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翼——第一部

楔子

　　第一次与他贴近，它没看见他，他捂着它眼睛。

　　它听不到他的声音，周围那爆裂的巨响震耳欲聋。

　　它也嗅不到他的气息，黑岩浆的浓烈气味已漫布整个空间。

　　这是一种不同于视觉、听觉、味觉的记忆。

　　是更模糊却更清晰的东西。

　　所以它记得他……

　　不论他改了什么名字，换了什么相貌，做了何种伪装，它也知道他。

　　数百年后，当浑身被血染红的他掉落在它面前。

　　它立即认出他来。

　　——那个天使，它的主上——

它——唯一的神……

1、

　　路西菲尔动了动手指，光点恍惚晃动，越变越大。

　　“主上……”

　　他听见那声音。

　　“吾之……主上。”是它，又是它。

　　路西菲尔稳定元灵，把自己从黑暗中拉出来。

　　他睁开眼，他已能看清东西。坐起，身体仍有些不听使唤。他的手在抖，他没什么力气。

　　“吾主，莫要急着活动，您已睡了一百五十年有余。”说话的是只混血灵魔，头发金黄，双眼蓝绿相间。他有四只角，其中两只横切尖儿，伸向后方，而另两只则如弯曲藤蔓般缠在前两只上。他的嘴唇薄薄的，有点性感。总体上来看，他极为英俊。

　　“已这么久了？”路西菲尔揉了揉手臂，垂下眼帘，记忆逐渐涌入他当前的思维，“吾并无大碍，不必担忧。”

　　又思索片刻，他问那新魔：“阁下是？”

　　“默菲斯托菲里斯，您也可叫我默菲，至于‘阁下’便免了。”

　　“莫非，是你把我封起来并安置在此处的？”

　　“然也。”默菲眸中，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一掠而过，“您当时伤得很重，除了将您的元灵与外界隔离，别无他法。”

　　“否则灵魂很快就会消弭。”路西菲尔点头，“那么，我该如何报答你？我本是天使长，而今不但光荣堕落，连翅膀也被砍去，连一片羽毛都不剩了。”路西菲尔伸手摸肩后，那是大片暗红的可怖伤痕，“果然……还真干净利落。”而后，他摊开双手，“默菲，我所余下的，你想要什么就直接拿去。”

　　路西菲尔四肢放松，白皙的身体上一丝未挂，他托着头，脸上是与天使极不相称的邪魅笑容。

　　“……呃……”默菲脸上也是一阵潮红，“真的吗？您会答应我？自愿的？”

　　“非常的自愿。”路西菲尔慢悠悠的说，他的声音充满诱惑。他撩起头发，毯子下面的腿微微敞开，腰间到大腿的肌肤染着淡淡粉红。

　　默菲靠近他，轻轻抓起他的脚，“让我成为您的奴隶吧。”

　　路西菲尔轻声“嗯？”了一下。

　　“您既已答应，那便莫要反悔。我可是个非常骄傲的魔，”默菲用脸颊蹭着路西菲尔的脚背，小心的亲吻，“我鼓起莫大勇气才敢说这样的话，您若拒绝，对我的打击太大。”

　　“让我看看，”路西菲尔以一根手指抬起默菲下巴，“你说是哪种奴隶，嗯？端茶倒水的？杀人放火的？还是——”

　　“任凭您吩咐，天使殿下。”

　　“默菲，我做天使做得极其失败，在魔界也会到处遭追杀，做我的奴隶，不怕被牵连么？”

　　“被您牵连是我莫大的荣幸。”

　　路西菲尔轻轻挑眉，“我很好奇，能问问这是为何？”

　　“可以，这只是因为——您是我心中唯一的神。”

　　“这话真该让我亲爱的父亲和弟弟们听听。”

　　“嗯？”

　　“没什么。”

　　“咳，吾主，您这算是答应了么？”默菲凑近路西菲尔，他的身体热热的。

　　“然也。”

