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編 死如秋葉

【虛假與真實相互循環

　落於其中的祝禱是否能成為漣漪

　用手中的酒高呼你的罪吧

　在雙眼閉上之前】

07 初始之衷

3037年

「當時的體制與現在有很大的不一樣，在黃金時代儘管比現在安定，因人性衍生出的問題卻相應性的複雜。比如說當初為了攻陷科技大國羅塞提帝國中樞而合作的合眾國家，當時被稱為聯邦。兩股勢力對立之後，聯邦倚靠內應瓦解帝國內的特殊總理體制，之後帝國依靠中樞重建完整的帝國體制。首代女王的君臨，以及她的父親是中樞已經不是秘密。

　但是還是沒有人會放棄當時的中樞。包含帝國本身的從政者。

　現今的空中都市就是直接讓羅瑟提中樞『伊甸』獨立，三代女王之後羅瑟提帝國分裂被聯邦併吞很多人都認為是失去中樞必然的結果，但事實上這只說明了一半。

　之所以分裂的這麼快，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Chivalry』這個原本僅屬於帝國高層、蠶食人性腐壞人心的遊戲，在流傳至聯邦甚至接管之後延續這個遊戲並且擴大其規模及體制。

　不過這個遊戲也在那個王國開國者殞落後逐漸凋零。」

2345年 冬

─布塞里西亞王國首都─

少年利用任務時間將他的妹妹送出境外中立國請以前的槍術老師幫忙照顧，卻在回國彙報任務半途遇襲。最後憑著想與妹妹再會的那份心情於絞殺匪徒活下來，當時他的年紀也不過17歲。

甚至在去年春天結束之前還是個王儲。

宛如明月皎潔的銀白長髮本該是紮成一束藏在披風中，現在就如同身上的殘破披風披散在肩上。正值深冬，就算披上毛毯也無法禦寒。少年拆下左臂上被血染紅的布條，換上剛剛旅店好心大嬸給的乾淨布料重新綁緊，作為原生種的他就算擁有自我癒合能力，但高熱不退的身體無法支持他行使該一能力，走到暗衛專屬的出入口前即在牆邊倒下。

他還存有意識。

所以在幾分鐘後有個白子貴族小孩經過他身邊時，隨意的搓弄他的身體，並問了個啼笑皆非的問題。

「你，死了嗎？」

那一刻少年才正視了那雙不帶一絲污垢、純粹的腥紅。白子小孩似乎是與他對上眼，有些失望的努了努嘴，才又說。

「沒死的話帶回去放著自己也會死掉吧？你的髮色和眼睛很好看，將會是我的收藏品中最完美的一個。」

之後也沒等少年回應，請下人將自己扛起來帶回去。

最後少年當然沒有出現在那個孩子的地窖，輪班的暗衛發現這個原王族的現役暗衛即表示要接手管理，那個小孩也只是向著暗衛說了希望未來他死亡可以擁有他的屍體之類的話，即目送著他的候補標本離開。

「好的，我們會幫忙注意他的動向，謹遵殿下吩咐。」

艱難的彙報任務後，當晚在醫務室裡反覆想著那個小孩的來歷，在現任國王手足幾乎都被轉送到檯面下的現在，可以被稱為殿下、年齡大約只有10歲的孩子應該只有三皇子一人。但若沒有記錯國師的預言，三皇子會是亡國之因，所以這孩子應該是被鎖在西塔中不能外出，昨天大概是帶著隨身侍從偷偷溜出來的。

少年翻過身，暗衛本部醫務室的床不比自己原寢宮好，但比宛如牢籠的大通鋪好的多。這說起來好笑，少年雖是原皇子，在如同煉獄的訓練場上被迫放棄王族自豪的王宮劍術、並且在半年中學會使用其他輕型武器暗殺，以及生存訓練。

說是從懸崖墜落也不為過，可想而知活下來的原王族在半年後已經剩下總數的一半，少年便是其中之一。不過與其他人不同的是，少年的母親是遠東異國藝伎，也就是說在最開始包含學堂中老師的對待方式，地位就比他人低下，某方面而言他對現存環境比任何原王族都來的適應。

「我死了之後嗎……？」

他有不能死的理由。

而今天多了一條，他想再見見那抹純粹的色彩。他覺得那孩子與其他人不一樣，在這個腐爛的世界裡同自己的妹妹一樣奪目耀眼。

兩年後終於再次邂逅。

理所當然的，那個小殿下已經忘了他，忘了兩年前對他說出類似收藏宣言的話語、忘了他們曾經四目交會。大概也是因為今天自己為任務而戴上假髮，喬裝成小殿下那稱病告假的哥哥出席，他才認不得自己而釋懷。

實際上在這場舞會中確實有國王想除去的目標，他將身邊所有男性親屬全替換成了原王族。本來應該是一個很好暗殺那個大他20歲以上的哥哥的好時機，然而沒人想第一個違反暗衛契約在下手前先喪命。

於是將這份怨氣送到剛剛還與自己親吻的任務目標上。

然後難得走出西塔四處遊蕩的小王子撞見了這一幕。

「你果然不是我哥哥，我哥哥只會繼續往下摸。」小殿下用略低於當年的嗓音說，「你是誰？」

少年在那雙猩紅色的眼眸中看見了染血的自己是如此骯髒，然而那也只是一瞬，少年放倒了手中的貴婦即在小殿下前單跪屈膝，「編號001123，直屬吾王的暗殺機關。」

小殿下似乎對於親眼見到刎頸畫面不太恐懼，他踏著輕快的步調上前，甚至將手放在少年的頭上，一把將他的假髮扯下來。少年來不及阻止小殿下的動作，於是銀白色的髮飛散開，最後隨意披散在肩上。

宛如兩年前的深冬。

「這才是你真實的面貌嗎？」

「……是的。」

「唔……我喜歡你，但你是我那個討人厭的父王的下屬，我只好請你死掉之前請人知會我一聲。」小殿下說著，以手揉了他的頭髮之外，順著頭髮向下捧起少年的臉端詳，「眼睛的顏色也很好看，真希望能夠收藏你。」

之後小殿下因為隨身侍衛的呼喊而離開，少年目送那個身影裡去，唇角揚起三年來第一抹微笑。

「你還是不記得我。」

少年小心的站起來，打開無線電耳機，向著國王彙報目前成果後再次關上。

「但這樣更好，你記得了就會被我汙染。」少年重新戴上假髮，換上本來就準備好的乾淨華服後即回到大廳，「這樣才是你。」

♤

2355年

布列依斯夜間帶著其他棋子返別館走過前庭花園的時候，意外發現古魯瓦爾多單著皮草大氅呆在二樓陽台上，與夜色融成一體。他讓其他人先回房，而自己卻駐足在原地仰首不動。

他知道自己看呆了。

那抹景色以美形容太過俗艷，一如初遇時的純粹，甚至一碰觸就會破碎。卻又倔強的站在那，沒有逃離。

布列依斯曉得古魯瓦爾多沒有逃離的原因是給他施加的暗示，然而就如同古魯瓦爾多的想法，布列依斯本身也不想打破現狀。

一直到與那雙猩紅色的眼相對，忽然想起了多年以前也是以這樣的角度看著他。

「你仍然不記得我。」

最後是古魯瓦爾多自己收回了目光，拉緊了襯衣走回房裡。

「但現在這樣更好。」

他想起了自己向昏過去的古魯瓦爾多問的那個問題，他想要古魯瓦爾多喚自己的名，卻忘了在最開始就是自己一手斷了這個可能。

古魯瓦爾多記得他，同時也不記得他，所以這樣的距離剛好。

「這樣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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