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裡面沒有人嗎？剛才好像聽見裡面有什麼動靜，還以為是鬧老鼠……”

“比起老鼠，小偷更有可能吧？”

“但看起來裡面沒人啊，要不要進去確認一下，畢竟門沒關。”

“這裡可是蘭迪前輩的房間，他忘記鎖門很正常。再說了，萬一進去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說不定會被前輩以訓練為名教訓一頓，還是算了吧。”

“也對，反正前輩屋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我要是小偷我才不會選這裡呢，來了也是白跑一趟。”

兩個入職不超過一年的小鬼說完蘭迪的壞話就把門撞上了。若是在平日，他肯定要追過去給他們一人頭上狠狠來一拳，用暴力教導他們尊敬前輩的道理。可現在的他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他才敢放鬆手上的力道。高潮後的亢奮尚未完全褪去，痛感應該處於遲鈍的狀態。與他預期的不同，手背上的牙印只有淺淺的兩排，估計是他用力把手往戀人嘴裡塞的時候留下的。他很確定，被自己如此折磨到高潮的戀人不可能悄無聲息地瞞天過海。所以，即使有過許多自私到殘忍的想像，在一切發展到無可挽回之前，蘭迪還是下意識地抱住戀人滾到隱蔽處，又用手背壓住羅伊德的嘴，免得發出引人注意的聲音。即使被狠狠咬下一塊肉，也是他罪有應得。然而，即使在射精的瞬間，羅伊德依然不願咬痛他。

順利蒙混過關之後，他才慢慢把臉埋進戀人的肩頸交界處。地板上有些涼，但懷中半裸的身體尚帶情欲的餘熱，溫暖得不可思議。一起喘息，共同起伏，他的胸口緊貼羅伊德的背脊，心跳也在喧囂裡同步。不想動，也不願動，惟願時間停留於此刻。

“蘭迪，為什麼？”

呼吸尚不規律的羅伊德，又一次顫抖著問出了這個問題。

蘭迪苦笑一聲。一言難盡。

是啊，該從何處說起？

最初，大多數人以為那僅僅是一場意外。在普通治安案件的表像下，藏著一夥全副武裝的兇殘罪犯，最終導致出警的警員三人重傷。最早發現異常狀況的是特務支援課的新人，他們的失誤導致警方未能在第一時間準確判斷出犯罪者的火力。當時蘭迪和羅伊德都在貝爾加德門參加會議，事發之後才匆匆趕回。儘管如此，他的戀人還是差點被流彈擊中。他看得很清楚，那枚達姆彈幾乎是貼著羅伊德的頭皮飛過的，一裡矩的偏差都能讓他的搭檔腦袋開花。

倘若能將此事歸為員警生涯無可避免的風險，蘭迪也不會這般煩惱。在警方調查此事是否為責任事故的同時，他從某條灰色管道得知，不幸的事件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假如他有足夠的時間，充分利用獵兵生涯留下的各種門路，完全能防患於未然。可警方的情報系統對類似的事情終究不夠敏銳，當員警的他又有本職工作要做，根本無法深入瞭解這類情報。

蘭迪•奧蘭多從不認為自己能當一輩子的員警，也不認為員警是最適合自己的工作。時至今日，最初的特務支援課四人組只剩下他和羅伊德還在留任。他這樣做不是出於理想或愛好，只是習慣了天天陪伴在戀人身邊的生活，不願打破現有的狀況。然而，事實撕碎了安穩的假像，將血淋淋的真相暴露在他面前：假如他繼續當員警，或許反而沒法保護好羅伊德。

“所以蘭迪搶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就寫報告把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然後主動提出離職？”

轉過身的戀人直視他的眼睛，手指溫柔地撫平他的鬢髮。

“是啊，”他苦澀地說，“可惜交上去我就後悔了。”

沒錯，他後悔了。

蘭迪不認為自己的搭檔應該為事件承擔責任斷送前途。事情是那些小朋友粗心大意自作主張，罰薪記過肯定免不了。如果羅伊德真的被連累到退出警界，他自私的一面說不定會拍手叫好——畢竟工作是他最大的情敵。可他愛羅伊德，他不願眼睜睜地看著戀人被剝奪實現理想的最佳方式。他本來覺得他是順水推舟告別不適合自己的職業，然而，一想到這意味著他不再是羅伊德的同事，他們無法再朝夕共處，他就後悔不已。除去後悔，還有不安。

儘管已是多年的戀人，蘭迪對這段愛情仍舊沒有十分的自信。一想到在不遠的將來他們可能一周乃至一個月才有零星幾次相聚的機會，不安的感覺就開始在胸口生根發芽。盤根錯節的不安漸漸生出與恐懼雷同的形狀，患得患失之間，他隱隱生出很多年前那種害怕失去羅伊德的憂慮。

離職前的最後一天，蘭迪幾乎被多年不見的失控感淹沒了。他急切地想證明羅伊德是自己的東西，甚至拋棄初衷，想要不惜一切代價帶走戀人，獨佔戀人。

幸好他沒將那件會讓自己追悔終身的事情進行到底。

他終究是愛著羅伊德的，他終究想保護羅伊德，而不是傷害對方。

傾吐著自己的愚蠢，蘭迪卻感到一度壓得自己快要喘不過來氣的重負逐漸消失了。羅伊德聽得很認真，而羅伊德給出的回應更是遠遠出乎他的意料。

“我很高興，蘭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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