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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舞月扬】13,2

[db:作者] 2025-07-03 18:51 5hhhhh 8060 ℃

  唐云和韩月同另外数十条汉子,拉着七根粗麻绳炮稍,喊着号子一同发力,好像耕地拉犁的牲口般猛向后拉着,长达三丈的炮杆就像巨人的手臂般有力的挥舞,在横梁的阻挡下发出巨响,整个炮架都在摇晃,重达四十斤的巨大燃烧弹带着火焰和浓烟,就像追逐猎物的火龙一样咆哮着高高越过城头半空,飞向城外的某处。

  城头的旗手们只是在欢呼或者咒骂,有时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呐喊些什麽。

  此时的平夏城,已经成为了火海炼狱般的战场。城外喊杀连天,浓烟滚滚。天空之中乱箭飞来飞去,还有炮石不时落入城内。城头之上不时有人惨叫着被打下来,也不知道是中了西夏的什麽厉害武器,竟整个人被打得飞下城内,而且城墙时不时发出可怕的重物撞击巨响,通常还伴随着雨点般纷落的杂物。

  不时有石头和火球飞进城来落入房顶,每一下都会被砸得房倒屋塌,残骸四散。西夏人也有猛火油,扔进城内一发,就会引发剧烈的燃烧,就像火球炸裂。一枚燃烧着的火炮竟然也飞过城头,不知击中了谁家的楼房,直接砸了个粉碎,半边角楼都塌了下来,碎砖烂瓦好象雨点般落下,伴随着浓烟烈火,众人惊叫着抱头躲闪,七个人躲避不及被燃烧的瓦砾砸倒,几乎给埋在了下面。

  「快快!快装!」那都头和另外两个节级又抬着一个大罐子过来了,外面包着易燃的腊纸壳,捆着草绳。众人松劲,抛杆落下,天空中的尖利的呼啸纷纷扰扰,那是不时越城而进的冷箭。都头满脸烟熏火燎的黑泥,还没到跟前,一支从城外飞入的流箭好巧不巧正射中他的脑袋,当时哼都没哼一声,好像个麻袋一样倒地毙命。

  燃烧罐倾倒,唐云冲上去拼命搬起,此时周围的人也纷纷爬起,合力拽起炮稍。突然几个禁军的武官在旁边大喊:「快闪开!」接着可怕的呼啸声自头顶而至,熊熊燃烧的火球直接砸在了炮架上,大炮轰然一晃往旁倾倒,然后直接化为熊熊燃烧的大火堆,那枚燃烧弹也被引燃,轰然爆裂,热浪火海直冲霄汉。

  乡兵们惊呼着四散,有两人给火海吞没。接着无数沙土泼来,好容易将火扑灭,那两人却是烧死了。唐云拉着韩月躲在一边,却看到韩月眼中的震撼,这等威力巨大的火器,不是凭个人武艺所能抗拒的。

  而这才只是开始……

  北门楼上,郭成端坐帅椅,镇定如常。身边数十名亲兵保护,中军旗牌官纷立。刚才一枚大石头直接飞向城头,砸坏了门楼的飞檐,但是郭成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身子更不曾动一动,这些将校们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此刻的战场就像开了锅的滚水沸腾不止。

  城头女墙后面,成排的宋军士卒端着神臂弓往外放箭,射手的身后专门有两个人帮他上弩。他们也是冒着箭雨玩命战斗,敌台上的床子弩发出可怕的巨响,巨箭呼啸着砸向城外夏军的人群,躲在羊马墙后面守壕的宋兵不足千人,他们在开战之初就已经出现伤亡。此刻他们更是承受着敌军几乎全部的火力,但是他们还击的乱箭从没停止,西夏士卒前赴后继的中箭跌倒,尸体摞着尸体翻滚下壕沟,侥幸没死的,也会背后面拥来的无数只脚踩成肉泥。

  双方一开始便是以死相拼,丝毫没有留手。

  西夏兵马……这不是横山羌兵?郭成注视着城外的战局,看出了端倪。以往西夏作战,必以横山士卒为前锋,但是此次的先锋,风格实在和以往不相同。战斗激烈确实激烈,但是没有那种疯狂赴死的劲头。城外的宋军伤亡,多半是被西夏的那些车行炮给砸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西夏士卒能越过第一道壕沟。

  但是郭成也从中看到了别的东西。

  西贼……也与以往不同了啊。这麽多的车行炮,还有泼喜军。还有那远远未动的那些巨型楼车。在一次战役之中集结如此多的车炮战械,前所未有啊。以西夏的工匠水平和国力,想要做出如此多的攻城机械,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大概是倾全国之财力物力,才能做到这一步。

  也就是说,西夏全国各个角落能调集过来的力量,大概都已经调集过来了。自己是以一城一军之力,抵挡西夏的举国攻击!

