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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感覺到手上脅持之人開始變得虛弱，松永再次露出憐憫的眼神。

這也許是世上最邪惡的慈悲，是與醜惡玩弄只有一線之差的…悲憫……

「卿乃年輕有為的軍師…跟隨這半吊子的霸王，不是一種自毀嗎？」爆出的火光把慶次彈開，松永捏緊半兵衛的頸把他扯往自己胸前：「真可憐，如此纖弱的身體……」

迷濛的紫色眼眸，從深處燃起了殺意：「你這只會空放狠話的狂徒沒資格批評秀吉。」

鋼絲拉扯的聲音銳利得刺痛著肌膚，而松永也立即意識到這並不是錯覺，半兵衛伸長的關節劍將他連同自己一起包圍，綠色的煙霧彷如蛆虫在蠶食傷口一般，血的流失比平時多了一倍。

因為松永的身體受到一定傷害，半兵衛才得以脫身……然而，正當他退開還不到兩吋距離時，他帶傷四肢亦因從體內滲出的劇痛而僵住。

「半兵衛！」秀吉完全無視自己的處境，只想到衝向軍師身邊。

一雙大手正要觸碰到那單薄的雙肩，但只差一秒卻撐不住的半兵衛還是先倒下了。

松永早己料到半兵衛會撐不住，當秀吉開始俯下身去時，一個火球就正正打中他。

即使上身都被猛火燃著，秀吉依然沒退一步。剛站起來的慶次意識到舊朋友的危險，以刀背用力揮向秀吉一揮，撲熄他身上的火焰，同時也將他打醒。

倒在地上的半兵衛抬起臉，模糊的視線在對焦著那個紅色的高大身影。

「不要…被動搖了……秀吉……」

「半兵衛！」

另一名軍師乘著空隙閃到半兵衛身邊，但速度不快的他，還是被松永在背上砍了一刀。被踢開的官兵衛在著地的一剎和半兵衛四目交投……那目光彷彿就要把包括生命的一切寄託在其身上似的。

半兵衛沾血的唇在抖擅著，即使他沒有說話，那強烈的訊息彷彿亦透過空氣傳進腦內。

……不要救我，不要讓秀吉的一切光明都因為我而斷送！

「漂亮…實在漂亮。」松永一手把半兵衛抽起，另一手伸進他被扯開的衣領中，感受著鎖骨上溫熱的血液：「對著敵人是一頭發狂的貓，對著主君…則是可愛的寵物。」

「松永久秀！你只是想搞垮豐臣軍，沒必要做這種無謂的事！」

憤怒的血絲佈滿秀吉的雙目，冒著火光的拳頭蓄勢待發，而慶次的朱槍也一樣。然而，憤怒這種感情對松永來說，只是一種玩具……

「無謂？如果卿認為這軍師的存在也是無謂的話，儘管揮拳。」

秀吉的拳頭和慶次的長槍都是大範圍攻擊的武器，在這種綠色煙霧之中被攻擊牽連的這半兵衛也未必撐得住。慶次注視著滿身鮮血的半兵衛，直指向二人的刀尖禁不住微微的抖顫…

「動手吧，要不是因為我的說話……當初秀吉也不會殺寧寧夫人……」

有誰可以結束這殘存的生命？明明距死亡就只有一步……

「……」秀吉怔了一怔，沒錯……半兵衛說過會把他的罪孽都一起承擔。真傻啊……看來這名天才軍師並不知道，這種日積月累的罪孽也包含著對他的歉疚……對一直為自己付出的半兵衛的……歉疚。

「由一個人來承受的傷害，由三個人來承受的痛楚。世上沒有比此更有趣的事……」松永的手從半兵衛的衣服中掏出來，兩指之間亮出了一根針：「這根針上，滲著比上次更要濃多倍的毒。」

「你…想怎樣？」半兵衛有氣無力的聲音為松永的心頭帶來了一陣興奮，他把玩著手上有一根手指般長的針：「事實上我還是初次使用。將目標的血採回來，再放進特製的香爐中…是從一個自稱精通法術的人身上偶然得到的。真是不可思議……」半兵衛的身子猛地一顫，松永故意在他發作時講解，一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其實卿並非中毒，這只是以邸身上的血作為媒界作出詛咒……那個詛咒用的香爐我一直有帶在身邊啊！」

「即使再狠毒的法術，我也……」半兵衛倔強的咬著唇，瞪向這個脅持著自己的中年男人。

「嘿。」松永輕笑了一聲，將手上的針插在半兵衛肩上。

「…嗚、唔─！」

半兵衛欲反抗的雙手即時抽搐起來，這時松永故意放開他，讓他倒在地上。再抽起他的一隻手腕，一腳踏在他的背上，而刀尖則抵著他的後頸。

「你夠了！你這個變態把人都當什麼了！不要把人當成是物件！」慶次腦中只有憤怒和紊亂，對於松永的暴行怒不可遏，同時亦擔心對方會對真的半兵衛痛下殺手。

「那麼，卿能告訴在戰場上拼命的將士們……人，還可以把人當成什麼嗎？」

半兵衛亂垂下來的銀髮為遮掩了大半張臉，急喘的喉間在極力抑止著呻吟的聲音。

「覺悟不夠的話就把武器丟掉。」松永把目光移到秀吉身上：「很沈重吧？丟掉就好。」

秀吉面無表情，只剩下雙眼的殺意：「你想要嗎？我的城，我的軍隊…還有我的天下。」

「世人目指之物，我沒興趣。我只想欣賞卿迫不得已捨棄一切的樣子…」

「秀吉…不可以放手……」半兵衛很艱難才吐得出一句話：「…不可以…」

「弱不禁風的軍師啊，卿能承擔的又有多沈重？」

「……」秀吉暗地捏緊拳頭，半兵衛生命的重量對他的意義，只有他才能明白。

「既然我的生命是如此的沈重…請你…丟棄吧！」

這條命，為了他而堅持著……

一直的堅持著就是等著某一天，會為了他而丟棄。

錚──

沈重的兵器被放下了，雙手空出來的慶次沈沈的低下頭，沈默了半晌才猛然抬頭面向秀吉：「還有什麼東西能比生命更重要？秀吉…對你而言半兵衛還是不及你的野心嗎？」

松永笑著搖頭：「有些貪婪，即使再慘痛的死亡都無法動搖。」

「秀吉！」

在朋友的嘶聲的呼喚之下，秀吉緊閉起眼，沈痛的回應……

「我…絕不會捨棄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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