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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未删节全本) - 85,5

[db:作者] 2025-07-04 21:25 5hhhhh 8470 ℃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番对视,俱都看得见对方眼神中的尴尬之意,颜飞花低头一看,杨宗志衣襟尚且只穿了一半,随随便便的挂在身上,头发也凌乱的紧,正是一幅刚刚起床的模样,她妩媚的小脸蛋一阵羞红涌起,慌忙垂下头,娇声啐他道:「你……你怎么……像什么样子?」

  杨宗志可没想到来人是她,急忙道了一句:「失礼了……」

  将房门闭住,收拾妥帖了才再度打开,抬头一看,屋外清冷的寒气涌入,一个头梳歪髻的娇美小姑娘站在门前,现下的她……与昨夜打扮遽然不同,而是随便穿了件藏青色的长衫,遮掩住美好的身段,在她背后有几丝丽日照下,这姑娘淡扫蛾眉,眉目如画,却又透着几许亲近宜人,抑或是洗尽铅华的感觉,这感觉从心底一晃而过,杨宗志咳嗽一声,看清楚她玉白的小手上,端着热腾腾的稀粥,忙笑道:「快请进。」

  转身将颜飞花让进屋内,颜飞花快步端着木盘,将木盘放在桌上,杨宗志走到她背后,闻着这姑娘不知是身上,还是发丝中的素淡女儿香,心头犹豫几下,踌躇道:「颜姑娘,昨夜……昨夜……」

  「昨夜什么事也没有!」

  不待他话说出口,颜飞花便快速的抢了过去,身子也不转过来,而是静静的将木盘中的稀粥和苦菜一一摆放在桌面上,淡淡的道:「昨夜我睡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杨公子也忘记了罢。」

  杨宗志唔的一声,暗想:「她果真睡熟了么?」

  昨夜里,他分明能感觉到身下女子的战栗和看似反抗,实则任由自己采撷的挣扎,但是人家现在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好出口反驳,只得闷头闷脑的在桌边坐下,颜飞花随眼瞥了他一下,又转头看看空空的厢房,奇怪道:「怎么?姑姑不在么?」

  杨宗志嗯的一下,便要说正是,这时候……厢房后进的屏风后传来淅沥沥的流水声,接着,一个妖媚的腻死人的嗓音咯咯娇笑道:「我不是在这里么?」

  颜飞花和杨宗志一齐抬头向那边扫去,见到话音一落,便有个高挺的熟媚女子,穿着淡白色苏裙施施然的走了出来,不是商怡婷又能是谁?

  杨宗志心下不免奇怪,暗想:「婷姨她大清早的躲进屏风后面作甚么?」

  颜飞花却是娇颜无端端的涌起两团秀红,只要稍稍一连想到那潺潺的流水声,便能清楚这婷姑姑方才正在屏风后,擦拭私地,可也难怪,自己今日……不是也早早的起来,擦拭过同样被媚水儿干涸后,黏住难受的那里么?而且自己还换了一身淡妆出来。

  商怡婷拍着素洁的小手儿,咯咯腻笑着踱步过来,俯下怒突的上身,对着桌面热气腾腾的稀粥盯了好几眼,才挑着媚眼道:「好贴心呀,一大早便来送吃的啦。」

  颜飞花撇了瞥红嫩的小唇,淡淡道:「这有什么,过去在洛都的时候,姑姑对飞花也不是照顾的紧?」

  商怡婷摆着肥美的香臀儿坐下,揶揄的道:「怎么只见稀粥,却不见馒头的哩,难道北郡人都这等吃法?」

  颜飞花的小脸顿时红了个透,姑姑她的眼睛实在是太过厉害了呀,只要扫过一眼,便知道自己这顿全是为了那臭混蛋准备的,他的舌尖被自己狠命的咬了一口,也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那样子他可怎么咬得了干粮,当然只能喝稀粥。

  杨宗志却是没想这么多,他口中称了个谢,便端起面前的一碗稀粥喝了下去,只是喝了一口,他又古怪的皱起了眉头,身边的商怡婷和颜飞花仔细的看着他的面色,一齐捏住了衣袖,颜飞花是想说话没有说出口,商怡婷却是蹙着细眉,径直问道:「怎么了,还很疼的么?」

