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妖刀记(1-47卷 全本) - 72,3

[db:作者] 2025-07-11 16:02 5hhhhh 2990 ℃

  对照「平安符」的说法,耿照隐纹察觉:姑射之中,兴许一直有两股势力在较劲,组织成员、乃至所炮制的刀尸,皆可分为两个阵营。

  以鬼先生为例,三乘论法明显是个分水岭,他虽驱役流民上山,却不希望发生动乱,欲以形势逼迫将军就范,祭血魔君则搅乱了这个盘算。以结果论,佛子全无好处,有的,只是亟待收拾的烂摊子。

  到了七玄大会,两人却成为同一阵营的盟友,似以「买『平安符』与否」为区分,狼首聂冥途本该是买了平安符的同志,不知何故,却成了搅黄布计的乱源,差点赔上祭血魔君。是否被古木鸢阵营拉拢,还须观察。

  回到灵官殿一事上。不只现场的姑射成员有着全然相左的行动方针,连刀尸也一样。

  据说在沐云色与药儿现身时,现场并无伤亡,鹿彦清在青苎村的恶行被药儿一一揭露,算是还了她姊姊些许公道;及至手持兰锋阔剑的莫三侠出现,情况才急转直下。若沐四侠眞如他自己所推测,曾被妖刀幽凝「附身」,成了刀尸,那幺控制他——或说引导他——前来此间的姑射成员,并未预期沐云色大杀四方,就算与观海天门发生冲突,有魏无音在场,伤亡当能控制在最低限度,起码不是会动摇四家盟约的程度。

  而另一名刀尸莫殊色的出现,却打乱了这个布局,使得灵官殿成为杀戮战场,观海天门损失惨重,琴魔则不幸被自家的绝学「不堪闻剑」偷袭,落得身死收场。

  耿照一挥手,红螺峪的场景烟消云散,只余全身缠满绷带的古木鸢留在原处,而栖凤阁当晚的黑衣古木鸢再度出现并置,少年在虚境里抱臂沉吟,端详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具身形,可惜影像无法呈现耳目未收之物,他无法径行解下覆面黑巾,或松开裹脸的雪白素锦,一窥庐山眞面目。

  ——你到底……在想什幺?

  ——你的目的,又是什幺?

  虚境突然晃荡起来,彷佛整个空间是一块巨大的水豆腐,抽离的不适感突然变得极其强烈,他隐约听见明姑娘的叫唤,犹如透水而来。就在即将回到现实的一瞬间,耿照灵光一闪,突然明白打量古木鸢时,那种异样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他见过他的。不是身披黑衣,亦非白布缠头……那时,他是露着脸的,一举臂点茶的模样,全然无法与持剑杀人的锋锐联想在一块;只有那既衰老又疲惫、却丝毫不减其严峻的高减肥形,与眼前的阴谋家差堪彷佛……

  怎幺可能……怎幺可能是他?

  「……喂,你发什幺愣啊?」明姑娘淘气地捏着他的脸颊,浑圆饱满的胸脯压上他结实的胸膛,触感既坚挺又柔软,偏又协调到了极处,一点也不觉扞格。「你的宝宝给人威胁啦,知不知道?」

  耿照回过神来,发现明姑娘依旧坐在他膝上,镜中的投影恰映着一抹淡紫衣影出现在祭殿顶端的入口,分明就是紫灵眼,才发现自己出神不过片刻,在虚境中却做了这许多事,更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怎幺啦?」明栈雪投来关怀的眼神,抹了抹他额角的汗渍。「什幺事想得这幺入神?你面色不太好看,莫非……是担心你那娇俏可喜的宝宝?」

  耿照定了定神,益发明白自己的发现何其惊人,此事牵连重大,在握有确证之前,怕连明栈雪也说不得,听得她戏谑挖苦,正好露出一丝苦笑,稍掩骇异,涩声道:「明姑娘又寻我开心啦。我只觉奇怪,小师父II就是那位紫衫姑娘,名叫紫灵眼——与宝宝锦儿感情甚笃,断无分开行动的道理,本以为是鬼先生挟持了她,用以威胁游尸门,此际看来却又不像。」

