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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b再録 / ちとくら】空港(中国語注意),2

[db:作者] 2025-07-11 16:01 5hhhhh 4550 ℃

寫給你的繾綣聖經。

:01

   「如果,全世界有失眠症的人都能來陪我就好了。」

  又是睡超過正午的一天。

  白石藏之介睜開眼的時候覺得渾身發冷,剛剛夢見的那張臉龐在醒來過後的一瞬間便想不起來了,只剩下那聲音還縈繞在自己耳畔。自從開了那間咖啡館後,白石再也沒有好好睡過了,往常的作息時間被迫大幅延後,總是有人勸著他收店吧,現在開著也沒有意義了,不過他都拒絕了。

  每一天的夜晚,當所有店家開始打烊時,才是這間咖啡館要開始營業的時候,店裡總是有著固定客源的,雖然白石並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和那女人一樣都有著失眠症,才會在夜半還出現在自己的店裡,但白石相信,那些人就是和女人一樣都會在夜半感到寂寞,所以才踏進自己的店裡的。

  而千歲千里第一次走進那家咖啡館是在一個寂寥的清夜,牆角的位置坐著一個用筆記型電腦看第二季Code Blood的女子,寬大的沙發上則坐著一個喝著熱咖啡看報紙的印度男性。淡雅的燈光下,店內放著的是罕見的抒情電音,帶來迷幻卻又不讓人厭惡的氛圍。

  白石當時輕鬆地在吧台裡收拾東西,千歲靜靜地看著他。只見他有著一頭髮尾稍稍翹起且近似透明的白金色頭髮,眼睛是相當美麗的琥珀色,而且,配著這般眼眸的是一張相當好看的臉龐。

  「啊、歡迎光臨,需要什麼嗎?」

  注意到千歲高大的身影後,白石停下手邊擦拭杯子的動作對千歲笑問。

  「黑咖啡一杯。」千歲在吧台的位子坐了下來,回道。

  「好難得有點黑咖啡的客人,稍等一下了。」白石淺淺一笑,說著。

  「慢慢來吧,反正就在這裡耗著也沒關係。」千歲慵懶地靠到吧台上回。

  「我是沒關係,不過已經是禮拜一了,客人你不用上班嗎?」

  「啊……我被裁了。」千歲輕笑出聲,毫不在意地回著。

  「業績不好嗎?」白石自櫃中拿出一個祖母綠的馬克杯,笑問著。

  「出席率太低,只有百分之四十九點八。」千歲搖搖頭。

  聽到這奇妙的數字白石不自覺笑出聲音,笑道:「好歹也五十點二嘛。」

  「很困難啊。」千歲抓了抓蓬鬆的亂髮,有些耍賴般地回。

  白石笑了笑,低頭泡起了那杯黑咖啡(black coffee),千歲趴了下來,鼻間嗅到了那股誘人的豆香,眼神繞了繞這間咖啡廳的布置,小小的卻陳設簡潔,他有些迷上了這氛圍,帶著些許迷情和嫵媚──洗鍊的一切中所有情感都淡淡的,與其說是間咖啡館,還不如說是間Launge Bar。

  「久等了,這是你點的黑咖啡。」

  一會兒後,白石將那祖母綠的馬克杯輕輕放到了千歲的面前,千歲重新坐挺了身子,在提起杯子之後緩緩地喝了一口,苦味之後帶來的是盈滿口腔的香醇,他有些驚喜地看向白石,說著:「好好喝!」

  白石得意地笑了出來,「因為是用虹吸壺煮的呢。」

  「也只有在這樣子的店裡,才能用虹吸壺煮吧。」

  白石看著這麼說的千歲,莫名地有些開心,店裡的客人大多是不和他聊天的,他也知道客人們在品嚐咖啡的時候是有屬於自己的世界,像千歲這樣子一定是純粹因為好奇而什麼都沒帶便走進店裡還坐上了吧台的客人,他是第一次遇見。這個男人身材頎長、皮膚黝黑,一頭捲髮不造作地散著,濃眉下有雙帶著純真的瞳眸,端正的面龐上嵌著悠哉的笑容,左耳上的銀色耳環低調卻時髦──這樣子的人,看來確實不適合辦公室的朝九晚五呢。