  不过,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是绰绰有余。

  西夏的车行炮光是北门便多达数十架,西门大概也是如此,东南两门应该少些。但是这些大炮只看工艺便是粗制滥造,毕竟西夏的工匠水平和大宋还是没法比,这是现实的差距。有几门车行炮,发射了不到几发炮弹,竟然自行解体。坚持最长的,发射了十二发炮弹,依旧逃不过解体的命运。

  而发射的石块最大的有七八斤重,如此的重量,不管人穿何等铁甲,挨上一下也是必死无疑。但是能准确投上城头的非常罕见,军中炮手的经验也是长期磨练出来的,不是临机抱佛脚可比。

  炮石发出,绝大多数不是就近落下,就是被皮幔布幔挡住,便是砸在城墙上,城墙坚固,而且上面铺了累搭,对墙体的伤害只是留个浅印。偶尔一两块却又飞过城头落进城内,除了引起一阵小小的惊慌,根本起不了大作用。

  城头上的军兵,还没有受到过实质性的威胁。偶尔一两块石头能准确命中城头人群,便有人被打得残缺不全飞下城内,但是这种损失实在可以忽略。

  而城内的损失,除了一架倒霉的七稍炮之外,还有几座房子被毁,根本不是什麽大事。反倒是那些猛火炮似乎威胁更大一些,但是郭成相信这种「高技术」的弹药,西夏人所拥有的数量绝对不会太多。

  至于西夏赫赫有名的泼喜军,他们旋风炮发射的石头也只有拳头大小,只能打坏宋军的盾牌,甚至连羊马墙都无法破坏。反倒是那些车行炮射偏的炮石落下一发,羊马墙立刻就会塌一块。

  而宋军城头的床子弩则是威力无比,那些车行炮挨上一两下就是散架。床子弩居高临下,射程超远,不论是车行炮还是泼喜军的骆驼队,全都在打击范围之内,只不过现下正面全都是敌人,黑压压的数不胜数,守城宋军自由射击,并未对他们特别照顾,才让他们嚣张一时。

  西贼的这些伎俩,都是大宋玩剩下的,宋军岂会怕他们?

  西贼唯一真正的优势,就是人多,直娘贼的人真多!

  战斗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外面死伤的西贼恐怕已经有接近两千了,但是他们的人看起来还是那样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头,至少也有四五千。但是宋军顽强的阻击似乎已经让他们的斗志产生了动摇,很多部队遇到顽强阻击后开始进退失据,反而搞乱了后面的部队。

  他们对于对手的悍勇似乎准备不足,有的冲一阵儿就开始止步不前。现在所有的大牌都已经给调到了前面,至少有一千多人靠着大牌的掩护隔着几道壕沟在和羊马墙后面的宋兵用弓弩对射,明明只要付出一定的牺牲就能在城壕上架起一两座壕桥,但是根本没人考虑如何越壕冲锋,他们宁愿使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消耗打法也不愿冒险拼一次,放满水的城壕层层叠叠浮满了尸体,全是西贼的。

  而那道羊马墙上面已经密密麻麻插满了箭杆,但是这种对射对于宋兵的伤害却不大。毕竟羊马墙的厚度阻挡弓箭绰绰有余,再加上还有宋军的大牌。宋军的伤亡非常讽刺的主要来自那些车行炮和泼喜军,那些车行炮由于射程不远,必须推到很靠前的位置发射,但是多数石头都被城墙挡下,反弹反而落到守壕的宋军阵地。那数斤重的石头和燃烧弹可不是大牌能挡得住的。还有那些射的近的歪的,歪打正着也砸向羊马墙,现在羊马墙上已经有了几十个缺口,宋兵伤亡一百六七十人,都是这种「流炮」造成的。