  稀粥倒是无碍,可惜太过滚烫,沾到舌尖上火辣辣的发疼,杨宗志不想商怡婷再提起昨夜之尴尬,赶紧摇头道:「没事,只是有点烫而已。」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用筷箸夹了一些苦菜抿在嘴中,苦菜发凉,倒是还能强行下咽,商怡婷心头愈发的疼惜,只想自己将那稀粥都嚼碎了,含化了,再缓缓渡入到志儿的嘴里,让他咽下,也好过他昨夜宠幸过自己后,今日却只能吃些干巴巴的苦菜。

  不过颜飞花就坐在旁边,商怡婷便不好意思那么放肆,只得伸出小手儿,将杨宗志面前的稀粥捧过来,放在嘴角边徐徐的吹着香媚凉气,过了好一会,稀粥中再无一丝热气透出,商怡婷又抿着娇唇舔了一口,才放心的交到杨宗志的手中。

  杨宗志微微一笑,这稀粥经过婷姨那香喷喷的小嘴吹过,当真是造化不浅,便又凑下头浅浅的喝了一口,这时一旁举着筷箸发呆的颜飞花忽然开口道:「杨公子……飞花能不能,带人加入你旗下的义军?」

  杨宗志噗的一声,将口中的稀粥喷在了粥碗里,一时心头警醒:「她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件事,难道是她真的记住昨夜丢了脸子,要来用智谋和手段对付自己不成?」

  杨宗志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夜在黑风寨的花丛边,他开口向颜姑娘请求相助,这位颜姑娘曾经揶揄的笑话他道:「那就要看什么事情了,你要我没了脸子的话,我……我可不会依你,噗嗤……」

  哪知这一回不但让她失了脸子,甚至……差点连女儿家身子都丢在自己手里,这位黑风寨的大首领,怕是羞愤难当的吧,颜飞花的城府很深,只看她在黑风寨中对付白老大和陶老幺一干人等的手段,便能窥斑见豹,杨宗志对她甚是钦佩,却又警醒,她可不会是婕儿和婷姨这般的乖巧女儿家,她要对付起男子来,只怕多得是办法。

  当下他沉吟着还没答话,颜飞花随眼瞥了他一眼,沉下俏眉道:「怎么,你可是看不起我们作山贼的,怕污了你堂堂义军的名声不成?」

  商怡婷在一旁大喜道:「好呀,颜姑娘,你果真愿意襄助志儿吗?我听说呀,志儿那里现在正是缺人,你要是来帮忙,一来嘛,咱们又可以日日见面了,十二娘那丫头也会高兴的紧,二来嘛,志儿他也可以多个好帮手,等等……你说,你是作山贼的?」

  商怡婷说到这里,不由得目瞪口呆,怎的也不能把面前这娇婉天成的美貌姑娘,和强蛮粗野的山贼联系在一起,甚至都以为颜飞花是说笑了。

  颜飞花格格娇笑道:「山贼又怎么了,山贼难道便没有一个好人了么,哎呀……姑姑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呀,我昨天晚上不是就问过你嘛,你的志儿没把碰见我的事情都告诉你,我在太行山坐上山贼的头子啦。」

  商怡婷呆愣愣的转过头来,看着垂着脑袋的杨宗志,见他听了这话,毫无半点异色,这才相信颜飞花说的全是实情,商怡婷讷讷的启樱唇道:「你……你这又何苦?」

  当日颜飞花在风雪渡头告别之时,商怡婷便有些担心不已,一个弱智女流要去浪迹天涯,而且怀揣重金,难免引起别人的窥视之心,但是颜飞花去意已决,她劝不动颜飞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颜飞花坐上渡船。

  没想到一个多月不见,再度碰面时,这娇婉的颜姑娘竟然坐了太行山贼啦,商怡婷的心底里一片震惊,颜飞花叹息一口气,柔声道:「这事说来话长,后再与姑姑你说起,杨公子,究竟我说的这件事,你觉得怎样,姑姑不是说你们这里正缺人手嘛,我手下有三千弟兄,你……你要是不要?」

  杨宗志一时听得颇为意动,婷姨说的不错,自己哪里正是缺人,缺得发愁,蛮子出兵在即,自己手中也不过三千人马,根本是螳臂当车,如果颜飞花她是真心诚意的话,那自己手下人马立即可以翻倍,就算还是达不到万人,总算是聊胜于无的,可是……她能是真心的吗?

