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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1-47卷 全本) - 71,2

[db:作者] 2025-07-11 16:02 5hhhhh 5750 ℃

  耿照头大如斗,直想「剥」的一声从颈上拔起来算了,一了百了。「妳就别再纠结漂不漂亮啦。况且明姑娘生性好洁,从前我与她在莲觉寺时,即使环境极险,她也还是天天洗I」忽然失语,蹙眉凝思,似是想到了什幺。

  黄缨故作惊诧,双手掩口道:「什幺!你同她一起洗过澡?」

  「洗……妳话是怎幺听的啊!」耿照回过神来,差点昏倒。「没有的事都教妳听出来了,难不成耳里生了鹿茸?」

  「这有什幺?我们也洗过。」苏合熏冷不防地捅了他一刀。

  「仔细想想……」黄缨露出恍然之色:「他和我也洗过呀,一连洗了几天哩。」

  苏合熏倏然转头,目光刺穿他的头颅。

  「我们就别再讨论洗澡的事了,好吗?」耿照忙不迭求饶。

  七玄大会召开当日,不惟鬼先生出得谷去,姥姥、金环谷的精锐人马等亦不见踪影,只有少许人留守,冷炉谷内难得又恢复了往昔的模样。

  苏、黄二姝各有任务,耿照则乘机摸出了望天葬,把握最后的机会,仗着神出鬼没、悄无声息的身法,掠往心中所想之处。

  黄缨的笑闹给了他灵感。明栈雪好洁,人又机变百出,无论到哪里,都能过上舒服的日子,特别是沐浴清洁,于她是重中之重。顺这思路想,有个地方,此际不会有人,而冷炉谷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晓I耿照来到北山石窟,果然其中空荡荡的,唯独后进浴房里漫出蒸腾雾气,水声隐隐,时不时还夹着几下拨水掬淋似的淅沥。

  这并不难猜。倘若明栈雪无意与他深谈,根本毋须抛下谜题;重点是明姑娘愿意谈,起码不排拒与他一谈,无论如何,耿照总能发现她的行踪。

  更重要的是,这事该怎幺谈?

  选在浴房,其目的昭然若揭,明栈雪非常了解自己身为女性,对成年男子的魅力,仅仅是赤身露体、肌肤相亲的意象暗示,即具有极大的诱惑。

  耿照屛气凝神,试图将过往的旖旎逐出脑海,以保持冷静;另一方面不禁有些气馁,原来自己在明姑娘心中,始终是能以色媚诱之的登徒子,不知该对自己感到失望,抑或对她。

  他运使新悟的「蜗角极争」心法,剑脉中眞气如川,却无多余的散溢或冲撞,每分力道恰到好处,落足如猫,不仅无声,劲力反馈更为精准的施力所抵,连一丝震动也无;温热水雾扑面而来,毋须依赖眼耳,顺着风的流向贴墙闪入,尽管未着夜行衣,整个人与一抹影子也差不了多少。

  浴房中未曾点灯,光源全来自外头,内里形影朦胧,目力并不足恃。耿照在入口边上的竹篮子里,瞥见迭得齐整的女子衣裳,就布面花色来看,确是当日明栈雪身上所着,当然熟悉的淡淡幽香也是。

  谨愼起见,他随手揭起迭衣一角,赫见底下所压,正是那件鸦青色的兜儿,不禁抨然,定了定神,赶紧松手起身,不敢多瞧。

  隔着弥漫的水雾望去,长长的浴池底部确实有个朦胧的女子身影,肌肤极是白暂,一头乌浓秀发挽在脑后,似用两枚长荆之类的尖细物事交叉固定,此外便是一片腻白,依稀见得曲线玲珑,起伏极是动人。

  耿照无意鬼祟接近,然而那件鸦青肚兜勾起的回忆,不停在脑海里反复冲撞,一时不知该说什幺才好;回神已贴着墙越过大半座浴池,距离池末的女郎不过两丈余。

  泼喇一声,女郎从及腰热水中站起,耿照才发现她身段异常丰满,腰肢虽有夸张的凹陷,却难以蛇腰形容,有着粉光致致的腴润肉感;肉呼呼的雪臀如熟透了的薄皮悉尼,轻轻一掐便要迸出甜浆,周身充溢着难以言喻的成熟风情——这决计不是明栈雪的胴体。

  (糟糕,认错人了!)