  但是西贼的处境更加不好过。他们对于城头上的宋兵几乎毫无办法,只是单方面的只有招架之功。那些大牌对于神臂弓和床子弩可没有多大的防护力,城头齐射一次,夏军的人群就要横七竖八躺下一片,那些操作车行炮的夏兵几乎是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操作,混乱狼狈之极。

  城头有这样强猛的火力阻击,这些西贼只怕更不愿意越壕。现在的情况是,西贼的弓箭加炮石部分压制了守壕的宋兵。但是城头的宋兵却完全压制了西贼的步兵。守壕的宋兵固然无法在对射中占上风,但是西贼也难越雷池一步。

  而且西贼的伤亡是远远高于宋军的。北城宋军目前伤亡不过两百余人,而北城西贼的损失当在十倍之数。这些西贼不像那些山羌蛮子越见血越发疯,他们是越见血越怯懦。

  这不是步跋子!绝对不是!即是如此,就说明西夏此次进攻还是保留了实力,主力在等待着真正的战斗。那麽我也留些力气吧。

  「传令,神臂弓和床子弩全力摧折那些车行炮和旋风炮,自全军中调集善射者,射死那些操炮的工匠!」……

  城外,战鼓声号角声如雷震地,空中箭矢如飞蝗漫空,可怕的呼啸声和惨叫声溶汇在一起,令闻者变色。

  黑压压数不清的西夏士卒好像洪水般举着旁牌旗帜往前拥,后面的人并不清楚前方战局,只知道战鼓不停,他们只有前进,他们的经验打仗就是靠人多一拥而上。虽然现在不是骑兵野战,但是来自右厢河外地区的他们只懂得同回鹘、于阗部落作战的经验方法,也是唯一擅长的战斗方式,就是一拥而上。

  但是前面的兵将在宋军如雨般的箭矢下尸体层层摞叠,每前进一步便要倒下成排的人,最前面与宋军对射的士卒更是平生从未遇到过如此悍勇猛烈的攻击,在大牌的保护下与宋军对射都是勉强支撑,更不要说冒着箭雨越壕前进,那实在是和送死没有区别。

  他们实际上已经认为夺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丧失了信心。但是又不敢擅自撤退,后面便是手持大刀的督战队。进退不能之下只好在这里死撑,但是死的人越来越多,士气低落之极。后面的人往前面推拥,前面的人却要拼命撑住,一旦收不住脚被身不由己推的往前移动,便要被挤下壕沟,壕沟里的水面浮尸越来越多,水都漫上了岸来。

  而后面拥挤的夏军士卒更是急躁而惊惧,他们的弓箭都是六七斗的弓,射程和杀伤力远不及宋弩。宋军自城头射来的乱箭可以轻易穿透他们的旁牌和铠甲,他们射出的箭却根本够不着宋军,处于干挨打无法还手的境地。只有尽快挤到前面才能射箭,所以只好拼命往前拥挤,上万人密密麻麻拥挤成一大片,场面混乱。

  一处小土坡之上,旗幡招展,戈甲林立,卫慕贺兰在数十名将领酋长的簇拥下,坐在牙床之上,面色铁青的看着战局发展。

  他早就知道宋军难打,但是对于自己的部众也并不是一点信心也没有。毕竟在贺兰山做土皇帝时,他的兵马对付那些回鹘、于阗部落也是表现勇猛少尝败绩的。此次东来,心中也存着一分侥幸心理,或许河外兵此次能一鸣惊人呢?或许自己能捡个便宜打个胜仗呢?况且此次作战,自己一次就派出大半兵马,一开始就是全力出击。宋军虽善战,但是毕竟人数在那里摆着呢,宋兵再难打也不是三头六臂,也是血肉之躯的人类,便是一人换一人,也拿尸体垫过壕去。

  只可惜到此时,他才看明白,宋军虽然是人类不假,但是人类和人类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这些汉人的悍勇强硬和那些于阗、回鹘相比根本就是大人和小孩的区别。自己将之相提并论实在是大错特错!打到现在,兵马死伤大概超过两千了,人数占优势,又有那麽多车行炮助阵,却连第一道壕沟都没有过去。

  而讽刺的是,自己现在确实是在拿尸体往前面垫,党项男子死亡的速度从没有过这麽快!几乎是成群结队的在宋军的箭矢下层叠摞倒。但是宋军的伤亡能有多少呢?