  且不说她昨夜与自己结了怨气,怎么会出奇的开口帮自己,就算是她有几分帮助之心,这事情也难为的紧,山贼们打家劫舍惯了,有几个敢抛洒头颅去战场拼杀,再者说了,即便是他们有这份热血,杨宗志也害怕他们不易管教,太过自由散漫,坏了军中的士气,义军大多数人都是北郡十三城的子民,家世清白,纵然出身贫寒一些,但却胜在个个忠肝义胆。

  山贼们也是贫苦出身,可是一旦走上了打劫的道,再要他们吃苦受累的操练军阵,领取微薄的军饷,上阵杀敌,这事又有几分把握?

  杨宗志心中念头翻转,一时觉得何不冒险试一试,一时又觉得万万不可,万一因此而引发了军中的矛盾,两厢对垒,可谓得不偿失,商怡婷和颜飞花两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见到他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苦苦思忖,半晌也不答话,颜飞花的小脸愈发清冷,商怡婷赶紧咯咯娇笑道:「志儿呀,你不如就答应了颜姑娘吧,婷姨看着她长大,对她倒是……了解的,她既然这么说,便是真心来投奔你。」

  颜飞花娇哼一声,站起来拂袖道:「他既然看不起我们,我才不要看他的脸色哩,飞花这就告辞了,从此以后回去太行山半步不出。」

  她说了这话,当真举步向外走去,方凳上,杨宗志猛的一咬牙,伸手拉住她道:「颜姑娘留步,在下……多谢了!」

            正文第505章出奇之六

  吃过早饭后,杨宗志和颜飞花商讨了一些来投的事宜,又嘱咐婷姨早些回去,免得众位小丫头们担心,颜飞花十分不耐的说自己定然会负责到底,径自开口将他给赶走了。

  出门后,杨宗志心下不禁有些茫然,他可从未想到过,自己过去堂堂南朝兵马大将军,有朝一日……会和一众山贼们并肩作战,方才出声答应颜飞花,全是无奈之举,眼下战事迫在眉睫,而自己这方兵力不足,又无法开口四处求援,能有人愿意来襄助,哪怕是一众山贼,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毕竟个人面子事小,关乎整个南朝天下宁定事大,容不得他再矫情推诿。

  他不但要开口答应,还要陪着小心哄劝颜飞花一番,刚才他稍稍犹豫一下,颜飞花的俏脸上便不好看的紧,小嘴翘得老高,叫嚷着要回去继续作她的山贼头子,若不是有婷姨在一旁不着痕迹的帮衬招呼,他当真是有些头大。

  诚然他知道有了这些人的加入,抗击蛮子之事依旧是九死一生的,但是没有他们加入,则必定十死无生,一个都活命不了,有一线生机总好过一点都没有。

  他背着手踱步出了厢房,迎面看见一群高低不同的汉子守在院门口,汉子中一个矮小得只及得上其他人半腰的小个子,吹了一口唿哨,大声叫道:「嘿……那小子,咱们又见面啦!」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过去,见百那人矮小如寸钉,却是在额下留了胡须,正是劫走小婵的陶老幺,便背着手走了过去,陶老幺笑嘻嘻的道:「小子,老子听大首领说,你曾是这南朝天下赫赫有名的战将,她让我们都来投奔你,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啦,你过去捉住我衣领,把我提起来的事情,老子也不跟你计较,成不成?」

  杨宗志哭笑不得的道:「好说。」

  陶老幺接着道:「老子听说,你小子胆子不小,敢带着人去跟蛮子拼杀,白老大,要换成你,你敢是不敢?」

  他身后一个魁梧的中年人面无表情的嗤鼻道:「我……我有什么不敢?」

  声音粗豪,背着两把巨型的开山斧,正是那黑风寨的白老大。

  杨宗志皱了皱眉头,暗想:「看来颜姑娘果然和手下人都说好了。」

  陶老幺竖起手臂道:「好,白老大你是好样的,这小子也是好样的,不过依我看,咱们的大首领……她才是最最令人敬佩,你们都是雄赳赳的男子,人家却是个娇柔的姑娘,她也敢去杀蛮子,比你们更加难得呀。」

  陶老幺竖起手臂时,可以清楚刺眼的看见,他的两只手掌都齐刷刷的砍断了,断掌处被粗布包住,裹了厚厚的一层,用来抵御风寒,杨宗志心下不禁暗暗纳闷:「照说他的手掌是被颜姑娘下令砍断的,恨她还来不及,为何他还会这么维护推许颜姑娘?」

