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章九】

出于人尽皆知的目的，城主派系的祭司十分迅速地将易禄调任的事务处理完毕，随即便开始明里暗里地向大祭司一方施压，需要沈夜亲自劳心劳力的事情急剧增多，他又开始整日整日的忙碌。但其实这对沈夜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从他成为大祭司的那一刻起，这些事情就是他应当肩负的责任。流月城的担子太重，半点马虎都不能容许。

初七会在他晚归的时候主动去找他，如果沈夜仔细分辨一下，会发现这又是一种违逆的行为，但大约是被包装上了某种借口，令他下意识地没有计较。

然而今天一直忙到入夜，初七都没有来找他，沈夜等不到习以为常的气息靠近，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

劈斩。

收势。

然后再次劈斩。

初七整晚都在重复这个动作，并非理解与练习的不足，只是毫无意义的重复。

因为他应该在这里做这件事，如同沈夜应该在另一个地方做另一件事。如果沈夜愿意，就可以终止他枯燥乏味的练习，可反过来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第七百二十三次劈斩，刀锋划破空气的时候，终止的信号终于姗姗来迟。

初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内室是全然的黑暗，沈夜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身后从殿外透进些许微光，这让他恍惚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最温柔的一抹月色偷偷随着他一起从门缝之中漏了进来。

“主人……回来了。”

“嗯。”

沈夜由着初七帮忙脱掉了自己繁重的外衣，靠在一起的时候他注意到初七的气息有些起伏，便随口问了一句：“这么晚还在练习？”

“是的，主人。”

“你的刀法已经掌握得不错了，要注意劳逸结合，早点休息吧。”

不知道为什么，沈夜觉得今晚的气氛有点奇怪。

初七的呼吸一直不太平静，气息也控制得不好，有点影响沈夜的睡眠。他静静地等了一会，那呼吸声还是没有平复下来，便轻声说道：

“你的情绪起伏太大了，这样不可以。”

沈夜本想说这样还怎么做事，但话临出口，还是将语气放得温和了一些。大多数时候初七都是让他满意的，偶尔有些错处，就不要太疾言厉色了。

“抱歉，主人。”

……说是在说抱歉，怎么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闹别扭，还罕见地翻了个身躲得更远了点，以为这样本座就听不到你的呼吸声了么。沈夜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又问，“怎么了？”

初七犹豫了一会才小声地反问他，“问问题算不算情绪起伏？”

沈夜有些想笑，抬起手扶了扶额头，“不算。”

初七又翻身翻了回来，但是和往常直率坦白的举止不同，他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沈夜的目光，“主人今天为什么……”

什么？沈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初七到底想问什么，这么吞吞吐吐的，一句话说了一半就没声音了。优柔寡断可不是个好习惯。

沈夜想着要培养一下初七处理事情的果断，便出言提点道，“还记得本座是怎么教你的？想问什么，要直说。”

初七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一气不歇飞快地说完了整句长长的话，“属下想问主人今天为什么没有与往常一样去别殿行交合之事。”

“…………”

沈夜呆了呆，随后又有点恍然。其实直到初七问他，他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合御的日子。看来最近真的是太忙了……连惯常要做的事情都会忘记。

“最近太忙了，本座忘记了。”沈夜解释道，但随即又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忘了就忘了，回答初七就可以，跟他解释那么多干什么。不过初七的用词……太粗鲁了，听着有点刺耳，还是纠正一下吧。

“另外，要把这件事称为‘合御’，知道吗？”

初七的表情是明显的不解，沈夜顿了顿，想起自己之前便意识到初七不能分辨这其中的区别，只是上次被他打断没有机会解释，那么今天顺势说明一下也好。

“‘合御’，就是这两个字字面的意思，一同抵御身体的退化。这是烈山部人的生理需求，要定期行事，否则会对身体有害，和情感、欲望都毫无关系。虽然从行为上说相同，但意义上有着本质的区别，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明白，或者不明白，沈夜没想到他会得到一个完全超出自己预计的回答。

“……不做，会对身体有害。”

初七这句话断句断得很怪异，但语气中犹豫的成分逐字逐句地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颇为强势的肯定。

“明天找时间吧。”沈夜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安全。

事实证明这种不安全的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

“请主人……允许属下。”

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初七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另一床被子里摸了过来，贴到腰上的那一刻，那种冰凉的触感让沈夜一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

“属下可以像之前一样，为主人解忧。”

沈夜觉得自己需要反省一下对初七放纵的程度。他不是很喜欢初七这样自作主张的举动，这让他有一种会对这个人失去控制的感觉。沈夜捉住了那只放肆的手，又刻意地沉下脸色，冷冰冰地说：

“本座不知道，上一次的宽纵，是让你食髓知味了么？”

