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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 章二十一

[db:作者] 2025-07-06 16:19 5hhhhh 8600 ℃

《初》

【章二十一】

还没有走到寝殿,一位低阶祭司便匆忙赶来,追上沈夜后恭敬地向他回禀着什么。

彼时夜幕已垂,但祭典欢庆的灯火还没来得及点亮,四下一片沉暗。来人回报的一字一句沈夜都听得清楚分明,却又恍恍惚惚地感觉很不真实。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退下吧。”

剩下的那一点距离,沈夜走得很慢。

又一个人无声无息从他的世界里谢幕了。而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没有走完。

寝殿门口有一个熟悉的气息,沈夜知道那是初七,也知道这个与他如出一辙的气息,只能被自己一个人觉察。

这个忽然闯入的念头,奇异地打破了脑海里已经麻痹的思维,沈夜垂着的眼睛动了一动,仿佛直到这个时候,才迟钝地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一路上回来,脑袋里都很空,他原本以为听到老师的死讯自己会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但其实什么也没有。

不知是忘了,还是被舍弃了,又或者仅仅只是本能地不愿去想。

进了内室,初七显出身形,过来为他更衣。沈夜的目光无意识地在室内巡梭,扫过垒了一叠竹简的书桌,在上面顿了一顿。那些奏疏,朝会上的争议,一件件慢慢回到了他的脑中,心魔、矩木枝、魔化的族民、下界修仙门派……摆在他面前的险阻太多了,哪里有什么空闲多愁善感?

寝殿里很安静,只有衣物摩擦发出的细小声响。今天是合御的日子,按照往常的习惯一回来就会进行,沈夜没有忘,也自然地配合着。

他一直沉默,只在初七解开衣带的时候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祭典结束之后,积压的许多事务都会接踵而来,往年这个时候一忙就是好几天,大概连回寝殿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今天不合御,之后身体可能会不舒服,倘若又发生什么事……沈夜想起昨夜五色石炉的险情,如果不是自己用灵力强行截断了能源,一场震动全城的爆炸根本无可避免。还有伏羲结界……他不能出现意外。

况且,他也不太想和初七解释。没有心情,并不是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毕竟合御……是身体的需要。

初七卸下了沈夜身上的挂饰和沉重的护甲,却没有继续去脱内衫,反而取来了一件厚实而宽松的外袍,披到他的肩头。沈夜有些错愕地抬眼,初七微微一笑,系好系带,冰凉的手指顺着衣襟的边缘滑下,握住了沈夜的手,然后带着他向外走。

“……?”沈夜露出不解的神色来。

初七回过头看他,也没有出声,只是弯了弯嘴角。接着,两人的身侧疏忽亮起了两团小小的金色的灵火,没有温度,却沉默而内敛地,为他们照亮着脚下的去路。

月色从窗外洒来,银白色的光如水一般。傀儡那双烟晶色的眼睛,在朦胧月色之中显得格外温柔,无声无息地说着,

跟我来。

那时他在寝殿门口等他,看着他在远处停下了脚步,听完了那名低阶祭司的回禀之后,一个人在那一动不动地站着。

距离还很远,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看不清沈夜脸上的表情。但初七没有选择过去,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两个人一远一近,仿佛两棵沉默的树。他隐约觉得沈夜的情绪不是很好,忖了一会,匆匆回了寝殿在露台上备下了酒具和火炉。

希望酒能派上用场,也希望酒不要派上用场。

不过还好是备了,沈夜看到酒以后心情明显地好了许多。

“酒很好,月色也很好……”一点淡淡的笑意终于回到了沈夜脸上,他拿起酒盅,才注意到边上只摆了一个小杯,“唔,怎么只备了一个?”

初七尴尬地咳了一声,“属下……酒量不好,主人尽兴便可。”

“嗯。”沈夜应了,慢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满杯,“一会若是想喝一点,用本座的也可以。”

酒液从喉咙一点一点地烧进胃里,人也开始慢慢觉出一些微薄的暖意。他们一直没有说话,沈夜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来,不再欣赏这静谧的夜色,只是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酒杯。

初七用手揽过沈夜的肩膀,把他的脑袋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肩头,又用手拉了拉那件披在沈夜身上的常服。

沈夜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这个被初七揽住的姿势,按他往日的脾气是一定要训斥的,太没有规矩了,可此刻他好像全然忘记了这些。初七的肩膀有点凉,因为饮酒而热起来的脸颊贴在上面有种特别的舒适,他就这么靠在初七的怀里,听到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

“主人如果想说什么,属下就在这里。”

“只是……可能听不懂,还请主人见谅。”

沈夜笑了。

他动了动脑袋,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初七身上的衣服散发着浆洗后淡淡的清香,沈夜的神色渐渐浮上疲倦,开口的声音很轻。

“今天,有一个人死了。”

他顿了顿。

“他担心的另一个人也要死了。”

沈夜的目光落在手里那个已经空了的酒杯上,脑海里想的却一直是长者在夕阳余晖下最后的面容。

长者任职城主导师多年,从未对政局发表过一字一句,与世无争,淡泊名利。依那名回禀的祭司所言,长者走的时候很安详,面带微笑,溘然长逝。

在流月城这样寿终正寝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上天总还是会眷顾像长者这样的人吧。

沈夜想着很多事,也许酒精已经开始麻醉大脑的神经,思绪开始像浮云一般向四处散开。

他的一生之中,也曾经有一个人如同长者一样,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但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长者握着竹简边追边打,暴跳如雷地吼他,“不打不成器,你这小子不好好管着就不知道什么是责任!”