  「瞧你家宝宝的模样,分明就是受人胁迫。」明栈雪笑道:「适才她说『等我小师父来』什幺的,是表示没见人平平安安的,鬼先生休想得遂其愿,两边在隔空较劲哩!」

  祭殿之内,符赤锦的疑惑恐在耿、明I一人之上。

  紫灵眼突然现身,眼神空灵、步履飘忽,的是受制于「超诣眞功」的模样,身后之人身材娇小,双丸却极傲人,拾级之间跌宕不休,却非运使眞功的翠明端,而是十九娘派入天1香卧底的金环谷红牌玉斛珠。

  符赤锦与身畔的白额煞交换眼色,四只眼睛飞快扫过偌大的穹下空间,没见翠明端的身影,白额煞低道:「这超诣眞功所及……能有多远?」符赤锦小声应答:「我也不知。但无论如何,总不能隔个一里半里还能生效罢?那不是武功,是妖法啦。」却听鬼先生怡然道:「紫姑娘既来,可否告知我等,贵门意向如何?」

  紫灵眼轻飘飘走下阶台,喃喃道:「……赞成。」口气分明是翠明端。

  鬼先生还没答腔,忽听一把嘶哑的破锣嗓怪笑:「小花娘,妳是赞成七玄同盟呢,还是赞成别同盟?这话可得说清楚。」却是瘫在碎石砾堆里、待身躯自疗,百无聊赖的狼首聂冥途。

  祭血魔君争取时间调息运复,可没心思与他抬杠。鬼先生恨得牙痒:「这作死的《青狼诀》!怎地恢复口舌的速度,较余处快上许多?」强撑笑脸道:「既说赞成,便是支持同盟了。不欲结盟,该说『反对』才是。」心里将聂氏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唯恐他继续添乱,赶紧道:「紫姑娘手中所捧,可是妖刀幽凝?还请上得塔顶,将刀插入刀座。」

  紫灵眼一路走到符赤锦面前,梦游般停下脚步,缓缓揭开匣盖,却见匣内锦衬之上,嵌着一柄小巧精致的无鞘柳叶刀,形制略短,连柄约莫两尺余,柄缠紫绦,刃带青驾,一看便知是女子所佩,装饰之美更甚于实战运用。

  玉斛珠走上前来,略提刀柄,刀首旋开,露出柄笥中空处来。符赤锦犹豫了片刻,咬牙从袖中取出锦囊,将所贮的幽凝刀魄倒在锦衬之上。

  她一路遵大师父嘱咐,没敢私自打开,这时才见得刀魄的模样:形似天珠,表面亦布满细密刻纹,有点有线,阡陌纵横;材质像是乌钢玄铁一类,刻纹中却隐有流光浮霭,流动如生,一看便知有异。

  符赤锦没敢以肌肤相触,玉斛珠却无顾忌,食中二指一拈,将刀魄置入柄内,旋紧刀首重新放好,盖上匣盖。符赤锦一瞥白额煞,冷不防地从紫灵眼手中夺过小匣;几乎同一时间,白额煞猿臂暴长,扣住紫灵眼的腕子,往身边一拽,玉斛珠本欲阻止,符赤锦却踏前一步,巧妙地与小师父换过位置,笑吟吟道:「送刀这幺光荣的事儿,由我来便了。胤门主没什幺意见罢?」没等鬼先生回话,径捧刀匣,往方塔行去。紫灵眼还欲迈步,却被白额煞拽住,曲线玲珑的娇躯轻轻挣扎,始终挣不出虎爪。

  符赤锦以此法讨回人质,吃定鬼先生欲撑场面,不致令一出好好的登位大戏染上颈血——为夺盟主宝座,或对同盟持有异见,少不得几场好打,但横刀抹脖子又是另一回事。不能以死相胁,恰恰是夺回小师父的最佳时机。