  「客人你不是本地人吧?」

  聽到白石這麼問時,千歲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笑著點了點頭,「我是熊本人。」

  聽著那爽朗的南方腔調,白石換上了淺淺的笑,「聽說是個好地方呢。」

:02

  千歲千里搬來大阪後就沒有要回老家的打算了。

  雖然感覺很對不起老家的妹妹,但是有時間就會去旅行的他卻在不知不覺中幾乎走遍了整個日本,並且在最後決定要留在大阪──他喜歡大阪,喜歡大阪的風俗民情,也喜歡大阪的四通八達,現代又熱鬧的社會融合在京都神戶的古風中,對於像他這麼一個崇尚自由與流浪的人,他覺得大阪是適合他的。

  被裁員說起來並不意外,千歲覺得那種正規的上班模式根本不適合他,以前唸書時就常翹課,姑且靠著和師長同學的協助他都安全過關了,當然他也明白出了社會就不能這樣,想一想,大概自由業比較適合他吧。

  注意到那家叫作Valerian的咖啡廳是有一次和同事續攤完時發現的,那時候已經是半夜一兩點了,照常理來講是不會有什麼店面營業的時間了,那家咖啡廳卻還亮著微微的燈光,有著一兩名客人以及獨自站在吧台裡的老闆。

  千歲問過同事,那家店怎麼會開到這麼晚,同事們笑著說不知道,每次察覺到時也都是這樣的時間了,也不會特別走進去,因為怎麼說都覺得會開到這麼晚的咖啡廳就是有些詭異。

  Valerian是纈草,許多醫學研究都證明了纈草可用來對付失眠、壓力和緊張性頭疼,所以又被稱為「神賜的鎮定安眠藥」,明明就用這樣子的植物來當作店名,店裡賣的卻是會更讓人睡不著的咖啡,千歲對此很感興趣。

  離開公司後千歲開始去那間咖啡廳了,他喜歡那間店,喜歡那間店的氣氛,喜歡那間店的咖啡,也喜歡那間店的店長。他總是帶著一台薄薄的Air坐在吧台上,有一句沒一句地向對方搭話著。

  自己被裁員的事情在被老家的妹妹知道後挨了一頓罵,還好沒事在外閒晃時認識了一些人脈,現在在美術雜誌的編輯帶領下做起了專欄寫作等等比較自由的工作,他是比較喜歡這工作的,偶爾帶著一台單眼出去取取材什麼的,比以往打卡穿西裝關在辦公室裡來得好多了。

  「來,今天是卡布奇諾。」

  白石在千歲修長的指稍稍停駐於鍵盤上時,端上了那杯點綴著果皮絲的卡布奇諾(Cappuccino)。千歲之後每一次來店裡都不會再指名要喝什麼,都是任白石決定要準備些什麼給他,只是就像是有什麼默契一般,每一次白石為他端上的,總能契合到當下他所需要的感覺。

  千歲望著那層心型的拉花,笑了笑說:「這個愛心拉得很漂亮呢。」

  「是個受女性歡迎的圖案啊。」白石跟著帶起了微笑。

  千歲拾起了杯緣的攪拌棒,緩緩地依順時針方向開始繞行,他說:「愛心啊,通常不都是認為是源自心臟嗎?但我總是不懂哪裡像心臟了……」

  「這麼說起來也是。」白石點點頭,應答著。

  「大概也有人跟我一樣這麼想吧,就有英國專家估計,愛心這個圖案,是由男女性交時,男性眼中所見的女性的臀部形狀演化而來……因為心臟並不是鮮紅色的吧,而且上方也沒有內陷,底部沒有突出,形狀根本不像啊。」

  「聽起來有點情色吶。」白石看著千歲漸漸將那層愛心攪散了,莫名地鬆了一口氣,拉花拉出了這顆愛心是無心的,只是以前他拉花習慣的圖案是各種葉形,簡單地帶出一顆心型最初是因為那個女人想要,他才開始這麼做的。

  「很美的理論啊,在我們學藝術的人看來。」千歲啜了一口咖啡,娓娓地開口:「愛心常常代表著『愛』吧,在日常生活裡,愛通常是指我們人際之間的愛,可能因為它是情感的第一位,所以愛是我們美術中普遍的主題。在加拿大社會學家John Alan Lee的理論裡啊,愛情分成了六種型態,情慾之愛、遊戲之愛、友誼之愛、現實之愛、依附之愛跟利他之愛,不過,不管是怎麼樣的愛,都因為延伸出了性而美麗──」