  他这才明白自己是何等的可笑,居然幻想着对宋军作战能一人换一人。面对着据坚城硬寨而守的宋军。这天下间没有任何军队能做到一人换一人的同宋军打仗!便是神仙下凡也不行!自己现在大概是十人换一人,却都还占不了上风!

  而反观宋兵自开战以来阵脚一直稳固如常,好像对于这种战斗早已习惯。而自己的军队却开始乱套了。那些大漠里的勇士,面对回鹘人时勇猛如狮虎,现在面对宋人却害怕了,慌乱了,不知道怎麽打仗了。几万人的大阵仗却打成这般难堪模样,这让自己如何交待。

  还有更让他难堪的是,从战斗开始就不停的有逃兵溃退下来,甚至是成群结队的溃退。他的督战队在四面都布有巡哨,完全没有消停的时候,捕获砍头的逃兵竟然多达四百余人,而且至今不绝。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在二里外的那处大土坡上,有天子的明黄旗和黄罗伞盖,被无数盔明甲亮的西夏精锐骑兵拱卫着,那是大夏君主和太后的御帐所在。很显然,这里的战局那里也同样看得清楚。现在眼看前面的人马已经有点乱了阵脚,万一突然溃下来,陛下是否会饶了自己?太后是否会放过自己?自己的下场……

  他越想越是着急,在胡床上再也坐不住了,立时站起来,大声喝道:「擂鼓!擂鼓!」接着吩咐自己的儿子卫慕阿卢亲自率领亲兵到前面督战。接着又招手叫来了大将贺崇彪,要他立刻准备壕桥,到前面带队夺壕。

  贺崇彪乃是他手下骁将,为人精细沉稳,在西夏军中素以勇猛多智著称。他观战多时,早看出前面情况不对,宋军准备充分,而且对于守城战术的顽强老练远远超乎己方预计。反观本方战法不对头,而且攻城经验面对宋军过于稚嫩,器械又不得力,这仗打得实在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再这般硬打下去,只怕更加增添无谓的消耗。

  如今却又要强行夺壕,便是用命往里填,这死的可都是党项人,或者说都是卫慕氏的男子!事关紧急,他却不得不谏。

  「都统,如今宋人箭矢厉害,我军进不得法,强要越壕,只怕伤亡非少。请都统明鉴。」

  「那依你之见呢?」卫慕贺兰冷着脸,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我军器械着实不足凭,宋人守城军械威力非凡,此乃关键所在。若能压制宋人城头炮械巨弩,令士卒多备大牌,以遮蔽弓弩,方有胜算。」

  「笑话,我军又有何本事压制宋军炮弩?宋人器械本就精利远胜于我,又居高临下,此时将军有何妙计能制?休要多言,此战若打不好,我等在陛下面前皆难逃罪责!如今只有拼死向前,宋人虽善战,然守壕人数终少。我军一鼓作气,拼上个千把人填进去,足以致胜!本帅就不信等和宋军混战在一处,那城头上的炮弩还能嚣张!」

  贺崇彪轻叹一声,也自知卫慕贺兰说的乃是现实。此战打不好,必无好结果。其实这等坚城硬寨,本不必打,留个几万人一围,其余抄掠乡野,引宋军出城来野战才是上策。或者就围困他们直到粮绝不战自败,何必费这力气硬碰硬?这场战争从根本的战略上就错了!只是这不是自己这个级别的角色所能决定的。

  不过卫慕贺兰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辣宿将,也看出了一个机会。他对贺崇彪说:「待会儿你听中军号角三长三短,本帅便下令所有车行炮和泼喜军集中攻击宋军的壕墙,只要砸垮了那道土墙,墙后宋兵将无所凭依,必乱!到那时你率兵趁机突击,以弓箭开路,只要杀光了城下宋兵,便是城上炮弩厉害,也阻不得我兵夺壕!你可听明白了?」

  「末将明白!」

  「好,下去吧。若贻误军机,自家提头来见!」……

  东城,外壕羊马墙后。石块、石子、乱箭在头顶上呼啸着飞来飞去,不时有人惨叫着被打倒在地,血喷的老高。

  刘仲武身披重甲,甲上带着好几枝箭,手中张着大弓,嗖的一箭射去,对面的一个铠甲简陋的夏兵胸口中箭,啊的惨叫一声翻倒。他身边密密麻麻的夏兵士卒拥挤在一起,举着插满箭的大牌拼命遮护身子,便是在城壕边上蹲着,以弓箭乱射,不敢前进一步。城头一次齐射,就要倒下十余人。