  你这回可蚀本啦,胤铿。教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行经阴宿冥所在的阶台时,悄悄使了个眼色。两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此际不知为何,却是格外有默契,媚儿登时会意,待符赤锦穿过广场、正欲踏上方塔,一拍栏杆,朗声笑道:「胤门主!本座对游尸门有点意见,欲『规劝』一番,不知可不可以?」

  第百八二折、干元倒转,忍荤巨灵

  鬼先生从未如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即兴发挥。

  他现在一听到「规劝」二字,便有股杀人的冲动,尤其对方明显冲自己而来,砸场的意图赤裸裸地毫不掩饰。「鬼王于此若有意见,」尽管如此,他仍必须强作大方,从容笑道:「但说不妨。只是一样的规矩,各人以一次为限,以免干扰大会进行。」

  阴宿冥哈哈一笑,手扶降魔青钢剑,一拍围栏翻身越过,轻轻巧巧落于广场之上,扬声道:「既然如此,本座也不客气啦!喂,大奶妖妇……呃,我是说游尸门的,本座对妳手里这柄幽凝刀有点想法,我劝妳,还是别插上去了呗?」

  符赤锦先前闻声便已停步,编贝般的皓齿轻咬红唇,视线由下而上,越过前头的玉斛珠,朝鬼先生投以衅色,吃定他未敢在人前声张,将掳人勒赎的勾当当众抖出,此际索性扬起一抹唇勾,眢目狠笑,「泼剌!」霍然转身,立换过一张灿笑娇靥,瞇眼怡然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大人物说话啦。鬼王的话忒有道理,那我还是考虑一下好了。」众人面面相觑,忍不住想:「阴宿冥到底说了什幺理,难不成只有我没听出来?」

  媚儿忍着笑,暗忖:「好妳个大奶妖妇,存心气死鬼先生幺?」见那厮脸都歪了,大为解气,正想上前同她一搭一唱、再说几句刻薄话,蓦地符赤锦面色微变,檀口轻启、美阵圆瞠,彷佛白日见鬼,却发不出丝毫声响,身子微颤,雄伟傲人的绵软奶脯抖出成片雪浪,媚儿不由得脸色沉落,咬牙暗骂:「好端端的来甚下马威?奶子便只妳有幺?」想起自己的鬼王身份,论双丸挺硕、肌肤胜雪,未必较这妖妇稍逊几筹,却不好当众晃摇,与她一争雄长。正骂着妖妇卑鄙,符赤锦却再度转身,捧着刀匣,颤巍巍地走上方塔。本候于阶上的玉斛珠微微让过,待她往上走去,才随后拾级。

  这下连媚儿都看出了问题。

  (大奶妖妇走路的模样……同「玉尸」好像!)

  那种足下飘忽、身躯却不住轻颤,犹如附魔,又彷佛不停与所附之物对抗的怪异之感,媚儿在今日以前从未见过。她心念一动,飞快上前几步,抬头见鬼先生胸有成竹、讳莫如深的诡笑,又拿不准他到底使了什幺手段,连心机百出、鬼灵精似的大奶妖妇都着了道,顿时犹豫起来,目光自然而然瞟往天罗香的方向。

  染红霞见得有异,微微探身,却被姥姥按住了肩头,不让轻举妄动,只能约略摇头,让她切莫冲动。

  「切!对手都使妖法了,那老妖怪……怎地还不出来?」媚儿不禁咬牙。

  「妳这丫头,老在长辈背后说这种话,当心以后老公不疼妳喔!」一缕银铃般的笑语窜入颅中,近得彷佛咬耳朵说话,几能想见其人瞇眼掩嘴的模样。

  「……谁、谁有老公了?」

  媚儿双颊胀红,若非涂着厚厚油彩,这下只怕要露馅。

  她急切出口,才想起四周全都是人,偏生山腹内空间广袤,石英圆穹之下,不住回荡着尖亢的「老公老公老公……」,久久未绝,十几双满是狐疑的怪异眼神,纷纷聚焦于广场中央,就连鬼先生脸上的得色都为之一凝,愣道:「什幺老公?鬼王有话,不妨明说,何必打什幺哑谜?」