  白石看著這樣的千歲,敘說著讓他意外卻又著迷的觀點,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在那些言語中體悟了什麼似的,在千歲語音未完的時刻,他探向前便輕輕地在千歲唇角落下一吻,「──像這樣是嗎?」

  千歲微微一愣,卻沒有露出任何反感的表情,取而代之是更燦爛地笑了,「你也不在意店裡還有別的客人呢?」

  「在這種時間開店的店長就算做再奇怪的事情都不會被人說什麼吧。」白石退回身子,舔了舔唇上沾染到的香氣,淺笑地回著。

  千歲靠向前,伸手越過了吧台這道界線,輕輕揉弄起白石耳前的碎髮,饒有意味地問著:「白石你──是同性戀嗎?」

  白石沒有拒絕千歲的動作,只是笑彎了眼眸,「我想不是吧。」

  「哇,那還真是感謝招待。」千歲笑著,卻沒有馬上收回手。

  感受到耳邊一些些的溫度,白石又說:「你是個很奇怪的客人。」

  千歲收回手,又喝了一口咖啡,回:「你也是個很奇怪的店長。」

  白石沒有再回話,只是笑著退到一旁去收拾東西了,千歲看著那凜然的背影,雖然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白石突然吻了他(而且還吻在一個那麼曖昧的位置上),不過他──覺得很有趣,會讓他想要再越過這個吧台,去更了解白石。

  到現在他都還沒有問過白石為什麼會開這家開咖啡廳,只是一味地沉浸於這家店給他的氛圍,簡簡單單,什麼也不需要多想,只要喝著白石泡給他的咖啡,對著那台Air敲敲打打就好。

  然後,這是那麼久以來,他第一次注意到白石的身後放著一本黑色牛皮的硬殼裝聖經,很像白石,就那樣低調卻讓人感到放鬆地放置在那裡。

  「你信教?」敲下最後一個字後,千歲蓋上了Air,出聲問著。

  白石一秒便懂了千歲在說什麼,回頭看向那本聖經,回:「啊、不,是朋友送的,說我做事風格簡潔俐落,給人一種聖經的感覺,我自己只是因為覺得有安心感,所以就放在店裡了。」

  「啊……確實很像呢……」千歲望著那本聖經,認同地點了點頭,「那個朋友還真了解你呢。」

  聽見千歲這麼說,白石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回話也慢了,「是啊。」

  千歲有看見,有看見白石的反應,不過,他還沒有問出口的打算。

:03

  千歲夢見了白石,雖然他想不起來夢的內容是什麼了。

  說起來,自己一直都是個觀察者的角色。不到一個程度總是不會做什麼,於是若非離開前一個工作,自己可能現在還不會成為Valerian的常客──而關於這間店與它的店長,好像藏著什麼啊?千歲是這麼認為著。

  身邊的女人翻了一個身,在沒蓋好的被繻邊緣露出了姣好的曲線,昨晚是自己參與專欄寫作的美術雜誌的週年慶功宴,會場裡來了各色各樣的人,也不知怎麼地這個女人一主動邀約時,他就跟著她走了。是太久沒交女朋友了嗎?千歲坐起身,有些苦惱地看著這個女人,好像是個小模吧,長得是很美卻也說不上有多迷人的特色──然後看著看著千歲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拒絕她。

  她染著和白石一樣的髮色呢。

  重新穿回衣物後簡單做了點盥洗,千歲什麼也沒留下便離開了飯店,回家的路上特地繞路經過了Valerian,鐵捲門是拉下的,果然白天是不營業的啊,白石大概在補眠吧,想想自己果然是很在意白石。

  連髮色一樣的女人都可以睡了,看來我也跌進去了呢,愛情之類的。駐足在Valerian的門前,千歲不由得笑了出來。大概對於有祕密的人自己就是克制不了地會被吸引吧,想要更進一步地去了解,在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後,直搗對方的深處,然後在對方因為祕密被拆穿後而赤裸哭泣時,給予對方最溫暖的懷抱……啊,這樣好像有點太心機了。

  回到家後千歲旋即就洗掉了身上的香水味,吃午餐時收到了上司的簡訊要他準備一些行李,明天就要他一起跟著去比利時一趟做採訪,怎麼說都未免太過隨興了,不過就是因為這樣自己也才願意做這份工作吧,要怎樣就怎樣的。