  但篮中衣裳确是明……耿照脑中一片混乱,还拿不定主意是擒是撤,女郎已霍然转身,率先映入眼帘的却非是面孔,而是那对巨硕肥美、弹颤不休的傲人乳瓜!

  沉甸甸的乳球几乎有一只完熟甜瓜大小,分量之重,拉得胁腋处的乳肌平斜紧绷,锁骨下形成一片狭长三角,可想见并不舒适,甚有些扰人,却构成一幅美不胜收的壮丽景象。

  女郎个子不高,垂坠饱满、宛若玉球的乳缘越过了胸肋,乳型却是漂亮的泪滴型;杯口大小的乳晕色泽浅淡,形状完满,有种唤人吸吮般的奇特魔力,而乳头的形状则是小巧浑圆,如玛瑙珠般的樱红色,白腻的乳肌上透出淡淡青络,更衬得樱色浅润,别有I股剔透之感。

  单论乳房,此姝已近完美,巨硕反是浑身上下唯一不甚完美处,衬与臀股的肉感,更见其腴。

  女郎有张全然陌生的鹅蛋脸,约三十许人,丰颊隆准,眼角微勾,堪称艳丽。然而,本应有着动人风情的妩媚眼中,却无一丝温度,只觉冰冷异常。

  耿照与她隔着池岸对望,忽觉这眼神有几分熟悉,一时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猜想应是天罗香某部织罗使之类,陡地几滴温水溅上面颊,女郎已破水而出,右手五指屈成鹰爪,直向他咽喉而来!

  耿照背脊贴墙,无有退路,直到指尖将触及脖颈的一瞬间,身子才忽然不在原处。

  女郎于收爪之际方知落空,定睛一瞧,耿照不知何时已滑开尺许,无声无息,彷佛连一丝水雾扰动也没带起,不顾身无寸缕,葫腰一拧,雪酥酥的玉足反勾耿照脖颈。

  耿照顿觉香风扑面,满眼腻白,桃裂般的雪股间歙开一条樱红色的蜜缝,随着肌束绷紧、大开大阖的回旋腿勾一览无遗。女郎的耻丘分外饱满,沾湿的纤细卷茸如笔尖蘸墨,服贴于腴美的玉蛤上,连忒大的动作都甩之不去。

  但连这逼命的一勾,旋亦落空。

  女郎连一丝喘息的余裕也不给,双腿连环,玉颗般小巧圆润的足趾、白皙里透着一抹粉酥橘红的足弓,乃至修长笔直的足胫,不住贴着耿照的耳畔颈侧削过,却连一根头发都削之不落,彷佛两人已对练过千百回,才能在如此小的腾挪范围内,惊险避过每记刁钻蹴击。

  顷刻间,女郎不知出了多少腿,劲风所及,连阴阜上的乌茸都已甩去水渍,由湿浓化为蓬松卷曲的粗茎,这连绵不停的攻势,终也到了一口眞气的极限。

  她飞步窜近玉腿轻抬,却是虚招,果然耿照动也不动,「啪」的一响,女郎小巧的脚掌顺势踏地,双掌齐出,耿照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逼入角位,女郎的震脚恰恰踏住「生门」,去路已绝,哈哈一笑,也跟着双掌推出,与她温软小手一抵,吐劲震飞!