  陶老幺的性子奸猾好似泥鳅,杨宗志过去有些见识,转念一想便即释疑道:「看来他故意这么说,只不过又是溜须拍马罢了。」

  前一次陶老幺被颜飞花捉住痛脚,也好像此刻一般的对颜飞花好一阵讨饶吹捧,最后依然还是丢了两只手掌,杨宗志心中暗暗好笑,这一回他大吹大擂,可颜姑娘压根没在这里,岂不更是徒劳无功。

  只不过看着这参差不齐的山贼们,他不觉又暗暗发愁,这些人言语粗鲁,各自都有各自的小算盘,当真要聚在一起了,难免心生嫌隙,若只是打打小算盘,那也还罢了,就怕作下扰乱军心的恶事情,士气一旦散了,此次便不战而败。

  陶老幺洋洋得意的吹着胡须道:「小子,你知道上回被我们捉住的那什么龙武卫将军,后来怎么样了么?」

  杨宗志听得一愣,接口道:「怎么样了?」

  陶老幺回头看了身后人几眼,哈哈大笑道:「那小子被我们关在后山几天几夜没有吃过东西,后来……又被大家伙儿当做娈童使唤,可惜呀,他白面净皮的,每天咬着牙支撑,过得生不如死,呸……谁要那臭小子胆大包天,竟然得罪到咱们大首领头上来了,咱们不一刀刀活剐了他,就算他好福气的啦!」

  杨宗志不禁心头一阵恶寒外冒,他自然听得出陶老幺口中说的是华英,只不过……不曾料想华英下场如此凄惨,再想想自己,昨夜何止是得罪了他们口中的大首领,差点醉酒之下将他们的大首领给……只要这么一想,杨宗志口中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颜飞花做事如此凶狠决断,可不知日后又会如何来对付自己,他倒并不是害怕什么,但觉得问心有愧,人家真的要对付他,他又怎么好意思出手反击。

  想到这,杨宗志便没心思和陶老幺等人多搭话了,而是面无表情的拱拱手,转而出了祎家别院,径自向北门外大营走去,今日细雪未停,天空中厚厚的云层滚滚,可是在云层的间隙中,却又透出几缕阳光,照在地面上。

  杨宗志看着地面上自己行路时的倒影,怔怔发呆,一时不知自己如此作到底是对是错,引山贼入义军,不吝于引狼入室,这些山贼们桀骜惯了,怎能受得住管,一旦起了乱子,才是后悔不迭。就这么埋头走路,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城外的空地上,见到义军大营中忙碌的紧,人影层叠,左边的校场上有一队人马正在依照军阵,练习进退之法。

  而右边的营后方却又有一些妇孺女子们在准备饮食饭菜,整个大营勃勃生机,杨宗志快步走过去,见到忽日列正威风凛凛的大声叫着号子,几千军士人人听他号令,摆出各种不同的阵列,举止倒还算是整齐划一,不过有些人体弱些,练习不多久便有些跟不上步伐,其中某一个乱了,他身边的人自然受到影响,也一并乱作一团。

  忽日列挥舞着手中令旗,怒声道:「蛮子就要打过来了,你们现在这样只能一个个引颈就戮,还谈什么杀敌报国,重来!」

  便又喊起了号子,重整军阵。

  杨宗志本想走过去说几句体恤话,但是转念想想:「忽日列这么做,也是一片好意。」

  毕竟现下不严格一些,到时候真的上了战阵,只能慌手慌脚的丢了性命,这些人都不是正规行伍出身,底子很薄,想要速成已是不可能,只有教得了多少,是多少,其余的一切,便要等到真个上阵后方能领悟。

  因此他转过身去,而是向大营后走去,迎面见到一些女子少妇们忙活准备,这大营中也曾招来了一些伙夫,可惜伙夫数量远远不够,所以远近的妇人们时而会来帮忙,仔细一看,原来这些人中,还有好几个小姑娘,笑嘻嘻的跑前跑后,正是倩儿,柯若红,索紫儿等人。

  杨宗志不禁微微好笑,倩儿和若儿她们哪作过什么家务事,她们来帮忙,只会越帮越忙,他背着手走到人群身后,见到面前炊烟袅袅升起,从炊烟中忽然跑出个小姑娘,披头散发,笑的花枝乱颤不已,两只小手儿上糊满了粉灰,便是那俏盈盈的脸蛋上也灰白了一片。

