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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二][沈谢/夜初]枕书听新雪 10

[db:作者] 2025-07-04 22:39 5hhhhh 5440 ℃

章十 尺水

初七来到纪山,恰值五月榴花初开,风翻红浪如火如荼,他孑然独行,影若惊鸿翩跹其间。

沈夜授他任务之余,有时也会命他在下界历练。“但凡神兵利刃,无不经过烈火灼烧,鲜血淬炼。”沈夜说这话时,眼神有如冷冽寒锋。他低头应了声“是”,自此,一个人一柄刀,偶于莽莽尘世穿行。

这次初七眼见天色尚早,未至回城时间,便揭了一张侠义榜,追猎一只害人性命的魇魅至此。他的性命系于沈夜手中,因而沈夜并不担心他有胆量逃走,况且……虽然人世繁华万千,然而除却流月城,除却那个人身边,再无他可归依之处。

沿狭长山路攀行而上,远山含黛清溪流泉,夹道花木鲜妍茂盛,倒是清幽绝伦的所在。初七细心查探,只觉魇魅气息越来越淡,正自疑惑,便看见前方黝深山洞中架设着的巨大机关。

“这等偏僻之地,竟设有如此精妙的机括,想来隐居的并非凡人。”初七心中沉吟道。端详片刻,他微一扬眉走上前去,将地上盘踞的齿轮和铁秤拨弄了几下,耳听得轰隆声响,山壁上的石门和结界缓缓开启。

迈出山洞,却是漫山遍野的晴暖风光,脚下窄窄一条栈道,蜿蜒通向青山深处。

没走几步,传来些许草叶窸窣之声,初七眸光一凛,警觉地握紧了刀柄。突然间几个机甲人自密林中窜出,通体乌金铸成,却是行动敏捷有若武者。“呵,有趣……”初七冷笑一声,身如离弦腾跃而起,刹那间刀光翻飞如雪,与机甲人铜臂相格,锵金铿玉清越之声不绝于耳。

五六个机甲人从四面聚拢而来,将道路严防密守,换作常人必然为之所伤。然而初七身形迅疾诡魅如风一般,几下兔起鹘落,刀锋拳脚尽数击在关窍之处,将几个机甲人打得连连退落,片刻后重新隐入林间,消匿得无影无踪。

初七并无兴趣追赶,只将手中长刀一挽,归入鞘中,而后继续向前走去。转过一个弯道,眼前豁然是一片空旷平地,却有房屋坐落于这个悬崖上,竹篱院墙,屋舍修整,门前生着野草闲花,院内几杆修篁,颇为清静雅致。

初七闭目侧耳探听了一番,确定院中并无生人气息,应是废弃多年的旧屋,而附近亦不见魇魅踪迹。他摇摇头,举步刚欲离开,院门上方一幅牌匾赫然映入眼帘,那字迹异常熟悉,初七不由微微一怔,止步在了原地。

“江海……寸心?奇怪,竟像是在哪里听过……”

初七默念着那四个字,抬手扶住额头,山间寂寥,只听见长风拂过树叶的悉索声响。一瞬间,他看着遥远天际浮起的淡紫霞光,觉得胸腔中空空如也,却又有种温和悠远的情绪逐渐涌上,这却是他二十余载生涯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默立了一会儿,初七皱紧眉,摒开心中无用的杂念,顺着下山的小径走去。

暮色缓缓笼下来,一轮浅白色月影自山峦后升起,月缺如玦,看上去格外清冷寥落。

初七停在一湾溪水畔,将佩刀搁在脚边草地上,俯下身掬了一捧清水泼在脸上。山中流水极冷,丝丝寒气透肌而入,瞬间将一日奔波的风尘荡尽,水珠顺着眼睫滚过,初七睁开眼,看见倒映在水中的自己的脸容。轻薄月光洒在水面上,又被他动作搅乱,碎作虚无。

突然间他感受到些异样气息,透过清澈水波,看见身后树林中冒出几缕黑气。初七不动声色地在溪水中净手,却暗中将灵力贯注于掌心,只见黑气迅速聚拢成形,却是一只头生尖角的四蹄巨兽,一对铜铃似的眼冒着碧幽幽的光。