  去那麼遠的地方,一趟少說最短也要一星期吧?千歲翻出行李箱,將能塞的衣服都塞了進去,想想自己還真沒帶什麼特別保暖的衣物來大阪,習慣在外四處遊蕩的他對冷的感覺也不是特別敏銳,不過現在這季節去歐洲一定很冷吧,千歲想了想,當初妹妹好像有織了條圍巾給他,只是收到哪去了呢……

  千歲開始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他承認自己在離開家鄉的這趟路上最擔心的莫過於自己的妹妹,要出遠門的話圍著妹妹特別織給自己的圍巾也不錯吧?伸長手探向了衣櫃上方的幾個盒子,不料卻在盒子上碰到了讓他背脊發涼的觸感──那是他在世界上最害怕的東西──抬頭一看,果然看到了一隻小小的、卻黑得讓人毛骨悚然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蜘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你就拖著行李箱……跑到這來等我開門嗎?」

  白石錯愕地看著坐在行李箱上的千歲,不知道這個男人已經這樣子在自家店門前待了多久,聽到對方是因為家裡出現自己害怕的蜘蛛而逃過來時,他除了傻眼之外也想不到別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我真的……很怕蜘蛛。」千歲有些尷尬地抓抓頭髮,別過了頭。

  「啊……不過你就直接這樣跑出來,牠也還是在你房間裡啊。」白石遙控起了鐵捲門,輕輕說著,「出國一趟回來可能還會生很多小寶寶吧。」

  「咿咿咿咿咿──」千歲嚇得講不出任何話,幾乎是嚇得要摔下行李箱。

  白石笑了笑,在鐵捲門完全收起後,拿出鑰匙打開了店門,然後,用著和方才驚嚇千歲時一樣溫和的語氣說:「進來吧?既然明天要坐長途飛機,今天就特地為你開個店了。」

  原本嚇得手腳發抖的千歲被白石驟然的體貼給拉回神,「什麼意思?」

  「今天公休唷。」白石微微一笑,走進店裡。

  「欸?對不起我沒注意到啊……」千歲趕忙拖著行李跟上腳步。

  「不要緊。」待千歲進了店後,白石將鐵捲門拉回了一半並又鎖上了門,他踏進了吧台,綁上圍裙後揚起了相當專業的笑容說:「本日特別營業,客人還請選一個最舒適的位子,作為店長我也會為客人準備最好的飲品。」

  感受到氣氛的轉變,千歲也沒說什麼,難得今天店裡只有自己一個客人,店長也都這麼說了──將行李拖到吧台一邊後,他便在一張寬沙發上坐了下來,從包包裡拿出Air放到大腿上,千歲默默閱覽起上司之後又寄給他的信,這次的信好好交待了這一趟出差的目的與內容,千歲一時看得認真,沒有注意到白石已經從吧台消失了好一會兒。

  「千歲你沒吃晚餐吧?」

  等到白石再一次出現時,手中端著一盤香氣四溢且擺盤精美的咖哩飯和白開水放到了千歲面前,千歲有些訝異地看著眼前的料理,很快地就開心笑了出來,「這是白石你做的嗎?」

  「嗯,有時候會在這裡待久一點,所以也有點食材,就湊合著煮了。」白石微微一笑,將餐具整齊地放到了飯旁,「先吃吧,晚點再弄喝的給你。」

  千歲難掩自己心中的感動,在說了我要開動之後滿心歡喜地吃起飯,不過當他吃到飯中的肉時,忽地愣了,趕忙嚥下口中的飯喝了一口水,千歲望向了回到吧台裡的白石,問:「這不是牛肉吧?」

  白石聽著笑了,「因為上次你說你喜歡吃生馬肉吧?我有點好奇就去買來看看了,不過是煮熟食就是了……會很奇怪嗎?」

  千歲本來很想搖頭說不會,卻在要開口的剎那從白石的笑容中好像讀出了什麼,高昂的情緒瞬間就縮回了胸口轉變成一股蟄伏的騷動,千歲稍稍斂了笑容,音量也低了下來,「──你有點,狡猾吶。」

  白石明白了千歲的意思,猛然地就覺得心臟躍動的聲音大了起來,然而他卻還是笑,給予回答卻相當地刻意,「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04

   「藏……我真的好痛苦啊、我真的也想要就那樣子睡在你身邊──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就是沒有辦法睡著呢……求求你別睡好不好?別這樣丟下我好不好……不要這樣子離開我……」