  女郎等的就是这一刻。

  耿照蓦觉她的内息十分熟悉,「咦」的一声,并未追击。女郎藉力使力,凌空倒翻一个筋斗,准确无误地落在浴池尽处,拾起一柄长长的六角杖拄地一顿,七名与苏合熏穿着同样服色的黑衣女子挥开水雾,由四面八方现身,手中的引路长杖运使如风,朝耿照呼啸而至。

  ——黑蜘蛛!

  七人的攻击风格与那名赤身裸体的巨乳少妇全然不同,并不倚仗人多,一意猛攻,反像是推演阵形似的,将耿照团团包围,长杖此起彼落,交错走位,耿照既无伤人之意,一时也突围不出,径以「蜗角极争」之法在杖影中趋避自如,边思考眼前的形势,究竟何以至此。

  那名池中女郎也不忙着助拳,双目不离战团,俯身拾起外衫,草草穿上,只打了腰侧系结,豪乳将衣面撑得老高,下襬距雪白腴润的小腹,最少有四、五寸的间距,可见胸乳之厚,襟怀里满满都是美肉。

  她这样的身板,平素若不以兜儿将双丸裹紧,怕连衣衫都不好穿。耿照回忆数日前与她两度会面、乃至交手的过程,并不觉她有这般雄伟傲人,想来是有无亵衣裹束的区别。

  他记得她的名字叫「荆陌」,苏合熏跟林采茵是这幺叫的。这人应是玄字部的领路使,料不到在裹头黑纱之下,竟有着一张如此难丽的面孔。

  当日在禁道外,耿照与她对了一掌,拚着身受内伤的风险,藉势飞退。今儿角色互易,一丝不挂的荆陌被他运掌震飞,耿照对黑蜘蛛的立场、听从鬼先生的因由等尙有疑问,无意伤人,掌底留力,是以荆陌并未受创。

  突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透体而来,此乃拜碧火眞气之先天胎息,较常人五感六觉更加敏锐所赐,却无法知悉是从何而来。

  不能再拖下去了——放弃对话的机会不无可惜,却还有更重要的事。为防对手来了强援,更不易脱身,耿照忽睁星目,正欲易守为攻,忽听一句银铃笑语,如春风拂至:「哎呀,他要认眞啦,再打下去,妳们决计讨不了好。荆陌,妳是聪明人,千万别做傻事呀。」却不是明栈雪是谁?

  逆着门外的烛光,转出一抹窈窕修长的完美曲线,身上衣着,正是耿照在门边的竹篮所见。这把戏说穿了,简直不値几文钱:她将衣裳褪至篮里当诱饵,与荆陌入池共浴,浴池尽处定有密门或通道之类,再随意找个借口暂离;接下来,就成现在这样了。

  当然,明栈雪时碧火功长于感应,亦不能排除是她先耿照察觉其行踪,而后才临机应变,因势利导,诱使双方撞在一块儿。

  听她的口气,与荆陌似颇熟稔,而从荆陌猛一见他的神情判断,连神通广大、无所不在的黑蜘蛛都被明姑娘摆了一道。如此想来,这当上得也不冤枉,耿照心绪略平,泛起一丝苦笑。

  自明姑娘现身,那种莫名的压迫便即消失,黑蜘蛛来援的高手一霎退去,连那七名女郎也收了阵式,趁耿照分神之际,悄悄没入墙影,偌大的浴房里又只剩下三个人。

  「我本来想,」明栈雪笑道:「能够赤身露体,一块儿泡在池子里,要谈什幺就容易多啦。看来裸裎相见,你们只做了一半,不过打架倒是另一种了解人的好法子,算是补了没做的那一半。」

  荆陌全身上下,只那件被乳瓜撑顶变形的黑衫子,实因撑得太高,益显衫襬短促,小巧的香脐以下完全赤裸。妙的是:她这幺个珠圆玉润的人儿,却有双细直美腿,衬与白皙雪肌,浑身透出一股成熟妇人的魅力;若非神情冷彻,可说是诱人已极,乃天生的尤物。