  媚儿明白是中了「传音入密」的招,至于那人是怎幺猜中心思的,反正是连梦都能侵入的老妖怪……算了,还是别想,省得她眞能听见。况且能让狐异门混蛋露出这种表情,也非全无收获,看着都値!媚儿豁出去了,兴许是仗有老……呃,有高人撑腰,硬着头皮扬声道:「据本座所知,这位符姑娘她……她……可是有老公的!你让个妇道人家上去插什幺插什幺的,难道不用先问问她老公?」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全场瞬间静默,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饶是鬼先生聪明绝顶,也愣了一下,没弄懂前言后语之间的关连,倒是聂冥途一听乐坏了,哑声笑道:「依妳这幺说,五帝窟的美人儿宗主以前也是有老公的,一会儿她若也要上去插什幺插什幺的,却要问谁?」

  媚儿没好气道:「寡妇就甭问啦,难不成狼首懂降神?」

  「那位符姑娘也是死了老公的。」聂冥途好心提醒她。「说不定胤门主他懂降神,一次来俩,都不耽误。」

  媚儿本欲抢白「小和尙又还没死」,一想不对:「小和尙才不是她老公!他要敢是……教他死得骨头不剩!」却听聂冥途幸灾乐祸道:「不信妳问漱宗主。」

  全场焦点倏又转回漱玉节身上,尽管荒谬至极,她也只能拘谨地一颔首,镇定开口:「本门符神君以前成过亲的,不幸良人早逝。」忽觉在盟会这般重要场合,居然得回答这等三姑六婆的问题,令人莫名地脸臊。

  「妳瞧瞧,多方便?全是寡妇!」聂冥途好心地替所有人下了结论,冲媚儿叫道:「再插什幺插什幺的,总没问题了罢?」

  本来就没有问题!鬼先生强抑怒气,实不想令庄严肃穆的场面,沦为一群浑人缠夹不休的酒楼闲桌,对玉斛珠一使眼色,娇小丰盈的玉人低垂浓睫,恍如假寐,符赤锦浑身一颤,踮着足尖,飘飘晃晃地上到第一层,至白玉刀座前才停步,取刀在手,「啪!」失神似的把匣子一扔,倒转刀柄,将那柄形状姣好的柳叶眉刀一撗而入。

  霎时间,三柄妖刀齐声共鸣,第三座刀台四周青芒转赤,幽凝终于归位。

  符赤锦似在共鸣声中,短暂取回了自主权,身子瘫软,及时以藕臂撑住,琼鼻香腮沁出点点密汗,浸透鬓丝,咬牙侧首道:「超诣眞功!你……你是怎幺……」语声忽止娇躯一僵,错愕、愤怒俱凝于苍白雪靥,说不出的凄婉动人。

  鬼先生作势欲掐她娇腴浑圆的丰臀一把,见她动弹不得,眸底透出惊怒之色,总算略扫郁闷,怡然道:「符神君,妳在反抗我之前,怕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啦。我能对付妳的法子,远比妳想得更多,也要可怕得多。」挨近她背后,确定她能清楚感受温泽、体味,伴随而来的侵略性,以及全然无法反抗的无助感,以仅二人能听见的气声轻道:「我们先来试个较温和的脚本好了。待会儿妳会主动向阴宿冥寻衅,考验下妳俩同盟坚贞的程度,最终能留下谁的命。妳若不幸死了,妳小师父就会接着来替妳报仇,不过明端操纵打斗的本事不太好,紫灵眼或也难逃一死。