  白石在清晨從床上驚醒。

  放過我吧……白石蜷縮起來,躲進被子裡發出痛苦的嗚咽,一身的冷汗讓他感到很難受,他又夢見了那個女人,夢見了那個女人崩潰地抓著他痛哭,因為嚴重的失眠症一直無法痊癒,漸漸造成了神經衰弱和憂鬱症,那個他曾經很愛很愛的女人在最後進了醫院。

  說來也已經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在女人的身體狀態偏好的某一天兩人協議了分手,雖然想維持著友好的關係繼續關心對方的治療,對方卻從此沒了音訊,即使那份感情已經被時間洗淡了,白石到了現在依舊不願意收了這家店,依舊會想等等看帶著健康氣色回來和自己寒暄的那個女人。

  只是每一次夢見那個女人,永遠都是逼得自己要窒息的惡夢,白石不敢再談戀愛,覺得從那女人消失後,自己呼吸生存的能力就變得只是身體的自然反應了。營業也已經快三年了,他的身體還是不大能承受這種日夜顛倒的作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哪一天是睡好的。但他總是逼著自己在開店後揚起專業咖啡師的笑容來面對那些也各自懷抱故事的客人,隱藏著私人情緒站在吧台後,有時候也會對沖著咖啡的自己懷疑是不是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麼要和女人開這家店,結果在逐而麻木的日子裡他卻遇見了千歲。

  千歲熱情,一如他的出身,就是個九州男兒一般,總是會坐在吧台成為店裡唯一一個和白石有互動的客人,對於白石的咖啡總是直率地誇讚,雖然像個孩子似的,有時候所談論的事物卻相當迷人高深,就算被裁員也不在乎,靠著自己所愛的以及本能去找到了一份新的、適合自己的工作,還有──白石知道千歲喜歡他,知道千歲好奇他,知道千歲在一步一步接近他。然而為什麼自己沒有排斥,為什麼自己還會做出回應去勾引對方……大概是因為,千歲讓他感受到自己體內的血液其實還在竄動著吧。

  惡夢讓自己相當疲憊,卻無法再入眠,他失神地望著天花板,白得讓他覺得蒼涼死寂,到底該不該將那家店收了,他明明就很清楚。

:05

  白石在吧台裡睡著了,手邊躺著那本翻著的聖經,千歲默默地捧起了那本聖經,箭頭型的標籤貼在一句話上,他不禁蹙起眉,總覺得明瞭了些什麼,將聖經闔上放回原位後,千歲欠身抱起了白石,小心翼翼地走往了沙發。

  從歐洲回來後,他在接近白石關店的時間來了這裡,店裡當時已經沒有客人了,而白石不知道為什麼睡在吧台裡,千歲找到了鑰匙鎖上了門也關上鐵捲門,確定自己將店給關了後才重新回到白石身邊。

  怎麼會就這樣睡著呢?在沙發旁的地毯上坐了下來,千歲趴到了椅墊上,看著白石睡得不安穩的寢顏,他不自覺伸出了手撫上白石的眉頭,不料下一秒白石就睜開了雙眼,看到千歲的那一剎那,白石坐起了身,而後,千歲在白石的瞳孔中讀到了錯愕還有一股柔軟的安心,然後斗大的淚珠就開始奪眶而出,白石伸手摀住了臉,雙肩劇烈地顫抖著,毫無頭緒地開始亂語──「啊……怎麼辦啊……我到底該怎麼辦啊……我好愛她,可是愛著她的壓力好大……我沒有辦法在她身邊安心地睡著……」

  千歲覺得一陣難受,好像有什麼在白石的淚水和語言中流出,化作了絲線開始纏繞到了自己的心臟,讓他感到難以呼吸,他不知道是嫉妒還是心疼,但自己方才伸出的手卻確實地僵住了。白石像個失去了寶物而放聲哭泣的孩子,在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裡他的哭聲顯得清晰而殘忍,在千歲一回來就趕著見他的夜晚,他卻是因為一個曾經的人而不能自主。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現在的她在哪裡、又過得怎麼樣……我其實知道她可能已經不在了……但是我就是沒有辦法安心……我一直沒有辦法睡好……」

  千歲聽著,原來停頓的手動了起來,他使力拉開了白石掩面的雙手,跪起身逼向了白石哭得破碎的神情,白石被千歲突然的動作弄得困惑了,對比起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千歲則是莫名地笑了。