耳畔风声骤响,尖锐如裂帛一般,那巨兽咆哮着向他背后扑来。利爪刚沾到衣裳,初七却快如闪电地矮身一滚,躲开了那致命一击,顺手抄起佩刀,双足一弹整个人倏然跃起,闪至巨兽身后,锋寒雪刃挟着金色焰光劈砍而下。

一蓬血光喷薄而出,巨兽“嗷”地仰头嘶吼了一声,眼中透出凶煞血色,拧身又扑了上来。初七横刀于前,嘴唇紧紧抿成一线,敏捷地左闪右避。他知道这巨兽乃是魇魅化身,然而灵力已十分强大,便全心相搏,不敢有半分轻忽。

魇兽毕竟已先吃了他一刀,颈后淌着血珠,行动间难免有所阻滞,渐渐地,初七已尽占了上风。忽然他听见一声细弱的惊呼,循声看去,却是一个七八岁上的垂髫小儿站在不远处,捂着嘴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张小脸已吓得煞白。

“不想死的话,就立刻躲开!”初七眸光一沉,反手刺中魇兽前爪,冷声提醒道。

那小孩早被眼前血腥场面吓呆,哪里听得进这话,反倒是哇一声哭了起来。魇兽寻到可趁之机,不再与初七缠斗,而是厉声吼着向小孩扑去。“小心!”初七心中一紧,手中刀刃在草地上一顿,借力提气轻盈跃起,比魇兽更快地抓住了小孩,抱住他滚了一圈。

身子还未落定,初七只觉肩头蓦地一阵剧痛,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大为意外地抬眼看去。只见面前哪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而是眼冒绿光,十指尖如利刺的怪物,先前的巨兽却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初七清喝了一声,持刀横扫,翻身向后疾跃,同时催动起防御法阵,自肩头流下的血细细淌了一地。

“不愧是魇魅,果然擅长幻化和玩弄人心之术。”初七低笑了一声,“像我这样的人,竟然还想要去搭救别人……”

刹那间,那“小孩”身形化作一股黑烟,如狰狞的藤蔓一般自脚下蔓延上来。初七毕竟负伤,护身结界并不十分坚固,有隙可夺,顷刻便被一团浓浓黑雾兜头卷了进去。

初七攥紧刀柄,步伐坚稳地在迷雾之中前行,他自记事起便习惯匿于黑暗,又被沈夜施以严苛训练,因而身周虽一片暗沉浑沌,他却自灵台清明。

猎猎狂风拂衣而过,刮在身上如刀子一般生疼,初七咬紧牙关,一步步顶风破雾向前走去。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雾障散去,豁然开朗,却是无边无际的瀚海沙漠,天穹一轮圆月高悬,银辉洒在细沙上仿似覆了一层白霜。

而眼前大漠之中一处断壁残墙上,却有两个身影对峙,一个着玄服执利剑,一个着白衣持长刀,咫尺对立在浩浩朔风中,均是衣发翩飞。

初七顿时大惊。即便相隔数十丈之遥,他也能清晰辨出那个黑衣身影正是沈夜,而另一个则模模糊糊,仿佛有几分熟悉,却又陌生之极。他本能地便疾步向前跑去,只见那白衣人刀刃疾扫,刀锋透出碧翠色的灵光,而沈夜横剑相格,身周金芒暴涨,不疾不徐向后退去,以守为攻,却极含威势。

两道灵力俱是十分强劲,刹那间石崩土卷,耀目光华冲天而起,映亮了方圆丈许的沙地。突然间刀刃剑锋相撞,发出震耳不绝的金铁之声,沈夜身形陡然一滞,捂着胸口退了几步。

“主人!”初七甚至来不及细想沈夜缘何出现在此,一声急喊已脱口而出。他赶至近前,未及看清,那白衣人却倏然如烟水般消散,而沈夜手中秋水长剑一翻,竟架在了他颈间。

初七心底霎时冰凉,随即又一片雪亮。他定定看着“沈夜”的高傲眉目,挑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喝叱道:“何方妖物,竟敢幻身成主人样貌……容你不得!”