  杨宗志看的一愣,快步走过去,捉住那小姑娘细细的胳膊,蹙眉道:「你……你怎么也来了?」

  那小姑娘猛的被人从身后捉住,整个小身子惊颤的跳了一下,飞快的转过身,尚未回过头,便听到身后这低沉的声音,她的小心思扑扑飞跳,顿时乖昵的垂下了小脑袋,将柔顺的发丝顶在了杨宗志的胸前。

  杨宗志看着她方才欢笑无忌的跟在众人身后,跑来跑去,心下不禁暗暗疼惜,柔声道:「小婵,不是让你就呆在家里么,你的眼睛不方便,跑到这里来,万一被火烧了,被沸水烫了,可怎么办?」

  小婵的心底里甜腻的紧,却又有些酸楚不已,多么想要抬起小脑袋,真真的对望他一眼,可惜却又万分不敢,只得继续垂着小脑袋,摇了摇头。

  杨宗志转身吩咐道:「紫儿,你先带着小婵回去吧,她怎么能过来这边?」

  索紫儿一边忙碌,一边咯咯娇笑道:「哥哥,我可劝不动她,她早上听说我们要过来,无论如何也要跟着,我们把你说过的那些话,都跟她说过了呀,可她就是不听哩。」

  杨宗志低头柔声道:「不是不让你过来帮忙,而是这边实在杂乱的紧,你……你的眼睛不好使,大家怕照顾不到你。」

  这小婵姑娘自从关外回来后,性子便愈发开朗,时而能看见她会心的微笑,她的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嘴巴又不能说话,大家平日都让着她,对她极为迁就宠溺,可宠着她来军营,岂不是在捣乱。

  小婵撇了撇柔软的红唇,小脑袋垂得愈发的低,眼见着都快要抵到她酥嫩的小胸上了,杨宗志不禁叹了口气,头疼道:「罢了,你若是实在想要帮忙,便到营帐里来,沏沏茶,擦擦桌子,这总成了吧。」

  小婵听得心头大喜,乖巧的点了点小脑袋,抬起头对杨宗志露齿一笑,些许丽日下看得分外妖娆,杨宗志便牵着她,将她带到了营帐中,让她先在一旁坐下了,自己低头去继续看着倩儿所绘制的地图。

  外面不时有义军操练的整齐喝声传来,这营帐内却是幽静的很,两个人对头而坐,杨宗志仔细的盯着桌上宽宽的羊皮地图,不曾察觉到,不知何时……小婵已经轻轻的抬起了小螓首,对着他的坐像痴痴的凝视,眼神娇痴妩媚,悠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端的风情无限。

  过了好一会,杨宗志已经堪堪入了神,小婵才幽幽的吁了一口香气,转而走到一旁的茶桌上,取了一面干净的茶杯,用洁白无瑕的袖口温柔的擦拭过杯口,再端起茶壶往里面倒了满满的一杯水,静悄悄的走到杨宗志身后,将茶杯在他面前放下。

  杨宗志嗯的一声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一汪浅绿色的茶水甚至还荡漾着余波,茶杯的柄上还有一只翠玉般的小手儿,轻轻的在杯口摩挲着。杨宗志心底一柔,呵呵笑道:「多谢啦!」

  便牵起茶杯喝了一口下去,茶水温热,带着甘甜之味,恍如此刻的心情。

  他放下茶杯,笑道:「你再坐一坐,我想一些事情,便来陪你说话。」

  小婵温柔的甜甜一笑,便在他对面又重新坐下,杨宗志看着她素淡的小脸上喜意一片,不由得心头一动,又道:「我有些事情,苦于没人可说,你要是不烦的话,便听我说话,好不好?」

  小婵面色大喜,赶紧重重的点了点头。

  杨宗志叹了口气,将身子沉沉的靠在椅座后,惆怅道:「今早,我作了一件事,也不知是对是错……」

  当下他拿住话头,便将昨夜如何得罪颜飞花的事情粗略的说了一遍,又说起今早颜飞花率人来投,自己答应首肯。

  他说这些话,想来是这些顾虑憋在心底里,实在难受,要说他此刻绝不后悔,那定然是假的,但是就这么去开口拒绝颜姑娘,似乎又唐突的紧,小婵过去在黑风寨和颜飞花碰过面,她听起来自然不会陌生,她微微露齿一笑,忽然执起桌面上的一只狼毫笔,按住宣纸写字道:「那位姐姐她不会害你呀。」

