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深。

　　棚顶几只纤巧的身影在静静聆听。

　　房里的客人该已睡下了……

　　他们只等待讯号——

　　女孩微微点头，数个少年纵身自暗道跃下……细长如绳的物事霎时遍布整个空间。

　　“一、二、三、四、五……六比二，这太不太公平了。”默菲低头看几个被自己打晕的男孩儿，“海拉小姐。”

　　“没想到大哥哥你真的很厉害。”海拉理理头发，腼腆的笑。

　　“虽料到这是家黑店，我也没想到它居然是你开的。这果然是冤家路窄么？”

　　“嗯……可以这么说吧。”魔女脸上是甜甜的笑容，背后却已然杀气腾腾。

　　“我不喜欢跟女孩子动手，不过相比之下，主人的安危更为重要……”默菲身形缓慢变化。

　　“海拉，你要我去勾引的那个男魔，拿了你父母送你的什么东西吗？”一直坐在床边观察的路西法道。

“……”海拉一惊，然后叹了口气，“是一块魔宝石。”她的身体瞬时变回原貌，“你怎么知道的？莫不是你有传说中那种探察人心的本领吧？”

“不，窥探人心，极为不敬。”路西法道，“首先，你要租我办很重要的事情，而在这个地方，能用天使办的事情为何，可想而知。再者，你说此事不是为了你弟弟或自己，所以你应该是让我勾引别人。而以你现在的身份和状况，既然能冒险求堕天使帮忙引诱谁，那大概是为了非常重要的东西。这件东西，可能是与你关系密切之人送的——于是我想到传言中的前任蛇魔王——就是你的父亲，当然也有可能是小姐的母亲，我不敢肯定，这还需要你详细的来说说。”路西法言罢，又平静的看向默菲，告诉他没有关系了。

　　默菲放开海拉。

　　海拉在床头坐下，盯着自己翘起的脚尖，“你的判断没错，那白灵石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她已惨遭杀害，故而它是我对她唯一的记忆。”

　　“它现在在哪里？”默菲。

　　“被卖来卖去，最后到了一个很有势力的兽魔手中。”

　　“哪位？”

　　“边界九域的领主摩林。”海拉缓缓的，“这个人物你们也该清楚，实力非凡，又统治有九域，可支配兵力无数，更与现魔界魔王之一的亚巴顿关系密切。他手中的白灵石，我是没办法靠武力夺回来的。可我有听说过他的嗜好。他不爱美女，只喜欢雄性动物。他在黑市上花高价到处购买雄性堕天使——起先我并没想到要从此点着手，直到遇见了你们。嗯……我也没有恶意，虽然堕天使们的美貌一向天下闻名，但我尚未见过给下这般美的。”

　　“也许我可以帮你把白灵石要回来……”默菲思索道，“可是不是用要主人出卖色相的办法，你不要误会了。而且我若决定去做，这忙也不是白帮的。”

　　“你要交换？”海拉眯起眼，变得警觉。

　　“要与你签订一个协议。”

　　“条件呢？”

　　“我们可以永远在你这里白吃白住。”

　　“……只要魔石重新回到我手中，这不是问题。”海拉轻轻一笑。

　　“可口头协议不保靠。”默菲回笑。

　　“那么你想怎么样？”

　　默菲挥手，他与海拉之间出现了一道荧蓝色光线，“海拉——哈拉博，默菲斯托菲里斯将帮你索回宝物白灵石，作为交换，我们在你的领地将拥有自由出入和使用物资的权利，且一切行动不可被监视或窃听。你不能反悔，否则将被吞噬灵魂。你同意吗？”

　　“原来你操持这行当么？”海拉叹了口气，“好，我愿以我的灵魂作为抵押，绝不反悔！否则将……被您吞噬灵魂！”

　　“我们成交了。”默菲低声道，一道蓝光随之飞入海拉前额。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交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灵魂契约师默菲斯托菲里斯大人！”

　　“海拉小姐还是叫我默菲大哥好了，这样也比较亲切。”

　　海拉露出一抹阴森森的笑，转过身去轻声“哼”了一下，然后道：“好。我想默菲哥你也与那摩林领主做过类似的交易吧？——你究竟要怎样帮我要回白灵石，我就保持矜持不要问好了。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协助。实际上我也是刚刚买下这家小旅店，因为这里……”海拉推开窗，指着远处一座漂浮城堡，“那是摩林领主的一处房产。每个‘欲火节’，他都会来此跟几个儿子举办宴会。”