  她抿着红唇,望向明栈雪的冰冷眼神挟着显见的怒意。耿照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尤其面对明栈雪满不在乎的轻松笑容,益发令人恼火。

  〔答应妳的事,我已做到。「明栈雪嘴角含笑,眸里却无笑意。」接下来,我有话要同他说,妳们一个都别在场。「荆陌定定回望。」只做了一半。「

  「讨价还价眞不像妳。」明栈雪叹了口气,笑道:「也罢,就一半。妳们快些走罢,别耽误咱们的时间。记住,我不喜欢有人偷听。」

  荆陌面无表情,俯身拾起长杖靴裤,巨硕的雪乳由水滴垂坠成完美的吊钟型,匀细的浅樱色乳晕被惊人的乳量撑得微扩,色泽更粉更淡;直起身时尙不及回复,衬与其上樱核儿似的小巧乳蒂,浪雪如顚,晃得人目眩神驰。

  她头也不回,扭着腴臀,细直敬美腿交错,腰脊挺直的背影,意外有着守身处子的青涩,与成熟冶艳的外型颇不相称,眨眼没于幽影中,再不复见。

  「忒美的风情,是我专程替你准备的呀,要不,也用不着赚她脱光衣裳,陪我下水啦。」闲人既去,明栈雪转过螓首,迎视着他直勾勾的精亮眸光,瞇眼含笑,轻咬着红嫩嫩的樱唇。

  「你不把握机会多看两眼,岂非教我白忙一场?」

  她颈颊畔还沾着晶莹水珠,可见穿衣时的匆忙,一撂额鬓垂落的湿濡青丝,勾回耳后,似笑非笑的模样比之刚消失的半裸女体,不知为何却更令人惊心动魄。

  ——在妳之前,世上岂有「风情」二字?

  耿照心中叹了口气,却尽量不在面上显露出来,肃然道:「我没听错的话,明姑娘方才是将我卖给了黑蜘蛛?」明栈雪噗哧一笑,伸出纤长幼细的食指尖儿,冲他轻轻摆动:「银货两讫才叫『卖』。点子忒硬,这帮妖妇呑吃不下还崩了牙,可算不得买卖。」

  耿照听到「妖妇」二字,不觉哂然,只不欲泄露心思,免得她得寸进尺,抿唇咬颔,生生止住。谁知明栈雪柳眉一挑,指着他坏笑道:「好啊,你在心里骂我。否认也没用,我听见啦。」

  耿照知她又在玩把戏,仍不由一悚,终是憋不住笑,摇头道:「是妳自个先骂了人,怎地说我?」明栈雪笑道:「原来你在心里骂我『妖妇』,好坏啊。」轻轻打了他肩头一记。

  明栈雪的一掌,怕连岳宸风都要全神戒备,不能轻易教她得手,不知为何,耿照就是不觉危险,直到她打完了、娇娇地横他一眼,才省起这人刚出卖过自己,料他必循迹至此,特意联系了荆陌,前来……洗浴?

  这都不知道是谁卖谁了。耿照心中叹息,微露苦笑。

  「这是试探。」明栈雪敛起笑容,虽非板着脸一本正经,神情却比适才认眞得多,径望进他的眸里,态度落落大方。「我须明白,合作的对象到底有多少斤两,本领几何。荆陌是老朋友啦,当年离开冷炉谷,便是她给我引的路;此番重回,依旧是风雨故人。」

  耿照可不会把明姑娘口中的「朋友」1一字,与普世之义同解。依苏合熏言,黑蜘蛛匿于暗处,如无必要,罕与地面之人接触,连她入禁道几年,都无法与其余黑挪蛛有进一步的交流沟通;明栈雪能使荆陌褪去衣衫,一池共浴,与其相信她俩有什幺非同一般的深厚交情,耿照宁可相信是血誓书的力量,令荆陌不得不如此。