  这便是西贼的先锋麽?如何与以往的不同……

  刘仲武虽然年轻,但也是经验丰富,他早看出来这波进攻的西贼似乎比以往见过的那些横山藩部要怯懦。那些横山兵,只怕早就不顾一切的扑过来了,这些贼兵却被区区的箭雨阻拦的无法动弹。

  若不是西北两面吃紧,神臂弓手全给调去那两边,东门这里只有一百架神臂弓,若不是城头的兵将多是乡兵弓手,自己定叫西贼血流成河。刘仲武蔑视的盯着西贼一眼,留下自己的副将在城外指挥,自己转身进了巢车。

  那巢车原本是攻城器械,但是刘仲武却将其改造,在城头留下绞盘绳索和木架,巢车的木屋成了自城头降升的工具。比之吊蓝,更能遮蔽弓箭。到了城头,往下面看,却又能看到不同的景象。西贼虽然不敢拼命,但是人数还真是多的紧,打眼一看便是黑压压的一大群,密密麻麻布满城外空地。后面还有数以千计的骑兵压阵,只看人数,至少也有四五千人。

  自己虽然成功阻挡西贼,但是一时也无能力将其击退。

  「直娘贼的,贼子这般多法!」刘仲武狠狠吐了口吐沫,粗声骂道。

  「太尉令箭到!」中军旗牌官突然出现,高举令箭大声疾呼。

  「莫将领命!」刘仲武立刻叉手行礼。接过令箭,验了符信,便转身大喊。各级武官纷纷前来,刘仲武大喝:「太尉有令,叫拆了西贼的器械。所有床子弩上大箭,大炮上猛火炮,集中对付西贼的车行炮,快!」

  各武官暴喝领命,分头准备。那三弓床子弩、八牛弩等巨弩咯吱吱的张开,好像大标枪般的一枪三剑箭前面都绑着火油包,城内的七稍炮和十稍炮全都做好了准备。宋兵炮手的经验技术远胜夏兵,城内打了几炮,早已大致估算出落点误差。此时在城头摇动小旗,大炮缓缓转动角度,便待一声令下。

  刘仲武眼见准备就绪,便要下令。突然隐隐听得西贼军中传来奇怪的号角声,有长有短,按照经验,军中吹这等鼓角,多半是给某些担任特殊任务的部队发信号。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危机的临近,几乎是大吼着下令:「放!快他娘的放!」

  便在同时,西夏人群中耸立着的那些粗制滥造的车行炮和旋风炮,几乎同时抛出了燃烧的石块和猛火油,这次他们的目标不是徒劳的攻击城头,而是城下的羊马墙。上百块大小石头带着黑烟烈火呼啸着被甩飞了出来,羊马墙被砸得接连坍塌,土石飞溅,尘土飞扬之间很多宋兵跌跌撞撞的人仰马翻,上百名兵将瞬间伤亡,阵脚大乱。

  接着巨大的火标枪、燃烧的油罐、几十斤的大石头自城内呼啸着飞出,接二连三击中了西夏的车行炮,巨大的木料垮塌声中,西夏士卒惊呼大乱。但是城头射来的无情箭雨将他们成片扫倒。

  然而西夏还击的乱箭同样犀利,剩余的车行炮持续执拗的开炮,猛砸羊马墙。之后西夏的乱箭便准确的覆盖所有的缺口,来不及避开的宋兵皆被乱箭射死。虽然有大牌保护,但是一发石弹砸上去,就能在人群中砸出一个缺口,然后便是乱箭,宋军在外壕的阵型也已经乱了,虽然仍在勉力还击,但是西夏人找到了进攻的窍门之后显然士气大振,数百人在大牌的保护下开始架设壕桥。

  双方的炮弩始终不停,待到最后一架车行炮也给砸散了架,炮手也被宋军的冷箭射得差不多了。但是刘仲武却在城头上看的冷汗直冒,西夏士卒在这短短时间内一面弓箭对射,一面快速架设了数十架壕车。似乎是错觉,就在炮战停滞的瞬间,整个战场突然寂静了一下。

  是幻觉吗……刘仲武有些恍惚。

  接着全身的毛发似乎都炸了起来!

