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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日天劫更新至第12章 - 14,7

[db:作者] 2025-06-18 10:12 5hhhhh 8490 ℃

  光看她的肩腰曲线,劫兆就断定她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岁,实际年龄还可能更小一些。

  少女头戴帷笠,垂下的纱帷遮到胸口;帷幕虽然从中两分,以便于饮食视物,但纱帷重重迭迭、纹风不动,似乎有三四层之多,再加上她挺胸端坐,不易看清容貌,只是帷隙间露出的肌肤白皙润泽,彷佛光滑的象牙上透出粉酥酥的红润血色;那一勾琼鼻挺直小巧,隔着重重白纱仍能见弯睫瞬颤,可见其浓。

  (等她长大了,肯定是个不得了的大美人。)

  奇怪的是:同样是妙龄少女,劫英却没有这种青涩幼稚的感觉。十四岁时的劫英尽管还未长成,犹带童稚的细嫩裸体已教他沈醉不已,那是不折不扣的女人,从体内散发出吸引雄性的甘美气息,丝毫不受身体发育的影响。劫兆从未有过什么「等她长大」的念头,劫英就是劫英,无论情感、手腕,甚至是对男女之事的觉醒与渴求,从来都是在他之上的。

  是劫英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劫兆忽觉喉头一涩,摇头驱散了脑海中紊乱的思绪,冲着少女一笑。

  「真是对不住。」他低声道:「能不能请姑娘稍移芳驾,将此桌让与在下?」

  少女一动也不动。她的坐姿十分优雅端正,挺胸拔背,一丝不苟;桌下紧并的双腿微微侧向一边,合拢的双手平放在膝上。

  劫兆等了半天不见回答,又说:「那……姑娘若不介意,可否与在下同桌?」少女仍是不言不语,帷隙间浓睫轻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现忽隐,似乎正咬着粉嫩的樱唇,小小的胸脯微见起伏。

  就算她开口拒绝,劫兆也不可能放弃这个重要的监视据点。他起身走到柜台边,拈了几枚大钱,随口吩咐:「沏两壶茶,给我一壶,给那位姑娘一壶。」又点了几碟花生、卤菜,还有枣梨一类的新鲜果子,给少女佐茶。

  那柜上的伙计如获大赦,点头如捣蒜,浑身上下充满了服务的热忱。劫兆正觉奇怪,伙计端着盛了花生卤菜的漆盘,涎脸陪笑:「客倌来得忒晚,那位姑娘等您好久啦!」

  「等我?」劫兆面色微变,蹙眉道:「我与她素昧平生,你怎知她等的是我?」

  「她……那位姑娘不是您的朋友?」伙计看来比他还惊讶。

  劫兆摇头。「不是。我与她借桌同坐,这才请她一壶茶饮。」

  伙计楞了半晌,不禁大吐苦水。原来少女在店里起码坐了半个时辰,问她话那是一句也不答,绝不理人,也不点茶叫菜。伙计见少女衣着华贵,不敢当她是来吃白食的,更没胆子轰她出去,双方就这么干耗着。

  「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人都有!瞧她的模样,要不是天生的哑巴,就是得了失心疯!爹娘怎么也不好好看管,到处乱闯,这不是害人么?唉……」劫兆赶紧塞了几文钱打发他走,径自回桌坐定。

  少女白皙的小手放在膝上,右手背上缀着一片雕工精细的三角花菱,似是纯金打造,花菱三角各有细金链子缠在掌里,一路缠上幼细的腕间。桌底光线黯淡,她白嫩的手掌非但不显暗沉,反而透明得微透酥红,彷佛新鲜的杏脯一般。

  劫兆微微后仰,打量着桌下的美人玉手,忽觉少女极有眼缘,猛一看不似姊姊、劫英那样艳光照人,也没有盈盈那种混合了英飒娇美的动人丰姿,一照面间便能攫人目光;然而却是越看越美,连手指等细小之处都能见惊喜,整体说不出的顺眼调和。

  他看得微微发怔,忽听少女嚅嗫一声,却难以听清。

  「什么?」

  少女别过头去,表示不与他说话,低声又说了一次。

  这次劫兆听清楚了,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再三推敲,终于确定她说的是:「大胆。」

  「姑娘是说在下「大胆」,还是小二大胆?甚或是姑娘自言胆子很大,嗯,这也很值得拿来说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姑娘正在等人,「大胆」二字,恰恰是是姑娘朋友的宝号……」