  由明栈雪斥退荆陌的情况看来,似也能证明这个假设。

  也因此,他格外在意起荆陌临走之前,所说的那句话。

  「妳答应了荆陌什幺事?」

  大出少年的意料,她对此毫不遮掩,坦率地耸肩一笑。

  「她们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吃了传说中的枯泽血照。」明栈雪悠然道:「望天葬是这整座冷炉谷里,黑蜘蛛唯一不能靠近的地方。荆陌亲眼见你手筋被断,经脉全废,她上头的人想知道,你在望天葬里到底遭遇了什幺,发现什幺神奇奥妙。依我说,最快的法子,便是教她亲口问问你了,是不?」

  「但她并没有问。」

  「因为……我俩才商5到一半呀。」明栈雪咯咯笑道:「本仙姑掐指一算,料到有头小色狼色胆包天,便要闯进来,赶紧找个借口,从边边上的隐道开溜啦。荆陌就是不够机灵,白白给人看了身子。

  「你别瞧她那样,黒蜘蛛个个是黄花闺女,据说在地底待久了,连胸乳腿心等女子特征都将渐渐隐去,变得不男不女。我瞧她眼下熟得刚好,赶紧给你们机会亲近亲近,不然太可惜了。」

  耿照知她扯到荆陌身上,欲搅得自己心猿意马,刻意不去想那丰熟欲滴、充满危险气息,又隐带一丝处子青涩的娇美胴体,直指问题核心。

  「妳同她们交换了什幺?」

  明栈雪露出一丝激赏,敛眸轻笑。

  「我杀姥姥之时,她们不能出手。」

  「为什幺?」耿照忍不住问。

  「天罗香与妳有什幺深仇,定要残害忒多无辜之人,造下这等杀孽?明姑娘,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妳灭去的那些个分舵里,并不是人人都与妳有隙,我实不明白,为何非如此不可?「

  「我以为你现下该明白了。」朋栈雪淡笑,眸底却无笑意。

  「你要杀鬼先生报仇,对罢?还是这回咸鱼翻身,杀他个措手不及之后,你仍打算以德报怨,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耿照不知她为何转移话题,眸光倏冷,沉道:「我料此人,难以改过。」

  「那幺挡在他前头的那些人,你待怎的?说道理感动他们?下跪哭求,希望他们理解你的沉冤与苦痛?」明栈雪淡然道:「这要是有用,还要武功做甚!」

  耿照哑口无言。明栈雪也不欲逼他太甚,轻叹了口气,展颜笑道:「我本来想说:」你说话和姥姥越来越像了。『但这只是占占嘴上便宜罢了,她并不在乎这些枝微末节,而你本就是这样的人,从来都没变过。姥姥没告诉过你,我反出师门之因由?「

  耿照摇头。

  「好心计。」她抿嘴一笑,却不像是反讽讥嘲,是眞有些欣赏的意思。「说清楚了,反而失去遐想,不如放你自行揣摩,想得越多,信赖越薄,总之于她并没有坏处。」

  「或许她只是想让妳自己说。」

  「或许她从头到尾,都没想明白过为什幺。」

  明栈雪说得浅淡,却令少年闻言一震。

  明姑娘并不经常显露心思。她的聪慧,足够她时时刻刻架构起一座厚实坚固的城垒,将自己和外界隔绝起来,罕有人能意识到那只是假象。她甚至能从筑垒上得到乐趣。

  姥姥识得她时,明栈雪的堡垒或许尙未竣役II当时她甚至不叫这个名字——但大匠绝非横空出世、生生从石缝里蹦将出来,必已显露其过人资赋。也许,姥姥只是察觉她的危险,并不眞正了解她。

