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夜，既安寧又不安寧，呼吸以外的聲音……似有還無。

一瞬間意識裡同時產生衝動與怠惰，充滿著矛盾與迷惘，卻惹人眷戀。彷彿在這刻一切都會被容許──被容許自己去忘記自身為何人與何物。

細長的腿繞在後腰，躺在一埋凌亂衣物上面的半兵衛就像酒醉了的魑魅妖孽，每一舉手一投足都如無形的利刃將理智線割斷。抬起半兵衛的大腿，再挺進一些的官兵衛，在彎下身時，剛好對上了那雙紫瞳的視線。

「啊…！」很快，那雙泛著異樣感情的眼瞳每閉合起來了，白裡透紅的臉龐令他看起了多了幾分羞澀感……這種表情永遠都無人能敵。

「你是故意的嗎？」這樣子被誘惑啊……感覺上好像從初次見面那天已被魚鈎勾著。

「什麼…故意…？」帶著光澤的雙唇優美的微動著，聲音滲著一絲無力的輕喘。

如說這不是故意的，感覺反而更可怕吧？

可怕，同時令人捨不得逃避。

「沒事，只是覺得……」只是覺得有些東西在擁有後，才發現原來想要需索的還有更多更多。腰挺起來，進入到更深的地方，一下一下的感受著，某個人只屬於自己的快感。

「嗯！唔……」半兵衛禁不住皺起眉，張眼注視官兵衛那張並沒有直視自己的臉。

一頭黑髮比平時更亂，被汗水沾濕的髮尾貼在面龐上，少了那陣猶豫的表情讓他全身都散發著某種令人折服的魅力。怎麼辦…這副軀體似乎戀上了，和他貼近的感覺……

雙手不知從何時開始緊抱著官兵衛的裸背，由疼痛直到沒法冷靜下來的感覺真的令人難以置信，在半兵衛的手因為對自己困惑而鬆開時，官兵衛再次用力的衝擊著，這已失去了防範之力的身體。

「啊啊！不…行……啊啊……」感覺形體還有理智就要溶化了…不行……

指尖在結實的背上劃出了幾道傷痕，在肌膚的痛楚襲來之時，官兵衛只感到更加的亢奮。他抓過那雙手腕，分別按倒在塌塌米上，這種就要慾火所溶化的感覺，令作為男人的他感到滿足。兩個人都在互相拉扯著彼此用來自個保護的那條界線……

界線，都斷裂了……此時方感覺到什麼才是真正的觸摸。

彷彿都經歷了一場長久的搏鬥，兩股意識已經疲於去修補崩塌的圍牆，只想在混亂之中暫時迷失，再墮落那不為人知的深淵中……脫離常軌，原來已是一種滿足。

忘記自己是誰，忘記為何而存在……忘記一切，然後在深沈的黑暗中熟睡。

享受著誰人緊貼在旁邊呼吸著的感覺，一切都很單純，只是無意識的跟隨著對方呼吸的節奏……其餘的就只剩一片空白，空虛同時卻未見寂寥。

滴嗒……屋簷的雨水滴落的細響，正正的落在官兵衛那從夢中浮起了一半的意識中。

「嗄！？」驚醒的那一刻似乎還沒有想起自己身處何方。

直到坐起來時，腰部被半兵衛的手絆著來想起……幸好，現在醒著的只有他一人。一絲不掛的身軀在強調著之前充滿情色的一幕幕……都是真實的。裸露的背上只蓋著皺巴巴的外衣，官兵衛草草的穿起衣服後，打算把在旁睡著的半兵衛扶往布團那邊……但半兵衛卻在這個時候張開眼，原來他比自己更早醒來。

「那個……我想洗澡。」

「矣？洗澡？」突然開口已夠嚇人了，而且還提出這個要求。

「當然要洗澡了……對吧？」半兵衛有點為難的苦笑著，官兵衛的視線不自覺的往對方的胸口處一直掃下去……沒錯，自己當時都射在他身上了。

愈想就愈覺得，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抱歉。」

「吶，我現在全身都虛軟無力…官兵衛可以帶我過去嗎？放心…部下們都不在。」

抱著半兵衛在走廊中吃力的放輕腳步，每一秒都在擔心會不會有人突然跑出來。在如此刺激的環境中，感受著懷中的人呼在胸口的氣息，官兵衛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改變……同時，又似乎有某些東西，依然在命運的軌道上運行。

被抱著輕輕放進浴池中的半兵衛，看著官兵衛一臉尷尬的背向自己的樣子。終於露出了一直隱藏著的哀傷表情……真是卑鄙啊，不惜一切要把這個人弄到手，連這種方法都用上了。

他認為這是兩人之間的秘密，應該不會有被揭穿的一天，然而……內心卻忐忑依然。

「官兵衛…不一起洗嗎？浴池一個人用太大了。」

黑髮的青年抓抓頭髮，語氣有點生硬：「你這是開玩笑嗎？」

肩膀從水底露出來，雙手伸到池邊的石頭上，反問的語氣帶著一絲媚笑的聲音：「都做到這地步了……你是男人嗎？」

「……」聞言，官兵衛看似不甘地咬著牙回頭，扯開腰帶，利落地把衣服脫下丟一旁。

他毫不猶豫的步向池邊，俯視著在池裡笑望著自己的半兵衛……

這種眼神太令人著迷了，誓要得到什麼似的眼神。對上一次有這種感覺就是仰望秀吉的時候吧？被這樣瞪視著時，內心反而感覺到沒法按捺的興奮。

「這樣才是真正的官兵衛呀……咳咳！」一陣氣促侵襲到來，才想起自己的病其實已惡化得很糟糕。官兵衛的踏進池內，拿起毛巾抹擦著半兵衛單薄的背部。

「快點洗好，給我回去休息。」

「沒想到，一點也不圓滑的官兵衛也有溫柔的一面哩！」

狐疑的語氣似乎帶著那種拿他沒法的無奈：「這算是稱讚嗎？」

「呵……」也許現在想得到官兵衛一事，真的有一半是出於私心吧。

因為那顆心實在太冰冷了，連一點點的溫度都令他感到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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