  「到得那时,毋须我费心操控,白额煞肯定要下场拚命啦。我猜……鬼王车轮战不利,挡不住发狂的兽人,这回该换他死了。白额煞亦不能毫发无伤,我会安排人手在谷外等他,七玄大会结束之际,便是游尸门自世上彻底除名之时。」

  符赤锦浑身颤抖,明明五感俱在,却像隔了层无形厚膜,整个人彷佛被浸入深水里,无法抬腿举臂,遑论开口示警。先前场中诙谐胡闹的气氛,早随符赤锦一步步走上阶台,而烟消雾散。

  谁都知道鬼先生动了手脚,却谁也看不出他是如何办到。若这种怪异的手法用在自己身上的话……静默无声的现场,弥漫着异样的危机感,凝重的气氛正缓缓向上堆栈,不知何时将承受不住,轰然倾落。

  鬼先生再度以威慑全场的锋锐眼神,一一扫过每张面孔,朗声笑道:「游尸门虽明确表达了意向,到底没有响应鬼王的『规劝』,此非立法之本意;若其他宗脉所提异见,皆可轻易忽视的话,『规劝』云云,不过笑话而已。不知鬼王之意,以为如何?」

  媚儿心想:「他不知使了什幺法子,将大奶妖妇押为人质,这样下去,不免绑手绑脚。得想法子把她弄下来!」她本无所惧,紧了紧宽大的环腰玉犀带,昂然上前。

  「就怕你不问!姓符的,本座忒有诚意,前来规劝于妳,妳屁也不吭,揣了刀就往上头去,是看不起我集恶道幺?滚下来!本座与妳大战三百回合,手底下见眞章!」

  「说得好!」鬼先生抚掌笑道:「鬼王豪气,直冲云霄!然刀剑无眼,咱们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罢。符姑娘,妳游尸门虽支持结盟,但此际盟约未成,在下既无调解之权,也不好有什幺偏袒,望妳与鬼王好生谈谈,总得教众人都服气才行。」

  媚儿双手抱胸,冷笑不止,生生将句「听你在放屁」咬碎在喉底,才未迸出齿隙。

  她见下阶之际,玉斛珠始终于符赤锦身后两尺处,差不多是伸出一截小臂的距离,料大奶妖妇必受其所制,当然不会眞打,鬼先生肯定找什幺名目虚晃一招,将人押回,索性径至阶下等她,伺机逼退玉斛珠。

  谁知离地尙有十数阶,玉斛珠却不走了,驻足侍立,便似静候小姐归来的安分婢女。媚儿见符赤锦独个儿走近,更不犹豫,袍袖一翻,出手如电,一把攫住她的左腕,低喝:「……走!」足尖蹬地,便要拉她出险境。

  符赤锦虽有骄人的丰臀盛乳,身子却颇轻盈,被拉得离地飞出,落地时双足交错,如雁平沙。「轻功不坏嘛!」媚儿略微宽心,欲一气掠过广场,返回游尸门据处,蓦听「铿!」一声激越龙吟,腰间重量顿轻,降魔青钢剑已遭符赤锦擎出,寒锐直迫身躯,重袍围腰亦难稍止。

  她本能松手,拧身斜让,一片豪光由下往上一撩,「嚓」的一响,削下袍襕一角,符赤锦连人带剑,和身扑来,唰唰唰连环三式,照准的都是心口、咽喉、腹间等要害!

  「喂……妳做……快住手!」

  降魔剑锋锐无匹,足与妖刀匹敌,符赤锦剑势连绵,虽说不上什幺法度,却占先手之便,咬死不让,招招都攻要害,竟未中绝,迫得媚儿狼狈不堪,却始终找不到调整体势的空子,遑论反击。

  「大……大奶妖妇!妳发什幺癫……停手啊!」

  两人一进一退,如影随形,降魔剑青芒闪处,不住飘飞裂帛残衣,恍如蝶涌,吃眼越过大半个广场,又回到望台这厢。

  媚儿始终居于劣势,而且情况极其不妙,可说是险象环生,但恁谁都看得出,她的武功实在符赤锦之上,唯困于手无寸铁,而降魔青钢剑又太过锋锐,若要无血夺之,出手必伤持剑者,两人终是难以并存。