  少女急了,乳鸽般的一对细小酥胸频频起伏,听他东拉西扯说个没完,突然插口道:「非……非礼勿视。」劫兆笑道:「那是姑娘的手太好看啦,在下一时失仪,多看了两眼。姑娘勿怒,我给姑娘赔个不是,请姑娘见谅。」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少女平生少有机会听他人直言夸赞,忽觉眼前这人也不是那么坏,小嘴一抿,不再说话。劫兆打蛇随棍上:「我叫赵平,是承恩县人氏。敢问姑娘芳名?却是从哪里来?」他问了半天,少女却死活不开口,径自坐得直挺挺的。

  劫兆问烦了,又好气又好笑,举杯就口,将目光移往远处的凭翠楼,忽听少女低声说:「我不能同你说话。」

  劫兆奇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身份不配。要……要有个传话的人。」

  劫兆一口茶差点喷在桌上,透过帷隙望去,少女的眼睛却十分认真,就像在提醒他走路要小心、做人守本分一样,半点都不像开玩笑。

  「他妈的!难道我真交了疯子运?昨天上山遇到一个,今天进城又遇到一个。」

  劫兆灵机一动,转头对着地面:「谁同你说话了?我是跟地上的蚂蚁说。喂,蚂蚁啊蚂蚁,你说这位姑娘是不是中京来的?」

  少女吓了一跳,低头看地上干干净净,才又松了口气。她倒是没想过有这么赖皮的法子,不过既然有「蚂蚁」可以传话,就不算违背礼法,沟通也方便多了,低头对地面说:「是啊!我是从中京来的。」约莫自己也觉得有趣,樱唇微抿,掩口「咭」的一声笑了出来。

  劫兆猜她是中京富户出身,想起市井传言,暗忖:「莫非她是被拐子拐了出来?据说拐子拐带小女孩,多半在糖果茶水中下药,迷得她们痴痴呆呆,才好卖往他处。莫非……」越想越觉得这小妮子脑筋不太正常,必有蹊跷,连忙问:「蚂蚁啊蚂蚁,她该不会是被人带出中京的吧?是不是姑娘自己……其实并不想来?」

  少女闻言一颤,想想此行的确有身不由己之处,低声轻道:「我是不想来。」这话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不知为什么,居然在这个污秽的乡城小酒铺里,对着「蚂蚁」自然而然说了出口。

  劫兆心里已有七八成的把握,为防万一,又问:「带你来的人呢?到哪去了?」

  少女小嘴一扁,低声道:「我……我跟清儿走散啦!我……我就在这儿等她。」尽管架子端得挺大,微颤的语声里还是透露着一丝惊惶。

  「清儿?是个女的?」

  少女睁大了眼睛,诧异之余忽有些恚怒。问这种想当然尔的问题,简直就是一种污辱,自她懂事以来,还未曾遇过如此无礼的对话。「我不能同你说话。」她别过头去,当作是小小的抗议,当然坐姿还是十分优雅的。

  劫兆差点没昏过去。不过他已慢慢抓到与她对话的诀窍:这小妮子很抗拒「是」或「不是」这种简单的回答,尤其是肯定的答复,似乎这样会伤害她的尊严,损及她的姿态。

  按照这个规则,「我不能同你说话」其实就是「清儿是个女的」的意思。

  这年头,连拐子集团都变古怪了,竟找女拐子拐小女孩!劫兆不无感慨。

  远方的凭翠楼前突然出现大批青壮汉子,个个身着藏青衣袍,手持器械,目测约有几十人之谱。「来……来了!」劫兆胸中一跳,本能地闪到柱子后头,却未在人群中看到老铁,反倒是那名徐府的王管事走了出来,只见他呼喝几下,众人分成几队,又将彪爷的马车拉到了楼前,不多时便齐步开列,径往城门的方向行去。

  队里还有人扛着大旗,布招卷在杆上,看不见旗号,也有拿着锣鼓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拿人的模样。劫兆微一迟疑,起身出了店门,遮遮掩掩地踅到凭翠楼门前;正要找人打探,肩头忽被重重一拍。

  「赵平!你怎么还在这儿磨蹭?」

  劫兆差点跳起来,回头才见是那青年脚夫陈小七,还有二狗子等一伙七八人。

  「没……没。等我姑丈哩!」

  小七扔给他一件粗布缝成的藏青短褐衣,劫兆这才发现他们几个都穿了同色的外衫,肩上扛着扁担。「喏,快换上!」小七推着他往方才大队的方向,嘴里一迭声催促:「咱们去给彪爷充充场儿!去得晚了,只怕彪爷他老人家不高兴。」