　　“‘欲火节’没几天了。”默菲。

　　“嗯，他那些儿子已经都到齐了，只等父亲来呢。”

　　“我明白了。”默菲点点头。

　　“我便不打扰了。……既然我海拉已用灵魂跟你做了交易，是不会冒险探听二位的任何事的。你们可以安心住在这里了。”海拉说罢与默菲、路西法互道了晚安，拉上几个昏睡的表弟，走了出去。

　　“原来默菲从事灵魂交易师的职业啊……”路西法手搁在脑后，眼盯着天花板。

　　“啊……主人若是不喜欢，我可以……”

　　“你不需要为我放弃，但是……”路西法望向他，“能跟我定个契约吗？”

　　“主人？”

　　“我想用我的灵魂来交换……”

　　摩林城堡。

　　魔贵族公子们正在寻欢作乐。

　　他们已到此地数日，每天饮酒胡闹，到头来却有些百无聊赖。

　　这甜晚上，其中一人提出有趣的建议。

　　他们将在黑市买来的数只女性和雌雄同体的堕天使关在空旷的大厅中，关上灯，然后放开天使们的手脚……

　　天使带着惊恐到处乱窜。

　　而这些魔族则在黑暗中追逐，寻求异样的刺激。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了。

　　前一刻，天使们还在惊叫。后一刻，却突然悄无声息。

　　兄弟几个起初以为天使们在玩花样，然而过了很久，他们却连一只都没抓到。

　　他们打开魔晶灯，它只是闪了一下，而他们看见——天使统统倒在地板上，好像已经死了。

　　接着，又是全然的黑暗。

　　魔少爷们不知如何是好，摸索着想到别墅其他地方找些好用的灯。

　　他们有些害怕了。

　　虽然他们本身是魔鬼……

　　但某些潜藏在暗处的恐怖让他们脊髓发凉。

　　他们走上螺旋形的楼梯。

　　看见微弱的光。

　　逐渐接近——

　　那是白色的烛台。

　　白色的、插着雪白的蜡烛发出苍白的火焰的烛台。

　　烛光，落在一双白皙的小脚背上、深黑的拖地袍子上、还有那——

　　那张脸上——

　　那突然露出的，苍白的、凄惨的、阴郁的脸——

　　“度玛！”魔少爷们大叫。

　　黑暗的楼道顿时充满刺鼻血腥……

6、

　　用灵魂来交换……

　　默菲盯住天花板，彻夜未眠。他反反复复的想着，这太难以忍受。

　　昨夜他回答主人说：“不行，我拒绝！”

　　“拒绝么？”主人笑着，好像事不关己。

　　那交易……那被他拒绝的主人要求的灵魂的交易……

　　路西法，居然要用灵魂来交换——

　　要用灵魂来交换……

　　“可恶……”……其实是你不用任何来交换……默菲会去做的……即便是，为了“那个混蛋”……

　　温暖的手抚上他脊背，路西法身体的清香味儿已进入鼻腔。

　　“主人。你醒了？”转身，伸出手臂将他揽进怀中。

　　一抹诱人笑容出现在路西法脸上，刚一贴近，默菲便吻住他。

　　“这是早安吻。”

　　“很好，”路西法，“可以再要一个么？”

　　“当然。”默菲又吻他。

　　他们过了好长时间才分开，路西法的身体赤裸着，皮肤是好看的粉红颜色。默菲考虑着要不要做下一步的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我们去看看。”路西法摸着默菲宽阔的胸膛，道，“是谁被僵尸袭击了……”

　　“僵尸袭击么……”默菲沉思，“敢来这城里的魔族，应都具备对付僵尸的基本能力，这听声音倒像更严重的事。”

　　“是他么？”

　　“嗯？”

　　两人用目光交流了一下。默菲帮主人披好毯子，他们一起来到窗前。

　　下方街道上，一排士兵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跑，他们偶尔互相喊话，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看这制服，”默菲指着其中一人道，“摩林领主大人已经到这里了。”

　　“有趣，”路西法探出半个身子到窗外，“刚刚到达就举办这么隆重的仪式么？”