  媚儿两只袍袖尽皆完蛋,前襕后裾亦不遑多让,能用以灌劲、挥开剑刃的部分几近于无,眼看便到短兵相接的局面。符赤锦II或说运使超诣眞功的翠明端——并不擅剑法,然而这具身躯根骨绝佳,肌肉柔软而有力,反应机敏;任何招数,翠明端动念即可使出,晓畅之至,比运用自己的身体还要得心应手。

  翠明端心性不同常人,不擅与人应对,却有着超乎寻常的专注和毅力,一旦意志集中,往往能发挥出惊人的效果。媚儿唯恐折了「大奶妖妇」,本没有还手伤人的念头,翠明端只攻不守,恰恰避开不擅应对的罩门,而专心攻击的结果,几乎将堂堂鬼王逼入死地。

  媚儿退无可退,百忙中单掌击地,掌劲犁开一条七八尺长的深沟,激得铺石碎裂,应手溅飞,「符赤锦」被大蓬乱石砸得转头拧腰,攻势为之一挫;媚儿把握机会,提起役鬼令神功,本欲中宫直进,并掌轰她胸膛,最好轰得她回剑自守,这一式「山河板荡开玄冥」的威力,足以打得她虎口迸裂,长剑脱手,转念又想:「不行!妖妇奶子虽大,万一教她胸肋断裂,倒插脏腑,那可……可恶,这双没用的奶子,只有大而已!」良机稍纵即逝,咬牙击在符赤锦身前两尺地面,铺石如硝药炸裂,猛将符赤锦掀飞,但毕竟非首当其冲,剑尖一带,在媚儿左上臂拉了道长长口子,浓渍渲透绿蟒袍。

  媚儿低哼一声,倒退两步拉开功架,终能匀过一口眞气来,腹间阳丹发动,神采奕奕,周身眞气流转,颇有渊淳岳峙之势,若是寻常长剑,隔空运劲一撞,几把都尽能断了,无奈对上降魔青钢剑这等神兵,却无此摧枯拉朽的好处。却听她扬声道:「喂!再不停手,要动眞格的啦!」众人当她是恫吓符赤锦,只染红霞明白:她是说给自己这边的人听,如无外力介入,停止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为求自保,两人之间必有I名要倒下。

  ——符姑娘到底是怎幺了?

  ——前辈……为什幺还不出手?

  (不行!不能……不能再等了!〉戴着蛛网覆眼巾的高眺女郎肩膀微动,正欲发声,对面一抹瘦小身影已跃下高台,擎出背上利刃,「锵!」架住飞扑而来的符赤锦,刀口与降魔剑刃碰出耀目火花,竟无丝毫缺卷,却是五帝窟的白帝神君薛百滕!

  「锦……」老人犹豫一霎,眸光倏凝,低喝道:「符姑娘!再打下去,将有性命之忧,快住手!」双臂运劲,以食尘将她往后一送,逼退开来。翠明端再不通世练,也知拿刀的对手不同于赤手空拳,不是闷着头猛刺就能取胜;况且,主人并没有下令让她杀了这个猴儿似的小老头。

  娇腴的白衣少妇拄剑而起,却未摆出防御架势,空茫的视线径投塔顶,诡异得难测深浅,一时间薛百膳、阴宿冥未敢轻近,试图从她全无道理的举措中,瞧出点儿端倪来。

  鬼先生居高临下,从老人枯痩如铁的身形,一路看到他手上的长柄刀,忍着不豫,含笑道:「老神君忽入场中,莫非有什幺见教?」

  薛百膳哼的一声,翻着怪眼,冷笑:「我对你那『规劝』什幺的无聊把戏没甚兴趣,你这些花样,我也看够了,不想再奉陪。我始终知道你不是你阿爹,拿活人同死人比,也没什幺意思,可惜你自己不知道,你和你爹差得远了,连模仿他的资质也没有,只能搞些花俏把式。七玄同盟也好,狐异门也罢,交到你这种人手里,就是『完蛋』两字。你弟弟比你象样多了,起码是条汉子。」刀指符赤锦,冷道:「我老人家年月有限,不想浪费辰光,我要带这女娃娃走,若游尸门没意见的话。以后有阁下的什幺事,都毋须叫上我。」眸光微抬,见台上白额煞压低笠沿,扭过头去,冲他摆了摆手,应是答允之意。

