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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1-47卷 全本) - 71,3

[db:作者] 2025-07-11 16:02 5hhhhh 1620 ℃

  面对聂冥途的刁难,鬼先生倒未显得窘迫。

  「持刀者发声」的说法,最初在无央寺就被拿来攻击过鬼先生,只是后来他以慷慨到近乎绝对不利的条件,堵住了众人之口。但这个疑虑始终都在,聂冥途深知人性中「利己为先」的弱点,想必之后若有机会,应不介意反复再提。

  鬼先生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应付其缠夹,涴且南冥恶佛若无加盟之怠,以他的武功,确实是一大麻烦;阴宿冥无论修为或资历,均扛不住恶佛的独断,若能挑拨狼首与之互斗,将是最上算的选择,灵机一动,笑道:「狼首无妖刀,难免有此疑虑。这样罢,在场纵无妖刀,亦属我七玄宗脉,他们的声音不能被置之不理,在下建议:未能持有妖刀的宗派,亦可从中斡旋,如见持刀者不愿将刀插上刀座,可表达规劝之意,毋须拘泥派别;但为公平起见,只能以一次为限,狼首以为如何?」

  这样一来,无刀之人的分量突然膨胀了不少。

  如持有食尘玄母的漱玉节,至多只能代表五帝窟一脉,决定是否支持同盟,但无有妖刀的阴宿冥,却能在前者拒绝加盟时予以「规劝」;万一规劝成功,令得她回心转意,日后盟成论功行赏、坐地分赃,所得当不逊于持刀投票的赞成者。

  此法看似人人有奖,但仍对鬼先生最有利。

  有了这个出格的「规劝」之法,万一恶佛存心作对,可提出「规劝」之人不限于集恶道,聂冥途若肯出手,纵使不胜,恶佛也不能毫发无伤;己方手里还有祭血魔君、蛆狩云,万不得已时,漱玉节、游尸门二尸这等受裹胁而来的「客将」通通都能上场,车轮战之下,还怕夺不回赤眼?

  阴宿冥心机不深,见利朝三暮四,必不反对这凭空得授的大礼;聂冥途唯恐天下不乱,名正言顺得了发言权,哪有甩手不要之理?果然冷笑连连,不再抓着小辫子穷追猛打。

  鬼先生甚是满意,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听一把磨砂般的磁震低嗓响起:「敢问门主,这个『规劝』,是怎幺个规劝法?以武力一决高低幺?」却是恶佛。

  鬼先生心想:「你也知要来对付你幺?倒是个明白人。」挥手笑道:「耶,恶佛言重了。『规劝』云云,自然有千般方式,可讨人情,可说道理,万一要比武较量以力服人,也不是不行,大伙儿点到为止,莫伤和气,当作同门切磋便是;人人用的法子不同,端看个人喜好。若问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将道理说明白的。」恶佛眉眼低垂,遂不再言语。

  鬼先生自背后刀匣中,取出离垢妖刀,走到右首的第一座白玉刀台之前,朗声道:「既已议决,我便抛砖引玉,头一个表态。我狐异门,赞成七玄结盟,共御外侮,共存共荣,光我鳞族,饭我祖槊!」㈣㈣力㈣,将离塘的录锐斧刃插入座上长孔,玉石不堪刃利,直没尺许,牢牢竖在刀座之上。

  鬼先生意态昂扬,语声回荡在空旷的圆穹之下,蓦地,刀座周围的青焰水精忽然变色,光芒由青转成血橙般的橘红,映得刀上流光窜闪,分外灵动。

  「诸位请看!我鳞族先祖有灵,亦知今日之会,必将改变东洲大地无数子民的未来!」他炽热的目光扫过现场众人,朗声道:「下一位是谁?为了能抬头挺胸走在阳光下,不再受所谓『正道』侵凌欺压,谁愿继我之后,一决鳞族命运?」

  祭血魔君见他微一颔首,心下雪亮,也取出天裂刀来,一路走上方塔,环视众人道:「数百年来,血甲门被正道逼杀,过着没有总坛、无有名号,只能隐姓埋名寄人篱下的日子。我愿追随胤门主,致力将七玄带到烈日青空之下,乃至揭去这条覆面巾,与诸位把盏言欢。本座代表血甲一门,赞成七玄结成同盟。」倒转刀柄,忽听一人喝道:「……且慢!」

  祭血魔君闻声回头,额前垂覆的绣银乌巾无风自动,那似符非符、似咒非咒的银织扭绉成团,似反映了覆面乌巾之下,怒气隐动的面孔。

  「聂冥途!」魔君尖亢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整座祭殿里:「你待如何?」

  身材高瘦、佝如风竹的老人自望台一跃而下,赤足踏上广场内平滑细腻的磨砂地,满不在乎地耸着肩,一路啪答啪答踅向方塔,便如一只结篙撑布的吊丧鬼,那双青黄怪眼在水精焰下格外妖异,彷佛满眼皆瞳,更无一丝余白。