而那个人命他独自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冠冕堂皇慢条斯理地告诫他,“夜儿,为何你迟迟不能领会为父的一片苦心,好好为城主尽忠?”

长者最后要他答应,照顾好沧溟;而那个人的遗言,还是一成不变的五个字。

沈夜心里嘲讽地笑了一声,捏紧了手中的酒杯。

呵……为城主尽忠……

长者是沧溟的老师,可是那个人……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啊。

沈夜用力深吸一口气,才堪堪把声音里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压制下去,“他的死亡,让我想起了一个我一直不愿提及的人……”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的颜色,他死死地握着那个杯子,许久才慢慢地吐出心中的那口气,

“我的父亲……我厌恶他。”

这是初七第一次听到沈夜谈及自己的父亲,然而也仅此一句。

沈夜的眼睛却像是出现了第一道裂痕的冰面,纷繁复杂的情绪随后像海浪一样前赴后继地涌了上来。

初七无端地感受到了他心中的痛苦,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他想了一会,低声道,“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初七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语句来安慰怀里的人,可他只在朝会上听过一些关于前任大祭司的细枝末节。较之沈夜,前任大祭司性格更为刻板,尊崇礼法,几乎和沈夜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沈夜不喜欢别人提起他,偶尔在朝会上有人提出,每每都会遭到呵斥,初七只能隐隐约约地猜测,始终无处得知详情。

听到初七的话,沈夜愣了一瞬,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

是啊,他已经不在了。

曾经的伤害,过去的痛楚,因为他已经不在了,便可以通通一笔勾销好像它们从未发生?因为他已经不在了,自己便该看淡看开从此再不计较?

这世上,哪有这么轻易的事。

初七看着沈夜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与嘲讽,他每次露出这个表情,就好像变得遥不可及,尽管此刻这个人正被自己牢牢地圈在怀中,仍然像是隔着无法计算的距离。

沈夜的手仍然紧紧地捏着那个杯子,仿佛若是将它捏碎,便可以发泄出内心的愤恨一般,初七轻轻地把掌心覆上去,问道,“你至今,仍然那么在乎他吗?”

……你至今,仍然那么在乎他吗?

沈夜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那些因为回忆而不停地在胸膛内翻腾的情绪,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自问下,奇迹般地重新归于平静。

他仰起脸,目光落在初七的脸上,后者面色平静地回视着他,指间松松地勾着一缕卷曲的头发,耐心而专注地等着他的回答。

沈夜忽然意识到,初七一直都是这样的,沉默,不善应对,但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全都仔细又认真地听进了心里。

沈夜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松开了。与此同时,他眼睛的余光看到了露台边缘一点斑斓的色彩。

皓月无声,清辉万里,冰雪渐消的流月城开始有了零星的春意。凋敝的植物会有转瞬即逝的花期,此刻露台边缘攀生的藤萝枝叶上,便有两朵伶仃小花在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上悄然绽放。

花朵很小,香味也淡,在弥漫的酒香里一直被他忽略,却仍然固执地在雪夜中绽放,似乎有种隐秘的力量在推动着它去消融那些顽固的冰雪。

沈夜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淡淡的白雾很快消融在夜风中。他平静地开口:“有一段往事……用来回答这个问题非常恰当。”

“在很久以前,本座认识过一个人。”

“我们之间曾经互相寄予厚望,可是后来,他对我失望了,我对他也是一样。”

初七安静地听着,沈夜说完这两句后有点沉默,过了一会,才又慢慢把话头接了下去,

“路长而歧。再后来,他去了他喜欢的地方,而我继续做我的事。”

“过去的一切……就此尘封。不再提及,便是最好。”

沈夜发现自己把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心里是波澜不惊的,那些曾经以为会一直存在的情绪全都没有出现。他想时光一定是很强大的东西,能让他一点一点收好那些情绪,也能让他一点一点说服自己。

更何况此时此刻,初七就在他的身边,那些愤怒与厌憎,仿佛都失去了应有的重量。

初七看到沈夜的表情一点点软化下来,不自觉地又往自己的肩上靠过来一些,心里泛起些许酸涩,却也为沈夜能够放下那些痛苦而感到喜悦。

初七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笨拙地跟沈夜开起了玩笑,“属下愚笨,主人说了那么多话,这个答案,我总算是听懂了。”

