

“愛就是……想要在一起，想要對方幸福。”末了他這樣回答道。

短笛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會兒道：“是件不錯的事情啊。可是這和你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因為你愛我所以就要和妻子離婚了？”

悟飯苦笑了起來。

“是的。人類一次只能愛一個人，如果我愛上了您，那麼我就無法愛上自己的妻子，也就沒法再和她維持婚姻關係。”

“婚姻關係必須是兩個互相有‘愛’這種東西的人才可以締結麼？”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那麼結婚的時候，你是愛著你的妻子的麼？”

“……”沉默了許久，悟飯似乎決定在自己的師父面前誠實。“不，從未。”

“那麼，你在並不愛她的情況下和她結婚了。”短笛抱起了手肘，思考了一會兒。“你做了一件不對的事情，悟飯。所以後來的你才那麼不快樂是麼？”

悟飯露出了有些沉重的表情，咬牙道：“……是。”

“你不愛她為什麼還要和她結婚？”

“因為無聊的家庭責任。”

“這個比‘愛’要重要麼？”

“當然不可能。”

“那你為什麼要放棄了‘愛’，選擇了責任？”

悟飯再次嘲諷地仰起頭笑了起來。

“因為我是個懦弱的笨蛋。”

短笛歎了口氣：“你在害怕什麼？”

“害怕我的愛得不到回應。”

短笛歎的氣更深更長了。悟飯沒有錯，的確，根本不懂的愛的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真正回應他的。

於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每天晚上對我做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麼？”

悟飯的臉上泛起了害羞的紅暈，有些支支吾吾道：“那……那是，一種儀式。”

“什麼儀式？”

悟飯的臉更紅了：“那……那個，算是，愛，的儀式……吧？”

短笛皺起了眉：“做了那種事就是‘愛’了？”

“不……並非如此，也有些並不相愛的人這樣做。”悟飯歎了口氣，有些沉重道：“相愛的人一定會做這件事，但做這件事的人卻不一定相愛……很難理解是不是？哈哈哈……沒辦法，因為人類就是這麼一種複雜糾結的生物啊。”

短笛疑惑地皺著眉頭：“悟飯。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悟飯笑了起來：“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並非黑白分明的哦短笛叔叔。這件事……如果是相愛的人來做的話，那就是件最聖潔的事；不是的話，那麼就是件最骯髒的事。”

短笛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認真而專注地望向了悟飯。

“那麼你對我做的，究竟是一件聖潔的事還是一件骯髒的事？”

悟飯輕笑著，用同樣專注而鄭重的目光回望回去。

“那取決於短笛叔叔您。”

彎起的唇角微微顫抖著，像是隨時要哭出來一般。

“您愛我麼？短笛叔叔……”

短笛沉默了很久，終究沒能把頭點下去。末了，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抱歉悟飯……我不知道。”

黑髮青年終於還是崩潰地跪倒在了地上，透明的液體滴滴答答地滑落在地板上。短笛急忙跟著蹲下，搖著他的肩膀：“喂，悟飯……你別這樣！我是不想騙你，可是我真的不懂——”

“我可以告訴您！！！”悟飯猛地抬起頭來，一把抓住短笛的手臂就這樣把他壓在了神殿冰涼的白石牆上。“您不懂的我會告訴您的……無論什麼，愛只是小事而已……”

短笛沒有掙扎，伸出手去抹掉了悟飯臉上的晶瑩液體。

“您願意和我在一起對吧，見不到我會想念對吧……”

短笛點頭。

“希望我快樂對吧，不想我受到傷害對吧……”

短笛點頭。

“我離開您您會傷心對吧，有事情瞞著您您會不滿對吧……”

短笛一直點著頭。

“您對我很有耐心對吧，就算我犯了再多的錯誤也能原諒我對吧……就算我對您做了那種事請您也不生氣吧，您是喜歡我的對吧，只喜歡我對吧，只願意看著我對吧……”

短笛不斷地點著頭，到後來已經完全不在意悟飯在說什麼了。事實上悟飯從始至終只在說一句話：愛上我吧，短笛叔叔，求求您愛上我吧，這樣一切的問題就都得到解決了。

人類，總是在這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上如此執著。就算悟飯只有一半是人類，這種執拗也依舊不減。

悟飯。他最重要的，可以用生命去換的悟飯。

對悟飯的感情太多太雜，非要概括為一個具體的辭彙的話，那麼，愛就愛吧。就讓這個名為“愛”的盤子承載他全部的情感，讓他的弟子心滿意足一下吧。

雙手捧住喋喋不休的弟子的臉龐，他緩緩地吸了口氣。

“是的，我是愛你的，悟飯。”

看到悟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隨即露出了真正幸福的笑容把他緊緊抱住的時候，短笛也露出了放鬆的笑容。

愛也好，還是什麼其他的鬼玩意兒也好。實際上不管懂不懂所謂的真正含義，說出來的效果總歸是大同小異的。

最重要的是，現在悟飯很快樂。這就夠了。

短笛甚至有些不滿起來，只是一句話而已，悟飯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呢？這樣他們就不用痛苦那麼長的一段日子了。為什麼悟飯寧願和他做那種詭異的儀式也不敢對他直白地把話說出來？

啊……是了。害怕心情無法得到回應。

所謂的回應，大概不是一句“我也愛你”這樣簡單。

但那已是短笛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將手指插進悟飯貓毛一樣的發絲間撫弄著，短笛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原諒我悟飯，現在的我也就只能給你這種程度的回應了。我不認為我欺騙了你，如果你堅持認為是的話，那麼就把它當做一個善意的謊言來原諒我吧。