　　“吾主……”默菲的脸蹭着路西菲尔，呼出热气喷在他耳上，“无论什么方面，我都会叫你满意。”

　　“哈！醒来后有人主动要求做奴隶，确是叫人‘感动’。……呃，有点累了，陪我睡吧。” 路西菲尔伸出手去。

　　“是。”默菲放下他，弄好床单、被子和枕头，让他更舒服些。之后，这魔族也躺下去，在他身边。“对了，主人，可否问一下您的名字？”

　　“路西菲尔。”

　　“路西——”默菲抬起头。

　　“默菲，只有我一个天使叫路西菲尔，这并不是重名。”路西菲尔半阂双眼，带着几分倦意，慢悠悠的道，“不错，我就是当初起兵反天的天使长路西菲尔。”

　　“是我忽视了，”默菲思索了一下，“其实找到主人的时间其实正是天界内战后不久。”

　　“那你可有何想法？”

　　“没有。那有什么关系呢？”

　　过了很久，天使猛然睁开眼睛，“路西菲尔——既到了这地步，我也不想继续用天使的冠称了。我要属于我自己的名字。”

　　“叫路西法吧。”

　　“路西法？”

　　“突然想到的，”魔族露出纯真的笑容。

　　“……很美的名字，好吧，”路西菲尔翻身搂住默菲的脖子，“我以后便是——路西法。”

2、

　　褐色毯子包裹着优美身段，柔和的曲线被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灵魔身后，那堕天使所引来的羡慕赞叹和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计其数。

　　路西法对这一切似乎并不以为意，可默菲却为忘记多准备些衣服而耿耿于怀。他们决定转移，是由于路西法醒来后散发出的圣力有可能引起边界守卫天使的注意。但若不是通往魔界内部的传送隧道必须穿过这小镇才能到达，他是怎么也不愿意大白天带着主上招摇过市的。

　　“喂，多少钱？”

　　默菲看了一眼对自己说话的混种魔——今日他被这么问过不止二十次了。对他问出这话来的，不只有男魔，也不乏女魔和其他多性别生物。

　　“我不晓得你怎么弄到这样的货色的，但老子可有的是钱。”那混种魔道——这个家伙身材矮小粗壮，手持两根大刺锤，说话间不是在默菲脸前晃晃，仿若在声明“不成交，便成肉饼”。

这样的言语和行为触怒了默菲，但他并不动声色，只用平淡的声音回答不可，“便是汝之祖上的灵魂，亦不足以交换他。”

　　那混种魔被激怒。抡起武器劈向默菲头部。默菲躲也没躲，坚硬的刺锤未伤及他皮肉，武器便随一道蓝光碎了。

　　若非不得已，默菲也不愿招惹是非。而那混血魔也识相的觉察到自己不是其对手，于是带着不甘心，悻悻的走开了。

　　“不错嘛，真是厉害。”身后路西法低声称赞。

　　“哪里。”默菲颔首，露出矜持笑容。

　　实际上，他已打发掉数名诸如此类的买家。而现在，传送隧道就在前方。默菲拉住主上触感柔滑的手，快步向前。

　　不过……

　　“喂，多少钱？”

　　默菲叹气，回头。

　　那是个蛇魔族少女，她身后站着数位同族的纤细美少年。少年们比之少女更加娇柔可爱，一个个扭起腰身做着挑逗模样。

　　“大哥哥，你是不是不愿意把他卖给我？那租给我好不好？”少女眨眨眼，她的衣着、气质、神态都像个大家闺秀，看起来并不是会有这种嗜好的魔。

　　默菲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只温和一笑，他对付小女孩很有一套，“边界的人野蛮又危险，小姐呆在这里怕是不合适的，不如我送你回家，怎样？”

　　“好心的哥哥要送海拉回家？”少女回过头看看身后的纤纤美少年，他们都笑了。

　　默菲抬眉。

　　“我回家的话，可不成了家人盘中美食？”少女笑道，“我叫海拉，全称拉哈博，是前蛇魔领主六姨太的女儿。我族的习俗，哥哥一定听说过的。前任领主死去之后，继承人必须吞噬自己的所有兄弟姐妹、母亲和其他姨太太的心脏，增强力量后才能上任呢。”