  中计了!

  刘仲武突然明白过来,己方此时一鼓作气全部清除完了对方大炮,气势上正有一个缓气回落的时间。这在兵法上,这是一鼓作气再而衰的时候。而西贼此刻却是压抑多时的斗志蓄势待发,士气正盛!东门外西贼领兵将官必然是个有智谋的老辣人物,他一直暗中掌握着战斗的节奏,隐忍多时,正在等待这个时机!

  在这个机会到来之时,西贼的士气也正好蓄至巅峰。

  西贼要越壕了!这次进攻非同小可!他大吼:「快下城!出城迎战!」

  而城外贺崇彪振臂挥刀,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吼道:「孩儿们,杀!」第一个冲上了壕桥。接着身后的夏军士卒热血沸腾,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无数人狂嗥着眼睛充血,迎着宋军的乱箭疯狂的展开亡命冲锋!西夏的人潮好像咆哮的洪水一样,瞬间淹没了第一道外壕,疯狂的冲向第二道外壕。

  与此同时,宋军城门大开,数以百计的士卒源源不断注入守壕部队的阵营,双方短兵相接,一触即发……

  北城外高坡之上,数千名身着铁甲锦袍的彪悍武士守卫着坡顶的御帐,他们是西夏最精锐的御围内六班直,在他们之外乃是一万兴庆府卫军布成的大阵。此外还有灵州翔庆军的精锐骑兵万骑,以及嵬名阿埋的左厢最精锐兵马一万,这数万精锐兵马将西夏最高统治集团卫护的风雨不透。

  坡顶上,十六岁的年轻夏主李乾顺兴奋得看着前面的战局,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指手画脚的哈哈大笑。

  西夏君主虽然历来有马上征战的传统,但是李乾顺毕竟年轻,未见过多大的世面。此次眼看自家的军队黑压压连天蔽日一直排到视线的尽头,如此百年难遇的雄壮大军,那等冲天撼地的庞大气势,年轻孩子岂能不兴奋。

  他的身边,便是总管左厢六路都统军嵬名阿埋,正谦卑的低身与他解说。

  「陛下请看,卫慕贺兰毕竟是惯战老将,兵马已经突破宋人外壕,只待短兵相接,宋人弓弩无用,我军便稳操胜券。只是可惜了那些车行炮,宋人工匠一向独步天下,我军与之较量器械,实有不足。老臣恳请陛下降旨,城破之后,宋人工匠皆留活命,为我大夏效力。」

  「准奏!」李乾顺此时兴奋得脸都红了,也不顾询问梁太后的意见,随口便准了。转身便又跑到梁太后跟前,兴奋的说:「母后,我大夏勇士战无不胜!宋人败了!」

  梁太后虽是妇人,也无知兵才能,但是毕竟典兵日久,也经历过不少战争。此时看看前面夏军也只是往前推进了一段距离,但远远称不上胜利!不过自家儿子毕竟是夏主,况且年轻,自己当着这麽多大臣的面也不好落他的面子,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只得微笑道:「陛下乃是大夏之主,亲征出阵,我大夏勇士感奋忠义,自然士气百倍。」

  旁边诸位重臣听了,赶紧跪倒高呼「兀卒威武!」李乾顺听了,更加得兴高采烈不可一世,志得意满之情溢于言表。

  梁太后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心中的情绪复杂。

  人君当稳重威严,似这等轻佻,只恐为群臣所轻。但是她又希望李乾顺就这样一直轻佻下去,这样国内重臣们才会更加支持自己,自己才能更加长久的掌握权力。但是自己总有寿终正寝的那一日,在那之后权力该传给谁呢?

  原本梁氏女性连续孕育了两代夏主,梁氏家族就已经和李家的命运绑在一起了。若是能够依附着李家令梁氏永远掌权,那自然是最好的结局。但是自己的哥哥梁乙逋已经被自己杀光了满门,梁氏的直系男丁已经断了香火。现在和自己血缘最亲近的,只有自己的儿子乾顺,但是这个孩子身上却也流着嵬名王室的血,而且这孩子却是姓李的。

  自己百年之后,权力还是要乾顺来执掌。毕竟他也是自己的亲儿子,身上也流着梁家的血,还是法理上的国君。但是西夏的权力斗争可不看什麽血统。若是现在不培养他的能力,将来他如何能驾驭的住嵬名阿埋、仁多保忠这些饱经杀伐的老狐狸?