  明栈雪妩媚一笑,试图和缓气氛。

  「姥姥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幺啊。」

  「她说妳叫蘅儿。」

  耿照笑道,蓦地浑身一绷,一抹凝锐杀气乍现倏隐,见她肩臂放松,才意识到发生了什幺事。以明栈雪的修为,若要杀人,能做到杀招着体的瞬间,杀气才不得不显;气机如此失控外放,自两人相识以来却是头一遭。

  「好心计。」她瞇眼含笑,笑意却冷,颇有几分恨烈切齿。

  「只是她低估了我对……低估了我的心思和修养。这是她除掉你的方法,知道幺?或许后来发觉了你的重要性,只是还来不及提醒你,也可能没料到我们忒快便又相见。」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永远,别再提那个名字。我灭掉的头一个天罗香分舵,只因舵主是我昔日的天宫同侪,她喊了那可憎之名,我没忍住。一开始我并不想杀她的,但也没什幺好后悔的了。」

  耿照浑身发冷。这是他头一回,觉得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她们的仇怨、心思,种种纠结计较,是那样的湿冷黏滑,掩着兰腐似的腥甜血腻,越瑰丽处越脏污,恶意无心得像是迎风扑蝶,流水濯浴,不需要什幺大是大非,野心雄图。

  姥姥怎幺会对他说呢?说了,他也不能懂啊!

  无论他武功多髙、际遇多奇,身上藏有多重要的秘密,拥有多幺惊人的价値,在这些女子眼中,他简单得像是一方石砖,一眼就看完了,永远无法走进她们残忍而欢快的小世界。妄想拯救明姑娘,乃至拯救天罗香的自己,未免也太不自量力。

  幽暗的浴房陷入长长的静默,只余水喉滴漏,恍若雨阶。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究是明姑娘打破了沉默。

  「如果你还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为什幺我要破门出教,还有亲手杀死养我育我,在姥姥和其他人眼中,恐怕是世上最疼爱我的那个人。」她一笑,满室阴霾如春风吹散,雾露消溶,令人精神一振。

  「但交换条件是:你得让我知道,你是怎幺好的II从走一趟望天葬开始,如何?」

  第百七八折子、何易我,倒戈以盟

  龙皇祭殿之内,半圆广场四周的望台上一片通明——即使那嵌于地面、水精似的青焰光源谁也叫不出名堂I埋设巧妙的通风隐道,使得偌大的空间里,始终回荡着若有似无的呜呜风啸,虽不扰人,却无法当作不存在,彷佛因着这样,加倍凸显出山腹里的广袤与静谧。

  现场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些惯见风浪的七玄首脑们,在如此壮观精致、远远超出想象疆界的神奇造物之前,一下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一如初临时的蛾狩云;便是当中最聒噪、最不安分的狼首聂冥途,在宛若群星欲坠的石英圆穹之下,也突然肃穆起来,瞇着眼睛四处打量,显露出罕见的深沉寂静。

  为了引导众人来此间,鬼先生命「秘阁」连夜赶工,由最近的玄字部禁道搭建一条封闭隐道,直抵祭殿山门,以掩盖「于冷炉谷之内」的现实。负责带路的玄字部引路使荆陌,同时也是黑蜘蛛对外的窗口,十分称职地行于幽影中,几乎融入山壁,其出类拔萃的匿踪本领,无疑抬高了鬼先生的身价筹码,这段路他实走得踌躇满志,如在云端。

  黑蜘蛛似乎不被允许接近龙皇祭殿,荆陌那裹在贴身的夜行衣中,丰满熟艳、玲珑浮凸的背影,行至山门前便即消失。让她们有些忌惮、乃至畏惧的物事也好,鬼先生心想。他对这样的现状非常满意。

  为除众人疑心,鬼先生率先走下长长的坡道,将他们带进为世所遗的古老空间里。

  紧跟在后的,是以蚍狩云为首的天罗香一行,身段高眺的「雪艳青」仅比长老稍慢些,在她后头除了抬着万劫刀棺的八名侍女,还有一人为她持杖,两人负责曳地的披风,排场极大;其余各门,皆无这般作派,仅只首脑代表参加。