畢竟，我只是希望你快樂，僅此而已。

恍惚間似乎大腿的地方被什麼灼熱而堅硬的觸感頂著，疑惑地低下頭，卻發現自己的弟子滿臉的嫣紅，有些羞赧地望著他。

“短笛叔叔……怎麼辦，好想要您……”

腰間一涼，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褲子就已經飛到了三米之外的地板上。

“喂悟飯……你幹什麼——”短笛這才驚惶地掙扎起來。“你的問題不是解決了麼？！為什麼還做這種事？”

悟飯手下的動作沒停，聽短笛這麼問一下子啞然失笑：“短笛叔叔和我是相愛的吧，那麼我認為這樣做也沒什麼不好呢……”

短笛極力與悟飯爭奪著僅剩的上衣：“完全不好！至少給我到床上去啊？！”

悟飯笑嘻嘻地把上衣用力一扯，咬著短笛的耳朵道：“偶爾這樣也是一種情趣啦……您是怕把地板弄髒麼？別擔心，我會處理的。所以交給我就好了，呐？”

曾是自己上衣的紫色布片在空中飄舞了一會兒。

短笛望著悟飯笑意盈盈的眼睛，忽然就放棄了抵抗。

也罷，如果這樣也算是對悟飯心意的一種回應的話……

感受著越來越近的溫熱體溫，短笛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後來，他竟然和悟飯一起搬到了那美剋星去居住。

“啊哈哈哈~沒辦法嘛，地球上已經沒有我的立足之處了……大家眼裏的孫悟飯已經是那種拋妻棄子的混蛋教授了還有哪個大學肯聘我啊，媽媽現在也和我鬧翻了那當然啦一直以為是乖寶寶的孫悟飯竟然在成人以後那麼久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其實這還不是全部~~知道當時我是怎麼和我的妻子離婚的麼？她大罵我有外遇，我則雙手一攤指著她說其實你才是我的外遇。她臉上的表情太精彩了隨後就抱著小潘甩門而去了，分手氣氛這麼勁爆她自然不會為我保留什麼好名聲好啦現在街坊四鄰都知道我的事蹟了~~別忘了人家可是撒旦大人的女兒哦，很快我的事就要見報紙了吧。全地球的人都知道了耶，孫悟飯馬上就要變成名副其實的過街老鼠了啊哈哈哈哈。我老爸對我倒沒說什麼，但是像個哮喘病一樣不停地歎氣您說他該不會是捨不得我把短笛叔叔從地球上帶走吧？啊哈哈，別生氣，開玩笑，開玩笑啦。要不您也吃吃我的醋？哎？好了不說笑了……我錯了！倒是那個貝吉塔，說什麼都是我自找的，要是我當初坦率一點的話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下場。我差點笑出來您知道麼？我錯了可我沒一錯再錯。再看他和我爸那點破事，我都不稀得說他們……於是留下祝他們就這麼一輩子婚外戀下去的祝福，我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您說我太缺德？我要不這麼說我那比我好不了多少的老爸肯定也就這麼一直耗下去了，他們有朝一日會謝謝我的！啊……好了好了，您別生氣，別生氣嘛~您可不能拋棄我啊，我現在可只有您了，您不要我的話我就死定了~~~”

短笛伸出手在話癆悟飯的額頭上彈了一下：“閉嘴。都說了多少次我不可能不要你的……”

悟飯摸摸腦門，美滋滋地露齒一笑：“其實我就想聽您這句話嘿嘿~~”

短笛狡黠地微笑了一下，回過頭去。

“是麼？那麼……閉嘴。”

“啊啊~！！短笛叔叔欺負人！根本不是這句好不好，後面那句後面那句！”

“是你自己沒說清楚的。”

“不管啦不管~再和我說一遍嘛短笛叔叔，求您了~”

“閉嘴。”

“啊啊啊不是這句！”

“你真囉嗦，我想說的就是閉嘴，你吵得我沒法看書了。”

“嗚嗚嗚……短笛叔叔不要我了~~~~”

哭笑不得地把書倒扣在桌上，短笛走到在角落窩成一團的悟飯面前蹲下，把他柔軟的頭髮揉的亂七八糟。

“我……不會不要你的，永遠不會。”

這樣的教育成果，算是徹底失敗了吧？

妻離子散，眾叛親離。除了自己身邊以外沒有容身之處，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任何在意的事物。

悟飯的結局從正統意義上算是不折不扣的BAD END吧。

但是悟飯現在很快樂，很幸福。比起悟飯功成名就，短笛更願意看到他快樂的笑臉。這樣說起來的話，他作為一個師父或者教育者來說，也是失敗的吧。

可說回來，成功和失敗的定義和他短笛大魔王有什麼關係？和他的第一弟子又有什麼關係？世人的看法對於他們來說連浮雲都不算，撐死了就是個屁，隨手扇兩下就散了。

還有一件事悟飯也許不知道，就是關於所謂的戀愛感情短笛其實壓根就沒明白過。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接吻和做愛，悟飯“我愛你”的時候，短笛也“我也愛你”這樣對答如流。

這樣看來，悟飯的戀愛似乎也是一併失敗掉了。

不過短笛對此倒沒什麼罪惡感，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悟飯開心了他也就開心了，只是一句話而已，何樂而不為呢。

悟飯幸福地笑了笑，摟過他的脖子湊上去溫柔地親吻。

短笛緩緩回抱了他。

短笛現在也很幸福。

畢竟對他來說，“在一起”遠比“相愛”要重要得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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