　　“原来是有名的海拉小姐，传闻你不肯被哥哥吸食脑浆带了几个弟弟逃出来，从此进入色情相关的行业？”默菲。

　　“嗳，什么色情行业，我不过想给几个弟弟找些好老公罢了，是不是？”海拉转身问那几只优质美少年。

　　少年们连连点头，一个劲儿的向路西法和默菲抛媚眼。

　　“咳，我们该不会是成了你弟夫的人选？”默菲。

　　“不，你们是一对，我也不想拆散人家情人哦。我要租这个堕天使的确是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的。”

　　“是吗。”

　　“可以么？大哥哥？”海拉期待的注视着默菲。

　　“请原谅。”默菲温和的拒绝。

　　“那，真的很对不起了。”海拉低下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魔女式狂笑，挥挥手。

　　蛇魔族少年们背后升起绿焰，四肢腰身逐渐变得柔软细长，向默菲二人缠过来。

　　“魔贵族的话恐怕有些麻烦，要不要我帮忙？”路西法低声。

　　“主人只需闭上眼睛就好。”默菲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万不可以睁开，否则会看到可怕的事情。”

　　路西法信任的合上双眼。

　　默菲抵挡蛇魔们的攻击，不给任何人留下接近路西法的余地，同时身体迅速的发生变化。

　　“……恶……！”美少年们迅速后退，满脸厌恶的看着面前那怪物——默菲变成的狮鹫兽，“好丑哦。”

　　“不要那么以貌取人，快给继续我攻击！”海拉也变了身，数只似蛇非蛇的怪物从她身后飞出。

　　默菲与他们周旋片刻，路西法虽没睁开眼，却仔细倾听着。

　　直到有魔族喊：“天使打来了！”他们才停手。

　　只见远处数团由白色翅膀组成的法阵如流星般冲过来，未及避闪的商人均被碾压成肉沫。边界魔卫军队迅速出动，小镇上却已是混战一片。

　　此时，路西法拦下杀向自己的武器，将几个魔族连同天使一并甩开。

　　“主人，不要紧吧？”狮鹫兽形态的默菲回过头，他跟蛇魔们都停了手，正一起应付周围的状况。

　　“不要紧。”路西法。

　　“那，我告辞了噢，两位哥哥，可我感到我们还会见面的。”海拉声音柔和。她边与两个天使厮杀，边观察情况，准备进入身后的一条空间走道。

　　“海拉，为什么不推翻你哥哥的政权自己做领主？”一直未开口的路西法不经意的问。

　　这问题让海拉不由得一愣，但随即她的弟弟们便把她拉进一条空间走道中，他们消失了。

　　“主人，局面完全失控了，抓住我。”狮鹫兽对路西法道。

　　堕天使跃上默菲毛绒绒的黑色的背，后者如雄狮般强壮、如猎豹般敏捷，他扫开前方的魔族和天使们，直奔另一道时空门，一跃而入。

　　时空走道内，翻滚的黑色漩涡中，路西法手臂环抱着默菲。

　　“主人，你睁开眼睛了。”

　　“抱歉，天使们都杀来了，我不能闭着眼睛跟他们玩儿啊。”

　　“我不是说这个……嗳，默菲怎么可能责怪主人，可是看见我这个样子……”

　　“呃？”

　　默菲不说话了。

　　在混沌漩涡中穿行了数小时，他们掉到较缓的山坡上，抱在一起滚下去。

　　狮鹫兽伏在主人身上，有些困窘，“嗯……”

　　路西法伸出手，把食指插进默菲浓密的鬃毛里。

　　“很丑吧。”狮鹫兽问道。

　　“不会。”路西法与宠物蹭着鼻子，“我的小狗，你还是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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