  「充什么场?」

  「甭问!」小七笑道:「去了你就知道!包管你没见过的大场面。」

  劫兆一听不是自己的事,一颗心登时放下大半,暗自盘算:「干脆与他们混出城门,赶在老铁前头回去。他若真带人回来抓,至少手里还有二娘为质。」念头一起,突然有些揪心,脑海里浮现二娘亲切的笑脸,又想:「或者我与姊姊早一步逃走,让他扑个空罢了。将来大家老死不相见,再没干系。」

  一伙健壮少年嘻笑吵闹,似都兴致高昂。二狗子突然失声道:「你们瞧!」众人顺他所指,却见当道一名紫衫少女拦路。

  少女个头不高,生得十分苗条,身着淡紫劲装,线条圆润的左肩头绣着醒目的团龙纹,犹如肩甲一般;左腕套着相同花样的甲状长护腕,下着白裈鳞靴,更衬得双腿浑圆,比例甚是匀称。

  她背后斜背着一条细长的锦缎包袱,包袱口以红绳扎起,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曲陵城说小不小,城里城外也不乏标致的女子,但无论是千金倚阁、渔女浣纱,那都是属于女子的娇柔美貌。这紫衣少女穿靴带甲,周身都透着森冷煞气,尖尖的下颔抬得高高的,与明眸皓齿一辉映,七分的美貌加上三分英气,登时教这帮乡下小伙子全看傻了眼。

  「这妞……」小七目瞪口呆,死盯着她裹出玲珑曲线的腰腿,喃喃道:

  「好……好美啊!」

  少女眉眼冷极,杏目一睁,沉声道:「站住!」声音清脆动人,似乎还有一点童音,但威凛昭昭,彷佛统率万军的大将。她一声清叱,当街所有人都不禁停下手边动作,一时无语,小七、二狗子的调笑言语全哽在喉头,憋得满面通红、汗流浃背,偏偏一个字都不敢漏出来。

  「你们谁……」她环视众人,目光如隼:「见过一名绿衣纱笠的姑娘?」

  劫兆心中一凛:「莫不是酒铺里的小疯妮子?难道……她竟是那个女拐子?」抬头打量几眼,不由感叹:世道真的是变了,十五六岁的女拐子拐带十三四的小女孩,居然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扯嗓抓人……

  紫衣少女见他目光投来,凝眸一睨,劫兆赶紧低头,免惹疑心。少女连问几声,见四周静悄悄的,挥手道:「没事的,都散了罢!」众人如获大赦,纷纷走避。小七等慕少艾之心大受打击,低头夹着尾巴快步离开。

  劫兆披上青褐,夹在人群中跟着通过,冷不防少女一探小手,揪着他的襟口拖到跟前,冷冷说道:「你!有没见过那个绿衣姑娘?」杏目里迸出如冰煞气。她随手便将一个大男人掀翻在地,二狗子几个吓得脸都白了,小七勉强想打个圆场,忽见少女猛然转头,两道利箭般的目光如电射来:

  「同伙?」

  小七「骨碌」咽了口唾沫,双手乱摇,猛退几步。

  「不……不太认识!我……我们今……今天也是头一回见!」

  少女来回电扫几眼,蓦地低喝道:「没相干的,都给我滚!」

  众少被一喝惊醒,不及思索,拔腿就跑,片刻便散得干干净净。

  劫兆肚里大骂「没义气」,一边心惊于少女手劲之强,他偷偷挣了几下,那白玉也似的皓腕居然纹风不动,彷佛金铁铸就。少女也不讲道理,一双姣美的杏眼冷冷盯着他,彷佛一口咬定他心中有鬼。

  这种全凭直觉的对手最难应付。天幸劫四爷自小打滚花丛,拥有十几年的丰富实战经验,立刻装出一副苦脸,低声下气的说:「姑……姑娘!我……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当街让你揪得四仰八叉,你……你还让不让我做人?」

  少女冷哼一声,将他提起。「说。」

  「我……我似乎见过。一个不大的小丫头不是?戴着白笠,神神秘秘的。」他伸手比了比胸口,一指城西:「好像是往那儿去了,我……我也不是很确定的。姑娘不妨往那儿找找,没准能找到。」