但初七没有半点畏惧的表现，反而有点傻地又回问他，“食髓知味是什么意思？如果说的是和主人做这个觉得很快乐，那么属下是的。”

这样直白而赤裸的言语令沈夜有些哭笑不得，他想这件事一时半会是和初七讲不清楚了，不过自己有办法让他闭嘴就是了。

“这个问题算情绪起伏，你还要问么。”

初七果然哑了。

但也只是沉默了几秒钟而已，他的呼吸又开始些微地凌乱起来，“我……属下，很喜欢这件事。主人的声音，还有、还有被顶到那个地方的反应，都很喜欢。”

“……”

“还有属下从——”

沈夜简直头大，“你记住这些事做什么？”

因为沈夜突兀的打断，初七没能说出自己最深刻的感受——关于温度，关于那些一直离自己十分遥远的东西，是如何在与主人的亲密接触中变得真实而可见。这件事对他有着非凡的意义，所以想了几秒才开口，却被仓促打断了。没能告诉沈夜这些话，初七有些遗憾地微微叹了口气。

沈夜觉得今晚的对话简直不能更糟了，初七应该跟着他正确地理解合御这件事，而不是把自己带到他奇奇怪怪的情绪里，甚至用异样的情绪来面对合御。

他，现在，要及时纠正这个错误。

“初七，本座再说一遍。这件事，与情感无关，与欲望无关，只是需求。在其中投入多余的感情是毫无必要的，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不明白这一点，那么以后就不能做这件事。”

初七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睛。

沈夜说的话他明白，却也不明白。如果说那样生动而好看的表情，也与情感欲望无关，那什么才是沈夜的情感与欲望呢？他搂着自己脖子的时候，他颤抖着高潮的时候，心跳是那么鲜明而剧烈，温度是那么真实而炽热。这些，统统都不在他情感与欲望的范畴之中么？

“……属下知道了。”

沈夜满意地松开了初七的手。如同白纸一样的傀儡虽然调教起来有点麻烦，但他很乐意在教导他这件事上花费心力，这种引导一切在他控制之下发展的感觉令沈夜心情十分舒畅。但大概初七永远都会给他造出一个又一个的例外——

那只手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

“和情感无关，主人不做对身体不好。”

刻板的语气，故作镇定的表情，但现在的初七想在沈夜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根本是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沈夜觉得初七简直愈发地胆大包天，真该拎着他的脑袋拖到镜子前让他好好看看，这也能叫和情感无关？

沈夜根本不想做，考虑都没有就冷冷地拒绝了，还附上了掷地有声的理由：

“不行。你太冷了。”

关于知难而退这四个字是否真的存在在初七的脑海里，这是沈夜第一次产生疑问的时刻，因为他完全没有放弃的自觉，而是近乎雀跃地凑到自己的耳边低语了一句：“那么请主人稍等。”就瞬间从被子里消失了，快得沈夜连阻止都来不及。

……好、瞬移这种术法，就是让你来做这种事的……

这么一闹，沈夜的睡意渐消，微微直起身子斜倚在软枕上。室内又恢复了夜晚的安静，他看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被褥，叹了口气。

合御这件事，单纯是种不得不为的需要也就罢了，偏偏还会额外带来身体上的快感，真是最麻烦的一点。就连傀儡，也会轻易地受到影响，食髓知味，只有一次便沉迷享乐。

沈夜觉得自己应该斥责初七，却又觉得自己似乎带有某种偏见，过于看重了享乐的部分，不由分说地将初七的行为定义成耽溺于声色的表现。如果他不是傀儡，那么这件事于初七而言，便也只是普通的需求，又谈何享乐，谈何耽于享乐。

他兀自出神的时候，初七用独特的方式告诉沈夜他已经回来了。

原本冰凉苍白的肌肤此刻透出了红润的色泽，沐浴完尚未完全擦干的水珠随着初七的动作滴落在沈夜的身上，刚接触时还带着温热，在肌肤上游走滑落后又带来一丝丝凉意。初七钻进沈夜的被子，双手灵巧地解开他的亵衣，肌肤相贴之时，倒显得沈夜有些冷了。

好像忽然有种错觉，仿佛紧紧抱着自己的初七，不是冰冷且毫无生气的傀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然而一念及此，沈夜的身体骤然又凉下去了几分，他伸出手抵在初七的肩上，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沈夜再次强调，“本座说过的话，你都记住了么？”

“属下记得。”

沈夜沉默了会，抵着肩膀的手温柔地环上了初七的脖子。这具被他拥抱住的身躯是如此温暖而柔软，贴得那么近，仿佛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沐浴的水汽。沈夜像是怕冷一般抱住了初七，轻声说道，“那做吧。”

他不想再想那些问题了。他需要这件事，和谁来做，没有关系。

相比第一次的手足无措，初七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沈夜竭尽全力放松自己，任由神智一点一点被快感带走。

