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傻赖！捞鱼去！”

　　“唔……不去……我还没洗衣服呢……”

　　王沙涟迷迷糊糊地起床，蓝奶奶已经把午饭都做好了，抽着烟杆等他起来一起吃。阿强和光头小孩在外面叫，王沙涟不跟他们玩，两口吃了饭跟阿萝去洗衣服。河边又有很多洗衣服的女人们，嘻嘻哈哈地聊着天，调侃王沙涟的癞子头，丝毫不把他的自尊心当回事，只有阿强姐姐一边笑着一边说点阻止她们的话。

　　王沙涟没工夫在意什么自尊心，他满脑子都充满了问号。昨晚那一幕绝对不是幻觉，人们的哭泣也当然不是假的，无论什么原因，那种程度的伤心不可能时隔半天就恢复过来，王沙涟能分辨出他们不是真的在笑，只是不想让自己起疑。

　　阿强姐姐说：“又洗衣服？让阿萝洗！蓝奶奶的衣服最难洗，你倒比我们都有耐心？”

　　王沙涟说：“我在这儿生活就快满一个月了，我没有钱，一定要干点活……”

　　阿强又在喊：“别洗啦！让我姐给你洗！咱们捞鱼去！”

　　阿萝也说：“去吧，玩去，多捞点鱼晚上烧着吃，把我们的份也捞出来，这不也是干活？”

　　他们不想暴露秘密，王沙涟也不想暴露自己昨晚偷听，又洗了一会儿，高高兴兴地捞鱼去了。但这绝对不是小事，他知道自己一定有能帮忙或者发表意见的地方。

　　………………

　　随着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小孩们都跑动起来。

　　“乔医生！乔医生来了！！！乔医生好！！”

　　“哎呦哎呦！好好！小心看车！”

　　乔医生在村长家坐了坐，然后就走街串巷地给人送药，阿萝也跟在后面帮忙。他来到蓝奶奶家的时候，正好看见王沙涟往回走，挽着裤腿举着鱼竿，浑身湿淋淋的，完全就是村里小孩的模样。

　　王沙涟也远远地打招呼：“乔医生好！”

　　乔医生说：“哎！好！我一直担心你不适应，没想到还能跟他们玩到一块去！”

　　阿萝也笑着说：“傻赖跟阿强他们玩得可好啦！我就怕他舍不得走呢！”

　　蓝奶奶抽着烟：“舍不得走也该走了，乔医生这次就是来接他的。”

　　王沙涟的表情有点黯淡，因为他很不想走，而且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能不能让我……吃完饭？”

　　蓝奶奶说：“乔医生还要骑自行车带你，太晚了看不见路，要我说就早走吧！”

　　“可是……”

　　所有人都看出王沙涟不想走，他也正在极力表达这个信息。阿萝说：“你家里人早想你了吧？这里没有电话，你也从来没告诉过他们，肯定找你找得心急，怎么你自己反倒这么悠闲呢？”

　　王沙涟没什么可急的，他虽然很想和牛排柯斯林取得联系，但还没想好怎么做。一个多月过去了，柯斯林先生大概已经举办完了他的葬礼，然后重新投入自己的事业中去。

　　“我感觉好像还有点头疼似的……要不然我下个月再走？”

　　“不行！”这次说话的是阿萝，她感到自己语气过重，又赶紧找借口遮掩：“我要是你父母，知道你这么不想念他们，一定气得跳崖去！”

　　阿强和姐姐姐夫也过来了，明显就是一副蹭饭的架势。蓝奶奶放下烟杆，走下床，叹了口气：

　　“傻赖！把你捞的鱼拿过来！再去屋后摘两颗茄子！”

　　“什么！？也就是说……我可以最后再吃一次您做的晚饭了！？”

　　蓝奶奶不理他，对乔医生说：“正好你也留下吃饭，就是麻烦你带着小孩走一段夜路了……”

　　“我没关系，夜路我也常走。”

　　王沙涟满心欢喜地摘茄子，肚子早饿得不行了。

　　………………

　　“乔医生，多吃鱼，小孩不会捞，都是刺多的鱼，你吃时候小心点。”

　　“好，好！您也吃！”

　　不知是因为乔医生在还是因为王沙涟要走，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蓝奶奶居然从村口的养鸡户手里买了一只鸡，当然她没有钱，是用一大坛子辣椒酱换来的。有鸡有鱼，素菜也很美味，村长搬来桌椅，阿强姐夫拿来自家酿的烧酒，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顿宴席了。

　　“吃！多吃点！”

　　王沙涟从没吃过这种炖鸡肉，他以为世界上所有鸡都是烤或者炸的。一只鸡有两只鸡翅和两条腿，蓝奶奶给阿萝夹了一条鸡大腿，阿萝又放在王沙涟碗里，王沙涟说声谢谢就吃。这种炖法很松软，王沙涟把脸埋在碗里，吃得鼻子上都是饭粒。

　　村长说他：“慢点，好好嚼！”

　　“唔……好……唔唔……”

　　十多个人吃饭，王沙涟吃掉了多半只鸡，幸好蓝奶奶炒的素菜多，否则别人就真不够吃了。

　　吃饱喝足，擦擦嘴，再一抬头，星星已经挂在山尖了。

　　“快走吧，再不走要几点才能到镇上？”蓝奶奶催促他们说。

　　王沙涟最后一次用这里的水洗了脸，换回自己来时的衣服，和大家招手告别。乔医生让他骑后座上，王沙涟艰难地爬上这个高大的28寸大梁车，确认坐稳了，在颠簸的泥土路上行进起来。

　　“傻赖！傻赖要走了！”

　　小孩们和不少大人都出门来看，和他招手，或者追在他后边跑。光头小孩跑得最远，一直跑，问他什么时候还能回来，问他家在哪，自己以后能不能去找他玩。

　　“太远了，你来不了……”

　　光头小孩一直追到村口，再往前去就是漆黑的山路了，乔医生让他赶紧回去。

　　“回去吧，你一个人别去山里。”

　　“傻赖！！！放假了让乔医生带你过来玩！再一起捞鱼去！”

　　“好！我一定还会再来！”

　　真是个不错的夜晚，拨动铃铛，清脆的铃声回荡在山谷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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