  小婵的字体小巧隽秀,过去在小明河的河畔,杨宗志曾和唐小婕等人见过一次,不过那一次是沾了汤汁写在桌面上,这一次才算真真见过她的墨宝,杨宗志看的心头一动,不禁暗想:「瞧不出……她这般盲眼的小姑娘,却能写得这么一手好字。」

  过去也曾听说过有些瞎子作了算命先生,测字为生,因此在字体上是有一些造诣的,不过当真亲眼瞧见,还是现下这一刻,杨宗志笑道:「你说她不会害我,嗯,或许……或许也是对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惜……你也听见过那些陶老幺,白老大之流,他们都是悍匪出身,我有些担心自己带不了他们,过去……我的手下都是正正规规的军士,号令一出,人人前赴后继,因此在这些事情上,我从来也没操劳过,但是这一回便不同了,那些人见了我兀自小子,小子的乱叫,他们又岂能服我的管?」

  他说到这里,不觉眉头一跳,拍手道:「有了,等到颜姑娘他们明日来投的时候,我便对他们事先约法三章,言明……他们倘若做得到的,便可留下,若是自觉做不到的,还是早些离去则好,那些留下了而又明知故犯者,必然军法严惩,以儆效尤。」

  他说到这里,不禁嘿嘿一笑,顿时有了些主意,心下稍稍安定。

  小婵一直抿着红唇听着他说话,不曾想自己写了几个字,便激出了他的办法,心头顿时甜腻的溢满蜜汁,杨宗志说过话后,又低头去看地图,小婵忽然咬了咬细碎的小白牙,提起桌上的狼毫笔,刷刷刷的又写下了一行字,将宣纸铺在了杨宗志的面前。

  杨宗志下意识凝注眉头看了几眼,随口念道:「你过去说,要让我作你的义妹,可是真心的么?」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怎么,你不信我?还是担心我对你太过凶恶,过的不如意?」

  小婵紧绷着俏脸,死命的摇了摇小脑袋,杨宗志叹息道:「我自然是真心的,小婵,你知道我的妹子倩儿,她从小和我相依为命长大,那天在太行山的黑风寨里,我带着你逃避几千山贼的追杀,我们跳到屋顶上,我转头一看,那一瞬间,几乎以为是倩儿站在我身旁,从那一刻起,我便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被陶老幺这样的人欺负。」

  小婵听得呼吸急促,俏丽的小脸蛋通红一片,颤抖着小手腕,在宣纸上飞快写字道:「那……那我便叫真的你哥哥,成不成?」

  字体凌乱,再也不是先前的素洁清晰。

  杨宗志不由蹙起眉头,心下一阵激荡,小婵说她要叫自己哥哥,可是……她这一辈子,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叫自己一声哥哥呢,她唯一和自己交流说话,便只能在纸张上作到,比起倩儿那就可怜的多了。

  他想到这里,见到小婵一脸紧张慌乱之色,自己凝想片刻,她的小脸蛋上不觉泛起一丝黯然,杨宗志赶紧重重的点了点头,哈哈笑道:「当然是好,你叫我哥哥,我再欢喜不过啦。」

  小婵面色惊喜交集,忽然呜咽一下,猛的扑进了他的怀中,杨宗志伸手抚弄她整齐的盈盈秀发,低头见这小丫头抱紧自己的腰身,胸口上顿时感到两团软绵绵的腻肉顶了上来,可不知何时,她的脸蛋上却是挂满了晶莹的珠泪,璀璨生辉。

  杨宗志怜惜的笑道:「哭什么呢,咱们应该开心才对呀。」

  小婵耸起瑶挺的鼻尖,朝他甜甜的一笑,洁白细碎的玉齿盈露,脸颊上两个梨涡浅现,带着满足而又幸福的欣喜,当下两人便一会写字说说话,一会又垂头静静的看着地图,时日飞快,不觉已经到了晌午。

  杨宗志抬起头,晃了晃稍稍酸涩的脖子,看着帐外的天色心想:「小十四和可儿去了几日,当要回转了,怎的……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见任何动静?」

  史艾可和顾磊已经走了三天三夜了,从行程上算,无论如何今日也要回来,难道是路上遇见了什么岔子不成,以顾磊和可儿的身手,一般的留难对他们并无威胁,除非是暴露身份,被蛮子大军给围住了才对。