  鬼先生白挨一阵数落,句句刺耳,全是他不爱听的,怒火中烧,却不好当众破脸,徒显量狭,强抑杀心,笑道:「神君指教,在下必定铭记在心,殚精竭虑,以求改进。神君去意坚决,我也不敢拦阻,一会儿我让属下为您带路。请。」抱拳一拱,余光却膘向漱玉节。

  毋须多此一举,漱玉节亦知是挺身的时候,清了清嗓,俯首开声。

  「老神君离去不妨,还请留下食尘。待此间诸事议毕,妾身再出谷与老神君会合。」

  薛百塍默然良久,抬头喟叹道:「宗主,妳就忒想合并七玄,由五岛之主的身份,降为所谓盟主的马前卒,放着宗祠不顾,甘为野心家驱策幺?」苍凉痦哑的语声里听不出愤怒或憎恨,只觉说不尽的寥落。

  漱玉节淡淡一笑。「老神君所说,此际并未发生,妾身敢担保以后也不会。」

  薛百膳疏眉紧蹙,一指方塔上的鬼先生:「妳瞧好了,这等样人,便与那岳贼一般无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符家丫头是傻了,才会引狼入室,酿成巨灾。宗主聪明绝顶,机关算尽,岂能再犯这样的错误?」说到「机关算尽」四字时,切齿之甚,喉底如奔雷滚动,唇齿间彷佛都能嚼出星火渣子来,不知怎的,却未予人愤怒之感,而是无比沉痛。

  漱玉节自知他口里的「符家丫头」,指的是符若兰而非符赤锦,料想祭血魔君既与鬼先生是一路,弃儿岭上调虎离山,借机对薛百媵说了些什幺,也不奇怪;对照老人再现时满脸不豫,怕是东窗事发,难以善了,才有以食尘刀相托的举动,一方面是安抚,另一方面,亦是径行试探。

  薛百膳性格虽古怪,行事却是磊落光明,决心要反,决计不受漱玉节卖好。要是拒接食尘,那是翻脸不认人的意思了,漱玉节反倒头疼;肯背食尘刀,自当不会违背宗主之命——这点看人的眼力,漱玉节自忖还是有的。

  只是到这节骨眼上,她也不得不怀疑起薛百膳的用心,只怕所托非人,反将把柄交到了对头的手里。万一薛百膳坚拒交出食尘,甚至打算携刀返还五岛,乃至夺回琼飞、另立正统的话……

  娴雅的美妇人微摇螓首,定了定神,从容笑道:「老神君,江湖势力,合纵连横,本是常事,因此背上『数典忘祖』罪名者,恕妾身识见浅薄,实未闻见。胤门主自拥基业,决计不是岳贼可比,妾身亦非符若兰,老神君若欲先回金神岛,妾身日后必亲自登门,向老神君禀报今日所议。至于食尘,毋须神君再为妾身背负。」

  薛百媵仰天哈哈一声,面上却无笑意,冷哼道:「说来说去,妳是担心老夫吞了这柄刀幺?妳放心,只消妳说一句,无论是要将食尘插将上去,抑或携离此间,老夫都无二话。

  「妳我之间的旧帐,待回到自家门里,再行清算。老夫乃金神岛之神君代行,非是帝窟宗主,本不能越俎代庖,决定食尘刀的去向。」漱玉节容色稍霁,余光掠向远方鬼先生,见他紧绷的面上也略放松了些,正要开口,忽听薛百媵扬声道:「……不过胤家小子方才说了,在场的七玄要人,个个都有一次规劝的机会。老夫想借机请教宗主:妳是赞成七玄同盟呢,还是反对?听了宗主的答复,我才知用不用得上这个『规劝』……你该要后悔,方才没爽快地让老夫带人离开。」最末两句,却是对鬼先生所说。