他素来刀法快若电光,说话间手腕一挑,已将颈边长剑格开。旋身一转,凝力于手待要向那人刺去,却在看见那人眼中神光时,莫名地动作一缓。就在交睫之间,那人抬手催出一道灵咒,狠狠打在他身上,将他震得直飞了出去。

初七胸中一阵翻腾,腥甜血气已涌至喉头,身子还未砸到地面,却忽然被一股力道稳稳托住,只见澄金光芒在他身后漫开,仿似一张细密的罗网。初七以刀拄地勉力站直,点点灵光没入他体内,温厚绵长如水,顿时抚平了他先前所遭的重击。

初七蓦地心中一动,抬眼望去,只见漫天清朗月色之下,虚空之中撕扯开一个黑洞,沈夜一袭玄袍冷默孤绝,缓步走了出来。他扬手挥袖,对面墙垣上的那个身影便被灵咒击成粉碎,腾作淡淡黑烟。

“主人……怎会来此?”初七神思顿惊,又立刻稳住,执刀单膝跪下。

“你的护臂上,装了一个寻觅位置的偃甲。”沈夜走到他面前,微挑了唇角淡声道。初七低头看去,果见着自己左臂的铁甲上,镶嵌了一枚暗紫色的灵石。

“据闻魇魅一物,最擅蛊惑心智,攻人心防脆弱之处。没想到,你的心结竟是在此,可笑啊可笑……”沈夜似是轻叹了一声,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冷冷哂道,“而本座能进得此幻境,是否因为……这亦是我的迷障?”

初七不明他话中深意,略一错愕,又垂首回道:“属下办完此事,自当回返流月城,又何劳主人拨冗亲临。”

“你不明白。”沈夜抬手示意他起身,望着天边孤寒岑寂月色,冷哼一声,“魇魅会看穿人心中最不愿面对、最为恐惧之事,从而制造幻境,令人迷失其中丧失本性,最后以神智为食。往往郁结越深,便也越难脱离,而你……”

沈夜话说半截便又止住,眸光在初七身上凝睇了一瞬,又毫无痕迹地移开。初七闻言却是心下一沉,未料到往日冷淡疏离的主人却会亲身前来救他,便抚胸行礼道:“属下惭愧。”

“闲话稍后再说不迟,此幻境有入无出,要破解须得先逼魇魅现身。”沈夜一撩衣袍,盘膝坐在沙地上,两手交叠蕴出一团灵光,沉声吩咐道,“初七,替我掠阵。”

大漠晚来风凉,漆黑天穹上圆月皎皎如银盘,孤光自照,将沙地上散落的残墙乱石映得微微发亮。

沈夜闭目而坐,长发因风轻扬,玄衣身影岿然不动若巍巍山岳,双手结印,灵息自他袍袖间漫溢开来,在地上结成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

初七侍立在他身畔,屏息凝神注意着周遭动静,肩背微沉,双手紧紧握着刀柄,眼神冷冽,如蓄势待发的豹。他知道沈夜虽然强悍,但结此阵法颇消耗灵力,稍有差池许会伤及自身,便万分不敢轻忽地守着。

然而许是这幻境中夜朗风清天地静谧,他看着沈夜冷峭沉定眉目,竟觉得莫名地安心。仿佛自己一直便陪在沈夜身边,这样注视着他,却不是从他记事之日起,而是更为久远,久到如同遥遥前世,久到不可言说。

突然天上飘过一片阴翳薄云,将明月光芒遮住,初七眸光陡然一凛,便有朔风狂卷而来,顷刻间飞沙走石声若怒号。

初七心知定是阵法行到紧要处,掌控幻境的魇魅被逼出了动静,便运起阵术替沈夜护身。只听狂风一阵紧过一阵,拂过脸颊犹如刀割般生疼,眼前黄沙漫卷,纠结着向沈夜的身躯聚拢而去,而他周身金芒也越来越盛,两相缠斗在一起。