你和他能彼此放过,这样确实很好。

沈夜笑了笑,目光落在初七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他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上,眼神柔和。

是啊,这样就好。此刻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真的很好。

露台下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两人抬头想看看出了什么事,又同时在抬眼的瞬间,被映入眼帘的景象夺去了呼吸。

千年难遇的极光盛景,竟在这一刻出现了。

五光十色的虹光从天际垂落,在深蓝的夜幕上缓缓流动。

广阔无际的夜空之中,一望无边的光带如同一道流瀑般倾泻而下,又仿佛是神明在云端之上肆意挥毫泼墨,梦幻般的画卷一笔铺开,色彩深浅浓淡,变化万千,闪耀出瑰丽的光芒。无数飞尘在光幕之中翻涌飞扬,整片夜空如同盛满璀璨星光的深邃大海,光带如同海潮般荡出优雅缱绻的涟漪。

今晚是神农祭典的最后一夜,街道上几乎挤满了人,人群在短暂的屏息失语后,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齐声的欢呼。但是距离太远了,沈夜听不清他们喊了什么,而拥有远比常人更敏锐的听觉的初七,不由自主地在那欢呼下露出了笑容。

他从那嘈杂的人声中辨出了最为动听的几句。

初七紧了紧与沈夜交握的手,眼睛带着笑意,在他耳边轻轻地开口,“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沈夜摇了摇头。

“他们说,这是上天赐予烈山部的吉兆。”初七略微停顿,素来沉默木讷的他,此刻脸上的笑容温柔,声音里更是流淌着堪称丰沛的情绪,“神农神上没有放弃我族,大祭司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烈山部一定能平安脱困,迁往下界。”

沈夜定定地与初七四目相对,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消弭无声,只余下那些美好的字句,静静回荡在空气之中。

他轻声问,“真的吗?”

“嗯,真的。”

然后沈夜笑了。

往日威严肃杀的大祭司,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在这漫天流光的映衬下,像一个纯真的孩童般,露出了安宁而幸福的笑容。

在这一瞬间,他身上背负的那些责任与重担仿佛都短暂地不见了,积压在胸膛里的那些不甘与愤恨也都悄然消散,他眼中所见的绚烂极光,耳边由初七传达的欢呼和憧憬,终于抚平了心上疲惫不堪的伤口。

这一刻,来自神明的祝福,他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

相信从此再无冰雪流霜,绝症恶疾,人人都能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那一定会是真的。

极光仍在静静地变幻,夜空不再沉暗,仿佛披上了一层缥缈迷离的面纱。人群的喧闹声好像变成了最温暖的催眠曲,昨晚未眠的倦意姗姗迟来,一直望着天幕的双眼也开始有些酸涩。心神放松下来的沈夜泛起了困意,他轻轻地往初七的怀里蹭过去一些,迷迷糊糊地说,“我想睡一会。”

这样美丽而静谧的夜晚,他觉得很安心,什么都无需再想,美酒沉醉的感觉肆意地在神经里游走扩散,思绪零零碎碎的,再也无法集中。

初七抱着他,低声问,“冷吗,要不要回里面去睡?”

“不回去。”沈夜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便脱口而出,他不想离开这里。

初七嗯了一声,仔细地把沈夜身上松散的常服重新裹得妥帖,再把怀抱收得更紧了一些。沈夜枕在他的肩膀上,梦呓般地说,

“这里不冷……很暖。”

就像一个美梦。

初七仰着头,广阔无垠的夜空上,极光如此绚烂,美得几乎有些不真实。怀里的沈夜呼吸平稳绵长,安然熟睡,那束发的白色玉珠贴在他微微泛红的脸上,衬得整张脸如同玉石般温润。

露台下,族民还在欢笑庆祝,上天赐予的吉兆令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对未来饱含希望;而他怀里,沈夜安静地睡着,仿佛与这一切隔着一个遥远的世界。

明明照亮前路的光芒,都源于怀里的这个人,可最终降临在他身上的幸福与满足,竟只有那样细枝末节的一点点——由只言片句勾勒出的的憧憬与期待,仅此而已。

然而哪怕是这样微薄的回馈,也令沈夜如此满足。

初七低下头,额前的刘海悄无声息地滑落脸颊,那一刻充斥在他内心的饱胀情绪重新定义了温柔这个词。他近乎迷恋地看着沈夜,眼眸中流转的光芒是远盛于极光的明亮。

他有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诉说,此刻却心甘情愿地把它们全部转为只有一人可闻的喃喃低语。

“虽然今晚的夜空这么美,没有说给你听有点可惜,但是没关系,还有明天、后天……”

初七低下头,轻轻地亲在沈夜的唇上。沈夜睡得很沉,对此无知无觉,只有睫毛被他垂落的发丝扫过,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初七笑起来,“我会跟你说很多次……而你只要回答我一次就可以。”

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也喜欢我?

如果愿意,那么……

也亲我一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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