  少女盯着他瞧了片刻,松开小手。

  劫兆本以为她会撂两句「你最好没骗我」之类的,岂料她冷冰冰的眼神远比狠话更具威吓力。他被瞧得浑身发毛,慌忙找话:「是……是了!我若又看到了那位绿衣姑娘,要上哪儿向姑娘报信?姑娘贵姓大名啊?」

  少女冷冷道:「凭翠楼。」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姓鱼。」转头往城西奔去。

  劫兆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慢吞吞回到了凭翠楼,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小二攀谈。凭翠楼的一干伙计知他是老铁的亲戚,也没怎么提防,劫兆觑准一个无人看见的空档,飞快翻过柜上的住宿名簿,见今日新写的五页里只有一个姓鱼的客人,笔迹娟秀中带着爽利,写的正是「鱼清儿」三字。

  「果然是她!」

  劫兆忙将簿册阖上,快步走出凭翠楼,正要往小酒铺的方向走,却见前方一抹俏生生的淡紫衣影凝立,那名唤「鱼清儿」的少女双手握在身侧,蛮腰微斜,冷冷瞧着他。

  他大可解释自己回凭翠楼是为了什么缘故,甚至也能为翻看住客名册这件事想个好理由;不管释疑与否,在道理上劫兆自问绝对能站得住脚。但他从第一眼就明白,这个叫「鱼清儿」的小女拐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直觉派。

  她的直觉带着她,第一时间回来堵住劫兆。

  (……逃!)

  劫兆猛向她冲了过去,这反应显然大出少女的意料,鱼清儿美丽的大眼睛一睁,倏地往街心一站,双手横拦,无论劫兆左冲右突,都不出她一跃可及的范围之内。

  「来得好!」劫兆咬牙出手,右手食、中二指一并,疾刺她的左肩。

  谁知鱼清儿不闪不避,剑指及体的瞬间顺势一退,左手倏地扣住劫兆的右腕!

  劫兆一击失手,脚下不停,须臾间转前跨后、进右退左,「鸡行步」施展开来,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绕着她走完一圈。鱼清儿的左手被反扭到身后,本能松开五指,劫兆乘机一溜烟儿窜过。

  鱼清儿一声娇叱,回掌劈出,两人「碰!」对了一掌。劫兆掌力不敌,乘着掌劲倒飞出去,落地时已在三丈之外。

  他忍痛撑起,发足奔过街角,倏地沿墙檐攀上屋脊,伏低不动。片刻才见鱼清儿追到底下来,她个子娇小,轻身功夫却不如金刚硬力惊人,左右不见劫兆踪影,径自顺长街追去,眨眼便去得远了。

  「这女拐子……真是好大蛮力!」劫兆被打得气血翻涌,右腕酸软无力,兀自心惊:「现在的拐子帮竟有这等高手,到底该说是世风日下,还是夸他们力争上游?」不敢多留,飞快掠下屋脊,往反方向回到了小酒铺中。

  那戴纱笠的绿衣少女还坐在原处,劫兆跑得气喘吁吁,抚胸道:「姑……姑娘!坏人……抓你的坏人来啦!姑娘如信得过在下,我……我这便带你出城,好不好?」

  少女恼他突然离开,又觉此问无礼至极,别过头轻哼道:「我不同你说话。」

  劫兆真想一把掐死她。其实他自身难保,也不知道要怎生处置这小妮子,只是同为京里人,感觉十分亲切,又怜她年幼无依,不忍她被拐子帮卖入青楼,甚至是更糟糕的乡下娼寨,从此过着痛不欲生的皮肉生涯。

  他把心一横,抓起她的手就往铺子外头走。透过她温软如绵的小手,劫兆可以感觉她浑身都僵硬发抖,但少女似乎不惯挣扎拉扯,也说不出斥骂喝阻的话,温顺的任他一路拉手狂奔,不多时便到了城门口。

  盘查的岗哨照例分成两边,只是午后少有商贾出入,这厢倒是挤满了身穿藏青衣袍的健壮汉子,看样子都是彪爷的手下,一望竟有数百人之谱;值哨兵丁也不细瞧,懒洋洋地拄着军棍,来几个放几个。