  「──這樣啊,那這樣趁虛而入的我,好像也很狡猾呢。」

  白石一愣,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千歲便吻上了他的雙唇,他無法克制自己地壓倒了白石,渴求似地咬嚙著白石的肌膚,厚實的掌也探進了白石的衣裡,白石起先還揚手抵住了他的肩膀,卻在千歲再一次吻了他的時候,放棄了抵抗並摟上了千歲的後頸,比千歲還貪求似地迎合起了千歲。

  「看起來你也忍很久了……」千歲解開了白石的衣褲,笑了出來。

  「……廢話少說……」白石那雙還泛著水光的眸瞪向了千歲,聲音中也帶著哭泣過的沙啞,手卻是滑上了千歲的胸口,曖昧地撫摸著。

  「這不是一種情趣嗎?」千歲還是笑,舔過的指尖輕輕往白石的雙腿之間撫上,在幾度的按壓之後,毫不猶豫地便是挺進。

  感受到千歲的深入,白石眉頭緊皺,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覺得自己全身的空虛都因為千歲而被填滿擠壓,為了舒息就連嗓音都軟了。千歲蠻橫地占據著白石的柔軟,這個原來還在自己面前為舊情人哭泣的人現在在自己身下呻吟著,除了生理上的快感,心理上也漾滿了異樣的歡愉,就像要把對方融入體內一般,他環緊了白石,沉著聲線說:「就和我好好睡一次吧……」

  白石被千歲的激情逼得發出了啜泣似的嬌吟,他喘息著,堅持要說些什麼似地輕啟雙唇,疼痛和難以形容的快感卻讓他吐不出任何話句,白石覺得自己要被逼近麻痺的愉悅燒盡了,指尖爬過千歲的肌膚,留下了火紅的蔓延,他讓兩人的呼吸交纏,重疊的身軀自此刻進了彼此。

  在激情過後白石懶懶地依在千歲懷裡,對於剛才自己失態所引發的事情,他莫名地感到放鬆,比起被侵犯的痛楚,心裡那股盈滿還讓他更有一種自己還能呼吸的知覺。簡單地披回襯衫,白石知道千歲在等他開口說些什麼,猶豫了好些時間,他終於說了話──

  「我前女友,她有很嚴重很嚴重的失眠症,她曾經說過如果全世界沒有辦法在夜晚入眠的人都能來陪她有多好,所以我們就開了這間店。」

  「那怎麼現在是你在這?她人呢?」千歲靠向了白石的耳畔,又問。

  白石緩緩吐出氣息,揚起了淺淺了笑,回:

  「後來因為一些她的事分手了,然後在她要治療前說要關店,我想說可惜就把它接手了……嗯,從此我就再也連絡不到她了。」

  千歲沒有回話,只是摟緊了白石,想了想,估計那本聖經就是那女人送給白石的吧?刻意貼上的標籤應該也是那女人所為,究竟是一段多刻骨銘心的戀愛呢?啊──真是吃味啊。

  「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想我已經沒有當年那樣的感情了,可是有時候想起來時還是會明白自己是在等待她康復的消息……我過得緊繃不已,卻碰到了你,生活得亂七八糟又毫無規律……」白石說著說著,回頭看向了千歲,「你到底──憑什麼。」

  對上白石忽然有些不悅的眼神,千歲一時還傻了,等到察覺白石只是在彆扭時,他不禁笑了出來,「──喜歡吧,我想是因為喜歡吧,我喜歡你啊。」

  「我聽不懂熊本腔。」白石刻意地回過了頭,輕聲說著。

  「這種時候就聽不懂。」千歲只是笑,埋首到白石還染著激情氣息的頸肩之間,說:「──我是認真的,以後就和我睡吧。」

  白石知道千歲是認真的,就跟自己對千歲也是認真的一樣,然而在這間咖啡廳裡他總是有些不自在,看到吧台邊居然有著千歲的行李箱,明白了千歲是一回國就來找自己,白石感覺到心裡有種溫暖的情愫,不過,對於千歲那就像是話中帶話的告白,他有些無奈,在揚起一抹笑容後,他說:

  「睡在你那個有蜘蛛的家嗎?」

  千歲乖乖閉嘴了。

:06

  白石遲遲不敢進入眼前的病房,即使他已敲了門、對方也請他進來,但勇氣就像是已經在那兩下敲門時用盡,白石根本是咬著牙才打開了房門。

  躺坐在床上的女人看到白石時,好像很驚訝,又好像不意外,蒼白的臉上帶起了一點笑容,「好久不見了,藏。」

  這些年來都只能在夢裡聽見的聲音現在真實地在耳邊響起,白石感到有些退卻,不知道自己是該往前還是就此佇足,想說話卻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藏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呢?」