随着风沙渐趋猛烈,沈夜眉头也越皱越紧,额上开始沁出汗珠,初七见状开始忧虑不安,却因要守阵而不敢妄动。他记忆中的沈夜永远是冰冷而高傲,强大得无可摧撼,而此刻他方才觉得,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竟也如常人一般,会疲累,也会受伤。

忽然间沈夜面色煞白,身形微晃,唇边溢出一线血丝,而周围景象如被浸入水底,剧烈地扭曲晃动起来。初七急唤了一声“主人”,下意识地便弯腰覆上沈夜手背。就在一刹那间,他只觉一股强力自沈夜手中窜出,将他脑中神识狠狠拉扯了过去。

初七恍惚看见……大漠月色之下,有什么东西猛然爆炸开来,金红焰光腾空直上,震耳巨响通天贯地。他不确定是否看到一个人影随着爆炸缓缓倒下,眼前已弥漫开一片浓浓血色,便连天上皓月亦被染作猩红,极为诡艳刺目。

初七只觉心底无来由地发痛,倏然想到自己应被卷入了沈夜的幻相之中,连忙凝神定气,念了一个破咒口诀,硬生生从中脱离了出来。然而神识刚回归躯壳,还未待他喘气调息,没入沈夜体内的那簇黑雾重又冒了出来,如灵蛇一般钻进他的双眼。

面前是无边的黑暗,犹如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不知从何处飘来了婉转凄哀的歌声,让他向来平静无波的胸腔里,竟也生出了深切的悲伤。初七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握紧刀柄向前走去,身畔无数虚碎幻象,尽是两个缠斗的人影。渐渐地那些幻影散开又再重聚,却是许许多多个沈夜,浑身衣发被血染透,提着长剑向他步步逼近。

初七呼吸急促地将刀横举,浑身气力仿佛被抽干一般,他深知若不抵御定是死路一条,然而神魂深处却仿佛有个声音在低语,让他此生绝不得与沈夜刀剑相对。就在生死一线间,突然耳畔传来一个极熟悉的声音,清冷沉郁,疾声唤他:“初七!”

霎时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一道明光破开黑暗浑沌,自上方兜头罩了下来,那些幻影瞬间散作云烟。天地间一片透亮,而初七无端地想起自己刚有神识时,也是这样独处于漫漫黑夜,直到封闭的石门被人打开,明朗月色洒了进来,照彻他生涯的最初。

而沈夜就在那一天一地的清寒月色里,缓步雍容地,走进了他的生命。

这个主宰着整座流月城的男人,将他带入黑暗中,却又成为他唯一的光亮,让他退无可退,逃无处逃。就如现在一般。

初七睁开眼,但见沈夜仍旧双目紧闭,护身光阵变淡了许多,却依然如水流般潺潺萦绕在他身周。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却是先前与他搏斗过的那只魇兽,眼冒绿火,形容狰狞地向他扑来。

“来得正好,再战!”初七冷喝一身,双足一点翻身跃起,刀锋直取魇兽喉咙。

只听“嗤”地轻响,利刃刚刺入皮肉寸许,那魇兽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轰一声喷出一大团灵火来。初七见势撤手回防,落在黄沙上就地一滚,险险避开了这灼肉销骨的烈火。而魇兽两次受伤,已近末路,却拖着鲜血不管不顾地朝端坐的沈夜扑过去,竟是拼了同归于尽之意。

初七急乱间仓皇回头,却见这咫尺之距阻挡已来不及,他想也没想,本能地纵了过去,合身挡在沈夜面前。电光石火间,沈夜霍然睁开双目,眼底闪过一线森冷寒芒,伸出右手扼住了魇兽的咽喉,五指如钩狠狠一收,而后扬手将魇兽甩开。

“区区魇魅,也妄想取本座性命……不自量力。”

直到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初七再想起这日情形,才发觉沈夜那时许是早已醒了,许是只想看自己,是否真能做到生死不悔,永不离弃。

而眼下情形危急,初七只是心头顿喜,哑声唤了一句“主人”,沈夜淡淡扫他一眼,拂衣而起,三尺长剑已在手中。那魇兽被甩出数丈之外,在沙漠之中滚了几圈,又变幻作一只乌黑鹏鸟,扇动着巨大双翼从空中俯冲下来。