没有香料，反应倒也不坏。

沈夜并非讨厌合御，确切地说，只是不那么喜欢而已。渐渐地他也觉得，这件事确实有它的乐趣，比如初七一次一次撞在那个叫人疯狂的地方，他也会兴奋得难以压抑自己喉间的呻吟。不过现在想要发声有些困难，因为初七正笨拙地用他的嘴触碰着自己的唇，时不时地会压一下，但还是显得没有方向。

这个由于毫无经验而全凭本能的动作实在是很幼稚，却难得地讨好了他，沈夜有点想笑，他想初七真的是很笨啊，连什么是接吻都不知道。

沈夜抬起因为兴奋而已经酸软无力的手勾住初七的脖子，拉下初七的脑袋吻了上去。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全是因为快感而泛起的水汽，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慵懒沉醉的诱人情态，被他吻住的初七一瞬间大脑完全空白，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能力。

灵巧的舌头叩开初七生涩笨拙的双唇，热情而放肆地舔舐着温暖湿润的上颚，因唇舌交缠而溢出的液体从唇边滑落，沈夜轻轻地吮吸着初七的舌头，神思迷蒙地想着，原来即便是这个地方，也是热的。

他喜欢这种热。

一直吻到气息紊乱，缺氧的感觉侵袭大脑，他才松开了初七，一线银丝暧昧而恋恋不舍地连着两人的唇。沈夜低笑着喘息了两声，哑着嗓子含糊地说道，“这个……才叫亲吻……”

他们做了多久，初七不太清楚，但这次从开始就非常顺利和舒服，沈夜现在好像已经不那么清醒，喃喃的语气似乎也不是特意地想对初七说这句话，不过是非常自然的一句呓语罢了。不过初七完全不能分辨这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他彻底忘记了该怎么呼吸，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个因为一个长久的亲吻而呼吸急促，面色嫣红的人。

沈夜说，这是亲吻。

初七想这个世界诞生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有一个人说，这是光，然后绚烂明媚的阳光被带到了这个世界，有一个人说这是风，然后温暖轻柔的微风才会吹起人的发梢，而直到有一个人说，这是亲吻，这种美好到令人想要落泪的感觉才来到他的世界。而在此之前，一切都荒芜凋敝，寸草不生。

初七伸出手抚摸沈夜的脸颊，从沐浴的热水中获取的热量早已消散，此刻他身上的温度全部来自沈夜。指尖无法从它所触碰的肌肤上发现差别，可是初七知道，身下这个人的温度，依旧鲜明强烈。

他抱紧沈夜，用力地回吻下去。

沈夜没什么力气了，正好乐于接受初七的主动，刚才还在四处点火撩拨的舌头乖乖地迎接着来自初七的掠夺，追逐着初七的温度勾缠舔舐，初七模仿着他刚才的动作舔过沈夜的口腔，然后捉住他的舌头细细地吮吸。喉结上下滑动，初七贪婪地从他口中攫取着属于他的气息。

他的分身还在沈夜的体内，还在不知疲惫地兴奋着，可初七好像已经忘记了还要去动作。他的手游走爱抚沈夜的时候，他的性器顶入沈夜的时候，甚至是沈夜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动听的声音时，他都不曾产生过类似此刻的认知——

他们在一起。

他和沈夜，在一起。

沈夜觉得此刻他的感觉很难描述。他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可是初七的强势并不会让他觉得讨厌。

他不厌恶初七充满侵略性的吻，不反感初七在他的口腔里大肆扫荡。甚至，他甚至在因为初七的吻而难以控制地起着反应，甬道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收紧，带来的巨大刺激令初七更加激烈而放肆地表现在他的吻上。

沈夜腰间的肌肤已经开始有淡淡的淤痕，而一直得不到放松的肌肉也因为紧绷开始痉挛。

可他不想停下来。

沈夜隐约觉得，这样热烈的亲吻，似乎让自己获得了什么，但现在大脑实在太混沌了，他没有办法思考，只能被动而顺从地回应。

初七可以很久不呼吸，可沈夜不行，时间一久，被吻得有些晕眩的沈夜激烈地挣扎起来，初七又狠狠地吮了一口后终于放过了那条饱受蹂躏的舌头。看着沈夜近乎狼狈地喘着气，素来苍白的脸上染着情欲的绯红，初七越发的燥热难耐起来。

在沈夜刚刚呼吸上两口新鲜的空气之后，初七闭上眼睛，再一次吻住了他。

让世界被温柔的黑暗充斥，让所有感觉都被封闭，只剩下他和他的唇舌纠缠。

tbc

留言请回lofter

传送门：http://miaotata.lofter.com/post/1cb1b432_4fe6b37

小说相关章节：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