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没有戴上耳塞，让提到的哭泣声多少让我也有些在意。人类都是矫情的，可以不必塞着耳朵睡觉的时候我反而睡不着了……因为只要我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那深蓝色的致命漩涡。

一夜无眠的我早早地来到警局，希望能在大家来之前把办公室收拾干净，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扫的。利威尔警长是出了名的洁癖，整个警区绝对找不到第二个如此整洁的办公室。我清理完垃圾桶之后沏了一杯咖啡，站在办公室宽敞的落地窗前，捧在手里慢慢地喝。外面的天蒙蒙的泛着鱼肚白，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还没到五点。英国的太阳从来都是看不真切的，尤其是晨雾泛起的时候，我开始有点怀念德国湛蓝的天和灼热的太阳。如果还能回到那个时候，也许可以在周末跟父母一起去乡下呼吸那饱满的麦香。

我放下手中的咖啡，自从在埃尔文先生那里回来之后，过去那些被我锁在箱子里的记忆就像被一把无形的钥匙给打开了一样，一页一页的摊开在眼前。即便闭上眼睛，它们依然那么清晰地映在脑海里。我有些无助地捂住双眼，靠在镜子一样的玻璃窗上，我竭力将自己遁入黑暗中，也许这样能够再一次，忘掉。

又来了，我又看到了，那双蓝色的眼睛……我猛地睁开双眼，眼前什么都没有。

“诶？艾伦，你来得这么早。”是佩特拉前辈，“怎么了？”她有些担心地靠近我。

“我没事。”我用另一只手阻止了她靠过来。现在的我表情一定很扭曲吧，我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这幅模样。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转向她：“可能是昨天没睡好，有点困。”我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应该还算正常吧。

“别太勉强自己啊。”女性的直觉总是很敏锐的啊，佩特拉前辈安慰着我。

在今天的汇报会议上，我省去了遇到埃尔文先生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我无法确信别人听到那些内容不会认为我的脑子有问题。

“警长，我想重新看一次大厦在几次案发时间内的监控录像。”散会的时候我向利威尔警长提出了我的请求。毫无意外的，警长批准了我申请。但是当我从法证部拿回那些录像数据的时候，我有点被吓到了，这么一大堆，加班的节奏……

半夜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留下来加班，我在视像处理室里独自啃着面包，面包配咖啡虽然单调，但是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吃起来还是很甜美的。

我盯着屏幕，生怕错过每一个对案情有帮助的细节。

监控录像的内容完全没什么特别，都是一些住户来来回回进进出出。我看得眼睛有些发涩，加上昨天晚上又失眠……

想到失眠，我不禁又想到了埃尔文先生，那个有些神秘的男人，他究竟是什么人？对于他我只能肯定一件事，他跟我一样……都看得到鬼。那双蓝色的眼睛已经像烙印般刻在了脑海里，还留下一片灼痛，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抹蓝色。他的眼睛很特别，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表面平和如镜，但当我失神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那平静的湖面下潜藏的波涛暗涌。

猛然间，我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些事真的不是人干的，那么埃尔文先生他一定会知道些事情。但是他却没告诉我！看来明天还得再去一次。一旦确定了目标之后，脑子清醒了许多。我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提提神，可是当我拧开视像室的大门时，一阵凉气扑面而来，拂过我的毛孔，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这不是……”不会错了，这种感觉跟走进迪莫大厦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摸了一下腰间的配枪，提高了警惕。我坚信，警局里也有那东西！

我放慢脚步，轻轻走着，今天留下加班的同僚不多。我透过走廊的窗户，看到B栋还有几间负责值班的办公室是亮着灯的。而A栋，只有我自己……我记得在迪莫大厦里碰到那个家伙时我看了他的眼睛，就差点被勾走了魂魄。“只要不看眼睛就可以了！”我在心里也略有不安。

只剩我一个人的办公大楼异样的安静，连我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整个走廊里回响着我的脚步声，显得异常空旷和无助。我有些紧张，紧张到都幻听了，居然听到我的脚步声有回音，这里可是走廊啊，也不是什么空旷的大房间，怎么可能有回音，况且我走得那么轻。

“等等，的确有回音。”我停下脚步仔细听着，我每落下一步就会听到犹如复读一般的“哒”一声。我快它快，我停它停。“不对，这……这不是回音。”我站住脚步，做着深呼吸，我确信这不是回音，那它是什么就再明显不过了。我不敢回头，只能快步向前走，这种情况走进任何一间空房间都是不明智的。身后的“哒哒”声像是在催促着我一样，我有些慌乱地加快了脚步，但是我越快，它也越快。我现在唯一想做的是赶快离开这间大楼！我发了疯一般地在走廊里跑着，可是……可是这条走廊有这么长吗？为什么跑不到头？明明尽头就是楼梯了！看来这条走廊是它的地盘，我只能换个地方了，我决定遇到岔路的时候拐进去！

“就是那了”当我看到通向卫生间的岔路时，我毫不犹豫的拐了进去。

“他妈的！”我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这条走廊的灯是坏的？什么时候坏的！在黑暗中我是有些害怕的，说不怕都是逞强。

“唔！”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奋力挣脱着，可是那个东西远比我有力量，我胡乱的想用另一只手打掉那个抓着我的东西。我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那只手一个用力，把我拉到了黑暗的角落里。“艾伦，是我！”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这声音……我认识。

“埃……埃尔文先生？”我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是我。”埃尔文先生把我拉近他，“能屏住呼吸吗？一会就好，别呼吸。”

我不解地看着他，我不确信他能否看到我的表情。

“相信我。”他这样说着，用冰凉的手掌捂住了我的口鼻。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埃尔文先生会在这里？我配合着他尽力屏住气息。

“哒！哒！哒！”是那个脚步声！它越来越近了，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寒气在向我靠近。埃尔文先生收紧了胳膊，几乎整个将我揽在了怀里。那个声音在我们附近停留了一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它的气息在慢慢靠近，几乎就要碰到我们了。埃尔文先生的怀里并不温暖，我能感觉自己好像被两股寒气前后夹击着，整个身体都要冻僵了。在我以为自己就要完蛋了的时候，那个东西似乎离开了，我能感觉到来自前方的寒气逐渐远去。而身后的埃尔文先生也松开了我：“没事了，它走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又是这双蓝色的眼睛。它的主人第二次救了我……

“什么都别问。”埃尔文先生看了我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我想也没想就拉住了他，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因为实在有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问题想问。这一切太不对劲了！

“谢……谢谢。”憋了半天，我就挤出这么一句话，我其实也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埃尔文先生愣了愣，笑了一下：“你果然有意思，我以为你会问些什么呢。”他伸过大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我拉住就是要说句谢谢？好了，我接受。”

“不，不是。”我有些窘迫的说，“我也想问！”

“现在不是一个适合问问题的时间。如果你明天睡醒之后还记得那些问题，欢迎你明天来找我，我会在家等你。”埃尔文先生抽回了被我拽住的胳膊，“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赶快回家泡个热水澡，驱驱身上那股寒气。”

看着转身离开的他，我愣住了，埃尔文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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