  劫兆大老远就看见了陈小七,冲上前去指着他的鼻子。

  「哇!你小子不讲义气!跑得比飞还快!」

  小七吓得跳起来,一见他身后少女,不甘示弱指回去。

  「哇!你还好意思说?果然是你拐了人家的姑娘!」

  劫兆怒道:「去你妈的,那个小臭花娘才是拐子!」将事情概略说了一遍。小七听得咬牙切齿,瞪眼道:「我就说那个婆娘不是好人!这般横霸霸的,果然是京里来的女拐子。赵平,你放心!彪爷他老人家最是仗义,在咱们的场子里,谁也动不了这个小姑娘。」

  众人一齐出了城,来到半里外的草棚。午间只有少数富商歇脚的茅草棚下,如今却挤满了人,其中多是青壮汉子,服色一律是青蓝色系,分成一拨一拨的盘据草棚,旗帜鲜明,其中又以穿藏青袍子的人数最多。

  「别怕!」劫兆轻声对绿衣少女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她的小手略显冰冷,身子微颤,举止仪态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端严,任他拉着手穿过人群,并未显出瑟缩害怕的模样。

  劫兆暗暗称奇,带着她随小七钻进一处矮棚,席地坐下。绿衣少女直挺挺站着,不肯坐在泥土地上,左右又无桌椅几凳,劫兆灵机一动,冲二狗子招手:「来!乖,到赵平哥哥这里来。」

  「干什么?」二狗子见他笑得奸险,抵死不从。

  「妈的!美人雪臀,便宜你了。」劫兆搧他一脑袋:「趴下!四脚朝地。」

  二狗子见她细腰雪肤,年纪虽小,身形却秾纤合度;容貌是看不见,不过光嗅着那股若有似无的处子幽香也够美的了,当下没别的话,乖乖趴下当凳子。劫兆在他背上迭了几件搜刮来的新制青褐,眼看地面,凑近少女耳畔道:「蚂蚁啊蚂蚁!这荒郊野外的,烦你同姑娘说一说,这凳子且凑合着坐。」

  绿衣少女只是站着不动。僵持片刻,她才看着地面轻道:「二脚之凳,是给平民坐的。于礼……于礼不合。」

  劫兆急了,就着二狗子前后四肢一阵乱打:「这哪里是二脚?分明是四脚。你瞧瞧!忒也结实。」每抽一下二狗子便惨叫一声,委屈道:「赵平哥,俺这四只里只有两只是脚,另外两只却不是。」劫兆满腹恨火,冷笑:「是么?砍下来比比长短,说不定真是我弄错了。」

  眼看少女咬死「凳子」二字不放,他也莫可奈何,只得让步:「蚂蚁啊蚂蚁,二凳为椅,这总不会错了罢?」少女螓首微颔,算是有了共识。这第二张凳来得容易,众人争先恐后,立马并上一张。少女袅袅娜娜坐下,姿态妍雅动人,身下一对肉凳色授魂消,乖乖的一动也不动。

  棚里清一色的青衣,绿衣少女被四周彪形大汉一围,便不怎么惹眼。劫兆四下眺望,遥见彪爷坐在最前头的大棚里,踞着一张爪状托手的虎皮交椅,四周拱卫严密,无一不是筋肉纠结、太阳穴高高鼓起,显都是精通横练功夫的会家。

  那棚比其它棚子都来得大,棚外竖着四杆青色大旗,缀着鲜红色的三角旗边,旗上写着「百军盟大义分舵徐」八个字,笔画大开大阖,自有一股草莽豪气,迎风猎猎招展,凛然生威。

  其余的旗招则略小一些,形制大同小异;细辨之下,分别是「大礼分舵」、「大孝分舵」、「大悌分舵」、「大忠分舵」四股,旗上未绣舵主姓氏,每舵也仅竖起两杆舵旗,首领之人一入场,都先到彪爷棚内问安。彪爷身后竖起一面三角黄旗,绣有一头张牙舞爪的吊睛白额虎,他瞇着眼睛踞于虎形旗下,手里捏着一对明晃晃的铁铸英雄胆,哪里还有半点太平富贾的模样?分明是雄霸一方的黑道大豪,与先前所见截然不同。

  劫兆心中微凛,突然想起那张告示的署名,心想:「莫非这个彪爷便是百军盟在曲陵的首脑?」故作惊讶,随口问:「原来彪爷是百军盟里的啊?」小七笑道:「你可真是有眼无珠了。在郸郡五县的地界说起「一啸生风」徐凌彪,谁不知道是堂堂百军盟齐大盟主麾下、曲陵大义分舵的舵主?」