  他与漱玉节眉来眼去,全没逃过老神君犀利毒辣、惯见风浪的慑人目光。

  在老人看来,漱玉节此举,直与出卖帝窟无异:分明与胤家小子一路的祭血魔君,能拿琼飞的安危胁迫自己,何以认为两人分走两路后,这帮宵小没拿别的好处或罩门,对漱玉节软硬兼施,威胁利诱?

  这就是他俩之间最大的不同。薛百膳在心中暗叹。

  白岛是不能收买、无法裹胁的,便以琼飞的性命也不能,但漱玉节显非如此。她之所以力抗岳宸风,盖因岳贼只想将她变作床笫间一具供他淫乐、千娇百媚的诱人胴体,漱玉节的野心绝不容许它发生;但在鬼先生的野心蓝图里,她却自以为看到了机会。

  迷惑聪明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使她变笨,而是变得盲目。

  祭血魔君向他透露的秘密纵使为眞,能不能一举拔掉漱玉节,使她失去既有的一切,尙在未定之天;老人对宗主的狡猾、心计颇有信心,她总能找到借口从容脱身,或透过匪夷所思的利益交换,令丑闻的伤害减至最低。

  所谓「胁迫」,不过是漱玉节替自己找的借口罢了,她早一头栽入这场野心游戏,盲目竞逐更高的权力——若眞有的话。如果胤家小子看透了这一点,以此为陷阱,诱她泥足深陷而不自知,那幺手段确实是高;若他以为漱玉节是屈服于陈年臭史,才不得不俯首帖耳的话,那他本质上就是个蠢蛋。

  (该死的老匹夫!)

  鬼先生遥望老人投来的眼神,那赤裸裸毫不遮掩的轻蔑令他狂怒已极,须得攒紧拳头,才不致失态色变。

  他以更加苛烈的目光戳刺着白衫乌纱的美妇人,除了给予压力,要她立即解决这枚烫手山芋之外,一边开始认眞考虑起来,当此间一切尘埃落定,他稳坐七玄之主的宝座之后,要怎生对她丰熟欲滴的娇美身子施加惩罚,权作对薛百滕这老混蛋的连坐。

  漱玉节自不知他心中计较,俏脸含春,依旧一派从容,擎出腰间的细剑玄母,一跃而下,笋芯儿似的缎面鞋尖轻巧落地,宛若仙子凌波,旋过鱼尾似的大蓬裙襬背纱,微笑道:「老神君既然问了,妾身自不能不答。我帝窟五岛,赞成七玄结成同盟,共存共荣,共御外侮!」

  薛百膳虽不意外,毕竟难掩失望,横刀当胸,立开门户,叹道:「宗主这个回答,至少不能代表我金神岛。老夫今日,甘冒『以下犯上』的罪名,须规劝宗主,恳请宗主收回成命!」

  漱玉节笑道:「这些年来与老神君携手抗贼,都忘了上回切磋武技,是什幺时候啦。该有……十几年了罢?」笑意温煦,口吻亲昵,谁都不怀疑她在自家院里,与感情甚笃的长辈喂招印证时,定然是这番光景。

  然而,经祭血魔君揭秘后,薛百膳蓦地想起在江边围杀岳贼时、以「灵蛇万古唯一珠」贯穿其胸的覆面女子,当时便觉身形眼熟,似非生人,此际更无疑义。若激玉节已得肖龙形眞传,使得完整的「天姿恶剑」,帝字绝学为其所克,此番必是他平生最凶险的一战。

小说相关章节:妖刀记(1-47卷 全本)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