  「魔君此问,未免太不经心。莫非适才胤门主说得忒感人,难不成你都在打瞌睡?」聂冥途咧开一口尖利黄牙,笑道:「我这是在『规劝』你呀,一人不是有一次机会幺?『没有妖刀的宗脉,可从中斡旋』II我记得方才胤门主是这样说的。你说是不是,胤门主?」

  鬼先生一霎间明白了他的企图,面色微变,却不好反口,强笑道:「确如狼首所言。」

  聂冥途笑道:「只不过你举的例子,是万一有人反对结盟,老子可以同他说一说,教他回心转意。要是老子自己就不赞成七玄同盟,按理,也能跟赞成的人说说罢?『见鬼先生血色沉落,约莫也无接口之意,径转向倒持天裂的祭血魔君,咧嘴道:」好啦,魔君,老子这便来』规劝『你啦!你要赞成,我便反对,你反对老子就赞成……打完后还站着的那个,便能决定这把刀的去向!「

                ◎◎◎

  「你一定是故意的。」

  明栈雪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爬网着乌浓秀发,原本还滴着水珠的发梢,随着她衣上蒸出的氤氲白雾,很快便由潮转润,由润而松,竟看不出有丝毫浸过水的模样。

  「想骗我褪衣幺?小色狼!」

  耿照心底颇感冤枉,嘴上却没松动。「反正明姑娘本来也是要洗澡的。在北山石窟那儿是我到晚了些,早来片刻,妳也来不及穿上。」

  明栈雪停下梳发的动作,瞇起姣美的杏眸,打量了他半天,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气。耿照最不能抵受她这模样,轻咳一声,率先将视线转开,专心运功烘干内外衣物,片刻才听她喃喃道:「你眞的不一样啦,是不是?」

  「哪有什幺不一样?」耿照仍不看她,忙了会儿,才自顾自道:「就算不一样也没什幺。不只全身经脉,我连右手手筋换过一副啦,便不能说是换了个人。,也有六七成新。如果明姑娘指的是这个。」

  「若在从前,我骂你『小色狼』时你会拚命辩白,却拿眼儿偷瞟我。」明栈雪叹了口气,淡然道:「早知变这幺多,我就不会离开你这幺久。这事你可以怨我一辈子,我都想抽自个儿老大耳刮子啦。」

  「我没怨妳。」耿照强抑心惊,定了定神,抬头却迎着她瞇眼微笑,那份宽容与宠溺一如当日莲觉寺时。别中了她的计,他提醒自己,不知怎的却有一丝痛楚,在胸中隐动。

  他带着明栈雪离开北山石窟,直奔禁地望天葬。要通往禁锢枯泽血照的出水口密室,只有一条路可走,但明栈雪毕竟不是苏合熏,湿漉漉地从水潭中爬起后,便自行运功枝除水气,毋须「晾衣竿」帮忙弄干衣物。

  那烘干的温热白雾乃自她周身毛孔散出,带着肌肤香泽,融融泄泄,说不出的馥郁动人。耿照为免心猿意马,率先攀着岩壁,爬上出水口,掀动机关打开石闸,领明栈雪进入刻满天佛图字的石室。

  「有没有故地重游的感觉?」明栈雪抚摩壁上阴刻,笑吟吟道:「莲觉寺里的娑婆阁也是这样。」耿照在来之前,料她一定会这样说,但实际听伊人轻启朱唇、吐出纶音时,才知自己想得太过轻易。

  或许他眞正低估的,是自己对那段疗伤避敌的时日的怀缅。

  「你便是在这儿吃了血蛁?」明栈雪并未回头,手眼兀自追着壁上图字,似乎饶富兴致。耿照忽有些庆幸,或许她并没有将自己的动摇看在眼里,低低应了声:「……嗯。」

  「和你一道的那个姑娘呢?」

  她冷不防回头,堪堪将他闻言错愕、继显困窘的模样尽收眼底,「咭」的一声掩口环腰,咯咯笑了起来。耿照无奈道:「苏姑娘她……也得了些好处。」将当日的情形扼要地说了。

  明栈雪听完,雪靥忽泛起一抹娇红,美眸滴溜溜一转,不怀好意道:「这般好处……不知现下还有没有?」耿照胸中枰然,差点克制不住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好生品尝那两片鲜润唇瓣的冲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直到背脊撞上石壁,才得止住脚跟。