  劫兆赶紧附和:「彪爷真是了不得啊!」

  小七面露得色:「那可不!百军盟北方十大分舵,都是齐盟主他老人家的亲兵,其中「智、信、仁、勇、严」五舵是早年随盟主渡过祖龙江、北上开创事业的旧人,资格虽老,却没什么建树。彪爷加入百军盟不过才几年光景,已在郸郡创设了「义、礼、孝、悌、忠」五大分舵,手底下随随便便都有千把人使唤,最得盟主他老人家器重。所以这回的「扬威大会」挑在咱们曲陵举行,那是一点也不奇怪。」

  「「扬威大会」是干什么的?」劫兆又问。

  小七怔了一怔,胀红脸道:「扬威大会便是扬威大会,这个……也就是让旁人瞧瞧咱们盟里的威风。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劫兆肚里暗笑:「说到了底,你也不知这「扬威大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说话间,忽见西方扬起一面白色大旗,人马未至,雄浑豪壮的喊声已动地而来。

  「寒亦不忧雪,饥亦不食人;人肉岂不甘?所恶伤明神!」

  声音由远而近,倏忽便至,只见百余名白衣大汉分作四列,并肩奔行,不仅服色严整,连所背的红绸单刀都一般无二。为首一名白袍客手持金刀,跨着骏马而来,身后的白色大旗书有「百军盟大智分舵常」八个大字。

  草棚这边的五舵人马看得有些发傻,或坐或站,彼此交头接耳,场面嗡嗡乱成一片。

  彪爷面色一沉,还未来得及开口,忽然一声炮响,东北方扬起一面黑色大旗,百余人齐声大喊:「太室为我宅,孟门为我邻;百兽为我膳,五龙为我宾!」旗上金字映日耀眼,写着「百军盟大勇分舵汤」八字。带队的黑袍骑士背负长弓,麾下清一色也都是佩带雕弓与短剑的射手。

  此时西南方赭旗擎起,旗上「百军盟大仁分舵胡」的字样迎风飘扬,一队作赭红衣装的彪形大汉呼喝奔来,声音如百鼓齐擂,隐含雷火之气。

  「蒙马一何威,浮江亦以仁。彩章耀朝日,爪牙雄武臣!」

  吼声未落,一匹火炭般的红马跃尘而出,马背上一名五短身材、背上交叉着一对乌沉板斧的红脸汉子猛勒缰绳,不待跳立的胭脂骏马放落双蹄,已然翻身滚下金鞍,人立马止,身手居然十分矫健。

  彪爷冷眼看着,手中的英雄胆喀啦啦一转,突然扬声:「三位舵主排场忒大,不怕吓着我们乡下人么?常、汤、胡三位既已来了,沐老五就别藏头露尾、装神弄鬼了罢!」

  忽听一把清朗悠旷的声音长笑:「彪爷有命,敢不遵从!」

  「高云逐气浮,厚地随声震;君能贾余勇,日夕长相亲!」

  烟尘散去,一名五络长须、方巾衿袍的中年文士负手而出,面容生得十分清秀俊逸,乍看似有几分稚气,笑起来眼角却有密密的鱼尾纹,正是百军盟北方十大分舵里着名的文胆、人称「逐气随声」的大信分舵舵主沐雨尘。

  「彪爷久见啦。今次的「扬威大会」适逢贵客前来,两要并陈、不得有失,还要劳烦彪爷多费心了。」

  彪爷见他孤身前来,波纹不惊的冷眼里这才泛起一丝丝涟漪,英雄胆喀啦一转,略微坐直了身子。

  「沐五爷久见。」他将「沐老五」改成了「沐五爷」,眼底却掠过一抹冷峭的讥嘲:「徐某人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怕只怕有人没打算让徐某人过上安生日子,三番四次改变行程,让五县的弟兄们一径白等。」

  那赭衣红脸的胖子胡昆人称「天雄斧」,虽是大仁分舵舵主,处事却一点也不宽仁,虬髯似的一字眉猛地挑起:「你放他妈臭屁!」吼声中双手反剪,唰唰两下,那对镌有繁复血槽、泛着狞恶乌光的鬼头板斧已滑入掌中,却被黑衣弓者横臂拦住。

  这位擅使长弓的大勇分舵舵主重哼一声,转头沉声道:「徐凌彪!你说话不必藏尖带刺,我等迎接贵客的路途上出了点意外,这才迟来。盟主迄今还未赶到,难道你也要指摘盟主的不是么?」

