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其一　XXXX 「Silence Light」

Written By 夜汊

在冰冷湖水中的吐出最後一口空氣，感受著湖水滲入口鼻腔中滑入咽管，瞬即蔓延至氣管與肺泡中，以及隨之而來的緊縮與窒息感。因為失去了呼吸空間，古魯瓦爾多的意識開始游離在清醒與昏迷之間，而他僅是藉著水流的方向舉起了手，讓水面湖光透過指縫映入眼底，連帶著勾起了一些回憶。

稱不上是重大事件，那只是一道再日常也不過的風景。

如果顏色是類似油燈或者燭光的暖黃色就更像了。古魯瓦爾多失去意識前，想。

Silence Light（Blaise　Ver.）

布列依斯最開始其實很訝異古魯瓦爾多為什麼會在固定時間跑去他房間點燈等他，雖說早已習慣他窩在自己的單人沙發上入眠。

不過先前恢復記憶後作夢，本來曖昧不明的理由忽然變得清晰。追溯之後，點燈這個動作其實是自己先開始的。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一天當中很多時間都是呈現昏睡狀態，對於環境空間認知低落的古魯瓦爾多，基本上是個需要有人帶路的路癡。之後為了彌補武術課程進度，古魯瓦爾多有時會單獨去宿舍旁的演武場稍做練習──說是彌補，天曉得那是搪塞自己的藉口還是單純喜歡練劍。

於是養成了避免他找不回房間的路，順手在窗台邊掛上油燈做為方向指引的習慣。至於之後為什麼變成等他回房之後才熄燈，甚至在等待期間乾脆順便替他將文書報告完成……。布列依斯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大概是因為習慣照顧他人、習慣被人依賴使然，而古魯瓦爾多正好是一個對象之一。

但這個被定義成對象之一其重要性最後卻與另一個對象衝突，而他也曾為此掙扎。然而最終的結果即是他們以靈魂與記憶為代價，在這裏懷抱那飄渺的願望相遇。

布列依斯回房解下鎧甲與劍，單人沙發上的古魯瓦爾多安然熟睡著。他看了他一眼，輕輕的撥開微濕的銀色瀏海，其後卻是以手描繪他的五官。

而自己在感受他獨有的輪廓後，心裡第無數次出現歉意。

他曾經一度忘了某個重要的東西，大概是自我滿足的習以為常、像空氣一樣理所當然。但在自己迷失時、手心裏的理所當然逐漸失去溫度時，才想起他的可貴。

「對不起。」

不曉得是不是要給古魯瓦爾多，對於很多事情他都必須理所當然抱有誠意致歉。布列依斯說出口後古魯瓦爾多稍微挪動身體，沒有醒來的跡象，卻偏巧的避過布列依斯落於鎖骨上的指尖。

「……我的王啊。」

人都覺得得不到的東西是最好的，他也是。但在不可兼得且兩難的情況下，他做出的竟是盲目的抉擇。

布列依斯誠摯的以雙手捧起他的臉，無數次端詳這張被俗世賦予詛咒之名，卻是神造的完美臉龐，到底是這樣的不完美才是完美嗎？

他利用了他純粹的情感而徹底毀了他。

孤高的王者沒能過他這關，深深的陷入情愛與黑暗之中。

其後布列依斯以手指擦過古魯瓦爾多的唇瓣後，輕輕吻上。

──但到底是誰毀了誰？

「這次將你放在第一順位，你的願望即是我的願望。」

因為，他也動心了。

古魯瓦爾多如同往常的每一日被布列依斯叫醒，並強硬的拉下沙發死拖活拉帶回隔壁房休息。

「……我還遺忘了什麼？」

不同於以往點頭如搗蒜，古魯瓦爾多雖然仍將全身體重教給布列依斯，但不知道是不是記憶剛恢復，他側過頭向著本應是他最熟悉的那個人，問。

「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布列依斯卻含糊帶過這個聽起來平常卻有些尖銳的問題，將他抱上床後即轉身離開，待確定他再次入睡之後才帶上門。

「因為連時間也遺忘了這裡。」

Warm Light（Grunwald　Ver.）

古魯瓦爾多平常不會離開宅邸。

在人偶少女帶隊外出探索的期間，他多半待在宅邸附近的森林狩獵，偶爾在演武場上也可以看見他的身影。但掛在鐘塔外的鏟面指針指向IX時他就會走到他的隔壁房洗去一身髒汙，還沒擦乾頭髮即熟練的在窗台邊點上一盞暖黃色的油燈，其後套上浴袍就窩在書桌前的沙發椅休息。