  媚儿暗叫可惜:「早知纸狩云那老虔婆脸皮忒厚,连拉裙子的都敢带进来,我也该弄几十个鬼卒傍身,一会儿杀将起来,横竖派得上用场。」她一向护短,既已同染红霞结盟,再看不过眼,骂的也是旁人。

  纸狩云率队走到望台底层,却未继续下行,而是在望台上,找寻有利的位置落脚,居高临下,俯视中央的半圆广场;漱玉节迟疑片刻,也跟着占据望台另一侧,余人无不依样画萌芦,有的甚至走回I一、三层去,且看胤家小子玩什幺花样。

  这正是鬼先生要的效果。

  他独自一人,缓缓穿过遍铺石板的广场,走上广场底部的巨型方塔,驻足于置有七具白玉刀座的第一层上,霍然转身,一1扫过远方众人,提气朗声:「如诸位所见,于数千年前的古纪时代,龙皇与鳞族的菁英们,便在此处议天下事,宰制东洲大地,令诸部族俯首帖耳,令出即行。这里的建筑,便以今日东洲最最顶尖的工匠技艺,倾举国之力,怕也难以完成……如此造化,唯有吾祖!」

  纵使他的语气、肢体再浮夸上一百倍,在如此恢弘巨构之前,也只是增加说服力而已。众人环视巨大的山腹空间,看着足畔不可思议的青焰灯,胸中止不住澎湃血热,彷佛体内所流的非凡血裔,从这一刻起再也不是自慰自欺,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正当其时,龙皇便坐在那儿,俯瞰东洲万民。」他举起右手,指着身后的祭坛最顶层。「那里便是龙皇的宝座,乃是世间至高、也是唯一的权柄所在。」

  聂冥途到底是最快恢复过来的,也不知是不是对鬼先生的「表演」耐性有限,嘿的一声,阴恻恻道:「肯定是老狼瞎啦。你手指之处,除了一片白玉壁,啥都没有。莫非……龙皇也蹲着议事?好亲民啊。」媚儿倒捧场得紧,哈哈两声,回荡在广阔的空间里,格外尖亢刺耳。

  鬼先生按捺被打断的不快,撢了撢袍襟,朗笑道:「据古籍记载,顶层该是有张宝座的,至于如今何以未见,在下正要解释。」一比左右的玉刀座。「这座宝台的第一层,是给龙皇的七名铁卫的。五柄妖刀,再加上食尘、玄母,恰合于七卫之数。

  「七柄圣器插入刀座,象征世间刀兵,难越此限。诸位在血河荡亲眼见过妖刀武学的威力,那还是残缺不全、威力大打折扣的版本,若在七卫手中,『天下刀兵尽止于此』云云,怕不是夸口。」

  「按你这幺说,只要把刀插进石座里,便能得到妖刀里的武功?」聂冥途乜眼鬼先生摇了摇头。

  「狼首莫急,并非如此。」好整以暇地转身拾级,一路走上第11层,来到当初发现矩形金块的白玉祭坛前。「这三座祭坛,象征龙皇最亲信的三位司祭,她们的地位较鐡卫迈商。若说铁卫持钌的,乃殳至高无上的武力,那幺司祭所牮,便是登峰造极的智慧。

  「我相信取出妖刀武学的关键,便藏在这三座祭坛里;而要开启第二层祭坛,则须将七柄圣器插入刀座中,满足了这个条件,祭坛便能开启。待我等打开祭坛,再满足条件若干,最顶层的龙皇宝座自会出现。」

  这并非简单无聊的寻宝通关游戏,背后赋有极重要的象征意义:掌握了武力,才有消化、乃至运用智慧的余裕;智武在手,天下自有,俯瞰东洲、宰制万民的龙皇宝座便即出现I伴随着足以征服大地的某种赠予,或许是无可抵挡的武器,或许是价値连城的军资……乃至其他。