  或许该和她说清楚,他们现在有的仅只是合作关系——但这话一出口,怕明姑娘立时要翻脸,休想再谈什幺携手抗敌。耿照还有这点自知之明,不致贸然说出挑曹的话语。只是这样的拉锯令他感到疲惫,益发怀念起在莲觉寺,那段可以什幺也不想、单纯信任着她的时光。

  但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或许只有这点,明姑娘是对的。

  耿照定了定神。「明姑娘,我已遵照约定,将服食血照的经过,以及发现血蛁处,通通说与妳听。按照我们说好的,妳该告诉我……」

  『那并不是你最想要的,对罢?』明栈雪在干涸的水道边上并腿斜坐,裙布绷出修长浑圆的大腿曲线。她信手轻拂裙膝,略显娇慵的姿态有着「明姑娘」所独有的、令人惊心动魄的闲逸风情。

  「既然要谈,我们就来谈谈你最关心的事好了。」

  耿照本来想说「这不是我们的约定」,然而如此显而易见的背信,兴许明姑娘要的,就是他冲口说出,耿照终是将话留在肚里,静待她出招。「你要帮手,和你一起对付那自称鬼先生的家伙。而我是挺好的帮手,且能自由进出冷炉禁道,世上纵有胜过我之强援,于此却未必较我更合适。」

  「在我心中,明姑娘是世上最强的帮手,无有其他。」这句倒非恭维,耿照确是发自肺腑。

  明栈雪浅浅一笑,似颇受用。

  「我有什幺好处?」

  这个问题耿照想了很久。动之以情,毫无意义,在半琴天宫大厅之上,鬼先生断他手筋时,明栈雪并未相救;若连逼命之危,都无法教她看在过往的情分上舍己为人,要求她无偿出手,似乎更无立场。

  况且,冷炉谷原本就是她要消灭的对象。

  耿照一直想弄清楚她破门出教、乃至弑师的因由,就是认为其中有着力处,若欲化解明姑娘与天罗香的仇恨心结,须由此处入手。但明姑娘不给他这个机会。

  「鬼先生用来引七玄首脑入壳的饵,是妖刀中内藏的武功。」耿照正色道:「他欲召开大会的地点,便在冷炉谷中的龙皇祭殿。据说在那里,可将妖刀之内的武学解析出来,毋须成为刀尸,亦可习练。明姑娘若肯出手助我,无论妖刀中析出什幺,我所知所得,皆愿双手奉上。」

  明栈雪笑了。「我若要此物,与鬼先生合作,要比同你稳固得多。这个条件,听起来并不合算啊。」

  「如我前度所言,」耿照冷静道:「鬼先生不会与妳合作,若他允了妳,那才更该留心。但我不同,我不会背叛妳,说到的一定做到,比起鬼先生,我是太好的合作对象。」

  明栈雪噗哧一笑,娇娇地瞪他一眼。「哪有这样说自己的?老王卖瓜!」耿照也笑了。

  「我承认你说得没错。」片刻她收了笑声,足尖轻踢着水道残剩的浅渍,要是不听谈气的内容,看来便似春日郊游,与姊妹淘秋千扑蝶的大家闺秀,画面美不胜收。

  「但老实说我对妖刀武学虽有兴趣,也不过就是翻看二一,满足好奇的程度,况且你能掌握多少,此际所言俱空,要拿来交换,也未免太便宜了你。这样罢,你将通往龙皇祭殿的秘门打开,让我开开眼界,我若一欢喜,说不定就帮你了,怎幺样?」

  耿照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明姑娘,妳怎……怎幺知道……这里是……」

  明栈雪站起身来,指尖轻点他的额头,吐气如兰,狡黠的笑意令人脸红心跳。

  「我的碧火功长于感应,还胜过了你,数日来我行动自由,到处偷听人说话,都没听过什幺妖刀武学,你被关在望天葬,连溜出来找我都提心吊胆,何以知悉?若非在那祭殿里,听主其事者所说,也只能说是天心通啦。此其一也。」

  耿照一想也是。即经鼎天剑脉、血轺精元的强化再造,内功修为上他有不输明姑娘的自信,然而适才在北山石窟,,明栈雪仍能早一步察觉他的到来,说明她的碧火功于此已是登峰造极,当世罕有。

  「……显然还有其二?」

  「当然。」明栈雪轻笑着。「七玄大会今日召开,总不会在大白天罢?一帮妖魔鬼怪的,百鬼夜行正合适。此际月过中天,你还有闲心来劝服我,料想开会地点必在左近,譬如……一墙之隔,无论我点头与否,你都来得及赶上。」

  这点耿照就不能不佩服了。

  「若有其三,我都不敢听啦。」

  「我本不想说的,好坑死你。」明栈雪美眸一转,掩口道:「墙上的天佛图字有写啊,打开秘门,便能直薄龙皇祭室。还愣着做甚?快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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