“初七,去杀了它。”沈夜沉声吩咐着,抬手轻轻一挥长剑,顿时腾起一蓬霜雪似的明光,落在初七掌心。

初七简洁应了声“是”,借着那道剑气和灵力翻身纵跃而起,轻盈落在鹏鸟背上,双手握住长刀,朝着鹏鸟的脖颈直击而下。

只见一道殷红血色破空直上,而眼前长空朗月大漠黄沙诸多幻象,瞬间已尽皆溃散,化作无数齑粉。

从幻境中脱离出来,初七睁开眼,只见仍身处原先的空山中。而此刻东方露白,熹微晨光笼罩着深林幽壑,草叶上挂着朝露,一切静寂安详得仿佛不曾发生变故。

沈夜长身凝立一旁,抬手缓缓擦去唇角的血迹,深湛眸光既静且冷地向他看来。初七欠身行礼,问道:“主人可曾受伤?”

“初七,本座问你。”沈夜逼近两步,低声问道,“方才魇魅拼死相搏,你替本座挡下那一击,便不曾想过可能会因此丧命?”

初七气息仍未平复,看着那几缕漆黑发丝扫过眼前,不由觉得心慌,愈发温驯地垂下头,敛目答道:“主人的安危自是比属下的性命更重要。况且守护主人,也是属下的本分。”

沈夜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轻笑,静静看了他片刻后,道:“你是本座一手调教出来,是生是死只能由我裁夺。你记住,无论何时不可轻忽性命,浪费本座心血。”说罢便拂袖转身,向前走去。

初七缄默不语地随在他身后,走过曲折的山间小道。林间浮着淡薄白雾,偶有几声鸟啼传来,清鸣宛转,初七看着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偶尔交缠,恍惚间,竟希望长路永无尽头。

突然沈夜停住脚步,初七随之伫足,举目望去,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回到先前的悬崖附近,抬头便可看见那方遗世独立的院落。沈夜负手看去,唇边牵起一抹冷淡笑意,却是一闪而逝。

“原来竟是此处……也算故地重游。”沈夜叹息般说道。

初七不明所以地陪立一旁,安静垂眸不语。然而过得半晌沈夜仍毫无动静,初七看见自己衣袖上沾染的血迹,不悦地轻轻皱眉,向沈夜抱拳请示道:“劳烦主人稍待片刻。”

沈夜眉峰不动,只是微一颔首。初七四望一周,看见不远处自山顶悬挂而下的一道瀑布,便握着佩刀纵身飞跃过去,几下腾挪间,落在山壁上一处凹洞里。

初七先将佩刀冲洗干净,而后解下护甲和绑臂放在脚边,探出手去,看着哗哗直下的水流将衣袖打湿,血迹瞬间便被冲洗干净。他随意将袖口拧了两把,刚想离开山洞,却见灵光闪动,沈夜凭空出现在了身畔。

“……主人?”初七略感错愕,后退一步俯身行礼。沈夜却伸手扣住他的下颔,迫他将脸抬起,而后微俯下身,指尖轻挑起他垂在颊边的一缕湿发。

初七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发梢蜷曲,想是先前缠斗之中被魇魅灵火烧到,不由觉得窘迫起来。沈夜收回手,目光在他脸上从容游离,将他每一个细微神态尽收眼底,初七却觉得手足无措起来——他在沈夜身边侍奉二十余载,却从未靠得像眼前这般近,且安静得,着实令人觉得心慌难安。

初七暗自定神,拾起佩刀干净利落地反手一抹,那一段烧焦的黑发便悠悠飘落下来,然而这下他的发辫也尽数散乱,湿淋淋地披在背上。初七刚欲重新束起,不料还未抬手,沈夜一只手掌已落在他脑后,若即若离地向下抚去,扣着他的后颈将他揽近了些许。

那一瞬初七几乎忘了呼吸。他感到沈夜温热的气息轻柔拂过面颊,莹莹水光洒落在沈夜的眉梢,而那双一贯淡漠冷静的眼眸里,此刻却深藏着仿似悲悯的神色,虽波澜不显,却仿佛暗流激涌。