  这次临出门前,杨宗志谆谆嘱托过,只能远远的看军阵,数军营,盘算粮草进出的密度,切忌不可轻举妄动,一切等到回来之后再作打算,但是可儿和小十四的性子里都有些冲动好勇,就害怕万一他们忍不住,跑进军营去查探,被人发觉,那可就糟了。

  现下义军刚刚走上正规,明早颜飞花又会带人来投奔,杨宗志难以抽身走开,只能期望小十四和可儿听自己的话,千万莫要草率行事,正想到这里,忽然肩后两只柔软酥嫩的小手儿攀了上来,一左一右的给他揉捏肩膀,下手轻轻柔柔,极为舒服。

  杨宗志半转过头一看,见到原来是小婵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的背后,细心体贴的给自己揉弄,他正要说话,不觉又心下一柔,闭上眼睛享受起来,暗道:「还是让她做些事情,不然的话,岂不是要把她闷坏了。」

  小婵还是十五六岁的青春豆蔻少女,这般年纪的少女,往往心思活络,天马行空的什么都敢想,都敢去作,若将她每天无所事事的囚在家中,或许并不是真个对她好,反而对她是一种桎梏,只看她方才惴惴不安的问自己那段话,便知道这小丫头心思细腻,没人理她,说不得便会胡思乱想。

  杨宗志闭着眼睛想了一想,笑着开口道:「要不然……你一会去帮人做些针织活,怎么样,军中有些亲属大嫂们,偶尔会来这里给军士们作些衣料,你去那边帮忙,应当没什么凶险。」

  小婵咬住红彤彤的水嫩唇皮,不情愿的摇了摇小脑袋,然后探出一只小手儿,点了点自己稍挺的胸口,接着又向地面上指了一指,意思是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娇美的小脸上写满了执拗之意。

  杨宗志一时拿她没有半点法子,这样身世可怜的小姑娘,当真是吼不得,说不得的,她时而顺从,时而又有主意的紧,脾气中的刁钻古怪,丝毫不亚于那四肢齐全,耳聪目慧的可儿,这话便只能按捺住不表,晌午用过饭后,下午又换了朱晃带领大军习练武艺,朱晃力大无穷,若论单兵自是一员猛将,大家跟着他练气力,练到日薄西山,已经是个个气喘吁吁,疲累欲死。

  杨宗志让大家吃过晚饭后,又吩咐众人早早的去睡下了,一日下来,可儿两人却是毫无音讯,他看到倩儿等人忙活一整天,纷纷憔悴的紧,便又让她们早早的回去,小婵拗着兀自不肯走,被他连哄带劝的送出了大营。

  回来之后,整座大营中静谧一片,隐约能听到小帐中传来呼呼的鼾声,连在一起仿佛遥远的歌吹,这些场面在军营倒是多见,杨宗志心下一片温馨宁静,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跟着爹爹四方游走时,每日所见所得,只有那些日子,才是他一生中最最快活无忧的岁月,随着时日飞梭般渡过,距离他……也越来越远。

  他缓缓走进了大帐中,里面的长桌上点了如豆的灯火,照在地图上,羊皮纸上被密密麻麻的标注了方位,地势和地名,这一些……杨宗志过去便熟悉的紧,可谓是刻在脑海中,若是给他一只战力齐备的大军,他立刻便能想出各种进退的步骤和计划,但是现下就算有了六千人,依然还是寡不敌众的,想要保全自身倒是还有法子,但是要护住北疆不被进犯,可就难为的紧了。

  杨宗志今日对着地图想了一整天,也没有一个主意冒出来,便又走到长桌前坐下,看了不知几个时辰,门帘外呼呼风声怒吼,他不觉也打起盹来了,坐在方凳上脑袋一点一点的,耳边隐约能听见一个细细的嗓音,飘渺的呼唤道:「哥哥……哥哥……」

  意识迷迷糊糊的,杨宗志仿佛看见那一身洁白短裙的小婵,一边娇笑着向自己跑来,一边口中还亲昵的叫着哥哥,声声如黄鹂般悦耳,动听的紧,他口中呵呵一笑,自己的耳朵猛然被一只小手儿给捏住了,然后一个脆生生的甜甜嗓音,没好气的在耳后传来道:「臭哥哥,躺在桌子上睡觉,还能笑成这样开心诡异的,你……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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