  换言之,这是考验。

  无法满足条件之人,即至塔顶,亦不能得到呼风唤雨的力量。鬼先生要结成七玄同盟的理由,突然变得清晰自明:搜集七柄圣器,将它们一一归位,以得到第二层所藏的武功秘奥,这是武林中人的想法;鬼先生要的,是整个势力,乃至一支军队,足以开启成皇之路。

  这个想头在今天以前,的确荒谬得近乎可笑。然而,在看过此间人力难及的壮阔工程之后,「恢复龙皇时代的鳞族荣光」似乎不再是哄骗孩童的床边故事,有了被视为是伟大梦想的资格。

  至少部分人是心动的。鬼先生一一过眼,着意抑制嘴角,以免泄露心中得意,视线带到蚍狩云时更不停留,旋即转了开去。

  「依门主的意思……」老妇人接口的时机无比巧妙,他还得从另一处将目光移回。要怀疑两人事先套好了招,需要相当跳跃的想象力。「是要我等将妖刀插入刀座,以开启第二层之秘藏?」

  「同意结盟的,可将所持妖刀插入座中。」鬼先生纠正她。「诸位来此,并未中途离开,代表愿考虑同盟与否;现下,就是思考与决定的时刻了。待七柄圣器归位,再来推举……」

  「等一下!」聂冥途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哼笑道:「照你这幺说,那五帝窟怎办?他们有两把刀哩!这占比都近三成了。还是按帐分赃,插完直接让那小花娘当捞什子盟主?」

  鬼先生而上宋泄露半分怒意,仍挂笑容。「推举盟主,自足一门一票,插刀与否,决定的是要不要结盟。此间分别甚大,狼首不可误会。」聂冥途冷笑:「所以咱们集恶道只有一把赤眼,三人先打一架,决定要不要插幺?难怪找这幺宽敞的地方,打架埋尸两不耽误啊!」

  鬼先生暗叫不妙,见环形望台上,薛百膳、南冥恶佛等均露出沉思之色,心知猜忌乃此际大敌。

  依原本的盘算,只赤眼妖刀不知下落,无论谁持以赴会,都将成为鬼先生的目标;无央寺内恶佛现身后,鬼先生临机应变,本应由魔君尾随恶佛,无论是煽动三冥,抑或说服恶佛投向己方,终能于一统七玄上发挥作用。

  然而,聂冥途明显不受控制,三番四次出言挑衅,扰乱盟会进行,哪还像是暗桩?简直就是来砸场子的。鬼先生灵机一动,笑道:「狼首勿忧,在下没有这个意思。试想,若盟会眞能成,在座诸位均是七玄同盟的重要股肱,折了任一人,都是本盟难以承受的损失——」

  「但要是盟会不成,死了也就没关系啦。」聂冥途故作恍然,笑得不怀好意:「明白明白。就是说人人都能对门里的那把刀——倘若有的话——发表意见,决定让不让交上。万不幸连半把妖刀都没有,像那个什幺木什幺阴的小花娘,便只能在一旁凑热闹,一并给旁人代表了,是罢?」

  众人这才发现,明明是一早便等在了禁道里,但通往祭殿的路上,桑木阴使者一直走在队伍最末,只见灯后似有一抹窈窕身影,望不清形容。听聂冥途一说,十几道视线不约而同,交错巡梭,赫见灯笼仍停在阶顶入口处,并未随众人走下。

  虽说初蹈险地,谨愼些是好,但怕成这样,委实太不象话。漱玉节本就怀疑是鬼先生安排的暗桩,否则逾百年不曾在江湖上听过的万儿,怎能说找便能找着?对照鬼先生的当道裹胁,登时了悟:「难怪他敢夸口。这满厅诸人,不知有多少是披了各门外皮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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