直到房間的主人遠征回來，並且小心的將他攙扶回房，期間不忘在他睡意濃重時替他披上薄毯、叮囑他要注意保暖，而他僅僅睜開眼看著模糊卻熟悉的銀白與膚色輪廓頻頻點頭──不過點的頻率看起來反而像是打瞌睡，而非認真在聽。

僅管他們彼此都明白這樣的身體並不會死亡，也沒有任何病痛。

包含規律的作息、人偶少女依他們的希望，憑藉感知以魔法設下的時間與光影差做為華美鐘面的參考準則──只是單純想要維持潛移默化的習慣。

今天卻出現了常規外的意外。

人偶少女在大廳貼上之後一周的遠征名單，古魯瓦爾多赫然發現自己竟在序列之中，而隔壁房的布列依斯卻從一線退下、轉作休養名單。

人偶少女說自己的記憶要由自己負責，布列依斯已幫你鋪好太多，這一周只要將剩下的地圖打完就可以拿回部分的記憶。

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再加上外出確實比待在宅邸有趣，於是沒有什麼意見就跟著出門了。

第一天，在鏟面指針指向XI時歸宅。他抬頭看見二樓左邊數來第三間窗口有著熟悉的光，想起了在連隊中長期夜間練劍的自己在演武場上還能看見同宿的布列依斯為他留下的燈。一瞬間的記憶重疊卻來不及品嘗這種熟悉感，差點因為太想睡而昏倒。

第二天，因為遠征時頻頻打瞌睡，人偶少女與史塔夏即時救場──至少不至於讓他發生低級錯誤之後死亡。但人偶少女似乎露出些許疲態（人偶看起來會累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就算本來就清楚她在外活動時僅有固定的精力與魔法去支持她的清醒時間）。艾伯李斯特一如往常的背起這次戰鬥後即失去動作的人偶少女，在鏟面指針指向X準時歸宅。他不自覺的看向二樓左邊數來第三間窗口有沒有熟悉的光，藉此猜想身為人偶少女愛將之一的布列依斯遠征返時是不是與自己抱著相似……，甚至相同的心情。

儘管自己的記憶殘缺不全。

第三天，在人偶少女疏忽與自己又不小心犯了低級錯誤之下，墜入湖中。

沒有去擔憂自己的安危，到底是因為對這樣的身體麻痺了嗎？於是古魯瓦爾多選擇在此刻盡情釋放自己的回憶。

首先是映在眼底的冰藍色。

『殺了我吧，布列依斯。就像對其他同伴那樣。』

『看來很想叫我叛徒的樣子。』

離湖面漸遠、意識也逐漸剝離的純黑色。

『我從死地裏回來了。我想在這與各位分享在那裏品嚐到的東西，亦想讓諸位好好體會一下箇中滋味。』

『你瘋了嗎！殿下！！』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為什麼……國王與我，會遇到這種事情呢？』

伴隨著視界的變化想起了很多被放在角落塵封，隨著時間流逝而陳舊的片段漸漸被水流帶起，鮮明的彷彿上一刻才剛發生、實際上僅是再一次在腦海中播映的膠卷電影。

最後是暖黃色。

『晚餐給你擱在暖爐上，不過吃東西之前先去洗澡。還有，明早八點要交的報告我已經先替你寫好了，別遲到就行。』

　「他的房間在二樓。嗯，不對，掉進湖裏應該要先丟進浴池取暖，可是這傢伙本來就是冷血動物……」

『……謝謝。』

　「基本上大小姐妳把他丟到祭台上唸唸咒文順便塞碎片就會回來了吧！？為什麼我們要像趕屍班這麼累。」

　「對喔！！古魯瓦爾多不好意思，我太久沒碰到人員傷亡的意外了。」

間雜在朦朧意識中的記憶殘像與現實讓他有點錯亂，最後在熟悉的懷抱溫度與周邊色調中選擇了夢境。

『布列依斯，不好意思。從今天開始你也有室友了。』

『沒關係。早會有這一天的，教官。』

因為他想起了相遇的那天也是這樣沁人心脾的暖黃色。

－外篇其一ＥＮ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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