  白石微微別過頭──關於女人在哪家醫院哪間病房,都是千歲告訴他的,在接受了千歲的告白後,千歲選擇的是慢慢帶著他走出這一段,於是在廣大的人脈下去找到了那女人究竟在哪裡,讓白石來見了她。

  吸了口氣,白石往前走,結果看到了女人左手的無名指上戴著戒指,一瞬間他知道了女人現在在這間病房的原因是什麼,剎那間不由得笑出來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原來已經是這樣子了嗎……他不能明瞭自己笑的原因,可是笑著笑著卻覺得眼眶紅了,「啊啊……妳現在過得幸福嗎?」

  女人為之一怔,雙手有些不安份地動著,就想是想遮起那只戒指,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小孩子三千多公克,是個男孩,很健康。」

  「太好了。」白石跟著點了點頭,在幾度欲言又止的最後,笑意加深地又說:「那麼我,也要把Valerian收了。」

  女人定定地看著白石,斂起了笑容,「……完全斷去音訊這樣的決定,只是希望你能夠徹底忘了我去過新生活,然而大家都告訴我,你還是營業著……我一年前就痊癒了,也想過要去見你,只是……我不知道我這樣一個折騰你的前女友有什麼立場去見你……」女人說著說著,淚盈於睫地哽咽了,「藏你真傻啊,在這些傷害自己行為上堅持著,你真的好傻啊。」

  「我也這麼覺得。」白石嘆了口氣,笑容裡沾了點苦澀,「不過,也許就像妳遇見了陪妳走過治療的人一樣,我也遇見了陪我擺脫這些的人。」

  「那樣的話,真是太好了呢。」女人笑彎雙眼的同時,淚水也滑落了。

  白石回到家後,拍了拍肩上的雪,看到了在床上悠哉躺著小憩的千歲。聽到白石回來的聲音,千歲睜開雙眼勾起了一抹淺笑,不過面對著千歲微笑的面龐,白石只覺得心裡一陣複雜,「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什麼?」千歲故意地斜過頭,唇角上揚的弧度中滿是惡趣味。

  「裝傻?你當你在下棋啊。」白石往前走向床沿,又道。

  「我的興趣就是下棋啊。」千歲輕輕牽上了白石的手,一派輕鬆地回。

  指間接觸到了千歲的溫度,白石陷入了沉默,其實他懂千歲為什麼讓自己跟已經組成家庭的那女人見面,無非就是希望自己可以放過自己,不要再讓已經結束的一段過去束縛自己,不要再為了已經結束的一段過去隱忍自己。那樣經過深深思考而做出的決定是千歲風格的體貼,而他千真萬確地體認到了。

  「──謝謝你。」

  白石握緊了千歲的掌,上了柔軟的床後環抱住了千歲,謝謝千歲闖進了他躲了好幾年的那間店,謝謝千歲專注地觀察了他,謝謝千歲勇敢地愛上了這樣懦弱的他,謝謝千歲溫柔地拉出了折磨自己的他。

  「我啊,決定要把Valerian關了,然後回家裡的藥局幫忙。」

  「咦──?這樣以後不就沒有好喝的咖啡了嗎?」千歲寵溺地摸了摸白石的髮絲,用著軟爛的語氣撒嬌說著。

  「都跟你住在一起了還怕喝不到?」白石無奈一笑,鬆開懷抱望向千歲。

  兩人一時間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有白石忽然打了一個噴嚏,笑著說回家的路上下雪了,看著這樣的白石,千歲原來還放在白石頭上的手向下撫往他的面龐,想起了那一次那本攤開的聖經,還有那一句貼上標籤的話,千歲的手接著探向白石的後頸,將白石攬進了懷中,白石不能明瞭發生了怎麼回事,卻聽見了千歲帶著笑意的呢喃。

  「所以啊……一定要兩個人才會感受到溫暖啊……」

  白石聽了笑出聲,沒有多想什麼,而是跟著再度擁緊了千歲,「對啊,要兩個人……」

   再者,二人同睡就都暖和,一人獨睡怎能暖和呢?(傳道書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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