  彪爷……或说「一啸生风」徐凌彪……瞇眼冷笑,抚掌道:「汤显,真是好厉害的罪名啊!依我看,你也甭叫什么「五龙神射」啦,改叫「五帽神扣」更好,包管你百发百中,绝不落空。」郸郡五舵众人尽皆大笑。

  汤显今年不过四十开外,却整整做了十五年的分舵主,在寰州也算是宰制一方,长年颐指气使惯了,哪里受得这般污辱?登时面色铁青。身后的大勇分舵诸人莫不咬牙切齿,有的甚至与郸郡一方叫骂起来,气氛之火爆,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沐雨尘看得眉头皱起。

  徐凌彪,你这个三流烂痞地头蛇,端不上台面的乡巴佬!仗着人多、又在自己地头,便不把上五舵放在眼里,也不懂得拿捏分寸。除非盟主亲至,否则就算邓老大赶来,他也未必买帐……不,那只会愈加激发他闹事挑衅的兴致而已。

  (小混混本性。张狂、莽撞,不识大体!)

  沐雨尘一拈须茎,心中立即转过五六番说帖,当有七成的把握能压下场面;还未开口,身畔的白袍刀客忽然一凛,全身刀意迸发,瞬息间便进入了完美的备战状态。「金甲明神」常百里是上五舵中公认的刀法第二,意思是说除了盟主的「天君刀」之外,就连五人中武功最高的邓老大,在刀法造诣上也自承不如。

  事实上,正当现场一片混乱之际,也的确是常百里最先发现异状,并且在第一时间松体擎刀,进入了应战的最佳状态。

  大智、大勇、大仁三舵五百余人一到现场,郸郡五舵的人马便从外围将他们团团围住。上五舵向来是盟主身边的精兵,在五位舵主十余年的经营下,无论是纪律、素质,甚至武功信念,都不是以地痞脚夫为结构主体的郸郡五舵可比。但蚁多毕竟咬死象,千把人这么散开一围,似乎也就不把训练有素的上五舵菁英放在眼里了。

  然而,此刻无论是上五舵的精锐,亦或是下五舵的地痞脚夫,竟都被一道淡紫衣影给冲了开来,彷佛她是一枚锐不可挡的锋矢箭头,所到处百军辟易,人人不由自主便让出了道来。

  少女满身煞气,一步一步踏入场中,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俏生生的容颜竟有一股迫人虎威。谁也料想不到,这样强大的威压感居然是来自于一名美丽的妙龄少女,一时间满场寂然,先前的吵闹冲突倏地化为无形,紧张感却随着她的步伐不断累积、升高……

  「逐气随声」沐雨尘毕竟是上五舵的首席智囊,定了定神,越众而出,拱手朗声道:「姑娘请留步!此间乃是我百军盟的集会之处,等闲不得私闯。姑娘意欲何为,尚祈明言;要不,还得请姑娘改一条路走,勿要干扰敝盟集会。」

  他见少女一身劲装颇有南方武风,像极了江南各军帅间流行的捻金绣袍,而她背后的锦缎长包袱里,分明就是组合枪之类的兵器,只是遍数江南各军的头面人物,却找不到符合这个年龄与样貌的用枪好手。

  紫衣少女樱唇微抿,抿出一抹姣好丰润的动人唇线,冷冰冰的雪靥上初次浮露笑意,却是轻蔑至极:「乌合之众,也配叫「百军盟」么?」

  沐雨尘心中一动:「莫非这丫头……是铁甲战魂山派来的高手?」

  「百军盟」其实是个统称,最初是指一群来自异域的武装部队。

  据说三百年前,遥远的南瞻州发生动乱,皇位被奸佞篡夺,有一批忠于正统的部队勤王不成,乘海船千里迢迢亡命到中宸州,寻找休养生息、反攻复兴的基地。

  其时中宸州王权一统,天下太平,不是用武之地,中宸皇帝对这批异域雄师的忠义心很是嘉勉,本想收编入皇朝羽林,南瞻诸军推举的代表却说:「宁为无冢鬼,不埋异乡坟!」皇帝遂将祖龙江以南一处宽阔隐密的领地赐给他们,命名为「铁甲战魂山」,许诸军保留南瞻旧制,世为客将、免岁不朝,号称「百军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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