“初七。”他只听得沈夜低叹了一声,随即就被重重推了一把,按在生着青苔的湿滑洞壁上,沈夜一手抚着他的面颊,倾身落下一吻。

山洞外一挂碧流飞泻而下,落进山脚深潭之中,激起千层雪浪,犹如溅玉抛珠。

初七被摄住双唇,不容抗拒地叩开了牙关,沈夜的亲吻像是用了狠劲,他只觉胸腔中的气息都被索取一空,脚下发软险些站立不稳。两人的胸膛都急促起伏,却偏又紧紧胶着不肯放开,彼此拖拽着沉入无底深渊。

初七只觉心绪忽明忽暗,忽喜忽悲,他慢慢伸出手放在沈夜肩头,攥住冰冷凉滑的衣料。

几欲窒息时沈夜终于放开,看着初七迷离的神色默然了一瞬,手掌在他腰间一拽,初七身上衣裳便全数碎裂开来。沈夜眸光渐沉,扬手除下身上衣袍,将他一条腿抬高,就着站立的姿势深深进入了他体内。

初七觉得痛,无论是深嵌入身体的欲望,还是赤裸背脊摩擦过凹凸不平的洞壁,都带给他无法忽略的疼痛。不同于往日所受过的任何一次刀伤剑伤,而是让他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却又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打开奉上。

从未有人教过他行这云雨之事,然而身体却不由自主,格外温顺地承受着每一次侵入,汲取沈夜给予的每一丝温暖。初七微仰着头,随着身下的顶撞而沉浮,目光茫然,望向洞口细密的水帘,只觉被填满得再无空隙。他想,这一场交合对于他或是沈夜来说,或许都已等得太久,却又不知所起,难解缘由。

那物深深捣入他身体里,无比强势地,像是要直抵他空荡沉寂的心腔。意识迷乱间他恍惚觉得胸口开始跳动,每一下的震荡都叩出悠长回响,那是他灵魂深处深埋的一个声音在低喃,甘愿,无悔。

意识狂乱之际他微张开口,像是喊了什么,却被洞外隆隆水声掩盖。山间风起,摇动榴花乱落,隔着水幕望去,天地间便如下了一场红雨。终于,初七承受不住地滑倒下去,却被一双手臂牢牢扣住,不许他逃脱半分。

再睁眼却已回到流月城,初七被扔在柔软宽大的床上,头顶是碧绿色的帐幔。沈夜的身躯如山一般覆下来,将寝殿内幽微烛火尽皆遮挡,初七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双眼,沈夜却拽开他的手,捏住下颔迫他睁眼看向自己。

再次被打开身体时,初七发出一声低吟,两手紧紧绞住床单。沈夜稍微停下动作,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指腹缓缓摩挲过右眼下的浅淡痕迹,手指插入他散落在枕上的乌发之中。身下重新剧烈抽动起来,床榻被晃得发出吱嘎声响,在安静的宫室中听来尤为惊心动魄。

初七咬紧牙关,将所有呻吟都吞入腹中,但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夜,在他漆黑眸中清晰见到自己的影。意乱情迷,却是唇含笑意。

而沈夜眼底神光静默悠长,仿佛望尽他今世前生,迢迢来处与漫漫归途。

从那场灭顶般的眩晕中醒过来时,初七睁开眼,看见日光从半敞的窗外洒进来,铺了满室满床。沈夜已先自起身,正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披上外袍。

“主人……”初七游顾四周,忽而想起自己的衣物已被撕毁,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低唤了一声,赤着身子在床上敛目跪下,听候着沈夜的指示,眼角余光瞅见自己肩腹上一片斑驳青紫,衬着苍白的肌肤极为刺目。

忽然一件衣衫扔到他眼前,玄色金纹,竟与沈夜惯穿的袍服同出一辙,色泽却并非新制的鲜亮。“从今日起,你穿这件就是。”沈夜淡淡说道。

初七低头应了声“是”,指尖悄悄抚过旧衣袖口泛白的丝络,珍之重之地握在手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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