　　“喂，队长，那里！”一个兽魔士兵向上看见路西法。

　　“笨蛋！我们要的是小的。喂，那堕天使是你的吗？”士兵队长看看路西法，又看向默菲。

　　“是我的，”默菲，“有什么问题吗？”

　　“看住你的所有物！不要让他惹什么麻烦！如果看见一只小的混血天使，务必上报边九域摩林领主大人！”他说罢带手下离开。

　　“好，知道了。”默菲一笑，回过头低声对路西法：“主上，看来我们猜对了，是那小鬼。”

　　“嗯。”路西法。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二人回过头。

　　海拉探进头来，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么？”

　　“呵呵……不是没在床上？”路西法说着这样的话，丝毫也不脸红。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们……”海拉。

　　“一只像僵尸的混血天使杀了摩林领主重要的人是吧？”默菲问。

　　“已经知道了？”海拉。

　　“刚刚听说，还不太了解详细情况。”默菲，“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传言。被杀的是摩林领主的四个儿子。他共有五个儿子，现在只剩下一个重伤在床。”海拉。

　　默菲，“那孩子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那个小鬼的妈妈被很多魔族男子蹂躏，最后死得很惨。这孩子不知怎的变得十分强大恐怖，走遍魔界寻找伤害过母亲的人，然后用最血腥的方式杀死他们。当然了，摩林的五个孩子也在他的仇人之列。你们可以到外面了解下详细情况。摩林的城堡就是昨晚的凶杀现场，据说那里的场面十分的刺激。”

　　路西法抬眉，“去看看吧，默菲，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刺激的场面。”

　　“好的，”默菲点点头，“海拉小姐，麻烦你帮我主人准备几件衣服。”

　　“当然……”海拉看看路西法身上缠着的毯子。

　　几分钟之后，二人便换好衣服吃了东西走出海拉的旅店。

　　小镇的街道用紫沙铺成，空气中淡蓝的泡沫和烟雾在飘荡。这浪漫的氛围与那现场形成格外鲜明的对比——

　　城堡的墙是红色的——刚刚漆红的，漆得很不均匀，因为那油漆其实是血液。房子从上自下缠绕着一圈圈带状物。仔细看会发现那其实是肠子。

　　魔少爷们的尸体七零八落的在地上。

　　四处都是块块的肉、根根骨头、片片内脏、手指、脚趾、眼珠子、舌头，还有切成几段的生殖器。

　　据调查，他们是被活生生从指尖开始被切割的……一块块、一点点割到四肢、五官、躯体的皮、骨头，内脏、最后才是心脏。

　　凶手使用了特殊的维生魔法，这过程中他们都没有死。每一刀，他们都能深切的感受到。

　　领主大人很想尽快清理现场，但他们不得不收集证据，所以他儿子的尸体——或者说是尸体上的配件必须长久的暴露在外面供人观赏。

　　从旁观者口中，默菲和路西法如愿解到了有关凶手的详细情况。

　　——

　　很多年前，一个美丽的女性堕天使因为意外被困在魔界。

　　她先后被多个魔族霸占，无数次的怀孕。

　　每次得到她的魔鬼都会杀死她跟别人生下的孩子，等玩腻了之后，又将她重新卖掉。

　　她早已绝望，却为了最后存活的孩子忍耐活着。

　　天使军攻入魔边界时，她找到大天使长迷迦勒，并祈求带走他们母女，她被拒绝了。迷迦勒认为那孩子是肮脏的，是魔鬼的混血儿。……她再次被残忍的抛弃，被她的同胞……

　　天使们离开。

　　又一只雄性恶魔盯上她了。

　　他准备杀死她的儿子与她交配——这似乎是雄性动物的本能。

　　可是这一次……她用全部的绝望和怨恨反击。

　　魔鬼死了，她也死了。他们在瞬间化为腐尸。

　　孩子活下来。

　　他被那无限的幽怨所困，变做活死尸，拥有强大的仇恨和绝望之力。

　　他在黑暗中出现。杀死一个又一个仇人。

　　他手持白色烛台。他娇小的身体冰凉。

　　谁都不会听到他的脚步或感受到他的气息。而当亲眼看见他时，一切都太晚了。

　　他是安静的、太安静了。不但不说话，而且不发一点声音、没有一丝活力。

　　没人知道他的母亲有没有给他取名字。

　　但知道他的人都会叫他——度玛。

　　度玛，是沉默的意思。

小说相关章节：堕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