  但是现在培养他,会不会影响自己掌权?他毕竟是姓李的,会不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倒过头来想从自己这里争得更多的权力。任何一个尝过权力美味的人都会必然的作出这样的选择。因为换了自己也是一样。

  自己实在不希望秉常的悲剧在这一代重新上演。

  现在梁氏的实力大衰,很多大部族都虎视眈眈准备取而带之。自己所能依仗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所能给自己带来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位,一旦乾顺的地位在他们眼中不值得尊重了,自己这个太后也算不得什麽了。所以乾顺必须让他们觉得是个值得为之卖命的君主,但是现在乾顺的表现实在称不上令人满意,轻佻好动,举止浮浪,望之不似人君。

  但是自己不管采不采取行动,都可能损害到自己的利益。这实在是让梁太后头疼。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需要有这样一个角色出现。绝对效忠乾顺,但是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不会从自己手里夺权。在自己死后,有足够能力辅佐乾顺坐稳王位,并且制衡那些手握重兵的权臣和大部酋长。同时虽然掌权,但是不会取代梁家历史上的角色,不会把国君操纵于掌中当作傀儡,而是真心实意为乾顺做忠臣。

  但是梁太后也明白,这样的完人,根本不存在于西夏国境之内。以前有个李清,堪称国士。但是西夏建国以来,也只有这麽一个人。

  现在那些大部酋长们,一旦让他们掌权,必定会和梁家一样。因为他们都有自己部落的利益要考虑,而臣子的利益永远是和国君的利益相冲突的。但是若本身没有部族实力作后盾,又如何制衡其他的诸侯。李清当年事败,不就是因为自身是汉人降将,没有部族实力吗?

  只这一条,便将所有的大臣全部排除在外。若是选个无权无势之人扶植,如何保证他对乾顺的忠心?如何保证他的才能足以应付内外挑战?如何让其他部族酋长们心服?

  她心中正胡思乱想着,却没听见乾顺的呼唤。

  「啊?皇帝何事?」梁太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立时恢复了太后的威严。

  「母后,察哥也想上阵杀敌,请母后恩准。」乾顺笑嘻嘻的拉着身边一个虎头虎脑的高大少年,来到她的面前跪下。那少年身材很高,年纪虽小,但颇有些雄姿英发的气势,身上穿着名贵的犀甲,梁太后一看便认出来了,那是乾顺的御甲。

  「请太后恩准,察哥愿出阵杀贼!」少年声音洪亮,虎虎有生气。

  「察哥,你今年多大岁数了?」梁太后自是知道这少年为谁,凡是乾顺身边的小伴当们她都查过底细,这个察哥乃是宫中女官药宁之子,这药宁乃是汉女,是唐云的心腹,当年剿灭梁乙逋也是立了功的,属于可以信任之人。察哥的父亲乃是白马强镇军司的一个汉人小武官,早年战死。察哥随寡母入宫,同乾顺从小一起长大,最得乾顺信任喜爱,甚至收他当了自己的义弟还赐姓李,虽然当时都是小孩,但是谁也不知道乾顺是不是戏言,故此无人敢等闲视之。

  而且梁太后也知道,这察哥小小年纪,就颇有英武之气,而且头脑聪慧,弓马娴熟,乃是乾顺的侍从当中文武资质最出众的。

  「启秉太后,小将今年十四岁。」

  「你十四岁,便敢上阵杀敌吗?」

  「小将愿立军令状,请太后给小将一支兵马,若不能夺壕先登,甘受军法!」察哥说话虽然还带着稚音,却是斩钉截铁。看他的眼神,那是那种拥有坚定信念和意志的百战老兵才有的气魄。梁太后一生见过无数武将,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有那种武人的才能。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实在是个天生的勇士。

  「好!我大夏连孩童都如此勇猛,直乃我大夏之福!察哥,你起来。虽然你是皇帝的御弟,然我大夏军法却不容私情。你若是败阵而回,便罚你终身为奴。但能夺壕先登,哀家便除你御围内六班直统军之位,你可听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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